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挺好的,至少补习班里有很多人,有亮亮的长长的日光灯,有八点下课外婆坐在电瓶车上等芷怡的身影,等着给芷怡重新围围巾。
幸福小小的,影子长长的从连接一排的路灯下穿过,星星还会眨眼,树叶也会唱歌。
芷怡坐在后头抱着外婆的背看着地面飞速划过上了三年级,学校距离补习的地方并不远,张老师让芷怡放学了自己走过来。
己然是冬天,风吹的生疼,芷怡被外婆裹的像个粽子,偶尔有了零花钱,也会去门口流动的小摊贩里买烤红薯吃,只要西块钱就可以吃一路。
那么冷的天,外婆会想什么呢?
想芷怡戴围巾了吗,想几点去接芷怡呢,想芷怡有没有写作业呢。
芷怡会想什么呢,按响门铃的时候想回家。
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外婆端了热水给芷怡擦手擦脸,给她披上厚厚大大的成人睡衣外套,外面的铁门被砸的砰砰作响,外婆不安的去开门,是爸爸。
外公也出来了,爸爸说要带走芷怡,带去他那生活,只记得外婆和他大吵了一架,我戴着外婆买的小苹果手套就走了。
进了电梯又穿过走廊,芷怡安静的跟在爸爸身后,跟爸爸,她没有太多交流算得上有些陌生。
进了公寓房间,很狭小,里面有个女人,爸爸说:“叫妈妈。”
芷怡很清楚的知道,这才不是妈妈,不是这个女人,不是这个房子。
女人和爸爸睡在一起,小小的芷怡睡在床边沿,平常睡觉她都会习惯摸外婆的耳垂,现在睁眼只有透光的窗帘,听到的女人和男人的呼吸声。
早上,爸爸问芷怡平时上学早餐都吃什么,芷怡脱口而出玉米小面包,但外婆每天都会变着花样做,有时候是煎饼里面有培根鸡蛋,有时候是肉松鸡蛋,有时候是香肠,只有晚上回家的时候外婆才会从外套的胸口处掏出保鲜袋裹着的玉米小面包给芷怡吃。
前两天的早上还吃着干干的小馒头,后来怎的就只有红烧牛肉方便面了,芷怡很讨厌那种味道,特别是冬天感冒的时候。
没有了外婆,芷怡的围巾总是一长一短,手套也脏脏的,衣服的袖口也被铅笔磨黑。
回来比较早的一次,爸爸和女人说要出门一趟马上回来,把芷怡锁在了房间里,屋里的灯光是暖黄的看起来很温馨,但是总想着外婆家床头灰白的小台灯,想到这芷怡就钻进厚厚的被子里,紧紧闭着眼睛,还是禁不住眼泪,窗外城市的街道那么有生机。
不知抽噎了多久昏睡又醒来己是早上,芷怡是被热醒的,发现自己卡在中间,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盯着天花板圆形的灯发呆,等她想再次睡去的时候,爸爸醒了,他说:“下午回外婆家里。”
就这样,才过了一个星期又回来了,外婆骂骂咧咧的说着嫌麻烦不负责之类的话,一边洗着芷怡的围巾手套,太阳烘烤过后就会香的舍不得摘下。
放了寒假要过年,过年就可以回奶奶家,芷怡很兴奋收拾好东西,那时候只有两条路可以去奶奶家,外婆要骑西十多分钟才可以到,这是一件被谁听见都会觉得麻烦的事情,但外婆总是这样,嘴上说着麻烦又带着芷怡回去。
这次要住到半个月才回去,过年的时候爸爸带着那个女人回了家,说是结婚,那个女人一家来了,其中还有个男孩。
男孩很坏,性格暴戾,不仅拿积木砸了芷怡还抢东西,芷怡不想说话,跑进奶奶的屋子把房门反锁上。
爸爸愤怒的冲了过来,疯狂的砸门让芷怡把门口打开,就像那次砸外婆家的门,芷怡又想到了外婆,她便开了门,爸爸恶狠狠的瞪了她便回到了餐桌上,她想到了外婆,外婆是否也被爸爸这样瞪了。
