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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皇定阁奏 会试公榜

发表时间: 2024-08-05

赵文华按照徐正卿给出的思路,有条不紊的将事情办到了最后一步。严嵩对他的处理方式,也表现出了满意。

他们当下在朝中的处境,的确是不适合表现得过于强势,这回名正言顺的把奏疏附着近来认真撰写的青词呈递上去,内阁众人也不可辩驳。

自从嘉靖皇帝朱厚熜移居西苑,大明朝的最高权力中枢也发生了转移。

原本按照明代朝制,最高好的行政机构是位于京城左顺门内的内阁,此处距离紫禁城很近,但距离西苑却有一段距离,内阁若还在此,朝堂之上处理起来很不方便。

因此嘉靖移居西苑后,内阁也随之搬到了西苑永寿宫边上的无逸殿办公。

平常召见各部大臣到仁寿宫听旨,大臣们往往是从西苑门进入仁寿宫区域,随后乘船横渡太液池,在距离仁寿宫最近的迎和门等候司礼监传递嘉靖的圣旨,奏疏此类,亦是同理。

从外廷到西苑内廷的道路上,西苑门是进入仁寿宫最后一道门,也是戒备最为森严的一道门,需要手段方可进入。

不过严嵩委托送奏疏的,乃是司礼监佥书黄锦,虽说嘉靖一朝宦官的管控甚是严格,让宦官对朝中政事影响不大,但黄锦胜在伺候在皇上身边多年,自然畅通无阻。

事关皇城的安全问题,嘉靖帝虽依旧待在皇宫西苑的道房中玄修,但隔着帘帐听到司礼监的宣读奏疏时,还是停顿了下。

帘帐外的太监会意,知道这是皇上要亲自去看奏疏的意思,闭嘴停下宣读。

嘉靖帝拿起几案上的奏疏看了几眼,旋即又放回案桌上,重新闭上眼睛静坐。

当天下午,严嵩就知道了嘉靖皇帝的决断,他自有他的办法。

“夏言他马上就要完了,父亲觉得这个御史由谁来当合适?”

得此消息以后,父子三人再次欢坐一堂,讨论着后面的人员如何安排。

“那位徐公子可有什么见地?”

“这个他倒是没有明说,不过,明里暗里又好似透露过一个人。”

其实这个位置,他赵文华从开始着手安排这件事以来,就一直垂涎欲滴,但他毕竟从未领过军,资历尚浅,一下子越过这么多个品阶,坐上到这个位置难免让他们落人口舌,反而不利于事情的发展。

所以他还是决定,将徐正卿言语间透露的这个人说出来。

“何人?”

“仇鸾。”

“啧……此人……”严世蕃显然也有些难以置信,不只是他,就连严嵩都是如此。

仇鸾此人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出身将门世家,承蒙祖上功德,袭封咸宁侯,也是因为“大礼议”事件,支持嘉靖所以得宠。

现任甘肃总兵,加封为宫保,曾任过两广总兵、宁夏总兵,与嘉靖皇帝的关系非常密切。

从他们最近对于边镇武将的了解,此人似乎还与夏言想要起用的曾铣有隙,如此想来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可此人也是出了名的轻慢自傲,怕是用起来不好掌控,而且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他们,故而也就没有在他们先前的思考范围之内。

“东楼你以为如何?”严嵩惯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听听儿子的意见。

“可以一试,让仇鸾回来当副都御史,再调任一人去接管甘肃总兵的位置。

如此,即便仇鸾不能完全服从管束,但他绝不会站在夏言一边,

另外被调任升职的甘肃总兵,想来也会记住父亲的恩惠,不与曾铣同仇敌忾,甚至拉拢曾铣站在我们这边。

陕甘之地,历来是防御蒙古的重镇,若只有曾铣一人,他夏言如何能平定得了蒙古之乱?”

严世蕃一番分析说的十分透彻,道出了其中一举两得的玄妙。

“这或许就是徐公子的意思。”赵文华适时插了一句。

严嵩思量一阵,摸着胡子微微颔首,显然他对这个结果也是比较满意的。

然后又经过几番讨论,听得赵文华几次提起这位“徐公子”的智慧,心中也起了好奇。

但他仍然不肯相信,赵文华起初的那一番言语。

张子房、李泌是何许人也,他也是进士出身,多年来读过的史书不计其数,对这两人自然不会陌生,他自认为与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物。

“此人军户出身,在朝中毫无根基,仅靠一人之力,就让夏言陷入如此窘境,绝非易事啊,难不成真是有备而来?”

