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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人类的世界出现了神,祂端坐在王座之上,俯瞰着世界。那一天,人类世界迎来了一场完全超出想象的灾难,灭绝世界的灾难。那一夜,曾经无比辉煌的人类科技文明,几乎倒退回到了工业文明阶段,人类社会制度近乎崩溃,在史无前例的科技灾难面前,人性恶的一面暴露无遗,战争、瘟疫、割裂……外有神族侵袭,内有混乱不休,无处不在,灾祸不断。而在几乎所有科技武器全都失效的境况下,各大国面对末世般的局面也是捉襟见肘,无力回天。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完全抹去了人类几个世纪的历史,在人类的知识上,上了一道打不开的枷锁。从此,辉煌的人类历史落幕,新元纪,开启了。
主角:落一,沐秋 更新:2022-12-16 13: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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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落一,沐秋的其他类型小说《神明劫》,由网络作家“落子即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某一天,人类的世界出现了神,祂端坐在王座之上,俯瞰着世界。那一天,人类世界迎来了一场完全超出想象的灾难,灭绝世界的灾难。那一夜,曾经无比辉煌的人类科技文明,几乎倒退回到了工业文明阶段,人类社会制度近乎崩溃,在史无前例的科技灾难面前,人性恶的一面暴露无遗,战争、瘟疫、割裂……外有神族侵袭,内有混乱不休,无处不在,灾祸不断。而在几乎所有科技武器全都失效的境况下,各大国面对末世般的局面也是捉襟见肘,无力回天。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完全抹去了人类几个世纪的历史,在人类的知识上,上了一道打不开的枷锁。从此,辉煌的人类历史落幕,新元纪,开启了。
雪花落在高楼大厦之上,落在了匆匆而行一脸疲惫的路人肩上,落在了与周围格格不入轰隆作响的蒸汽汽车上,落在了裂痕密布坑洼不平的沥青路上,落在了路边破败不堪的磁悬列车上,落在了每一个绝望人类的心上。
阴暗湿冷的桥洞中,面无血色干瘦如柴的流浪汉双目无神,冷漠地看了眼外面地上落下的浅浅一层白雪,裹紧了身上面料昂贵做工精细却破破烂烂的大衣,“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口水,咒骂道:“这该死的世道!”
声音有气无力,愤怒而不甘。
低着头神情冷漠的行人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着天空稀稀落落飘下的雪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周围的行人好似司空见惯一般,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嚎啕大哭的男人,然后继续低下头,匆匆而行。
画满了各种各样涂鸦的大厦上,落满灰尘的霓虹灯牌忽明忽暗,隐约可见“明伦科技”的字样。
曾几何时,这座大厦代表着人类科技的辉煌,是所有科技从业者的朝圣之地,是引领时代发展的起源。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剩下的只有人走茶凉的冰冷。
二十年前。
了无生机的撒哈拉沙漠中心,一夜之间平地拔起一座万米高山,山巅有一钢铁王座,王座之上端坐着身着金袍的完美女子。
她居高临下看着广袤无垠的世界,朱唇轻启,声音冰冷无情。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
清冷的女声并不大宏大,却同时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宛若天籁,又似恶魔的低语。
那一年是被后世追定为新元纪元年,那一天被命名为“神临日”,天空飘落着初冬的第一场雪,也就是在这一天,人类世界一夕之间回到了工业社会,所有高新科技全部因不明原因失效,所有飞机坠落如雨,所有通讯瞬间断绝,所有智能科技全部成为了一堆废铁……就好像,历史的时针被人往回拨动了几百年。
随之而来的是漫天随风而落的“神祸”病毒,那是一种无药可医的绝命病毒,致死率超过百分之九十,而即使侥幸未死,也会被转化为一种具备奇特能力的全新生命体,即所谓的“神族”,完全灭绝人性以神明为尊,往往都会在人类世界大肆破坏一番后前往神山朝圣。更可怕的是动植物也会感染“神祸”病毒,产生异变、进化,具备极强的攻击性……
人类世界迎来了一场完全超出想象的灾难,灭绝世界的灾难。
那一夜,曾经无比辉煌的人类科技文明,几乎倒退回到了工业文明阶段,人类社会制度近乎崩溃,在史无前例的科技灾难面前,人性恶的一面暴露无遗,战争、瘟疫、割裂……外有神族侵袭,内有混乱不休,无处不在,灾祸不断。而在几乎所有科技武器全都失效的境况下,各大国面对末世般的局面也是捉襟见肘,无力回天。
混乱持续了整整二十年,原有的世界格局完全洗牌,在常年的纷争混乱之中,人类社会几经变革,渐渐形成了以众多国家联合组成的人类联盟为核心的管理局面。
此后十年间,人类联盟一方面致力于重建社会制度、货币系统、人权重塑、语言文字统一等工作,一方面全力调查人类科技倒退的真相。
然而毫无所获。
就仿佛那一夜,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完全抹去了人类几个世纪的历史,在人类的知识上,上了一道打不开的枷锁。
然人类在绝望的末世之中再次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潜力,首先是奋战在一线抵抗神族侵袭的人类士兵中相继出现了拥有与众不同能力的战士,短短数年间这类战士便成为了抵抗神族的中坚力量,他们被人们称为“觉醒者”,又名“守护者”。
后又有觉醒者唤醒血脉力量,得历代人类鬼灵相助,以“鬼侍”之身抗击神族,竟几度击退神族,带领节节败退的人境与神境堪堪形成了划地而治的微弱平衡之中。
只是虽然人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而神族亦是在不断进化之中,且进化速度远超人类想象。人境因力有未逮只能守不能攻,而神境则是在默默积蓄力量准备将人境一举击溃。人境的掌权者们对此心知肚明,却又毫无办法。
无形的压力每时每刻都在压迫着每一个人,日复一日,仿佛永无尽头。在这压力之下,有人疯了,有人自杀,有人逃走……
长此以往,等不到神族来袭,人境就将在这无尽恐慌之中崩溃瓦解了。
直到,新元35年。
或许是上天垂怜人类吧,这一年冬天,神族大举压境,铺天盖地的神族战士前仆后继杀向人境前线,人境防线短短几日时间就岌岌可危,先后数道封锁线被摧枯拉朽般冲破,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上仍有大批大批的军人以生命为壁垒,死死抵抗神境,护卫着后方无数人民,然而血洒大地名如草芥,所有人都知道如此下去防线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神族即将压垮人类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之时,救世主出现了。
那一日,神境只差一步就攻破了人境最后一道防线,就在所有人的绝望之中,赤炼女皇横空出世!一席火焰旗袍像一面炽烈鲜明的旗帜,在神族大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炙热的血色火焰杀敌无数,令神族闻风丧胆!在她的带领下,以鬼侍、觉醒者为核心的人类兵团拼死一战,竟几度抵抗住了神族大军的冲击,哪怕付出了无数的鲜血与生命为代价,也硬生生阻挡神境大军于边境之外,带给神族无数的死亡,让他们寸步未进人境领土!
但这一切终究只是表象,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神族的强大根本不在于源源不绝的神族军队,也不在于那层出不穷的强者,更不在于那诡异的进化速度,只在于那个端坐在神山山巅钢铁王座上的,那个凭借一句话造就人类文明倒退数个世纪,那个以一己之力造就如今数以亿众的神族大军,那个仿佛生来便是让所有人仰望的存在——神明。
祂,毫无疑问将成为战争中压垮人类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当尸山堆起一座又一座,当鲜红的血液汇聚成河,当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那场整整持续了半年之久的战争,神明始终未曾现身。
后来,神族终于撤退,人类却无丝毫胜利的喜悦。旷日持久的战争吞噬了太多的生命,神族丢下了数百万生命在那里,人类也损失近千万的英勇战士。是的,人类伤亡远超神族,但人类终究赢下了战争,赢得了宝贵的生存机会。
自那之后,人境与神境的漫长战线成为了两者对峙的“楚河汉界”,终年弥漫着血色雾气,一种名为“血幽灵”的生物悄然诞生其中,神出鬼没嗜食血肉,虽无比凶残却也成为了人境抵抗神族天然的屏障,后来被称为“魂断长路”。
战争结束之后,关于神明为何始终未曾现身一度成为了未解之谜。直至大战结束之后,人类此前派出的第一支成功深入神境的觉醒者小队,带回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神明沉眠了。
据那支觉醒者小队中唯一的幸存者所说,在战争末期,神明曾降下神谕“吾将亲手抹灭人类,创造完美的世界”,然而也就是那一日,神山之巅爆发出照亮整片天空的金光,那是神明在战斗,却没有任何人任何神族知道,到底是谁在战神明。山巅的金光照亮了整个神境,足足闪耀了一天一夜方才渐渐熄灭。
战斗结束了,是神明取得了胜利,哪怕遍体鳞伤血染金袍,但祂依然伫立在山巅,那完美无瑕高高在上的身影就是向整个神境宣布了祂的胜利。
只是这胜利来得十分惨烈,神明那遍体的伤势昭示了一切。战斗结束之后不久,神明便降下神谕“吾将沉眠,尔等静待吾等归来”。随后神明以及一众强大的神族纷纷陷入了沉眠,不知醒来之期,而神族也就此收缩战线,不再大肆侵袭人境。
当这一消息传递到人境之时,所有幸存者都在欢呼雀跃,甚至兴奋到泪流满面。神明,是压在所有人心上的一块万斤重石,压得人简直要喘不过气来。所以当神明沉眠的消息一出,每个人都感觉长出了一口气,那仿佛随时悬在每个人头上的死亡之刃终于坠落在地。
兴奋之余,所有人都在问,那个与神明战斗逼得神明不得不沉眠的人到底是谁?是的,所有人都默认那个与神明战斗的存在是一个人,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振奋人类低迷的士气与生存的勇气。
但,存在这么个人吗?
是的,存在的。真相只有一个人知道,一个在所有人欢庆时望着神山之巅默默流泪的血红身影。
她是赤炼女皇,她是人境鬼侍、觉醒者部队的首长,她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救世主,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真正的救世主不是她,而是那个独自踏上万米高山,抱着必死之心以一己之力独战神明的男人。
他是一名军人,也是真正的第一位觉醒的人类,觉醒在神明降临前。
战争之初,他告别了夏霞,被称作赤炼女皇的夏霞,独自踏上了前往那个钢铁王座的旅程。
临走前,她问他:“能赢吗?”
“不能。”
“那为何要去?”
“以我一命,换新元两百年存续。”
“可没人会知道你记得你的……”
“你会记得,不是吗?”那个男人转身一笑,完全不会笑的坚毅脸庞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此后,便交给你了。”
自此,一去不返,不曾回首。
没有人知道,冠绝天下震慑神族的赤炼女皇,自始至终只是为了完成那个男人的嘱托罢了。
枯寂、荒芜、寒冷。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终于停歇,万籁寂静,连平常最为惹人厌的秃鹫都见不到了,一望无际的天地间唯有茫茫白雪覆盖,银光如裹,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
雪歇多时,突然一处白雪鼓动,很快,一只硕大如同牛犊般的灰兔从雪下钻了出来,抖去了身上的积雪,两只猩红的眼睛转来转去,充满了饥饿的野兽觅食时嗜血的凶性。
灰兔刨开周身白雪,伏在地上四处嗅了嗅,不一会儿似乎嗅到了什么,突然有些躁动不安起来,似是饥渴难耐,又似是惊恐不安,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就在这时,距离灰兔不过三五米的白雪下,人影暴起,猛虎扑食般扑向了仍躁动着的灰兔,手中短小骨刃一把刺入了灰兔脖颈,温热的血液立时涌出,染红了一地白雪。灰兔虽要害被刺,一时间仍是生机未绝,临死挣扎下疯狂扭动身躯,想要将身上的人影甩下去,只是那看上去削瘦的人影仿佛跗骨之蛆般死死抓在灰兔身上,死不松手。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灰兔终于不再挣扎,牛犊般大小的身躯摇摇晃晃摔倒在地,四肢抽动,生机断绝。但即使如此,那人影仍死死抓住灰兔,不曾有一丝松懈,手中骨刃更是再进一寸,霎时间仿佛已经死去的灰兔嘶鸣一声再次暴起,一跃足有三米高,在空中调转身形以后背狠狠砸落地面,似乎要将背上该死的家伙砸死。直到这时,那人影方才松开手脚,在落地前一瞬就地翻滚了出去,随之而来的是“砰”的一声灰兔砸落坚硬地面的声音,溅起了四周染血白雪,如泼洒漫天的玫瑰花瓣。
“呼……”
如释重负的吐气声响起,一个人影自漫天染血白雪中站起身来,却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削瘦少年,浑身包裹在不合身的破烂军大衣中,暴露在外的四肢缠满了黑色绷带,右手握着一把不知什么野兽腿骨磨成的粗糙骨刃,沾满了灰兔的血。
少年活动了下有些冻僵和被灰兔垂死挣扎扯伤的四肢,持着骨刃走向灰兔尸体,蹲下身去,熟练的开膛破肚,扒皮断骨,明明并不如何锋利的骨刃在少年手中却宛如磨好的菜刀一般好用。不多时,一整只灰兔便被简单处理好,少年从腰间解下一条麻绳,麻利的将已经肢解好的灰兔尸体缠住系好,在雪地中滚了几圈,掩盖住血腥味,随后背起快速离开。
少年离开大约半小时后,几只鬣狗沿着血腥味而来,伏地而嗅,目露凶光。
此时,少年几次变换路线,来到了一处极为隐秘的石洞前,仔细检查了下之前离开时留下的陷阱,确认没有任何生物来过之后,拨开挡住石洞的石块,露出了仅可供一人进去的洞口,少年先将灰兔尸体扔了进去,随后迅速钻了进去,又从内挪动石块堵住了洞口。
直到进入石洞,少年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长呼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难掩疲惫之色。
在皑皑白雪中埋伏一天一夜,后又被那垂死的灰兔好生折腾了一番,饶是少年坚毅异常,如今也是饥寒交迫之下早已力竭。少年调整了下紊乱的呼吸,短暂休息了一会儿后,强撑着站起身来,走到石洞中央,拨开厚厚的一层炭灰,露出最下面还在燃着的火种,铺上一层易燃的火绒,轻轻吹了几口气,几粒火星跳跃而出落在火绒之上,霎时间火焰升腾而起,为漆黑寒冷的石洞添加了一丝光芒和温暖。
随手丢进火堆几根枯木枝,少年拽过一只灰兔腿,架在火堆之上炙烤,然后拿起有些豁口的骨刃,将灰兔内脏切成块,串在一根树枝之上,与兔腿一起烤了起来。
兔腿与内脏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声响,而少年则起身走到石洞的一个隐秘角落,扒拉开碎石堆,从中拿起一个有些破角的陶罐,掀开盖子,露出里面浅浅的一层粗盐巴。
少年看来所剩无几的粗盐巴,无奈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看来又要去一趟未规划区了。”
少年深谙野外生存之道,水火食物等自是可以自力更生,唯有食盐一物不得不前往人类聚集区购买换取。实际上,少年凭借着捕猎本领,即使在人类聚集区依然能够活的不错,要知道现下这个这是世道,野兽的进化速度远超想象,其凶狠程度更是让人闻之色变,所以能够在如今世道下依然可以猎得肉食的人,搁在哪里都能够活的远比常人滋润。
只是少年宁可在这荒野与野兽为伍,也不愿生活在人类聚集区。
不多时,灰兔内脏便已经烤的差不多了,少年随手摘下其中一块,捻起一撮粗盐仔细的撒在上面,也不顾其滚烫的热度就放进嘴中咀嚼几口吞咽而下,随后机械般重复这一动作。很快,一串内脏便已都被少年吃下,通体饥寒终于被一驱而散。
揉了揉此前被灰兔挣扎扭伤的肩膀,少年站起身来,取出埋在火堆不远处的一个塑料水瓶,里面还剩下半瓶水,已经被火焰烘的温热。打开瓶盖,将瓶中水一饮而尽,随后走到一侧石壁,石壁上缓缓渗出一颗水珠沿着石壁滑落而下,落在下方放好的塑料瓶中,那瓶中已有半瓶水。少年取走半瓶水,把空瓶放在石壁下,走回火堆,将半瓶水拧上瓶盖,埋进土里。
处理完这一切,少年又开始用那豁口骨刃切割剩下的灰兔肉,慢条斯理不急不缓,将那兔肉切成一条条的。过了足有一小时左右,方才将除一条兔腿之外的所有兔肉切割完成。随后少年从石洞内侧拖出一个木架,放在火堆上方,将切割好的兔肉和剩余的骨肉放在木架之上熏烤。
至此,一只灰兔总算全部处理好了,少年也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走到石洞内侧,一头倒在狼皮铺就的稻草床上,随手从稻草下方抓起一个被黑色麻布缠满的长条状物体抱在怀里,裹紧厚重的棕熊毛皮,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少年缓缓醒转,睁开了双眼,无奈叹了口气。
“唉,又来了……”
翻身坐起,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石洞,而是一片荒芜死寂。到处都是枯萎的花草树木,遍地都是断兵残墓,入眼都是血色弥漫。这是一个死亡的世界,除了少年外,没有任何生物存在。
少年明显对这里并不陌生,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自有记忆起,少年几乎每次入睡都会来到这里,在这一望无际毫无人烟的死亡世界里,独自前行,一夜又一夜,漫无边际。
一次还好,两次也罢,但日日夜夜如此,整整持续十几年时光的孤独前行,究竟是怎样的折磨?少年不知道真正的死亡是何种感觉,但他仍是下意识认为,这种仿佛无尽蔓延的孤独,远比死亡更折磨、更令人恐惧。
天知道,他曾经有多么恐惧入睡?那永无尽头的孤独,让他几乎要疯了。或者说,如果没有那个捡到他的男人的话,他大概早已经疯了。
那是他有记忆的第二年,已经被这梦境折磨了两年之久的少年,在一个如今日般的大雪中彻底崩溃,不要命般的与一只孤狼搏杀直到濒死,他当时唯一的想法是“不如就这样死了吧”。当孤狼的利齿即将刺破少年脖颈皮肤的那一刻,那个男人出现了,他一刀刺穿了孤狼的咽喉,温热的血液洒满少年的脸颊,在寒冷的大雪中为少年冰冷的生命带来了一丝温暖。
男人拔出刀,一脚将孤狼踢到一边,看着遍体鳞伤的少年,开怀一笑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木讷的回答道:“落一。”
少年最初的记忆是诸星坠落,而他仿佛就是其中之一。因此他为自己起名——落一。坠落的那一个。
“我叫林峰,你是我捡到的,以后就跟着我吧。”男人爽朗地大笑着,就此下了定论。
自那之后,两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独行者,相伴而行。他们一同捕猎,一同生活,一同前行,男人交会了少年许多许多,包括如何捕猎、如何设置陷阱、如何获取水源、如何储存食物等等,毫无保留。
只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两人相遇的第五个年头,男人突然间消失了。那一天,少年捕到了一头野猪,兴奋地扛着野猪回到他们栖居地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话语,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突然间消失了。少年能够追踪到最狡猾的野兽,却无法找到那个男人。
只有一把刀,那个男人当初用来刺穿孤狼咽喉的刀,被留了下来。
少年也曾疯了一般四处找寻那个男人的踪迹,他走过森林,穿过人群,趟过冰河,却一无所获。后来,他开始独自捕猎,独自生活,抱着最后一丝希冀,静静等待着。好在,十余年的荒野为伴,如今的他,已经习惯了孤独。
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将杂乱的思绪甩出脑海,少年落一下意识抱紧了怀中黑色麻布缠满的长条状物体,这是他除身上衣物外唯一可以带入这里的东西了,也是唯一可以带给他一丝安全感的物品。
“人啊,不能没有希望,但也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因为往往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啊!”