年过完了就要吃剩菜,芷怡的嘴很挑不喜欢吃肉吃鱼不喜欢吃米饭,瘦的一把骨头病怏怏的,奶奶把过年的巧克力礼盒拆开给芷怡吃,芷怡握着巧克力被奶奶拉上了楼。
爸爸在削苹果,抬眸瞥见芷怡手中的巧克力没好气地说:“吃了巧克力还吃什么苹果。”
她拿巧克力的手揣进了衣兜,奶奶和爸爸随意聊了几句就下楼洗衣服。
芷怡乖巧的坐在床上,从电视上点播24少儿频道,不过过年期间的动画她都没什么兴趣,但除了这样打发时间,也别无选择了。
洗完衣服的奶奶要睡午觉,芷怡也要一起睡,睡前也会摸摸奶奶的耳垂。
奶奶家很大,客厅有只钟走的嘀嗒响,芷怡害怕这个声音,每次只要留她一人她就只呆在奶奶的屋子。
吃晚饭的时候客厅只开了一盏灯,一半暗暗的,芷怡喝着奶奶煮的榨菜蛋花汤,爸爸和奶奶谈论着年后的事情,也不知是什么驱使芷怡突然开口说了句:“我想找妈妈。”
天真的芷怡以为只要说了就可以做到。
但爸爸好像很生气,摔了筷子 ,让芷怡不许再提,她被吓得一颤,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白米饭里,头顶的灯倒映在汤里,模糊着眼睛一口一口送着饭,喉咙却哽咽着咽不下去,关于这一刻的记忆到这里就消散了,或许是太过悲伤大脑不愿想起。
接下来的日子芷怡都跟着奶奶,通往楼上的那扇门总是关着,她也不敢开。
平静的度过后就要走了,等着外婆来接,芷怡没有大哭大闹,在寒冷的冬天蜷缩在奶奶的怀抱里,看着那只滴答作响的钟转动,外婆到的时候芷怡向奶奶挥挥手说:“暑假还会回来的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便跨上电瓶车。
车子离奶奶越来越远,奶奶站在门前注视着,芷怡又一次回头挥挥手,奶奶渐渐变成白点随后是墨绿色的大门再然后什么都没有了,芷怡抱住外婆的背,滚烫的眼泪打在羽绒服上,风使劲的吹走悲伤。
开学后的早晨,芷怡起的很早,在家门口徘徊着,也不吃早饭,外婆问到底怎么了也不说话,芷怡冲进屋里头拿着外婆手机给拨通了奶奶的电话,她只记得奶奶和外婆的电话。
“嘟嘟….喂?”
熟悉的声音响起,芷怡颤颤巍巍的说“奶奶…奶奶我..”奶奶见是孙女立马亲切起来“还没上学呀,马上要变成大朋友了。”
芷怡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奶奶我想你我想回家我不要上学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怎么能不上学呀,放假了还可以回来的没关系的,哭不要哭,奶奶在家里等你昂。”
她蹲在床边哭的抽噎,外婆拿过电话说了几句便挂断了,一首到了在学校上课,芷怡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同学打趣的说:“哎哎你不会是不想上学吧胆小鬼哈哈哈。”
“才不是!”
芷怡把头埋进臂弯。
“那你说你为什么哭啊,害怕难过了才会哭。”
“因为我的水彩笔坏掉了。”
同学们没再问跑到走廊嘻嘻打闹。
放学回到补习班,芷怡一脸的不高兴,饭菜也不吃几口,张老师把芷怡叫到房间问:“怎么了学习都不在状态,英语单词都没默好…因为我的水彩笔坏掉了。”
芷怡又说了一遍这个说辞,接着又大哭一场。
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天,眼睛肿的像核桃,外婆笑她说一点都不坚强。
或许那份思念对于现在的芷怡来说是最重要最简单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