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乾坤颠倒，虚实转换，启明星坠入池塘，却没有感受到水的包裹，反而像是从水中跃出的鱼儿，重重摔向池面。
新世纪游戏有真实感受，采用的是量子纠缠技术，信息会在人神经网络接入后，同步传导。
这项技术还没发展成熟时，人们普遍用游戏仓或者游戏头盔，还需要在脑后专门植入接口。
现在方便很多，只需要闭上眼睛，等待无线网络连接大脑神经网络就行，就像是入梦一样。
他喜欢将真实感受调整为现实的一半，所以也没觉得多疼。
蹲下来轻轻敲击，水面被一层硬膜覆盖，能够清晰看到人鱼捶打着另一侧，裂开血口面目狰狞。
但是他己经失去继续下去的兴趣，闭眼默念退出连接，再睁眼，场景未变。
“嗯？”
启明星不死心，“退出、退出！”
“别做无用功，这里是私服，智能管家信号无法同步的。”
再睁开眼，眼前多了位老者，鹤发童颜，目露精光，不怒自威。
他低下头，双手放到身后，心虚道：“诸葛老师，是您啊。”
老者盘坐下来，眯起双眼，露出一丝笑容，堪比阎王索命般问到：“嗯，我的好徒儿啊，你是觉得老师助理配不上你吗？”
呼吸一窒，启明星连连摇头，也不敢回答。
“我们研究古文明和古神话的原因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
是为了追本溯源，还原被掩盖的真相。”
“不，不是这个。”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不知己不知彼，不如虫豸。”
启明星鼓起勇气，“可是诸葛老师，在专业方面，我就是朽木污泥，难堪大用啊。”
“好。
你不愿意，老师我不强求。”
老者心绪不定，受到神经网络波动影响，身形都开始虚幻，“老师还剩几个月时间，世界也是。”
他有些不明所以，尝试问到：“老师，您指的是？”
周围的一切忽然间迅速坍塌重建，刚刚还是荒凉昏暗的世界，下一刻就变得阳光明媚，百花齐放。
老者闭上双眼，极力稳定心神，再三斟酌后，开口到：“世界即将面临毁灭，文明大概率将不复存在。”
他轻拍启明星肩头，示意他也坐下来：“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新世纪之前。
你还记得，新世纪之前文明近乎覆灭的原因吗？”
“是战争，全球战争。”
新世纪纪年前，原本科技发展爆发过一次，人们掌握了核技术，并制造大量威力极大的武器。
故纸堆中，没有那场战争的起因。
可能是资源分配，可能是长久仇怨。
但是在幸存者的描述中，战争发动地毫无征兆。
甚至是哪个国家，哪块大陆率先发动都没有定论。
只知道短短数月，人口百不存一，部分文明彻底湮灭在历史长河。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幸存者也无法正常生活。
核武影响下，辐射引起的疾病变异根本无法治疗，患病者只能在痛苦中等待死亡。
好在生命是顽强的，数百年间，随着环境逐渐恢复，文明再次聚集交流，新世纪纪年正式开始。
启明星难以想象，如果再次发生战争，以目前的科技，蓝星能不能留下全尸都不好说，文明重来希望渺茫。
他不敢继续想象下去，涩声问到：“诸葛老师，按目前的世界形势来看，不太可能发生新的战争吧？”
“能源、资源完全不缺，各国也没有上代文明的仇恨遗留，纯粹是因为文化起源不同才有划分。
前几年不是还开始外星殖民计划，怎么想都没有理由吧？”
“如果蓝星不愿意呢？”
“什么？”
“如果我们脚下的文明之始，万物之源，想要人类文明毁灭呢？”
启明星愣住，下意识说到：“诸葛老师，最近是不是发现什么新的遗址，高兴到出幻觉了？”
脑袋被挨了一下，他双手抱头，看着即将发飙的老者，斟酌措辞委婉说道：“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者也知道，这种消息绝大多数人都难以接受，能接受的肯定是脑子有问题，可是再疯狂的答案，在没有任何其他可能的情况下，也只能是唯一答案。
“你知道‘自然’组织吗？”
“听说过，好像是反科技组织，宣扬人类不能过度追求科技发展，也不应该将科技强加到自然中，否则必然会遭到自然反击。”
“生物适应环境，催生繁荣的世界。
环境脆弱不堪，哪怕是某次地质运动、某场太阳风暴、某个彗星，都可能造成环境崩坏，继而引发生物大灭绝。”
老者看向虚拟环境中的太阳，伸手遮蔽刺目的阳光，语气波澜不惊：“科技改变了这一切。”
“发展初期，科技对于环境的破坏远大于修复，甚至会带动生物灭绝。”
“但是人类需要发展科技，这是源于基因中对于环境的恐惧。
以前的人，怕风、怕雨、怕雷、怕每一次环境的些微变化。”
“然而随着科技发展，风暴可以引导偏移；雷雨可以主动消散；地质变化随时能够预测，并通过地表人工缓震层达到地面以上完全不受影响。”
“人类逐渐能够挑战环境，战胜环境。”
“触底反弹，人类会在某个阶段自发的保护环境，利用科技维持自身生存的同时改善环境。”
启明星越发迷惑；“这难道不好吗？”
看他还没开悟，老者有些恨铁不成钢，冷冷地问他：“那你愿意接受助理岗位吗？”
头摇成拨浪鼓，他回到：“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诸葛老师，你是知道我的。”
突然间灵光一闪，启明星惊愕且恐惧地看向老者，喉咙像是堵着什么，完全无法发声。
他不敢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推论。
“看来你想明白了。
我们研究历史，就是为了在历史中吸取教训；研究文明，就是确保文明不会断代。”
“我们的敌人，在漫长的文明历史中，从最开始的其他生物、其他可能的潜力文明，到其他同源人类，再到现在这个无法对抗的存在。”
“输了，文明可能重启。
而我们看不到任何赢面。”
“是祂选择了人类，也是祂即将毁灭人类。”
“一切都有迹可循。
科技己经帮助我们苟延残喘一百年，但是现在己经彻底失去可能。
不然你以为各国领导层那么好心，抽奖安排普通人体验空间站？”
“无非是希望能够保留祂允许条件下的火种。”
启明星艰难地消化推断的信息，千想万想，谁能想到，毁灭人类的，竟然是世界。
世界不愿意被人类改造，所以打算消灭人类。
就像是控制欲强且任性的父母，在看到孩子想要脱离掌控、反客为主时，选择将孩子杀害，重新孕育。
世界没有意志，但是世界整体即是意志，人类不过是组成意志的一部分。
当身体出现两种声音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其中一个彻底失声。
他心如死灰，任凭思绪飞转，也想不到一丝一毫获胜的可能。
不，即使获胜，也不过是鱼死网破。
“诸葛老师，我们还有多久时间？”
“不要想着将消息告诉别人，没人会相信你。
蓝星研究古文明历史的加起来不到100人，日新月异的科技早就让人忘却过往，忘记那些真相。”
“人类意志就那么无足轻重吗？
老师，我们只能等待死亡吗？”
老者瞥了他一眼，像是想到什么，嗤笑一声：“当然不是，年纪轻轻，一点血性都没有，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
“明星啊，你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