这是那个男人林峰在消失前一天对落一说过的话,他记住了,所以他将那一丝希望深埋心底,从不曾显露于人。
抬头看了眼远方,那里有一座若隐若现高耸入云的山峰,十年来落一不知道多少次曾向着那里奔跑,但却永远是那般遥不可及。无论他跑了多远跑了多久,那座山峰依旧是那般若隐若现,遥远的仿佛伫立在时间的尽头一般。
不再去看那座山峰,落一慢慢解开怀中被黑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渐渐露出其中雕刻着山河日月的银白色刀鞘。
是的,这是一把刀,林峰留下的唯一一件物品,也是他曾经出现在落一生活里唯一的证明。
黑色麻布渐次脱落,落一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握紧刀柄,微微发力,长刀寸寸出鞘,恍惚间似乎有金戈铁马之声响起,仿佛千军万马列阵在前嘶吼不止。
手掌猛然发力,长刀出鞘,隐约间如有雷鸣。
待到长刀完全出鞘,落一横刀身前,细细打量,目光深邃如夜。只见长刀刀身漆黑,唯有刀刃一抹雪白格外显眼,其上刻有“夜暮白雪”四字。刀身长三尺三寸三分,厚一分半,宽两指,直刀,无弧,开切刃。
刀柄长三寸,缠有黑色麻布,无鄂,柄尾处连有小指粗细的黑色锁链好似剑穗,挥动间似有银铃作响。
初入这梦境之时,落一完全不知所措,会惊慌的四处奔跑,会胆怯的蜷缩起来,会恐惧的大声嘶吼。后来,林峰教会了他用刀,教会了他遇事先静心,教会了他心无旁骛强大自己。
时至今日,落一已经完全习惯这个死亡世界的存在,开始利用这个世界的与众不同来锻炼自己。在这个世界里,落一是不需要睡眠的,但他的身体偏偏正在睡眠,这也就造成了一种极其矛盾的现象——无论他在这个世界里如何疲惫,他在外界的身体依然得到了充足的睡眠与休息,而他在这里所锻炼的一切又会如实反馈给现实世界里的身体上。除了精神上的折磨。
所以,在林峰教会了落一用刀之后,每一次入睡来到这个世界,他都会不知道疲惫地练刀。
竖劈、横扫、斜斩、上挑、按刀、藏刀、直刺、反撩……简单至极的刀法,在落一的手中不间断的挥舞开来,他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械,重复着一次又一次这些简单的动作,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林峰熟悉的话语。
“天下十八般兵器,九长九短,刀为九短之首,又为百兵之胆。”
“用刀者,当敢为天下先,出鞘即一往无前。”
“用刀不求招式繁多,任你百般变化我自一刀破之!”
“简单的招式熟练至登峰造极,刀光所过自是尸首分离,纵敌有千万又如何?”
“每一刀都要倾尽全力,不留余力,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如此方才不枉刀之胆!”
“用力,再用力,有十分力就要用出十二分力来!”
耳边萦绕着呵斥声,落一挥刀速度越来越快,每一刀都倾尽全力,汗液如水却毫无所觉,周身刀气纵横杀意盎然。
与此同时,那座仿佛伫立在时间尽头的山峰之上,高耸入云的山巅一座枯骨铸就的王座,一个全身隐入黑暗之中的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似乎穿透了时间与空间,落在那挥舞长刀的小小身影之上。
“还……差一点……”
朦朦胧胧中,不知挥了多少次刀的落一,身影渐渐模糊。
石洞中,岩缝中透出光亮,照在了熟睡少年常年不曾清洗的黝黑脸颊之上。
落一缓缓醒转,活动了下有些酸痛的身体,坐起身来,走到火堆旁重新生起火来,取下熏烤的兔肉和埋藏的水,仔细解下缠满四肢的黑色绷带,就地吃食起来。
吃饱喝足,换好水瓶,再次将绷带缠在四肢之上,拎起前夜留下的兔腿,又挑选了一些熏好的兔肉,一同打包好,他便准备出发前往未规划区了。不过临走前,落一想了想,又返身将包裹在黑色麻布中的长刀系在了腰后。
挪开堵住洞口的石头,落一仔细看了下留下的陷阱,确认无误后方才矫健的钻了出来,堵住洞口后仔细处理了下痕迹后这才离开。今日他要穿过面前的无人荒地,翻过一座山前往一百公里外的未规划区,购买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
而这一百公里,于常人而言不外乎死亡之途,猛兽毒虫恶劣环境,早些年葬于其中的生命不可尽数。
积雪没膝,落一像一只矫健的羚羊一边避开猛兽的踪迹一边涉雪前行,时不时驻足探查,搜寻着安全的行进路线。他在这片荒地生存了数年之久,小心些穿行而过并未花费太多时间。
即使如此,从旭日东升到夕阳西下,落一也才堪堪抵达平顶山下。传说此山曾爆发过一场天崩地裂的人神之战,两相交战之下硬生生毁去了数百米山峰,山从此无顶,只留下仿佛利刃切割而出的一方平台,自此便有了平顶山之称。
平顶山并非孤峰,而是一条连绵的山脉,其中野兽纵横爬虫毒蛇无处不在,数之不尽的险地葬送了许多探险者、逃难者与开路者的性命,时至今日也不过摸索出一条勉强可行的通路,车马难通。
看着渐暗的天色和身前的平顶山,落一摇了摇头放弃了夜翻平顶山的想法,虽然如今的他带着夜暮白雪倒也无惧一般野兽,但夜晚的荒野凶险万分,常年与荒野为伍的他没有丝毫要冒险挑战一群嗜血猛兽的想法。
落一四下查看了一下,寻了一处远离水源的山壁处,趁着夜色尚未彻底降临,简单搭起了一个栖居所,围上了一圈荆棘,后又搜寻了一些枯木柴火,取出火石燃起了火堆,随手取出骨刃割下一大块兔腿肉穿起来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待到填饱肚子之后,落一仰身躺在临时铺就的草垛之上,望着渐渐清晰起来的残月,干裂的嘴唇抿的紧紧的,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慢慢合上双眼缓缓睡去。
夜色悄悄流淌,栖居所外的黑暗深处,亮起了一双血红的眼眸,和极度压抑的粗重喘息声。睡梦中的落一仿若无觉,轻轻翻了个身面向山壁而眠,双手却悄悄握紧了夜暮白雪,不动声色地解开了缠绕其上的黑布。
那黑暗中的猎食者紧盯着眼中小小的猎物,熟不知那猎物也露出了獠牙。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粗重的喘息声也愈发急迫起来,仿佛按捺不住嗜血的冲动一般,在距离栖居所尚有三五米距离之时,便猛然发力一跃而起,仿若小山般的身躯凶狠地向着看似熟睡中的落一扑去,漆黑的毛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张开的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吼!”
落一仿佛被嘶吼声惊醒一般,慌张起身,看着半空中的庞大身影面露惊恐,却又不经意间藏刀于腰腹处。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那血盆大口已即将落在落一头颅之上,那锋利的尖牙眼看着便要刺穿他的头骨,那庞大身影的血红眼眸中露出难掩的狂喜,那是捕食者即将吞食猎物的狂喜。而也就在这一刻,落一动了,他像一只灵巧的野兔躲避鹰隼般就地翻滚躲开尖牙利齿,同时杀机暴起,长刀出鞘,夜暮白雪那一抹雪白的刀刃反射着皎洁的月光,瞬间划过猎食者的脖颈,血溅夜幕。
“轰!”
那庞大的身影无力地摔倒在地,溅起阵阵烟尘,落一持刀而立,夜暮白雪滴血未沾。
“不知道咬人的狗不叫的吗?”落一嗤笑一声,仔细打量着脚下不速来客的尸体,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黑熊,其身高足有三米开外,肌肉虬扎,凶神恶煞。
只是落一仍有些奇怪,熊的吼声一般都是警告作用,熊只有在安全距离的时候才会发出警告的吼声,这样是为了驱逐入侵者,如果入侵者进入了自己的领地很深,或者惊吓到熊,熊会直接攻击对方,而不会发出吼声。
如今可以确认自己身处的确实是这只熊的领地,虽然只是领地边缘,此前却也确实看见了熊的痕迹,但是按理说熊很少会巡查领地边缘,而且如此靠近火源猎食……
“难道进化已经改变了这黑熊的动物本能?”落一疑惑地喃喃自语,俯身准备处理黑熊尸体。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那本应生机断绝的黑熊尸体突然暴起,冲着落一抱杀而去。落一虽十分谨慎,但明显不曾料到死去的尸体还能再次发难,一时间竟只来得及刀斩熊臂。
“噗嗤!”
“砰!”
刀锋斩入血肉的声音和熊掌拍在人体的声音同时响起,大如锅盆的熊掌落地,鲜血喷洒而出。落一“噗”的一声口吐鲜血,借着熊掌拍击之力飞身而出,重重跌落五米开外,就地翻滚多圈方才卸去全部力道,迅速翻身半跪于地,强行咽下上涌的气血,右手持刀左手按在刀背严阵以待。
那巨大的黑熊周身染血,咽喉与断臂处鲜血仍止不住的涌出,此刻正不住地嘶吼着,吼声中满是冲天的愤怒与痛苦,在其腰腹间,肌肉蠕动,不多时一张狰狞的面孔浮现而出,一张血盆大口撕裂开来,尖牙利齿仍挂着血肉残渣。
落一见到这一幕,瞳孔霎时紧缩,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人面熊?这是……神化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神化兽,指神明出现后受其影响逐渐产生异变的生物,其典型特征便是在身体某一部位会出现如同人面一般的狰狞面孔,而原有面貌和身体构造也会渐渐转化为以人面为主,据说最终将会完全变成人类模样,完成向神族转化的进程。
只是,为什么神化兽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神化兽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虽然不是人境中心,却也位处内地,距神境足有超过万里之遥,为什么只出现在神境边缘的神化兽会出现在这里?
落一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林峰曾详细教导过他关于神族的知识,只是不曾想今日竟真的碰到了神化兽。眼下不容他多想,那黑熊腰腹间的狰狞面孔上,血红的双眼怒睁,已经张着血盆大口嘶吼着再次奔着落一冲来,沉重的脚步声轰轰作响。
深吸一口气,落一脚下发力,不退反进,夜暮白雪映射着月光斜斩而出,同时身形翻转险而又险避开熊掌扑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交错而过,黑熊腰腹面孔上多了一条深可及骨的刀伤,落一肩膀亦没能完全躲开熊掌,被熊爪撕裂出四道血淋淋的伤口。
顾不得伤口疼痛,二者转身又再次厮杀起来,一方势大力沉凶猛无比,一方灵巧矫健辗转腾挪,霎时间血洒夜空。
厮杀并没有持续太久,大约三钟之后,战斗停歇,一大一小大小两个身影紧紧贴在一起,仿佛最后的拥抱一般,只是这个拥抱太过血腥罢了。黑熊的血盆大口死死撕咬在落一的肩膀之上,鲜血淋漓,而夜暮白雪的刀锋则已完全没入黑熊怒睁着的血红眼眸之中,刀尖自背后透出。
“噗!”
落一吃力地挣开黑熊的血盆大口,拔出夜暮白雪,两者身体上的鲜血喷溅声一同响起。
“噗通”一声,黑熊巨大的尸体摔倒在地,这一次是真正的生机完全断绝了。至此,落一方才长呼一口气,无力跌坐一旁,周身浴血神色疲倦。
看着面前的黑熊尸体,落一着实有些后怕,若不是一开始示弱偷袭斩了它咽喉断了其一命,后又趁黑熊暴怒,人面未出神志不清之时以伤换伤断了其一臂,今日生死难料。人面一出,他明显感觉到黑熊的战斗智商提高了一个档次,多次避开了落一的必杀斩击,如若是普通黑熊,哪里能够伤他至此?
