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后也是一个少女，穿着一身青衣麻布衫；极瘦，宽大的衣衫挂在她身上空荡荡的。
她的手中提着一把油纸伞，伞面的夹层里似乎穿杂着无数根红线。
她的面容很白，但不是晶莹剔透的白。
倒像是死去几天的人那种厚重的惨白。
在夜晚与火光的映射下，让人看一眼就渗出些许冷气。
她的眼睛被一层厚重的刘海遮掩住，沉默地站在那里，似乎如无声息的鬼魅一般，不特意去找，便会被人忽略。
有人不自觉的移开眼睛，不敢再看这个少女。
她太诡异了，像是没有活人气息的巨大玩偶般。
青衣少女没有理会那些探究打量的目光，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人群中找到一个通风最好的位置，将自己的外衫脱下，铺在地上。
而人群在她走过去时，早己避之不及的躲开。
仿佛她是什么瘟疫一般。
但她丝毫不在意，一刻也没停顿。
“阿音，帮我递一下针。”
在安置好病人以后，顾云溪将肩上的药箱递了过去。
第五声更声响起时。
外面的火光小了很多，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式，找了许多人过来。
也带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伤员。
浓烟在半空中聚集成一片片乌云，雨滴欲落不落的样子。
赵三也被烟熏了一晚上，看着被手下送走的伤人，啐了一口痰：“何安那个老狐狸这次一分货都别想拿到。”
“那……何叔那边？”
顺子迟疑道。
别看这无夜城明面混乱无度，可暗地里也有暗地里的规矩。
他们算是无夜城新起的势力，靠着赵三爷够狠够不要命，占据了一方。
而何安他们是城里的老人。
赵三皱着眉头，看着前面越来越弱的火光，似乎在沉思。
顺子看着赵三的样子，声音不自觉带着一些狠意：“一个老不死的东西。
没几年活头还敢握着幻境入口不松手……闭嘴！”
赵三的粗暴的声音传来。
顺子马上闭了嘴。
随后想了想开口：“破庙那群人？”
“让何安去啃，探探水。”
他赵千能在无夜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靠的可不是莽夫。
“是。”
另一边庙中。
云溪的药物带的不够多，只能靠扎针缓解他们的痛苦。
只能挑着病重的人先治疗。
有人疼到晕倒，有人屎尿失禁，空气中一股难言的味道。
清音正耐心的递着针，这时身后的衣角忽然被扯了扯。
她回过头。
目光撞进了一双小女孩的眼眸，那双干净，湿漉，像是小鹿的眼睛。
与周遭地狱般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女孩很瘦，看着像是十二三岁的模样；眼眶有些凹出，皮肤是不正常的蜡黄。
连她开口的声音都很细弱，带着一点哭腔：“姐姐，能不能看看我爷爷啊，他快不行了。
求求你了，救救他吧。”
清音有一瞬间不解，但还是停下递针的手。
跟着小女孩来到一个角落。
最角落的地方躺着一个老人。
上面不时有灰尘簌簌的掉落下。
引起老人低低的咳嗽也许是太年老体弱了，抢不过其他人，被赶来这里。
小女孩在看到老人的一瞬间，快速跑了过去 。
用孱弱的身体半扶着老人，手掌轻轻的拍着他的胸口。
老人像是感应到，睁开紧闭的眼睛，费力的开口“兰那，你回来啦。”
他的眼角止不住的流泪，手指开始泛起青紫。
清音见过很多死人。
而兰那却是很欣喜的握住老人的手：“爷爷，我找到了大夫，你会没事的。”
说着一边求救似的望着清音，“姐姐，对吧，爷爷会没事的吧？”
清音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小女孩，没发出一点声音。
握伞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在小女孩的眼泪快要掉落在地面上时，终于用平静的声音开口。
“他要死了。”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话，老人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兰那用手疯狂的拍打着他的背，眼泪不停的涌出：“不要，不要啊，爷爷，求你了不要啊。”
他的眼睛开始涣散，眼神却死死的看向清音的方向。
嘴巴嗫嚅着，兰那似乎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膝行至清音的面前，拉住她的手：“求求你，仙女姐姐，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兰那给你磕头，给你当牛做马。”
“说着便砰砰在地上磕起来。”
清音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像是不识人间凡尘的神。
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他没救了。”
她垂目望向跌坐在地上的小女孩，又看向苦苦看着她的濒死老人。
也许小女孩早就懂了生死，而老人的目光，是哀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