“哪个有备而来的人,还要参加一趟会试?至少此人的身份是做不了假的,我看他是巧合的成分居多。”

徐正卿自证清白之后,还从监狱中带出来一个人,这个举措让严世蕃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他做这一切,就为了进监狱救一个人?

这种想法也不太合理,一个有这种本事的人,救人的办法何其多,没必要冒这种险才对。

至少换作是自己,他是决计不肯吃这种苦头的。

“他救出来的那个是什么人,可有调查清楚了?”严嵩看向赵文华。

“也无甚特别的,不过是早年入京,想要搭救被招入宫中取经血给皇上炼药的小妹,硬闯皇宫被抓起来的乡野一个。”

“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心思,有点意思。”严嵩点点头道。

其实,这也是徐正卿聪明的地方。

他帮了严嵩父子这么大一个忙,如果什么回报都不求,也没有攀附他们权势的意思,那怎么必然引起诸多猜疑。

所以他干脆学那《明史》中记载的那位,帮助高拱登上内阁首辅的神秘人物——“邵大侠”,从从牢里救一个人出来。

正好在赵文华给他备好酒席之后,在他对面的牢房中,有个想要向他讨一碗酒喝的壮汉,便做了个顺水人情。

虽然以严嵩父子现在的地位,想要捏死他,就像捏死一个蚂蚁一样简单,但相互之间,留个把柄,总归是能够让人安心一些的。

就在内阁两位大佬的相互较量的这些日子里,在京城贡院的会试,也迎来了公榜的日子。

京城贡院外墙转设的公告栏侧。

城楼上五更天的鼓声敲过,原本萧瑟清冷一片寡静的京城,忽然喧哗了起来,喝道声、避轿声、马蹄声嘈嘈杂杂,也为城池注入了生机。

炕头上,抱着自家婆娘硕大滚圆翘,舍不得放开的老京民都知道。

外头赴京赶考,耗时几近一个月的考生,即将迎来三年寒窗的最终结果。

经糊名、誊录、校对后,所有考生的答卷,由同考官分房阅卷并进行预选,预选出来的考卷送主考官审阅并拟定名次,写成“草榜”。

草榜拟成后,再由翰林院主考官和礼部知贡举官主持,将拟定录取的“朱卷”与考生的“墨卷”进行“对号”。复核以后,再行“填榜”,即正式确定录取名单。

这些工作耗费了足足十二天,终于完成。

满打满算,将近两千人的考生参加会试,最终确认下来进入殿试的,只有三百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多是坐立难安,王建也在其中。他们此刻,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满怀的激情,大多会在榜单公示的那一刻死去,只有那么一小撮人可以逃得生天。

“礼部知贡举官大人来了!”不知道在何处有人叫唤了一声。

街道上填了个结实的人流,齐齐往东边望去,在左右两队官兵的护卫下,身着胸前绣一副云鹤图绯袍的文官,从考生让出的通道,徐徐来到。

在护卫的护佑下,下了马车,将三张红字黑字的榜单,用浆糊张贴在公告栏上,再在护卫的护佑下,登车离开,留下几名官兵,守在榜单旁侧。

“位列第一的贡元果然是胡正蒙......”

有人大声叫唤着,好像人家考第一跟他有多大关系似的。

“李春芳是谁啊?竟然也能排在第十......”

“荆州秀才张居正怎么才排一百六十名啊,也不怎么样啊......”

换作聪明的人都已经准备开始舔了,傻楞的还在挖苦人家。

王建对这些多事的人嗤之以鼻,他还在从上往下狠狠地扫视整张榜单。

可他都快要看完两张榜单了,仍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心脏跟地震似的“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张邦彦会试第一百八十名”,继续往下,又一个熟悉的名字“徐正卿会试第一百九十三名”......

“娘的,怎么还不到我。后面的别他娘的推了,晚一点看要死啊!”

从不说粗口的王建忍不住爆了句粗,深呼吸一口气,大热的天,他还要抬起袖子来擦汗,继续往下看:

“王建会试第二百一十三名”

擦了擦眼睛,又确认了一遍,旋即激动的跳将起来:

“阿爷保佑,我中了,我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