看着身上的伤口,落一有些无奈,虽无性命之忧,短时间内却也再难前行了。且不论肩膀处被那黑熊临死撕咬造成的可怖伤口,便是此前以伤换伤受的那一记熊掌这时也是火辣辣的疼,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位了一般,气血翻涌痛苦异常。更遑论厮杀中造成的多处撕裂伤口与骨裂之伤,如今也是积少成多淌血不止。
强行咽下涌上喉头的腥甜鲜血,落一强撑着身体走到火堆旁,收拢余烬重新点燃,然后将那雕有山河日月的银白刀鞘放在火焰之上炙烧,待到刀鞘烧至通红,落一张嘴咬住破烂的军大衣,一把扯下身上的衣物与黑色绷带,颤抖着将烧红的刀鞘贴在伤口之上……
“呲喇”一声,落一霎时痛到面目狰狞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汗珠混杂着鲜血自落一削瘦而健壮的身体滑落……
片刻之后,落一总算将所有伤口止血,一时间空中竟弥漫着一股熟肉的香味……落一无力地瘫倒在地,剧烈喘息着,却依旧硬撑着一口气扯过黑色绷带开始包扎伤口,此时方能看见,落一小小身体上遍布着密密麻麻大小十余道伤疤,有尖牙刺入的伤疤、有利爪撕裂的伤疤、有利器刺入的伤疤……难以想象,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留下了这一身疤痕。
天寒地冷,唯有跳跃的火光带来的一丝温暖,赤裸上身的落一包扎好了伤口,吃力地穿戴好破烂不堪的衣物,每每触碰到伤口便会疼的龇牙咧嘴。穿戴好衣物后,落一扯过包裹,取出此前熏好的兔肉条,狼吞虎咽一根接着一根快速吃了起来,不多时便将带来的二十余根肉条全部吃下,随后取出水瓶一饮而尽。
与黑熊的一番厮杀之下,如今的落一不但伤势严重失血过多,更是早已力竭,所以他必须及时摄取足够的营养来恢复体力,以应对接下来的危险。
是的,接下来的危险。
虽然此地是这人面熊的领地,以神化兽的残暴,至少方圆一里之内不会有什么凶狠猛兽出没,一时半刻这里不会有什么猛兽出现。但如今人面熊已死,落一也身受重伤,如此浓厚的血腥味早晚会招来一些不速之客。他必须在那之前恢复体力与战斗力,不然怕是凶险难料。
收刀入鞘,落一短暂休息了一会儿后便站起身来,走到人面熊尸体旁,仔细打量着其腰腹间的狰狞面孔,面露沉思,不由得想起了林峰之前说过的——神祸之灾。
昔年,神明临世,以超越人类认知的能力绝天动地,刹那间便摧毁了人类数千年的智慧结晶,所有仰仗于现代科技的热武器系统全部失效成了一堆废铁,唯有机械击发的枪械保留了威能。一时间社会动荡人心惶惶自不必多言,而那强大神秘的神明则趁机播散了名为“神祸”的病毒种子,人染之要么死要么被转化为神族,而动植物染之则会出现“神化”现象,即人面兽的由来。
后来,人类几经变革形成了以人类联盟为首的全新势力格局,与神族势力所属之地对峙起来,后被称为人境与神境。而那时,距离神明临世已过去三十年,人类人口锐减九成有余,神族则数以亿众,且实力强大手段更是神鬼莫测,隐隐中呈现出了神境压制人境的局面。
如不是神明与一众实力强大的神族同时因不明原因陷入沉睡,恐怕人境也难以抵挡至今日的新元215年。
当年神明临世带来的灾难也被称为“神祸之灾”,是一场持续了两个多世纪仍在逐渐蚕食人境的灾难,只是通常“神祸之灾”只会出现在神境与人境边缘之地,为何今日会出现在这人境内地?
这是否又代表着什么?
落一眉头紧凑,一时间隐约中有种不祥的感觉,却又说不清这感觉是什么,又从何而来?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落一手持有些豁口的骨刃开始熟练流利地剥皮放血开膛破肚,不多时便取下了一张完整但有多处刀伤的熊皮。
铺开熊皮架在火堆一旁烘烤起来,落一拔出夜暮白雪沿着人面熊的关节快速斩切起来,很快就将一只数百公斤重的黑熊尸体完全肢解开来,大小肉块堆在一起蔚为壮观。取出内脏,切块串起炙烤起来,落一又起身从四处搜刮了更多荆棘、枯木、石块等,他所选择的这种荆棘也是进化的物种,其枝上的尖刺带有一种神经毒素,倒也不致命,只不过却会让人或者野兽产生一种刺骨的疼痛之感,所以往往很少有野兽愿意接近这类荆棘。落一趁着月色明亮将栖居所好生垒实巩固了一番,此外又四下布置了一些捕兽陷阱,这才返回火堆,面色苍白四肢颤抖着取下烤好的内脏块狼吞虎咽起来。也不知道他那小小的身躯之内,是如何吃下这如此之多的肉食的,又是如何储存下这庞大的能量的?
低头看着有些渗血的绷带,落一无奈叹息一声,刚才的活动有些撕裂伤口了,只是夜色如墨,实属不是寻找治伤草药的时间。
“罢了,明日再去寻吧,也免不了在这里耽搁几日时光了。”落一自言自语着走到凌乱的草床边,扯过烘烤到半干的熊皮,裹在身上避开伤口侧身而睡。
如若寻常,此刻当应立刻远走,以免附近野兽被血腥味吸引而来。只是此时落一伤重,且想来那人面熊必是周边一霸,它那凶狠霸道的气息和血腥味定是能够震慑周边野兽,短时间不会前来此地。这也才给了落一宝贵的安心休息恢复的时间。
这一次,落一倒也没有再进入那个神秘的梦境世界。自来倒也都是如此,每每落一伤势严重,那个世界便不会出现,仿佛特意留给了他安心休息恢复的时间。
一夜无话,次日天光破晓,落一渐渐醒转,避开伤口所在简单活动了下身体,走到火堆余烬旁将尚未干透的熊皮重新架在一旁,重新燃起火来,又将那还有大部分剩余的兔腿整个架在火上炙烤起来。
趁着炙烤兔腿的时间,落一在栖居所内侧边缘挖了一个坑洞,将熊肉全部放入其中,又去到外面取了许多雪来铺在成堆的熊肉之上,最后掩埋好又盖上了一层荆棘。这天寒时节,保留肉食最好的办法一是熏烤,二便是冷冻了,现下落一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将那数百公斤重的胸肉全部熏烤,那么便只能采取堆雪冷冻之法了。
一小时后,落一将持刀只剩下一半左右的兔腿放在一旁,抹了抹嘴,起身向外走去。他要去寻找一些治伤的草药,不然伤口感染恶化在这荒野中是会要了命的。
与此同时,他还要仔细探寻一下周围,这人面熊的出现绝不简单,而且他有种感觉,神化兽出现在这里,隐约中深藏一些隐秘,而这些隐秘……也许是要命的。
低头看了看身上破烂不堪的军大衣和脚上露出脚趾的野兔皮毛编织的雪地靴,落一无奈一笑。荒野生活只有这一点让落一很是苦恼,衣物破损的速度太快了,寻常衣物根本撑不住捕猎时的厮杀,而自己制作又着实难为他了……与荒野为伍十余年,他唯独学不会自己制作蔽体衣物。
这件不知道第几手的军大衣当初整整了花了他三十斤野猪肉才换来,已经伴随了他两个冬天了,算是非常“长寿”了,只是如今眼看着也即将退役了。
扯了扯军大衣,尽可能护住更多的身体,虽然他的体质早已锻炼得不惧严寒,不然他也做不到在大雪中埋伏一天一夜只为猎杀那只进化程度颇高的野兔王,但能够暖和些也没人会拒绝不是吗?
将夜暮白雪系于腰后,落一抬步离开了栖居所,他要先去寻找一些治伤的草药和水源,然后探寻些周边,最后前往人面熊的巢穴看上一看,那里应该有一些有趣的东西。
与此同时,人境边境,一号防御基地,染满干涸血液,饱经风霜的冷峻城墙之上,一席火红旗袍就像一面旗帜迎风而立,在她的脚下,一具尚燃着血色火焰的焦黑尸体被一脚踢下了城墙。
看都不看一眼跌落城墙的尸体,旗袍女子望着神山方向轻蔑一笑:“下次多来几条命送,就一条命也太瞧不起我了。”
不多时,一个宏大的声音自神山方向穿透魂断长路的血色雾气响在第一号防御基地上空:“赤炼女皇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瞧不起人类的救世主呢?如果可以,我们愿意付出一千条一万条命来换你陨落,只是这魂断长路有些麻烦罢了。”
守城将士明显早已习惯这一现象,见怪不怪,头都不曾抬起一下,继续忙碌着手上的事儿。事实上,无论赤炼女皇驻守在哪一座防御基地,类似场景便会上演几次,一个多世纪以来,皆是如此。
“那就去乞求你们的神明苏醒来驱散这魂断长路的血色雾气啊,干嘛要不停的送命给我呢。”
“到你我这等境界,何须讽刺?你知道的,神明必将苏醒,届时我将向神明祈求亲手斩杀你的权利!”
“我知道,醒就醒嘛,就是不知道这一次醒来,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只是被打到沉眠了,呵呵。”
“女人,你在挑战我的耐心吗?”
“对啊,你才明白吗?真是……比五岁孩童还是蠢笨,难道变成了所谓的神族连智商都丢了?”
“哼,口舌之利,人类的小把戏罢了。”
“错了,这是人类几千年来的文化结晶,叫阵不骂阵那多没意思。”
“无聊。等着吧,距离神明觉醒之日不久了,希望你能撑到那一天!”
“这就不劳黄金神卫操心了,想来你定是见不到我死的那一天的。”
“哼!”那宏大的声音冷哼一声不再响起,赤炼女皇夏霞无奈摊手,咧嘴一笑,慵懒地坐下,目光始终不曾离开神山方向。
曾有无数人劝说她回到总部驻守,倒也并无他意,毕竟身为如今人境最强者,坐镇中心保持威慑力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夏霞不愿罢了,她始终坚持驻守在前线防御基地,战斗在第一线,目光从不曾远离神境。
一位年轻的士兵怯生生的端着盛满烤肉的餐盘爬上城墙,来到夏霞身后,低着头悄悄用眼角余光偷瞄一眼前方那个慵懒的红色身影。
“胆子大些,姐姐又不是洪水猛兽,想看就抬起头来看便是。”夏霞轻笑出声,头也不回地伸手接过餐盘,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
“是……”士兵仍旧怯生生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夏霞摇了摇头,专心致志对付起手中的烤羊腿起来。于她而言,如今唯有两件事值得她全身心投入,一是战斗,二是美食,此外再无他物。
年轻士兵看不到的是,夏霞身旁,一身破败甲胄的虚影眉头紧皱看着狼吞虎咽毫无形象的夏霞,无奈叹息一声,渐渐消散。
夏霞眼角余光瞥见了那个虚影,无声一笑。
没有人看到,在那火焰旗袍之下,雪白的肉体上密密麻麻的龟裂痕迹。
魂断长路另一边,神境边缘耸立着数十根巨大石柱,其中两根相邻的石柱之上,一个身穿金甲的魁梧男性和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佝偻身影注视着不远处的血色雾气,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厚重到几乎要凝结成液体的雾气落在了那一袭红色身影之上。
半晌之后,那身穿金甲的魁梧男性才冷冷开口,语气不善:“你不是说当年一战她就已经油尽灯枯了吗?为什么直到现在她的血焰依然不曾有丝毫衰弱迹象?”
那笼罩在黑袍中的佝偻身影咳嗽两声,回答道:“她的肉体早已崩溃,活到今日已是奇迹,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不愿死去一直战斗至今我也不知道,估计也只有神明才知晓其中缘由了。”
“那如今我们就只能等着她死去?还是等到神明醒来发现我们竟被渺小的人类阻挡了两个世纪之久?”
“不用等待太久的,我已经看到,沉眠的强者即将陆续醒来,很快我们就将拥有摧毁人境的力量。”
“最好如此!我已经受够了这该死的魂断长路,受够了那该死的女人!”
“用不了太久的。不久之后,我们将驱散血色雾气,横穿魂断长路,荡平人境!”
“到了那一天,我要亲手斩下那该死的女人的头颅,用来祭奠死在她血焰下的无数同胞!”
“一切终将如您所愿!”
万里之外,花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落一满载而归。
足够的蛇含草来治疗伤口,大堆的野果来补充水分和必须的营养,以及一些清水来处理伤口和日常所需,临时地窖里还有数百公斤的熊肉和四只值钱的美味熊掌,稻草床上铺着厚厚的人面熊皮毛。
不得不说,即使身处野外突逢嗜血的人面熊袭击身受重伤,落一依然尽可能让自己活的足够滋润。
捣烂蛇含草之后,落一将盛放清水的破铁罐架在重新点燃的火堆上,三两口吃掉一颗青色的野果。这青果是一种新元纪进化而出的全新品种,人们叫它冬青果,夏枯冬绿,只有严寒季节才会结出一树绿色果实,果味青涩微酸,算不上可口,却也是如今人类过冬最为常食的水果了。毕竟末日灾变,绝大多数动植物都产生了进化、变异,许多美味果实如今也只存在于历史之中了。如果不是林峰在五年间事无巨细不厌其烦的向落一灌输了许多人类历史,他甚至不会知道世界上存在除了冬青果之外的水果。
连续吃掉三颗冬青果之后,落一长呼一口气,拾起一根树枝咬在口中,然后解开包扎伤口的绷带,然后……用力一撕!
“呃!”
饶是坚毅如落一,也忍不住痛呼出声,牙齿在树枝上咬出深深的痕迹。
包扎伤口的绷带早已与粗糙处理过的伤口血肉粘连在一起,解下绷带无异于重新撕裂伤口,那种痛苦常人很难忍受,尤其是像落一这般严重又经过火灼止血的伤口,其撕裂之痛更是不亚于剥皮断骨。
一连撕下多处伤口的绷带,落一早已痛得满头大汗,口中的树枝也被咬断,再次撕裂的伤口流出黑红色的血液,腥臭逼人。低头看了眼各处的伤口,落一眉头紧皱,无奈地摇了摇头,微微颤抖的手拔出夜暮白雪,咬紧牙关,一刀刀剜出伤口里的烂肉……
“呼……”
随手将夜暮白雪插在坚硬的冻土上,落一长呼一口气,通体浴血。取出已经烧开的水,不等沸水冷却,落一就浇淋在血淋淋的伤口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不过相较于前面两个步骤,这点痛苦甚至连让落一皱下眉头的资格都没有,相反的,在这严寒的天气下,无比疼痛的伤口被沸水浇上去反倒让落一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没有丝毫犹豫,在撕裂伤口、清理伤口和清洗伤口之后,落一立马掏出捣烂的蛇含草迅速敷在了各个伤口处,然后挑出相对干净没有染上太多污渍血液的绷带包扎好伤口,最后扯过厚厚的人面熊皮毛裹在身上。
那件破烂的军大衣显然已经无法完全遮挡伤口了,甚至连完全蔽体都做不到,不然此前落一也不会选择用黑色绷带缠满裸露的肢体。黑色绷带一来能够蔽体,二来就是捕猎受伤时能够迅速用来包扎伤口止血。
做完这一切之后,落一大口大口撕扯咬食起早上烤好但已经冰冷的剩余兔腿,尽可能快速的恢复起上午探寻周围和二次处理伤口损失的体能。
在末日荒野中,尽可能保持体力是生存下去的根本。
很快,半只兔腿就全部进了落一的肚子,丢下粗大的兔腿骨,落一抹了抹嘴侧身躺在稻草床上,简单休息了一会。
大约一个小时后,落一再次走出了栖居所,看了眼被破坏的一个陷阱,咧嘴一笑。有野兽来过,不过看来是一只灵巧的小型野兽,触发陷阱后迅速逃离了。这类野兽对落一几无威胁,不过他还是谨慎地多布置了几个小型陷阱,不为捕猎杀伤,只是示警罢了。
沿着人面熊留下的踪迹,落一很快就找到了它的巢穴。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作为一方霸主,人面熊从没有遮掩自己痕迹的习惯,相反,它会四处留下痕迹以证明这是它的领土。
看着面前巨大的山洞,落一皱了皱眉,他好像闻到了一股让他很不耐的味道,但他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味道。
没有去细想,落一系紧了夜暮白雪,走进了洞穴。
洞穴深处,一个被铁链死死锁住的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踏入人面熊巢穴的一瞬间,落一便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一般来说,野兽都会根据自身生存需求与能力来寻找天然的巢穴,黑熊通常会选择三种巢穴,一种是树洞,能够有效防止老虎一类猛兽的侵袭;还有一种是石洞,黑熊一般都会寻找入口较小且内部拥有狭窄空间的石洞作为冬眠穴,用作冬眠期间防范体型较大的野兽;最后一种才是目前这种地面山洞巢穴,不但入口较大,且内部空间也十分宽敞,完全不具备任何防护功能。这种巢穴更多的是棕熊的选择,而不是黑熊。
不过考虑到人面熊的体型与力量,在这片区域应该没有能威胁到它的肉食动物了。并且在如此寒冬依然猎食的情况,可能人面熊的冬眠天性也已经被改变。那么这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巢穴,似乎也不是多么让人惊讶。
只是,生物与生俱来的天性,真的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改变吗?
