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通道里昏暗寂静,只有窄小的通风窗口无意中透出来的一小点日光,让人可以勉强视物。
这里很少有人走动,扶手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光线里聚集的也全是悬浮起来的灰尘。
袅袅的烟雾从男人食指和无名指并拢的指节往上飘,周遭的空气都沾染了一些浓墨重彩的烟草味。
夹着香烟的那双手极其漂亮,纤细修长,指甲修剪的利落圆润,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泽,像某种健康的贝类。他食指上戴了圈做旧的菱纹戒指,上头镌着个个小小的英文字符,“yan”。
祁炎人懒懒的,抽烟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更像是在围观烟草的燃烧,总是要等燃出了好大一截儿烟灰后才不紧不慢地抖落,然后放进嘴里轻轻地吮吸一下,不过肺就吐出来。
喉结滚动,薄唇微微一抿,带点莫名的色气。
秦梁看向面容笼罩在烟雾里的祁炎,戏谑道:“就抽个烟你骚什么?”
“你有病?”
祁炎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这秦梁怎么又在说傻逼话,转手把还剩半截儿的香烟摁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浇了点水完全熄灭了。
这个状态就是他有点烦了,秦梁因为私下给他签综艺的事还有点心虚,干咳了两声跟他解释,“你多久没拍电视剧了,马上剧要播了,让你上个综艺预热一下也是为你好。这两年行情不好,光我知道的项目就砍了一半多了,多少人眼巴巴盼着你这部剧收视不好,唱衰你分你的饼,你不清楚?”
祁炎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说话倒是拽,“来呗,他行就让他上。”
“放屁。”秦梁翻了个白眼,“你想喝西北风你自己去,工作室这群人还要活。”
这话是夸张了,工作室每年的分红比工资还高,怎么着也不会到喝西北风的程度。
他是想鞭策鞭策祁炎,年初这人实现大满贯后就整天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一点斗志都没有,搞不好哪天闷声不响地退圈了。
祁炎啧了一声,“看来是我这个爸爸当的不称职,你不是上个月刚换的车?”
秦梁尬笑了一声开始贫,“爸爸,我还想换套房。”
身侧的安全门外在这时传来几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过来,在门外站定。
这架势应该是要说点什么。
秦梁噤了声,祁炎来了节目组的消息暂时还瞒着,他食指往嘴中心一竖,示意祁炎别说话。
祁炎扫了他一眼又移开,这人是一点都不觉得他俩现在像在偷听?
第一个出现的女声咋咋唬唬的,语气愤慨,说的内容没什么逻辑。
祁炎看了节目的流程单,很快理清了外头是什么情况。这人觉得“荔枝”被几人抱团了欺负了,正在义愤填膺地鸣不平。
但有事不正面处理,背后嚼舌根多少有点说人坏话的感觉,不那么坦荡。况且她的语气里除了不平,更多的是拐弯抹角地拱火。
祁炎听了两句就没了兴趣,不耐烦地滚了滚喉咙,想把旁边兴致盎然的秦梁拉走。
他都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两人估计会说些不太好听的话,做些不太光彩的打算。他参加过选秀,看得太多。
但这时外头另一个声音响起了,是个格外冷淡的女声,她问:“方瑶,你投的谁?”
挺简单的六个字儿,语气也没什么咄咄逼人的味道,瞬间把对话拉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走向上。
秦梁眉梢一扬听得更带劲儿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更不愿意走了。
祁炎脚步也停了下来,莫名其妙地跟着一块儿往下听。出神地觉着这人普通话还行,字正腔圆的,演戏应该不用配音。
愤愤不平的“方瑶”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歇了火。
那个冷淡的女声再次响起,给这场对话画上了体面的句号,“谢谢你的早饭,去找老师学舞吧。”
等那道慌乱的脚步声走远,祁炎才又听见了一句微不可闻的叹息。
祁炎和秦梁还没来及走开,安全门就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外拉开。走廊里大亮的白炽光照亮了楼道里肆意窥听的两个人,避无可避。安全门的“咯吱——”声非常应景,跟里头两个人心里的咯噔声产生了共振。
祁炎抬手遮住了略微有些刺眼的光,等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来人就是昨晚在排练室看到的女生。
她望进来的眼神带着讶异,瞳仁黑白分明,大概是也没想到里头还有两个人,僵在了原地。
秦梁作为顶流的经纪人,各种情况都遇到过,大大小小的危机公关处理了不少次,应付人跟吃饭一样自如。但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也确实还是第一次碰到,他僵了两秒不要脸地开始倒打一耙,“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是刚到的嘉宾,还没公开,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白荔认识祁炎,没想到节目组真把祁炎请来了。她只是心情不好想避开摄像头回宿舍,也没想到安全通道里头会有两个人。
她以为秦梁是节目组负责接待祁炎的工作人员,点头扮乖,话里带着解释:“我原本是准备走回宿舍的。”
不是得了消息特地来偶遇祁炎。
祁炎听懂了她的画外音,看着她说完这句话就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楼道再次陷入昏暗寂静,像是刚刚一切全是错觉。
全程除了最开始那猝不及防的一眼,眼神再也没有往他身上落过。
“她是没看见你吗?”秦梁都有点懵了,还是第一次看见把祁炎当空气的姑娘,“还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
“看见了。”祁炎理了理衣服,觉得秦梁今天的傻逼次数尤为多,“我是什么人民币人人都得爱我?见着我就得为我着迷?要不你帮我给她下个蛊?”
他往下迈,语气淡淡的,“她就是不在意。”
“那么冲干嘛?”秦梁摸摸鼻子,觉得祁炎今天这状态有点不对劲。
祁炎愣了愣,回过神发现自己好像是有点冲,浑不吝地回他:“男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去你丫的。”秦梁低骂了他一句,又说起白荔,“这姑娘不错,聪明,听话。不是那种为了出口恶气就上头的二愣子,看这个样子心也挺大的,没两天估计就忘了。”
祁炎没接话,自顾自地往前走。直到走到休息室的那层,秦梁才听见他说:“受委屈的人会永远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