落一对此持怀疑态度。他也猎杀过不少进化后的动物了,无论进化高低,那些动物多少也都会保留一些动物天性,这一点体现在巢穴上更是如此。因为无论如何进化,生存永远是动物的第一要义,巢穴的选择往往最能体现这一点。
看着面前这昏暗、宽敞、幽深的洞穴,落一下意识握紧了腰间夜暮白雪的刀柄,微微闭眼再睁眼,双眼便已完全适应了山洞内黑暗的环境,缓缓走了进去。
说来也奇怪,落一从小就有种天赋,那就是身体对各类环境超乎常人的适应能力,无论是炎热、寒冷、潮湿、炽阳或是黑暗,都是如此,甚至是饥饿和脱水……事实上,落一不止一次经历过几乎绝望的境地,但他都奇迹般的生存了下来,虽然那过程并不比死亡来得舒服就是了。
与之相对应的,便是落一那远远超出常人的对营养、能量摄入的需求,尤其是在每次身体透支和受伤之后,需求更是成倍数增长。
落一走得不快不慢,双手时不时抚过山洞岩壁,眉头皱的越发深了。山洞的幽深程度也超出了落一的预料,他足足走出了百米,仍不见尽头。
停步驻足,落一俯身拾起一截枯骨,细细打量了下上面的齿痕,又随手丢在了一边。
低头微不可察地轻笑一声,落一脚步加快,径直向山洞深处走去,约莫走了大概一刻钟左右,死寂的幽暗山洞才有一丝声响传来,那是一阵阵若有如无的虚弱呼吸声。
落一倾耳仔细听了听,手指在刀柄上敲着,片刻后,循着呼吸声踏步前行。
不多时,行至尽头,黑暗中两点摇曳不定的光芒微微亮起。那是一双眼睛,一双浑浊苍老的眼睛,此刻正直直注视着落一。
落一亦是,目光如电毫不退让,冷静看着身前的人,一个被锁住的人。
那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骨瘦如柴面容苍老,浑身被粗如孩童手臂的铁链锁住,四肢、脖颈皆有,甚至有两根尤为粗大的锁链生生穿透了琵琶骨锁在了岩壁之上,铁链之上锈迹斑斑亦血迹斑斑。
二人对视片刻,那被锁住的老者悠悠叹息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
“唉,想不到老朽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我人族后辈。”
老者的声音苍老而虚弱,断断续续。
落一仍旧静静看着老者,没有出声回应,只是就地坐了下来,单手撑刀,明显一副静待下文的样子。
老者略有些诧异,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你这后辈倒也沉稳。”
落一挑了挑眉,示意老者继续。
老者无奈一笑,自顾自的说道:“原还想言语考校一番,如今看到你这般沉稳倒也是老朽多虑了。想来也是,洞外那人面熊实力不弱,能杀掉它走到这里的人怎会是一般人?”
说完也不等落一回答,老者调整了身体,深呼吸一口气,吃力地坐起来,扯动了锈迹斑斑的铁链哗啦啦作响,老者面露痛苦神色却依旧目光灼灼继续说道:“老朽名为柳生南,想来你这个年纪也不会知道这个名字,只是不知道老朽的名号外界是否还有人知晓。”
“老朽昔年名号为——柳帝!”
听到这里,落一终于出声,询问道:“柳帝?初代一皇三帝七侯之一的柳帝?”
“哦?外界竟还真有人记得我这个消失一百多年的人?”老者闻言轻声一笑,“本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外界早已忘却了老朽的存在。”
“你误会了,外界现在只记得一皇二帝七侯。”落一摇了摇头,“只是曾经有人与我说过方才记得罢了。”
与他说过这一切的人自然是林峰了。
老者闻言一滞,无奈一笑:“原来是这样吗……那倒是老朽自作多情了。”
“嗯,确实如此。”落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
老者彻底无言。
落一没有理会老者的反应,皱眉问道:“别废话了,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老者也没再纠结,无声叹息,神色黯然低声说道:“此事便说来话长了,昔年大战刚熄,人类的防御体系还远远没有完善,那个时期有许多神境强者趁着人族乱局未定潜入人境,或破坏或潜伏,各有目的。在后来的人境防御体系建立过程中,这些强者造成了很多麻烦,也留下了许多隐患,也因此我奉命从前线撤离,在后方负责追踪潜伏的神境强者。”
“看样子你失败了?”
“……”
不会聊天就好好闭嘴别张开好不好?
“其实也不算失败……”
“那你怎么会这么凄惨的被锁在这里呢?”
“……”
你丫长了张嘴就为了扎人心的吗?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
他这张嘴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的???
“我杀了一个,重伤之下被潜伏的另一个强者偷袭了!”
“那不就是失败了嘛!”
“……”
我要弄死他,我发誓我一定要弄死这个该死的小子!!!
老者浑身战栗,扯动着铁链哗啦啦作响,强压着怒气解释道:“那潜伏的强者也被我反击重伤,活不了多久的!”
“那你怎么还被锁在了这里?”
“阴沟里翻船了。两败俱伤之下,那潜伏的强者重伤逃遁,我也无力追击,只能就地疗伤等待救援。谁知道……”
“又被偷袭了?”
“……”
你这个臭小子就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吗?还有,什么叫又被偷袭了?虽然……确实如此……
“是的,我没能等到救援,却等到了第三位神境强者的到来,那时的我已经无力反抗……”
“那为什么你还活着?”
“……”
我活着有错了?我活着碍着你了?我活着怎么了???
“我体内植入了一枚感应芯片,一旦死亡就会触发报警,就死亡影像传送出去,那位强者不愿意暴露,所以就把我困在了这里,并转化了一只神化兽来守住入口。”
“我是问你为什么当时没自爆?即使杀不掉敌人也能将敌人样子传送出去吧。”
“……”
你为什么能将自爆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能活着谁愿意自爆玩?再说了我一个帝级强者,人类顶尖战力,活着不比死了强???
“那强者对我的力量运转十分清楚,他第一时间偷袭我就锁住了我的力量运转通道。”老者低头看了眼穿透琵琶骨的锁链,“他应该非常清楚我们的内部情况,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杀我,而是困住我。他应该有着极为重要的阴谋和目的,远比杀掉一个帝级强者更重要的目的。”
“那你还真坚挺,竟然到现在还活着。”
“……”
我他么活着究竟碍着你哪了?至于这样一遍遍讽刺我吗?
“到了我们这地步,哪怕只是全凭身体能量储存也足以存活百年以上,尤其我的禁域更是生命力强大的一种,所以即使被锁住了力量运转,依然能存活很久。”
“所以就一直这么苟延残喘?”
“……”
所以你到底对我活着这件事有多大的怨念?为什么好像我活着就天理难容一样?难道你就不觉得我这样一位帝级强者还活着对人类很重要吗?
“是的,苟延残喘。”老者深吸一口气,强压怒气,“老朽实在不愿这般死去,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之上!”
落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这一动作落在老者眼睛,反倒让老者更加怒不可遏。
“你这小子……真的是……气煞老朽……咳咳……”
话音未落,老者已经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止不住的从嘴角溢出。
“我不信你。”落一依然神色不改,轻描淡写说道,“所以不用指望我会帮你脱困。再见。”
说完落一便起身准备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眼见落一真的准备离开,老者急忙出声说道:“小友请稍等!”
“还有什么事吗?”落一冷冷看着老者,“我不会帮你脱困,想来以我的实力也做不到。”
“小友误会了,老朽并无此意。”老者解释道,“老朽只是希望小友能将昔年那第三位强者的情报送出去罢了,毕竟那强者所谋甚大,如果至今还未发作那这情报就至关重要了!”
“你说,我记,有机会我会送出去。”
“小友说笑了,老朽并不知晓那强者名讳,口头叙述形容难免有所偏差,所以还望小友能够将更为具体的情报带出去。”
“怎么带?”落一饶有兴趣地看着老者,“带你出去?”
“那倒不必。”老者摇了摇头,左眼精光闪烁,“老朽的左眼是枚义眼,有记录功能,小友只需要取出这枚义眼,交给值得信赖的人类强者就好。”
“很重要吗?”落一歪了歪头,“我不认识什么人类强者。”
“非常重要,那强者所谋甚大,对人类的威胁绝对超出想象。”老者神色认真无比,“无碍,这义眼上有的禁域气息留存,你取出后置于草木丰盛之地,它自然引动周围灵气波动,他们会感应到的。”
“他们是谁?”
“自然是我的战友们。”
“哦。”落一应了一声却毫无动作。
“小友……你还需尽快……咳咳……”老朽再次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涌出间夹杂着零散的内脏碎块,“老朽已命不久矣……”
“那就等你死掉好了,反正你死掉了不就会传送影像出去吗?”落一无所谓地摊手。
“不行的,老朽死掉传送的影像只会是死亡前的一幕,现在死去的话,传送的影像只会是你。”老者耐心解释道。
“那我就先走,等你死了我再来取那只义眼。”说完落一转身就要离开。
“小友……”老者再次急忙出声,“老朽真的毫无恶意……”
“我不信你。”落一脚步不停,头都不回。
“这义眼需要老朽禁域支撑,老朽死了这义眼就废了。”老者声音明显急迫了起来,“老朽只求小友取走这枚义眼,再无他求!”
“哦?”落一闻言驻步,转身看向老者,“真的?”
“真的!”老者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嘴角胸前鲜血淋漓,“老朽如今只求这残缺之身能为人类做出最后一丝贡献。”
“那好吧。”落一出乎意料的痛快,径直走向老者,伸手便摘下了老者的左眼,动作痛快麻利的让老者十分诧异,一时间楞在原地。
落一看着手中与真的眼睛毫无差异的染血“义眼”,再看向左眼鲜血不断涌出的老者,说道:“这样就行了?”
“嗯,接下来只需要放到草木丰盛之地……”
“噗!”
不等老者说完,落一毫不犹豫地捏爆了手中眼球,看着手掌上的鲜血,轻笑一声:“这并不是义眼啊。”
“你……”老者顿时怒不可遏,面目狰狞,作势便要起身,扯动周身锁链一阵哗啦啦巨响。
“你究竟要演到什么时候?”落一迅速后撤,瞬间便后退到了十米开外,冷冷看着怒火冲天的老者。
“你这该死的小子……”老者骨瘦如柴的身体爆发出了远超落一想象的力量,四肢挥动间扯动了深深潜入山洞岩壁的锁链,甚至让整个山洞都在震动不已。
“真是可怕。”落一看着疯狂挣扎的老者,就地座下,饶有兴趣地说道,“不知被锁了多少岁月之后的今天,竟还能爆发出这等力量,佩服佩服。”
老者疯狂挣扎了一番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仅剩的右眼目光如电死死盯着落一,声音阴沉而冰冷:“你如何发现的?”
“发现什么?发现你一直在演戏?还是说发现你是背叛者?”
“你……”
“你不觉得漏洞有些多吗?”落一打断了老者开口,“第一个漏洞就是那人面熊太弱了,我一个连禁域都没有觉醒的普通人都能杀了它,真有强者要看守你怎么会选择这么弱的东西?”
“你连禁域都没有觉醒?”这一次老者真的是被惊到了,“那人面熊再弱,也是一只神化兽,怎么可能被连禁域都没有觉醒的人类杀掉?”
“事实便是如此。”落一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的意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第二个漏洞就是这个山洞了,这山洞无论从哪里看都不会是一只黑熊的巢穴,而且这里面只有它进食却没有生存的痕迹。如果那只人面熊是你的看守,那它没理由另寻巢穴,偏偏这山洞内外有很多它出入来往的痕迹。那么那只人面熊为什么会在频繁出入这个山洞,又在这个山洞进食呢?”
“你的观察很细致,那么你的答案呢?”老者的独目平静的注视着落一,与方才怒不可遏的模样大相径庭。
“答案在第三个漏洞,这山洞内散落的枯骨。”落一伸手从一边捡起一根枯骨,抚过上面的齿痕,“进来的一路上,我见到了许多枯骨,其中大多数都是人面熊进食后留下的骨头,但仍有一些骨头并不是,那些骨头上面的齿痕,并不属于那只人面熊。”
“那又如何?那也可能是其他野兽趁人面熊不在做的吧?”
“那齿痕,属于人类。”落一目光冰冷,将手中枯骨举在眼前,枯骨上的两处齿痕清晰可见,“这两处齿痕,属于人类的虎牙,尖锐、粗大数倍的人类虎牙。”
“原来如此。”老者闻言摇头一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如此心思缜密,观察如此入微。我是真没有想到有人会从这些地方察觉到异样。”
“习惯使然。”落一随手把手中枯骨丢到一边,“荒野生存的核心之一便是不放过一丝细节,不然迟早沦为野兽果腹之餐。”
“有意思,你这小家伙着实有意思。”
“当然还有最至关重要的一点,杀意。”落一右手始终放在夜暮白雪的刀柄上,“我这人天生对杀意极其敏感,哪怕是极为微弱的杀意我也能感知到。在我踏入山洞的那一瞬间,我便感受到了来自山洞深处的一丝杀意。当我走到这里的时候,哪怕你已经在竭力压制隐藏杀意了,给我的感受依旧是如芒在背。”
“嗯?”老者闻言瞳孔微缩,“这倒是天赋异禀。”
“这点我倒不否认,毕竟幼年时身处荒野,我几乎要被那些无处不在的杀意逼疯。”落一神色依旧,“你能明白吗?那种时时刻刻处在杀意的包围中,时时刻刻处在死亡的威胁之中的感觉。一次次的躲藏,一次次的搏杀,一次次的受伤,一次次的逃窜,杀意、死亡永远像影子一样跟在你身后,仿佛永无止尽一般的杀戮逃亡、杀戮逃亡……”
“大概能明白一些。”老者不知不觉叹息一声,“真不知道你这小小年纪都经历了什么,你给我的感觉比那些人类强者还要难缠。”
他确实能明白一些,毕竟他也曾一次次杀戮、一次次逃亡过,但那时他已经是一位强者了。而落一经历那一切的时候,才是一个懵懂的孩子。
“看来,你真的已经完全舍弃了人类身份了呀。”落一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反而话题一转说道,“柳帝,柳生南。”
“呵呵,人类?”老者,或者说是柳帝柳生南嗤笑一声,“你不明白的,人类……太渺小了,相较于神明的光芒,人类不过是一簇随时会熄灭的烛火罢了。”
“或许吧。”落一不置可否,他本来也对人类社会没什么认同感,方才质问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一位帝级强者,人类的顶尖战力,背叛了人类,难免让人有些唏嘘。
“你竟然从一开始就不信我,那你又是如何确认我是柳生南呢?”柳生南仍有些不解,“还有你又是如何知晓我是背叛者的?这件事,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他们也不会大肆宣扬这件事的,那样只会动摇人心。”
“你需要取信于我,那么你的话里定有真话,只是我需要自己去判断究竟是哪一句哪一点而已。”落一倒也耐心解释了起来,“相较于其他,柳帝这个身份最能取信于人,但如果这个是身份是假,那么你必须确认外界没人知晓,至少是绝大部分人不知晓柳帝的下落和身份,不然这个谎言就太容易揭穿了。而你被锁在这里至少几十年了,对外界情况定然陌生得很,这个时候还能信誓旦旦说出自己是柳帝的话来,只能是你确信柳帝这些年定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比如柳帝死了,比如柳帝被你们囚禁,再比如……你就是真的柳帝。”
“细细想来倒也确是如此。”
“再加上之前有人告诉过我,柳帝是叛徒,结合你的处境和话语,我基本就确定了你确实是柳帝柳生南了。”
“谁?谁告诉过你我是叛徒?”
“林峰!”
“林峰?”柳生南眉头紧皱,面露思索,“我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怎么会……除了那几人怎么还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你没听说这个名字?”落一眉头一皱,出声问到。他之所以愿意花费这么多时间和口舌,为的只是想要从这个帝级强者口中了解一些关于林峰的事情。毕竟连柳帝背叛这样的事都知道的人,想来必不会默默无闻。
“完全没听说过,至少在我们那个时期完全听过这个名字,难道是新生代强者?可那几人怎么会把这件事告诉新生代强者呢?”柳生南此刻也是眉头紧皱,他隐约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完全捕捉不到这预感何在、何来、何意。
“既然如此,那么就此别过。”眼看从柳生南这里完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落一起身便要离开。他没有要探究下去的兴趣,一位帝级强者被锁在这里,其中隐秘定是深不可测,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掺和其中。
人,贵在自知之明,力所能及便倾力而为,力所不及便敬而远之。
“等一下,你就真的丝毫不心动吗?”柳生南声音平静,再无此前每每落一要离开时的急迫。
“心动什么?”落一一脸疑惑。
“……”
这小子是不是不正常?我好歹是一位帝级强者,他就对我的秘密我的力量我的禁域一丝兴趣没有?
“你要知道,于你而言,我这样的强者哪怕只是指点几句,也会让你受用无穷的。更遑论无论是我的经验,还是我的禁域,那都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
“你真要那么强,就不会被锁在这里了。”落一无所谓地说道,“我对失败者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我有自己的路,不需要其他任何人任何东西。”
“可你连禁域都没有觉醒……”
“早晚的事儿。”落一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极其自信,甚至自负。
“你……”柳生南彻底无言了,他实在不明白落一的自信从何而来,但一想到落一刚才的话语,和没有觉醒禁域就杀掉了那只人面熊的情况,他又好像有些明白了。
“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比较好奇,你愿不愿意回答就是你的事了。”落一说的理所当然,仿佛他才是那个知晓答案的人,“无论是谁把你锁在了这里,那个人为什么不杀掉你?虽然我对人类社会了解也不多,但我知道人类对于叛逃向来是零容忍的吧。不要拿刚才那漏洞百出的话语搪塞我。”
“呵呵,你这小家伙,太有意思了。”柳生南闻声一笑,不是谁都能做到一位帝级强者的一切摆在面前的时候,却只关心这件事的,不过他也没有藏着掖着。很痛快地回答道,“因为他们杀不掉我。”
“为什么杀不掉?”落一第一次面露感兴趣的神色。
“因为我荣得神眷,是为不朽者。”柳生南一脸自豪,话音未落,他左眼处淌血的黑洞中,一只眼睛迅速新生,流淌出的血液也尽数倒流而回。
“神眷?不朽者?那是什么?”落一此刻就像一个好奇宝宝连续发问。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说给你听也无伤大雅,就当你陪我聊了这么久的答谢了,终究寂寞的有些久了。”柳生南不急不缓地说道,“在为数众多的神境强者之中,唯有极少数会得到神明的亲自赐福,赐得一滴神明血液,荣得神眷,再造神躯,从此不死不朽,超脱生死轮回之外,是为神眷不朽者。我,便是之一!我是不朽的,他们不是不杀我,而是杀不了我!”
言语最后,柳生南竟近似癫狂,手舞足蹈,扯动铁链巨响不动,整个山洞都在震动,碎石散落不断。
“哦?杀不掉的存在?”落一饶有兴趣看向柳生南,双眸中有寒光亮起,“有意思!”
话音刚落,长刀出鞘,落一宛如捕食的猎豹一般冲向癫狂的柳生南,夜暮白雪那雪白的刀刃好似黑夜里的一抹月光径直斩向柳生南脖颈,杀意弥漫。
柳生南没有丝毫动作,冷笑着看着落一,甚至主动放开了所有防御,任由夜暮白雪斩落脖颈。
刀光一闪即逝,落一持刀而立,柳生南脖颈缓缓渗出一条血线,但也仅此而已了。
“真的有意思!”落一再次感叹道。他那一刀,明明斩断了柳生南的脖颈,他对夜暮白雪的锋利是十分自信的。但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那足以致命的断颈之伤,竟已完全愈合如初,重新生长在了一起!
“我说过,我是不朽的!”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朽的,没有什么是杀不掉的,终究只是不够强罢了!”落一收刀入鞘,转身便走,“等着我,我会回来,杀掉你!”
“好!”柳生南大吼出声,开怀大笑,“哈哈哈,有意思啊有意思,别让我等太久啊!”
“不会等太久的!”
落一没有回头,径直离开。
黑暗的山洞,重归死寂。
黑暗中的少年身影,周身杀意弥漫。
不知存在于何处的死亡国度,微微颤动着。枯骨王座之上的人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平顶山山脉,一条杂草丛生的泥泞小路上,一支全副武装的小队正快速前进着,领头的是一位中年人,面目严肃,背着一杆精钢长刀,一路前行,身前杂草树木竟无不崩断,仿佛中年人身前有一无形力量自行开路一般。
队伍中央,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神情桀骜,腰间别着一金一银两把精致手枪,在众人的簇拥中宛如众星捧月一般不紧不慢行进着,冲着前面开路的中年人问道:“凌叔,咱还有多久到啊?”
中年人侧头看了眼优哉悠哉行进的年轻人,无声叹息,稍稍放慢脚步回答道:“按我们现在的脚程计算,约莫还需两个小时,看这天色应该能在日落前抵达。”
“还要这么久啊!”年轻人有些不耐地拨开掉落在衣物上的枯叶,扭头看向身后一个弓着身子亦步亦趋跟着的瘦弱年轻人问道,“六子,你确认那边真的有一只神化兽?”
被称作六子的瘦弱年轻人闻声急忙点头哈腰恭敬回答道:“回莫三少话,这消息来自小人的之前所在的探险小队,我们曾遭遇那只人面熊的袭击,全队只有小人腿脚快跑了出来,消息绝对真实无误!”
“如此甚好!”莫三少大笑一声,“我莫城地处内地,这神化兽着实难得一见,想来猎得这只人面熊献于父亲大人,定能在此次父亲寿辰上赢得各位兄弟一筹!”
“那小人就预祝莫三少独占鳌头了!”
“哈哈,好,此次若能功成,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小人就多谢莫三少了。”
被莫三少称作凌叔的中年人默默听着身后的声音,微微摇了摇头,忍不住开口道:“三少,其实你真的不必亲自来的,猎杀神化兽凶险异常,实在不适宜你亲自参与其中。”
“怕什么了,一只神化兽而已,有凌叔你在,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可是觉醒了禁域的强者啊,何况我们这么多人呢,定不会有什么差错的。”莫三少毫不在意,摆了摆手说道,“再说了,本少亲自出手猎杀神化兽,才能彰显本少的胆魄和本领不是!”
“希望如此。”凌叔也不再劝说,“那到时你躲好,千万不要贸然出手,届时战斗起来我怕是顾不上你的。”
“放心吧,凌叔,我心里有数。”莫三少双手拔出腰间双枪,灵巧地转动起来,“我的金银双枪也不是吃素的!”
凌叔闻言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开路前行,只是心底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山脚,临时栖居所,落一坐在火堆旁,烤着硕大的熊掌,周身杀意依旧弥漫,甚至连升腾的火焰都受到了影响波动不已。
按住有些躁动的夜暮白雪,落一眉头紧皱,竭尽全力压制着心底升腾而起的杀意。
自从在山洞深处对着柳生南拔刀的那一刻起,落一心底便升腾起了难抑的杀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浓郁的杀意源源不断涌出,纵使落一竭尽全力去压制都力有未逮。这在落一十几年的岁月中还从未有过。自小便不断的在杀戮逃亡中度日的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克制自身杀意。这一次,却完全不同往常,他克制不住了!
源源不断涌出的杀意一直冲击着落一的理智,让他的双眸此刻都因充血鲜红无比,杀意难掩。
“该死的!”
落一很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这种无法自控的状态会严重影响他的行为、动作、心态,这对生存无益。
深吸一口气,落一抹了把雪擦了擦脸,取出骨刃切开烤熟的熊掌,肥美的油脂香味立刻扑鼻而来,雪的寒冷和食物的吸引,总算是缓解了一些心中难抑的杀意。
一口一口吃着人面熊的熊掌,温热入喉,尚有些隐隐作痛的伤口似乎都有所缓解,血肉新生伤口愈合的瘙痒感让落一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身体的恢复。每每受伤,落一本就远超常人的食量都会剧增,好处是随着大量的营养和能量摄入,他伤口的恢复速度也远超常人。
落一大致感受了下伤口的恢复状态,估摸着大概再有一两天时间基本就会愈合结疤行动无碍了。
想到这两日的遭遇,落一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明明只是想要去趟未规划区购置一些生活用品,怎么就先是与人面熊博杀一番,后又遭遇了帝级强者背叛者柳帝柳生南,现在还杀意难抑无法自控。这连番变故着实让他有些郁闷。
不多时,一只硕大的熊掌就所剩无几了,落一又随手串起了一串人面熊内脏架在火上熏烤起来。动物内脏具有许多人体所需的营养,比如铁、维生素A等等,这些都是落一所急需的。
细细感受中身体迅速吸收、消化着食物的营养,落一呼出一口气,起身开始做一些不会扯动伤口的简单锻炼,一方面为了加速身体对营养的充分吸收、消化,另一方面为了保持身体的状态压制心中杀意。
也可能纯粹是习惯使然。
锻炼了一个小时左右,落一擦去额头细密的汗珠,感受了下有些发热的身体,呼出一口浊气,坐到火堆旁取下熏烤好的内脏,大口大口撕咬吞食起来。说实话,没有任何调味的内脏,吃起来的味道绝对谈不上美味,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是单纯的火烤去除不掉的。不过落一这些年也早已习惯了,虽然他仍是更喜欢加些人类的调味料,一方面是为了必要的营养,另一方面自然也是为了食物更加美味。
这也算是落一为数不多的追求与喜好了。
落一吃的很快,不多时便已吃完。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皮,看了看简陋粗糙的栖居所,落一稍微纠结了下,还是决定趁着天色未晚,稍微拾掇一下。虽然顶多也就是在这生活一两天时间,落一也不想太过于凑合,也顺便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想到便去做,稍微活动了受伤的肩膀,疼痛已经减轻许多,落一捡起一枚冬青果塞在嘴里,起身便向外走去。他要去采集一些材料用来搭建一个防风屋,虽然露天而睡也不会对他的身体产生什么影响,但谁也不会喜欢在寒冷的冬天伴着寒风入睡不是?顺便也要收集一些干柴清水了,之前收集的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了。
当初天地异变之后,人类世界弥漫着各种不明的污染,最初的几十年间足有数千万人死于其中,直到后来人类联盟研发出了一种抗体疫苗,才慢慢止住了污染蔓延的趋势,不过无论是雨水、雪水仍旧因为污染过多而无法饮用,哪怕是高温都不能完全清除那些污染物。
说来奇怪的是,所有污染物都不会污染到江海川流,哪怕是沾染了无数污染物的雨雪在进入河流的时候也会消弭于无形。直到如今,这也是人类世界的一个未解之谜,无数科研人员、强者数十年如一日的研究这一现象,却始终毫无发现。
其实落一的身体早已适应了这被污染的世界,事实上即使直接饮用雪水雨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时至今日落一仍记得年幼之时,第一次身受重伤饥渴难耐,毫无防备直接饮用了雨水后身体撕心裂肺的痛苦,那仿佛无数只蚂蚁啃噬身体每一寸皮肤的感觉,让落一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对水有一种无言的恐惧。只不过自那一次之后,落一的身体便适应了那于常人而言足以致命的污染,但他依旧习惯于饮用清水,当然无可奈何的时候他倒也不会忌讳那么多就是了。
日暮渐渐西垂,天色渐晚,落一已经往复数趟,扛回了十数根常人手臂粗细的树木和大堆的干柴,随着把最后数根树木丢在地上,夜色已经悄然间降临。
深呼一口气,落一拿起一枚冬青果塞进嘴里,活动了下有些酸痛的手臂,开始借着火光着手搭建防风屋。
落一的动作很是熟练麻利,绳索编织、框架搭建、落叶堆叠,有条不紊。只是随着防风屋的不断搭建,或许是有些劳累导致体力下降,落一那本已压下的杀意再次透体弥漫而出,恍惚间本就寒冷的夜晚都愈发冰冷刺骨了起来。
落一眉头紧皱,手掌握住刀柄,压制住了不断躁动的夜暮白雪,神色严肃,双眸充血杀意盎然。
目光悄然扫过周围,落一有些恼怒。他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心中杀意,这一番忙碌也是为了寻些事做,借以分散心神精力,不至于杀意难抑心神失控。
可偏偏事不遂人愿,周遭十数道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杀意,竟是将他的杀意又一次诱发了出来。
随手将力道失控折断的树木丢在一边,落一手按刀柄,目光如炬扫过周围,夜色遮掩下的的灌木丛中土石堆后,在他的感知中那些杀意宛如黑暗中的烛火般明亮。
那不是野兽的杀意。野兽是极为擅长隐藏自身杀意的,它们往往只会在扑食猎杀的瞬间才会毫不隐藏地释放杀意,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毫不掩饰自身杀意。
这是属于人类的杀意!
落一没有兴趣陪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环顾四周,朗声道:“各位,既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一个健硕的身影从远处一跃而至,背系长刀,火焰的映射下,一副坚毅冷峻的脸庞目光灼灼直视着落一。
落一略有些诧异,他方才在那个方位,并未感受到任何杀意传来。
“少年感知倒是敏锐。”凌叔看着面前披着黑熊皮毛的少年,言语间丝毫不掩饰自身的赞赏,“在这荒野中,我着实没想到会得见如今一幕。”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人类。”落一目光丝毫不退让,与凌叔隔空对视着,“看你这装束,是来自莫城?”
“正是。”凌叔倒也没隐瞒,点了点头。
“莫城距此地足有三百里之遥,各位不辞辛苦涉险来此所为何事?”
“少年何必明知故问呢?”凌叔轻笑一声,目光落在那人面熊皮毛之上,“这熊皮,是那只人面熊的吧?”
“是。”落一点了点头,手掌抚过厚重柔软的皮毛,目光渐冷,“人面熊已死,各位仍不离去而是藏在此地,是准备杀人夺宝了?”
“我等并无此意,只是好奇何人猎杀了那人面熊而已。”凌叔摇了摇头,示意自身并无恶意,“当然,如果少年愿意割爱,我等可出重金购买。”
“如果我不愿意呢?”落一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也无碍……”
“那可由不得你!”
凌叔话说到一半,便被黑暗中的一道声音打断。随着声音传出,十数个人影从黑暗中蹿出,呈合围之势将落一包围其中,冰冷的枪管刀剑在火焰映射中烨烨生辉,散发着冰寒的气息。
衣着华贵的莫三少向前踏出一步,与凌叔并肩,双手把玩着金银双枪看着落一,神色桀骜,目光中丝毫不掩饰对落一的鄙夷。
“不过是一粗野小子罢了,凌叔何必待他如此客气!”
“这少年能在这荒野生存,更是猎杀了人面熊,绝对是一位英才,三少你……”
“想来定是那人面熊与其他野兽搏杀,重伤之下被这粗野小子捡了个便宜罢了。”莫三少不耐地甩了甩手,打断了凌叔的话,“如他识趣,将那人面熊皮毛双手奉上也就罢了,现在凌叔给足了他面子,他竟还如此不识趣,那杀了也就杀了。”
“三少,不可……”
“总有人上赶着去死。”
这一次打断凌叔的不是莫三少,而是落一。
落一看着衣着华贵的莫三少和身姿挺拨的凌叔,又扫了一圈包围他的人,活动了下疼痛已经缓解了许多的肩膀,按住夜暮白雪刀柄的手掌渐渐用力握紧。
“狂妄!”
不等莫三少和凌叔出声,一个瘦弱的人影率先出声,是那将人面熊所在的消息传达到莫城的六子。
“聒噪。”落一看都没看六子一眼,杀意迸发,将直接逼其后退三步。
察觉到落一那无比浓郁的杀意,凌叔瞳孔骤缩,周身气势爆发,强行驱散了落一散发而出的杀意。
感觉到凌叔爆发出的气势,落一神色玩味,他竟仍未从这人身上感知到一丝杀意。这太不寻常了,要么这人对他真的毫无杀意,要么就是这人心机太过深沉能够完美隐藏自身杀意。
“少年这杀意,着实惊人。”凌叔不由得感叹一声。
“杀得多了,便是如此。”落一纤细的手指敲着夜暮白雪的刀柄,目光直视这凌叔,语气平静而冰冷,“人要杀我,我必杀人。你要管吗?”
“我……”凌叔一时语噎,无奈摇了摇头,“不能不管。”
“好,那便出手吧。”落一咧嘴一笑。
“和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给我干掉他!”莫三少神色阴冷,“注意别打坏了那皮毛,那是我的!”
话音未落,刚被落一杀意逼退的六子第一个出手了,手中老旧的双管猎枪“砰”的一声爆发出刺目的闪光,炸药迸发,推动数十颗细小的钢珠袭向落一。
与此同时,周围五六把步枪一齐开火,齐齐射向落一。
“找死!”
枪声响起的一瞬间,落一也动了,身形闪动一刹那便俯身冲出,险而又险避开迎面的子弹直直冲向六子,就像一只黑夜中捕食的猎豹般迅捷灵敏。
眼看落一几乎眨眼间便要冲到眼前,六子瞬间惊慌失措,匆忙后退间急忙换弹。只是终究慢了一线,隐约间有金戈铁马声响起,夜暮白雪已然出鞘,雪白的刀光撕裂了黑夜一角,落在了六子身上。
刀光消散,血液迸发。
六子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恐,双手还停留在换弹的动作,脖颈间血液疯狂涌出。六子想要抬起手握住脖子,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手来,缓缓后仰摔倒在地。
所有人都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呼吸间,落一便斩杀了一人。
太快了,快到凌叔第一时间几乎都没反应过来。
场面一时间寂静无比,与上一刻的枪声大作形成了鲜明对比。
“怎么了?难道你们只做好了杀人的准备,没做好被杀的准备?”落一看也不看一眼死去的六子尸体,持刀而立,目光扫过周围,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杀人者,人恒杀之。”
落一的目光平静无比,却又寒冷刺骨,比这冬夜更加寒冷。
莫三少一脸不敢相信,接触到落一的目光的瞬间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凌叔背后。
凌叔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他,无声叹息,向前踏出一步,直面落一,声音低沉:“少年言之有理,倒是我迟疑了。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少年可否割爱?我实在不愿与你这等优秀后辈生死搏杀。”
“那这条命呢?”落一刀尖指了指六子尸体。
“他向我等传递消息,引我等来此本就不怀好意,死就死了吧。”凌叔看了眼六子尸体,随即便移开了目光。
“真有意思,我还以为他是你们的同伴呢。”落一讥讽笑容更甚。他竟还是无法从面前这人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杀意,这人看来真的丝毫不在意这死去的人。
“算不上同伴,只是一时同行罢了。”凌叔摇了摇头,全不在意。
“你这人,真是冷血。”
“在这世道便求生,不得不如此。”
“然而他好像并不这样想呢?”落一向着莫三少抬了抬下巴,“他那丝毫不掩饰的杀意,着实让我有些如芒在背呢。”
凌叔闻言扭头看向莫三少,看着他那阴冷仇恨的目光,无奈叹息。
“好了,继续吧。”落一爽快一笑,竟是挥刀率先出手,直奔一人杀去。
“都给我上!”莫三少撕心裂肺大吼一声,“凌山,你给我出手!”
惊恐愤怒交加的莫三少,一时间竟是连“凌叔”的敬称都不再叫了。
凌山再次叹息一声,缓缓解下了后背的精钢长刀,握在手中,静静看着枪管火光、刀光交杂的战场,寻找这出手时机。
落一宛如黑夜中的幽灵,又像是刀尖起舞的舞者,穿梭在枪林弹雨刀光剑影之中,每次挥刀必溅血。不过这些人明显训练有素配合有加,一时间落一挥刀十数次竟也只是有伤无杀,再无此前瞬杀六子的威势。而且自身也不可避免的受了几处伤,虽然都是一些子弹擦伤和轻微刀剑伤,但以寡敌众,如此持续下去对落一很是不利。
特别是,那给落一带来最大压力的凌山,还未出手。他已经感受到了那刺骨的杀意,时时刻刻锁定在他身上,可以想到,一旦那人出手,必是雷霆必杀之势。
心底无奈叹息一声,原本还想保留一些体力,用来应对凌山的。现在看来,怕是不能了。
深吸一口气,落一脚下发力,瞬间加速,本就灵敏的身影竟是更快了三分,一名持枪队员还未来得及反应,雪白刀光已然临身。
血液迸发,又一人身死。
也就是在落一全力出手的瞬间,凌山动了。只见他脚下发力,瞬间踏出一个深坑,身形高高跃起,手中沉重的精钢长刀自上而下呈泰山压顶之势,直直劈向落一。
“等你许久了!”落一大喝一声,杀意升腾,强行止住身形,闷哼一声,夜暮白雪自下而上斜斩而出,竟是选择了正面对抗。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精钢长刀便与夜暮白雪正面碰撞在了一起,一股无形的波浪以二者为中心爆发,周围人瞬间被这气浪冲击得东倒西歪,大片大片的积雪飞溅而出,仿佛天空又下起了雪。
漫天飞雪之中,一个有些削瘦的身影倒飞而出,狠狠摔落在地滑出十几米远,正是落一。
正面交锋之下,终究是落一落了下风。
顾不上身体的剧痛,落一迅速起身,躲开凌山追击而来的一刀,夜暮白雪抓住间隙挥斩而出,直奔凌山咽喉而去。
眼见雪白刀刃袭来,凌山瞳孔微缩,周身气势瞬间暴涨,一股无形的力量爆发,竟是在刀刃临身前的一瞬间,硬生生挡住了那寒光冷冽的刀刃。同一时间,凌山脚踢精钢长刀刀身一侧,强行逆转了长刀下劈之势,自下而上斜斩而出,直奔落一胸口。
落一显然未料到这一变故,匆忙变招,右手收刀左手按住刀背,强行下压抵挡凌山这必杀一刀!
“砰”,双刀再次碰撞在一起,落一的身影又一次倒飞而出,口鼻溢血,胸口出现一道狰狞刀伤,险些入骨。
与此同时,枪声大作,莫三少手持金银双枪率先开火,其他人也随同一起,持枪的开枪,持刀剑的挥动刀剑,齐齐杀向身受重创无力为继的落一。
仅仅是一瞬间,“噗噗”声接连响起,那是子弹入体的声音!落一无可奈何间只能选择尽可能避开要害,但仍是身中数枪,更为要命的是,原本恢复了一些的与人面熊搏杀留下的伤口,此刻也是再次崩裂开来,鲜血顿时涌出,瞬间化作了一个血人。
这一行人显然没打算给落一丝毫喘息之机,枪声停歇之际,六七人纷纷挥动刀剑杀了上来,凌山也催动着那股无形力量摧枯拉朽般杀向落一!
这几乎是必死之局!
挥刀挑落冲在最前方一人的铁剑,落一脚下发力急忙后退,却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顿时身上便多了三处刀伤,那无形力量更是袭向落一头颅,这一击若是击中,结局自然不难猜到。
落一也感觉到了那无形力量的波动,牙关紧咬,心底发狠,微微侧身避开要害,选择以受伤的左肩硬扛这一击,同时夜暮白雪横斩而出!
“砰”,落一的身体再一次倒飞而出,左肩处血肉模糊,隐约间可见森森白骨!几乎同一时间,三个身影血液喷溅,断作两截的尸体跌坐在地。
落一以自身重伤为代价,换来了一线机会将那三人齐齐拦腰斩断!
“够狠!”饶是凌山也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对自身力量在明白不过了,那无形力量正是他的禁域“身外化神”,那可是完全继承了他本身力量后还能在出手瞬间再次增幅三分的强大攻击,落一竟没有选择避开他的攻击而是硬接他的攻击,然后趁机斩杀三人!
他知道那是一个机会,出于对他“身外化神”的忌惮,那三人在他攻击的同时必然会下意识停手暂避,这就造成了一个间隙,一个落一能在这必死之局中出手杀敌的机会!
但面对这般强大攻击和必死的围杀之局,谁能冷静到在这般绝境下还要寻机杀敌的?
凌山此刻也是暗暗心惊,这少年,太可怕了!那冷静的疯狂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凌山,你在干什么?干掉他啊!”莫三少此刻也是目眦尽裂,他有些怕了,真的怕了,这少年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魔!
他现在就一个想法,必须杀了他,必须杀了他!不然自己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莫三少的吼声将有些出神的凌山拉回了现实,无奈叹息一声,催动着“身外化神”,手持精钢长刀,一步一步走向还在众人围攻中浴血奋战的落一。沉重的脚步声就像是死亡倒数的钟声,压迫得落一有些喘不过气来,心脏一阵阵抽搐。
全力挥动夜暮白雪,以伤换命再次斩杀三人的落一,脚步踉跄地后退两步靠着一棵枯树,剧烈喘息着,浓郁的鲜血随着喘息不断溢出。
战至此刻,被落一斩杀之人已然过半,剩余的人也都是人人带伤鲜血染身。此刻剩下的最后五人围着落一,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看向落一的目光,除了彻骨的仇恨和凶狠,还有难掩的恐惧。
哪怕此刻的落一,早已是伤痕累累强弩之末。
太可怕了,一位觉醒了禁域的强者,加上十二位训练有素配合无间的士兵,竟被他硬生生搏杀了超过半数!
“这人的血是流不尽的吗?这人是不死的吗?这人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魔吗?为什么明明受了那么多致命的伤,他还能站在这里啊?”
每一个人心里,都不由自主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他们不敢上了,真的不敢上了,哪怕面前这少年已经濒死,他们也不敢上了!他们怕死,更怕这少年!
凌山不急不缓地走进包围圈,看了看周围仅剩的五人,然后看向背后枯树浑身浴血气息微弱的少年,幽幽叹息一声。
“唉,这是一个错误。”
他一再高看这少年,最终发现还是小看了他。如果一开始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莫三少动手的。
然而错误已经发生,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你那无形的力量,是禁域吗?”落一吃力地抬起头,看向凌山,目光仍旧平静。
平静的让人心悸!
“是的,那是我的禁域,身外化神,能够借助空气完全复制我本身的力量,并反哺于我自身。凭借这一禁域,无论是我本身还是‘身外化神’,所能发挥出的真正实力都是我本身力量的双倍,且‘身外化神’还能在攻击爆发的瞬间再次增幅三分,只是持续时间很短罢了。”凌山耐心的解释道,“全力释放维持禁域对我消耗极大,现在的我也就只能支撑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平时我很少会全力释放。今天,我释放了全力,如果你能撑过一刻钟,那便算你赢了可好?”
“不需要。”落一摇了摇头,“我只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到禁域,有些感触,想要了解一些罢了。”
“嗯?”凌山眉头一皱,心中顿时不安了起来,刹那间心脏仿佛都停跳了一拍。
“原来这就是禁域。”落一仰头看着夜空,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的……”
随着落一的话音,一股宛如实质般的刺骨杀意自他身体蔓延弥漫开来,漆黑的夜色下,跳动的火焰中,一片荒芜死寂,悄然降临。
“目光所及,尽敌皆杀!”
“禁域展开——”
“尽敌皆杀!”
枯萎草木,断兵残墓,血色弥漫如雾。
漆黑的夜幕上,明亮的月亮隐入黑云,一轮血色残月取而代之高高悬挂于空,洒落一地血色月光。
“你……”凌山双目圆睁,惊骇之情溢于言表,低沉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竟然……觉醒了禁域!”
而且这笼罩方圆十米的禁域,杀意之强烈,竟让他感觉到了皮肤被刺痛!这不是实质的攻击,仅仅是禁域自发的杀意而已啊!
“我一直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又到底存在于哪里呢?”落一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有些感慨,“原来……这个世界……就是我的禁域啊!”
原来,我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被自己的禁域折磨!真的是可笑啊!
想到这里,落一忍不住笑出声了。
“哈哈哈……真是……可笑啊……”
而这笑容这笑声,落在周围人眼里,却是那般恐怖骇人!
“啊!”
试想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此刻就站在你面前仿佛疯癫般笑得歇斯底里,是种怎样的画面?
终于有人忍不住崩溃了,惨叫一声丢下兵器转身就要逃离。
“逃?”落一抬眸看了一眼连滚带爬想要逃走的那人,轻笑一声,身影瞬间消失,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了那人身前,夜暮白雪轻轻挥动,头颅飞起,血液飞溅。
那人的身体仍然保持着前冲状态,冲出去数步后无头尸体方才摔倒在地,血液流淌一地,却又很快被本就大地吸收干净,而禁域中弥漫的杀意则愈加强大了一丝。
“在这个世界里,杀意是我,我便是杀意。杀意所在,我之所在。你们要如何逃?”
眼见此幕,除了凌山外的四人,纷纷心生绝望,本就濒临崩溃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魔鬼……”
“恶魔……”
没有在意那已经崩溃疯癫的四人,落一周身杀意升腾,目光看向凌山。
凌山亦是神情严肃眉头紧皱看向落一,握住精钢长刀的手掌青筋暴起,无形的力量护卫在身前。在他的眼中,这个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少年,哪怕此刻身体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仍在不停涌出血来,但他在这少年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痛苦神色。细想了一下,好像自战斗伊始,这少年便是如此,无论受多少伤受多重的伤,他都没有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痛苦神色。
无奈叹息一声,这已经是他今日不知道第几次叹息了。一步错步步错,既然错了,便要为错误买单。
“少年,你叫什么?”
“落一。”
“我叫凌山,莫城近卫队。”
“嗯?”
“今日无论你我谁死,至少都做个明白鬼吧!”
“好!”
话音落地,战斗再次爆发!
落一身影快速移动,化作一道道虚影,宛如幽灵一般,神出鬼没,无处不在,雪白刀光连绵不断。
凌山不动如山,自身与“身外化神”背靠背而战,精钢长刀势大力沉,招式简洁而高效!
二者的战斗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落一身体状态近乎油尽灯枯,必须速战速决;凌山被禁域“尽敌皆杀”所笼罩,速度全面落入下风,也不得不与占据了主动权的落一进入刀刀见血的搏命之战。
双刀碰撞声与刀锋入体的声音不时响起,凌山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多,但他依然如狂风暴雨中的礁石巍然不动,每每抓住机会便在落一身上留下一道深可及骨的伤口。
落一自始至终都占据着这场战斗的主动权,一道道虚影围绕着凌山不断进攻,但随着战斗的继续,虚影的数量在减少,整个血色的死亡国度也在分崩离析,渐渐虚幻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漆黑夜幕上悬挂的血色残月消失了,如雾般浓郁的血色已稀薄到若隐若现,大地裂痕遍布,整个死亡国度都在剧烈震动,摇摇欲坠。
落一的“尽敌皆杀”不可谓不强大,然而落一本身的伤势太重了,这样的状态根本无法支撑禁域的长时间作战。
凌山的状态此刻也是奇差无比,浑身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刀痕,脸色苍白鲜血四溢,不断累加的伤势甚至让他的“身外化神”都濒临崩溃,原本近似无形的躯体,如今也是显现出了本体,一个好似裂痕密布的人形水晶,随着战斗的继续不断碎裂湮灭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遍体鳞伤的二人,也终于迎来了最后的结局。
分崩离析的死亡国度之中,落一与凌山仿佛相拥的爱人一般紧紧贴在一起,时空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唯有血液从身体里淌出的声音和虚弱无力的喘息声。
落一削瘦的身影一头扎在高大的凌山怀中,头顶悬着已经断裂的精钢长刀,只是持刀的人此刻已经无力挥下了。
凌山低头看着怀中的落一,苦笑一声,持刀的手臂无力垂下。
胜负已分,生死已决。
夜暮白雪的刀锋,自凌山后背透体而出。
最后一击,终究是落一快了一分。
落一神色冷漠,缓缓拔出刺穿了凌山心脏的夜暮白雪,静静看着面前这个坚毅的男人。
“为何不逃?”
“为何要逃?”
凌山跌坐在地,长刀驻地强撑着身体没有倒下,胸口可怖的伤口中,破裂的心脏还在进行着最后的垂死跳动,然而终究也只是临死的回光返照罢了。
落一没有再说什么,就地坐下,尝试着调动最后的力量进行止血。他伤的很重,很重很重。而这些伤,大多数都是面前这个濒死的男人造成的,但奇怪的是,他却恨不起这个男人来。
因为这个男人此刻,面对他这个生死大敌,竟是全无一丝一毫的杀意,一如最初见他时一般。
无论从最初相遇,还是如今战斗结束,这个男人,除了不得不战斗的时候,对他真的毫无杀意。
哪怕在最后的生死时刻,这个男人依旧没有劈下那一刀。他可以劈下的,但他没有。
另外四人,早已在二者战斗余波和“尽敌皆杀”的杀意侵袭之下,身心崩溃暴毙而亡了。落一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对于那些人的死去,他不会产生一丝波动。
只有面前的凌山,让落一如一潭死水的心,泛起一阵波澜。
杀掉这样一个男人,落一并不开心。
“如果你要逃,便能活的。”落一情绪有些低沉。
如果这个男人选择逃走,他或许会追杀,也会战斗,也会毫不留力。但他能逃走的,落一的伤势太重了,留不下他的。
凌山静静看着落一,看着这个杀掉了自己的削瘦少年,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怨念和仇恨,只有一种对天才后辈的欣赏,和心疼。他不知道这个少年小小的年纪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一个冷静的疯子,一个遍体鳞伤都不曾皱下眉头的彻头彻尾的战斗疯子。
“我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奉命来此,奉命与你战斗,那我就没有任何逃走的理由,我凌山可死,但不可做逃兵!”
落一在尝试着将杀意凝聚成了针线状,强行缝合伤口止血,撕心裂肺的疼痛依旧没有让他平静的神色有一丝变化。他就那样一边缝合着伤口,一边看着凌山,这个要死了的男人。
“我不理解。”
落一摇了摇头。荒野生存了十余年的他,深刻知道这世间万事万物的生存本能是多么的强烈。而面前这个男人,明明有生存的机会,却自己选择了放弃。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战胜本能,是人类强大的根本啊!”
凌山笑了笑,鲜血夹杂着内脏碎块止不住的从嘴中流出,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落一眉头微皱,面露思索,思考着凌山的话。
而凌山,已没了生息。
他就那样以刀驻地,颔首而逝。即使死去,这个男人也没有倒下。
彻底崩溃的死亡国度,化作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杀意,沿着落一的每一个毛孔渗透到了每一个细胞之中。落一静静感受着,他在追寻,追寻这一方世界,他的禁域“尽敌皆杀”,究竟存在于哪里。
然而他没有追寻到答案。所有杀意都静静蛰伏在他的体内,像是列阵沉眠的士兵,随时等待着他们的王将他们唤醒,带领他们征战四方,杀尽天下敌。
没有追寻到答案的落一并没有丝毫气馁,事实上他也并没有认为这么简单就会揭开那一方世界的真相。即使如今他已经觉醒了禁域,能够真正御使“尽敌皆杀”,但他知道,相比于那漫无边际的荒芜死寂天地,他所能唤出的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战斗已经结束,但敌人还没杀尽。
落一一边全力恢复着伤势,一边仔细感知着周围杀意。全神贯注之下,他能感知到方圆两公里之内的杀意波动,现在伤势严重,这个范围缩水了一倍不止,但他还是尽可能得感知着周围。
他在寻找,寻找那个衣着华贵手持金银双枪的人,那个罪魁祸首,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已经逃跑了的莫三少。
在落一的感知中,有几丝杀意若隐若现,但都不是他要找的人,那是属于几只被血腥味和战斗波动吸引来的野兽,此刻都小心翼翼潜伏着,一动不动。
仔细感知了两遍,确认莫三少确实已经逃离了之后,落一缓缓站起身来,身形一阵摇晃,险些跌倒。这次的伤势真的是太重了,重到落一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倒地不醒沦为野兽腹中餐。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身体因疼痛引起的痉挛,落一步履蹒跚地走向凌山的尸体,吃力的将其背起来,一步一个血脚印地离开了。
附近闻着血腥味赶来的野兽会越来越多,现在那些野兽之所以按耐不动,只不过是因为方才交战爆发出的威势震慑罢了,时间一长,聚集的野兽越来越多,这震慑也就没什么作用了,他必须赶在那之前尽可能远离这里。
这里有足够的尸体,这些都是野兽的食物,它们不会放弃到嘴的食物去追寻一个移动的“食物”的。
回头看了一眼平顶山方向,落一眼中杀意一闪即逝。
“逃吧,拼命地逃吧,逃到天涯海角去!”
“莫城,莫三少,你的命,先欠下!”
“等着我,我会亲自取回的!”
“这么快就再见了?”柳生南一脸玩味的看着遍体伤势的落一和他背上的尸体,有些哭笑不得。
一般人遇到他这种帝级强者所在地,哪怕是油尽灯枯被锁困数十年的情况下,也不会当自己家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吧?尤其还是在知晓他是人类背叛者的情况下,正常人不是应该有多远跑多远吗?为什么这个小子这才离开半天就又回来了?而且看这情况,还是经历了一场血战,那通体的伤痕让即使身经百战的他都有些心惊。
这小子是什么怪物?这样的伤势,放在常人身上都得死个几回了吧?他怎么还活着?还背着一个人和一个包裹走到了这里?
落一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又回来,虽然他说过回来取走对方的性命,但明显不是这时候。
“借地一用。”落一面色如常,只是声音中难掩虚弱之态。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柳生南看着落一将那尸体放到一旁,又解开包裹,从中拿出干柴自顾自地生起火来,有些恼怒又有些好奇。
“怕什么?你能出手早出手了。”落一专心致志生火,看都没看柳生南一眼,身体上被杀意丝线强行缝合的伤口仍在渗出血来,剧烈的疼痛让落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落一不是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学会了在战斗中强行自我遗忘疼痛而已。这是他在一次次生死战斗中学会的。
战斗,要么生,要么死,再无其他。
只要不死,伤就只是伤,哪怕下一秒就会死,他依旧会继续战斗,杀掉敌人,或被敌人杀掉。
“你要知道到了我这地步,手段可是很多的。真要不顾一切,我还是能发挥出几分力量的。”柳生南看着落一熟练的动作,注意力却全部放在了其身上那仿佛被无形丝线强行缝合在一起的伤口。
那是杀意!
察觉到这一点的柳生南,瞳孔微缩,心中则是大惊。强大如他,自然也具备感知杀意的能力,但他从未听闻有人能够将杀意操纵到这一地步。
不过落一有一点确实说对了,他现在确实不能出手,或者说出手的代价极大,大到他不能接受,所以此前他才会诱骗落一摘下他的左眼带出去,那是为了能够通过那只眼睛吸收外界天地之力,从而修补自身。
“我知道,但你不会的。”落一已经生起火了,升腾而起的火焰给这昏暗冰冷的山洞带来了一丝光亮和温暖,“锁住你的锁链和山脉相连,你一旦挣脱必会引起整座山峰的崩塌,将你永远埋在其中。哪怕身为不朽者不会因此死去,但你会被永远埋葬其中,生不能生死不能死,你不会想那样的。我一个无名小卒,还不值得你付出这样的代价。”
柳生南闻言再次大吃一惊,尽管这少年已经带给了他许多惊讶,但他没想到其观察力竟如此细致入微,仅仅是上次见面的那短短时间就精准判断出了他的真实境地。
落一所言无错,他确实是处于一个进退不能的境地。当初锁住他的那人,压根就没认为能够真的完全锁住他,所以那人用了一个办法——将他和整座山峰的山脉锁在一起。
时至今日,恢复了少许力量的柳生南,其实不是挣脱不了,而是无法挣脱。因为一旦挣脱,引起整座山峰的崩塌,以他现在的状态,唯一的结局就只有被整座山峰埋葬其中,求生不能,求死亦不能。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能的结果!
“你这小子……真的是……”柳生南苦笑一声,一时间竟想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落一。
落一没有再理会他,开始从包裹中取出一只硕大的熊掌放在火上烤了起来。他现在急需食物,身体内积蓄的营养和能量早已在战斗中消耗殆尽,现在的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吃下整只人面熊!
失血过多的落一此刻头晕眼花,昏昏欲睡。但他强忍着,甚至刻意崩裂一些伤口,以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知道自己不能睡,现在睡了,真的不一定能够醒过来了。他必须尽快补充营养和能量,来让透支严重的身体恢复活性!所以他才在几乎油尽灯枯的状态下,也专门去了趟栖居所取走了这些食物。
不多时,浓郁的油脂香味从熊掌中传出,落一立刻不顾高温一刀斩开熊掌,大口大口撕咬吞食起来,哪怕那熊掌尚未完全烤熟,半生的肉块中血丝密布,他也顾不得了。
落一吃得极快,他几乎都不咀嚼的,直接撕咬吞下,如同野兽一般。
一旁的柳生南静静看着这一幕,恍惚间他竟然有种错觉,就好像面前的少年并不是人而是野兽一般。
很快,落一便将一只熊掌吞食殆尽,遍体鳞伤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一丝活性,甚至连周身可怖的伤口都在缓慢愈合着。
还不够!
落一再次冲包裹中取出两只熊掌,一同丢在火堆中,然后撕裂身上的衣物,开始包扎起身上那些不太致命的伤口起来。
伤口太多了。这一战,落一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刀伤剑伤枪伤,足有数十处。
落一一边包扎,一边压榨着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将嵌入体内的子弹逼出体内。
柳生南感受到落一体内力量的波动,瞬间大惊,双目圆睁地看着落一。
“你……觉醒禁域了?”
落一扭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是,方才的战斗中觉醒的。”
柳生南无言,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感觉到了一丝恐怖。
或许,这个少年此前的话,并不是狂妄自大。
可能真的有一天,这个少年会杀了自己!
这才不过不到半天的时间,这个少年就已经兑现了自己“早晚会觉醒禁域”的话语。太快了,真的太快了!而且这禁域的波动,竟会让他有一丝心悸的感觉。
“你的禁域,是什么?”
“杀意领域!”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真希望能有机会见识一番!”
“会的,你的血肉你的命,都会埋葬在其中!”
“好,好,好!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山洞再次陷入寂静,唯有火堆中火星迸裂的声音时不时响起,落一在吃完剩下的两只熊掌后,简单处理了下伤口便靠着岩壁单手抱着夜暮白雪睡着了。
他太累了。
平顶山,莫三少手脚并用慌不择路地奔逃着,华贵的衣物上满是泥泞和破洞,整齐的头发也是凌乱不堪,双手紧紧握着近亲双枪止不住的颤抖着,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眼中满是恐惧,仿佛身后有恶魔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一般。此时的他整个人狼狈至极,哪里还有丝毫来时的意气风发?
他怕了,所以在落一于绝境之中觉醒禁域之时,他就逃了。
一位觉醒了禁域的强者,训练有素配合无间的十二人小队,算上他和六子,整整十五人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而敌人只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
此刻在莫三少的心中,落一的形象根本不是一个少年,甚至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
他不想死,他还年轻,他还有着大把大把的时光!
所以他逃了,他要回去,他要回到莫城,集结最精锐的队伍护卫,这一生他都不打算出莫城了!
那恶魔一定会来找自己的,一定会来的!
莫三少真的是心胆俱裂,唯一的想法便是便是如此。
报仇?不不不,他不敢!那就是一个杀不死的恶魔,一个杀人如杀鸡的怪物,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每每想到落一那平静的眼神,那即使受伤,即使杀敌,即使身处绝境,依旧平静的眼神,莫三少都忍不住手脚战栗。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已经死了!
或许是恐惧激发了莫三少的潜能,他完全是不知疲倦地在山林中穿行着,哪怕遭遇野兽也是极为果断地开枪射杀,然后继续奔逃,速度竟比来时凌山开路的情况下更快了几分。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退,初阳破晓,奔逃一夜的莫三少,此时也终于翻过了平顶山。当他看到远处山脚处留守的补给队伍时,莫三少热泪盈眶,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就好像沙漠中迷途的羔羊终于见到了绿洲,莫三少不顾形象地呼喊着,声嘶力竭。
山脚处的队伍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人正拼尽全力冲他们本来。队伍中领头那人皱着眉头,示意其他人警戒,自己向着那人走去,手中步枪子弹已经上膛,打开了保险。
直到离得近了,他才认出那人是莫三少。
“莫三少……”他急忙喊了一声,快步迎了上去。
怪不得他第一时间没认出来莫三少,实在是对方现在的模样与离开时的衣着华贵意气风发大相径庭,不离得近了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迎上去的同时,领队心底也是翻起了惊涛骇浪。要知道莫三少一行足足有十五人,如今为什么只有莫三少自己回来了?其他人呢?那人面熊实力这么恐怖吗?
要知道为了保险起见,莫三少可以花了大代价才请到了一张调令调动了凌山随行的。要知道凌山可以是一位觉醒了禁域的强者,更是有着曾独自击杀两只神化兽的战绩的!按理说,区区一只异变程度不深的人面熊,凌山自己完全能够击杀了,之所以额外出动了一只十二人小队则完全是负责保护莫三少的!难道是对那人面熊实力预估有误?还是说那人面熊近期有所变化实力大涨?亦或是遭遇了兽群围攻?
正思索间,却见那莫三少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几番尝试都没有站起来,最后更是手脚并用地向着领队爬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领队更加心里没底了。要知道莫三少平时最为注意个人形象了,到底遭遇了什么让他如此不顾形象一副拼了命也要逃窜?
脚下发力,领队再次加速,三步并两步很快就赶到了莫三少身旁,一把抱起后者背在背上,持枪警惕着快速撤离,同时呼唤队友支援。
“莫三少,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呢?”
“都死了……都死了……”
领队闻言瞳孔骤缩,虽然早已料到了这一答案,但当莫三少真的确认这一消息的时候,仍是仍不住一颤。
“凌统领……也死了?”
“都死了……都死了……”
莫三少此刻早已精疲力尽,心神恍惚,嘴中只是不断喃喃说着这一句话。
这一夜他几乎全凭着内心的恐惧强撑着一口气翻越了平顶山,也是他运气好,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强大的野兽,于常人而言危险重重的平顶山真就被他一股脑闯了出来。
领队见状也不再多问,迅速和队员汇合,将莫三少交给医务人员,随后立即下令整队返回莫城。
他不知道莫三少究竟遭遇了什么,竟是如此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但他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带着莫三少返回莫城,要一探究竟了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回头看了眼身后,领队眉头紧皱,心中泛起一股浓烈的不安。
“总感觉……大难临头……”
莫三少的逃亡和现状落一并不知晓,也并不在意。他迟早会去趟莫城,去取回莫三杀那条欠他的命。而在那之前,他要做就只是尽快恢复伤势和熟悉“尽敌皆杀”。
天蒙蒙亮的时候,落一便已苏醒起身,拖着依旧疼痛沉重的身体,往山洞外走去。
柳生南静静看着扶着岩壁往外走去的落一,眼中精光闪烁。
他清楚的看见,经过一夜的休息恢复,落一身上有些不太严重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结疤了。这样的恢复速度,绝不是一个刚刚觉醒禁域的人类所能拥有的,但偏偏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自末世爆发以来,世间万事万物都在快速进化之中,人类也不例外,禁域便是其中最为典型的表现,但并不是唯一。随着禁域的不断开发与强大,人类自身肉体也会一同进化,以适应禁域强大的力量,而在这个过程中,远超常人的身体恢复速度便是典型的特征和变化。
落一能够恢复柳生南并不意外,让他意外的是落一的恢复速度。
要知道随着禁域的不断开发与肉体进化,人类将进化程度划分为了九个阶段,前三阶为“初醒”,中三阶为“知命”,七阶“侯”,八阶“帝”,九阶皇。落一所散发的气息毫无疑问是刚刚觉醒禁域的一阶“初醒一段”,但他所表现出的身体恢复速度却至少是五阶“知命二段”才具备的能力!
当然,的确有部分“强化序列”和“操血序列”的觉醒者,在身体恢复速度会比同阶“元素序列”、“特殊序列”、“唯一序列”、“领域序列”强上一些,但顶多也就是一阶的差距罢了,柳生南从来不知道有人能够在身体恢复速度上超越同阶三个阶段的!而且按照落一所说,他的禁域应该是属于“领域序列”的
“这小子……”
柳生南喃喃一声,心底越发好奇起来。
落一并不知晓柳生南的想法,此刻他已经回到了栖居所,入目所在一片狼藉,战斗的痕迹、野兽的痕迹、进食的痕迹到处都是,遗留的鲜血染红了大片大片的积雪,散发着难闻的血腥味。
看着一片狼藉的栖居所,落一有些无奈,这里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待了。
说实话,落一并不想待在那个山洞,但他现在没得选择。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安心疗伤恢复,而柳生南所在的山洞是唯一的选择。野兽天生具备趋利避害的本能,柳生南于它们而言就是最大的危险,哪怕这个危险被死死锁困住依旧如此,所以山洞便是这片区域里最安全的地方。
但那里同样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一位八阶帝级强者,还是人类背叛者,即使被锁困了不知道多久的岁月力量所剩无几,却也依然具备着随时挣脱束缚拉着落一同归于尽的能力,而他毫无还手之力。
落一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但他只能如此,只能赌柳生南不会也不愿与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一同长眠在山峰之下。
不再多想,落一径直走到了之前开凿的临时地窖处,看了看上面完好的荆棘和石垒,轻松了一口气。还好,这里没被找到。
此时此刻的落一,急需营养和能量,但他的身体状态暂时不允许他进行捕猎,所以之前留在这里的人面熊肉,便是他最为重要的食物储存了,如果这里被找到、破坏了,那他就只能拖着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去进行捕猎了,而那会非常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那么去做。
搬开荆棘和石垒,清理掉覆盖在上面的积雪,落一单手熟练麻利地将大块大块的熊肉捆在一起,没想到前夜编好用来搭建防风屋的绳索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直到将大约百斤的熊肉捆好,落一单手拎了拎,看着剩余的大部分熊肉,落一没有再继续,单手发力将熊肉背在背上原路返回。
不多时,落一背着大捆的熊肉回到了山洞,随手将熊肉丢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随即转身又往外走去。他还要去取一个干柴、清水和冬青果,如果可以的话顺便捉些鱼来便更好了。
他要尽可能多储备一些食物和必需品,接下来的几天他不打算外出,要全力恢复伤势和熟悉禁域。
落一就这样一趟一趟往返于山洞内外,柳生南看着他不断忙碌着背回来各种各样的东西,嘴角有些抽搐。
“这小子……是真的把荒野当家的?”
等到落一终于忙碌完,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明媚温暖的阳光照射不进幽深的山洞,无论是落一还是柳生南自然是不在意这些,但当火焰升起,仍是不由得心情愉快了一些。
无论何时何地,人类终究是更向往光和温暖。
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落一一屁股坐在火堆旁,将一根粗大的熊腿架在火上烤了起来,随手拿过一枚冬青果叼在嘴里,开始熟练地处理一条足有五斤重的草鱼。开膛破肚剥鳞去腮,落一的动作很是熟练,很快就把草鱼处理干净,用一根木棍串起来架在火上和熊腿一起烤了起来。
忙完这一切,落一方才靠着岩壁休息起来,扭头看着一旁凌山的冰冷尸体,手指在夜暮白雪银白的刀鞘上轻轻敲了敲,左臂依旧无力的垂下,左肩处血肉模糊白骨裸露,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其中肩骨早已断裂,如今不过是强行拼合在一起罢了。
落一身上最为严重的致命伤一共三处,分别是胸口刀伤、左肩断骨、腹部刀伤,这三处伤口都是凌山所赐,除此之外包括后背、大腿等到处比较严重的伤势,也几乎都是凌山造成的,相较之下,其他伤口虽多,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看着人面熊皮毛上遍布的伤痕,落一着实有些无奈。为什么他就保存不下一身完好的衣物呢?这连衣物都算不上的熊皮此刻都是破烂不堪,堪堪勉强蔽体罢了。
很快,熊腿和草鱼的香味飘散而出,本就饥肠辘辘的落一食指大动,二话不说一口肉一口鱼的大快朵颐起来,看得一旁的柳生南直吞口水。
到了他这一地步,即使长时间不进食其实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这并不太代表他不想吃啊!在这山洞被锁困了数十年,他甚至都快忘了食物的味道了。昨晚落一急需食物恢复,他也没好意思开口,这现在食物摆在眼前,那香味要几乎飘到他心里去了!
“我说……那个小子……”
柳生南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落一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扭过头去不理他。
柳生南几乎要吐血了。那是什么眼神?那一脸的嫌弃是几个意思?
“不能白吃。”
落一边吃边说道,看都不看柳生南。
柳生南愣了一下才明白落一的意思,合着是想着从这里捞点好处啊!早说啊,上次那一副万事不关心啥也不要的样子害得他还以为这小子真看不上他这点存货呢。
“没问题,你想要什么?”
想通此处,柳生南顿时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自己这帝级强者终究还是要面子的。
等等,有哪里不对?
自己堂堂一个帝级强者,为什么沦落到在一个初醒一段的弱者面前争存在感的?
“你当初为什么背叛?”
“……”
不对,这画风绝对不对,你不应该问我要什么绝世秘宝武功秘籍吗?为什么你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此事也不是不能说,只是说来话长……”
“不愿意说就别说。”
“……”
你到底要闹哪样啊?我话都没说完你哪里看出来我不愿意说的?
“倒也不是不愿意说……”
“那就赶紧说。”
“……”
你他么真的想死吗?信不信我一气之下真的拉你垫背从此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愿意听就别打岔,先来块肉!”
落一没说话,随手撕下一大块烤肉,丢给了柳生南。
就像……喂狗一样。
柳生南已经出离了愤怒了,他算明白了,这家伙并不是故意气人,但举手投足三言两语就是能把人气个半死,这也算是得天独厚的天赋了。
“早晚有一天收拾你丫的!”
柳生南心里如是想着,动作倒是麻利地接过烤肉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不多时,柳生南吃完那一块烤肉,随意抹了抹嘴,看着已经啃掉大半熊腿和整条草鱼的落一,咽了咽口水,倒也没再索要,顿了顿开口说道:“我是最早的一批觉醒者,当年我们这一批一共有七百三十人,在那个混乱的末世时代,我们南征北战,一方面要与神族血战,另一方面又要处理人类世界的动乱。在这个过程中,一位又一位战友死去,越来越多的新生代觉醒者出现,那个时候虽然苦累,我们却也甘之如饴。”
说到这里,柳生南叹息一声,情绪有些低沉。过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不断地战斗,不断地杀敌,不断地死去,三十年岁月一晃即逝,再回首,熟悉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一皇三帝七候,世人如此称呼我们,然而只有我们知道,我们只不过是时代的遗留罢了。七百三十人,三十年,只剩下了十个。”
落一停下啃食,他感受到一股悲伤,由心的悲伤。
看了眼柳生南,又看了眼手中的熊腿,落一纠结了一下随手把熊腿丢给了柳生南,然后取出一枚冬青果继续啃。
柳生南看着落一丢过来的熊腿,愣了一下。看着熊腿上面清晰的牙印,柳生南哑然失笑,这个小子……还真的是没法说啊。每每当自己认为了解他一些的时候,他总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来打破他的认知。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小子啊!
柳生南记得一句话,是末世之前一个叫做什么“尼古拉斯·赵四”的人说过的——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啊!
柳生南倒也没嫌弃,直接啃起了熊腿,方才升起的一丝悲伤烟消云散。
“再后来,人类局势慢慢稳定了下来,人类高层和我们几个人也就在考虑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反攻。”柳生南一边啃着熊腿一边说着,“但人类对神境了解太少了,无数次战斗我们从未深入过神境。所以当时的首要任务便是深入神境搜集情报。而我率领的小队,奉命执行神境探索任务。”
落一啃完了冬青果,又取出装着清水的竹筒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柳生南无奈摇头,面前这小子就不能有点认真听讲的态度吗?不过此刻的他倒也是不太在意,继续说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告诉你了,我也不想回想那些事情。我能告诉你的是,那一次,我的小队一行九人,只有我自己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柳生南再次停顿,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那一次,我见到了神明。”
落一放下竹筒,擦了擦嘴,扭头静静看着柳生南,静待下文。
“亲眼见到神明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了神明的强大,那是让人生不起反抗之心的强大。”柳生南目露迷茫,“神明没有杀我,反而交给了我一滴祂的精血,那滴我成为不朽者的血。”
“所以你就背叛了?”落一歪了歪头,他不认为面前这个曾经征战了三十年的人类觉醒者先驱会这么简单就背叛。
“没有。神明将那滴血封存在了我的心脏里,告诉我是否吞噬那滴血的决定权在我。我能告诉你的是,神明并不是毁灭者!其他的你现在也不需要知道。”柳生南抚摸着胸口,神色黯然,“后来没等我返回人境,那场决定一切的大战便爆发了,我被困在了神境,进退不能。直到大战结束,我才得以返回人境,然而我满怀希望的回到了人境,等待我的却是……”
柳生南的眼中流露出愤怒与悲伤的神色,过度的愤怒甚至让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落一静静等着,没有出言打扰。
过了片刻,柳生南平复了情绪,啃了一口熊腿继续说道:“是无止尽的问询、调查,和变相的监禁。以及,我儿子的死讯!”
落一闻言瞳孔微缩,柳生南的话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我能理解他们的担忧,也能理解他们的做法,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换位思考,我大概也会那么做吧。”柳生南看着跳跃的火焰,自嘲一笑,“然而我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我的儿子会死?为什么我的儿子会死在人类手里?为什么他们没有保护我的儿子?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啊?”
落一沉默,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你知道吗?我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神境,我就没打算活着回来!”柳生南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愤怒再次爆发,近乎癫狂,疯狂的动作扯动铁链晃动着整座山洞,“我把我的鬼留给了我的儿子,本想临死前借助与鬼的联系传递情报出来,没想到落在有心人眼中,却成为了原罪!”
“他们以为我死了,他们认为我回不来了,他们觉得我的儿子不配拥有我的鬼!”
“所以他们杀了我的儿子,偷了我的鬼!”
“然而我回来了,他们怕了,所以他们竭尽全力诬陷我,用各种理由各种借口各种权力要将我定为背叛者!”
“而我的战友们呢?所谓的一皇二帝三侯呢?他们在沉默,他们没能保护我的儿子,又眼睁睁看着我被诬陷!他们什么都没做,他们明明应该做的!但他们没有!”
“很可笑吧?很讽刺吧?我为人类征战三十年,我的父亲,我的妻子,我的全家都牺牲在战场之上,我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他们却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既然他们不管,那我自己来!既然他们要我成为背叛者,那我就成全他们!”
“我吞噬了那滴血,我成为了不朽者,我也变成了背叛者!但我不管,我要杀了那些人,杀了那些杀了我儿子的人,一个不剩!”
“但是你知道更可笑更讽刺的是什么吗?是他们出手了!他们没有保护我的儿子,没有帮助被诬陷的我,却在我要报仇的时候出手拦住了我!!!”
“哈哈哈……真的他么的可笑啊!我恨,我恨啊,我一定要杀了他们,一定要!”
“我拼了命的一次次从包围中杀出来,我找到我的仇人,杀掉,然后再继续!一次两次三次……直到最后一次,我的仇人就剩下最后一个了,那个偷了我的鬼的人!”
“但我被拦下了,赤炼女皇出手了,一直驻守在前线从不曾返回后方的赤炼女皇,为了拦我回来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没机会了,我不可能在赤炼女皇的手下杀掉那人的!所以我请求她,哀求她,苦苦哀求她,只要她让我杀了那人,我可以被终身囚禁,也可以终身驻守前线不返回后方,甚至我可以自行剥离那滴不朽之血自刎!我只求能让我杀了他,杀了那个杀了我的儿子偷了我的鬼的罪魁祸首!”
“但她拒绝了我!那人天赋很强,在拥有了我的鬼之后会快速成长为强者,成为可用的力量!她需要那人的力量!她需要……所以我的儿子就白死了???我不接受!我无法接受啊!!!”
“所以哪怕拼尽了一切,我也要杀了那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但我失败了,赤炼女皇太强大了,强大到哪怕身为不朽者的我,也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突破她的封锁。我恨啊,我真的好恨啊!我恨那人,我恨赤炼女皇,我恨所有人,我恨这人境的一切!”
“可我什么也做不到了。”柳生南抹去眼角的泪珠,“她削掉了半座山,炼化成了六根锁链,用来锁住我。把我生生锁在这里,求生不能求死亦不能。对于不朽者而言,这是最为残酷的刑罚了。”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我儿子做错了什么?他们杀了我的儿子,我要报仇,却被锁在了这里,被冠以背叛者之名!而杀了我儿子的人却仍在逍遥法外受万千尊敬!这公平吗?这不公平!这不公平的人境,我他么受够了!”
“所以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彻底清洗这人境!”
落一看着癫狂过后平静下来的柳生南,却感觉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疯狂了。丢过去一枚冬青果,落一开口道:“所以你才会被锁困在这里。赤炼女皇一开始想必也没想好如何处置你,我想她应该是能杀了你的,不然只要多些不朽者,神境造就攻破人境了。直到你真的疯了,要清洗人境,赤炼女皇才下定决心锁困你。”
“或许吧。”柳生南接过冬青果,一口咬了上去,汁水四溅,“无所谓了,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便是报仇,便是清洗人境,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我都愿意。”
“我问你,在报仇的过程中,你可有伤及无辜?”
“有。”柳生南点了点头,“有几人聚集了数百民众要挟于我,他们死了。”
“那你便不是无辜的了。”落一目光平静,“那这背叛者之名你算是坐实了。”
“我也从未认为自己无辜,背叛便背叛了,这肮脏的人境,我不在乎了。”柳生南同样目光平静与落一对视着,“那如果是你呢?换成是你你会如何做?”
“他们会死。”落一给出了同样的答案,“尽敌皆杀,这是我禁域,也是我的路。拦在路上的一切,都可杀!”
“哈哈,好一个尽敌皆杀!”听到答案的柳生南仰头大笑,“那你以何立场来评判我的对错?”
“我没有评判你的对错。杀人者,人恒杀之。你落得如今地步,说到底终究是实力不如人罢了。如果你够强,你的仇人已经死了,你现在也不会在这里。”落一摇了摇头,“要杀你,只是因为你对我有杀意,你是我的敌人。尽敌皆杀,无外其他!”
“好,好,好,真是绝妙的答案!”柳生南笑得畅快无比,“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死在你的手里倒也不错,比死在那些伪君子手里可令人舒畅多了!”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落一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哪怕如今他与柳生南实力差距可谓天壤之别,可他仍坚定的认为自己会杀了他。因为他是敌人,那就必杀!
“好,我等着你!”
“对了,那人叫什么?”
“谁?”
“杀了你儿子那人。”
“你……算了,他叫钟离。”
“我会先杀了他!”
“为什么?”
“不爽!”
柳生南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如果那一天,也有这么一个人站出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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