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熬夜了。”拎着早点沿着小路走向教室的时候,安宁然像是不经意间提了那么一句。
“我不吃安利。”夏夕回的很快。
“艹,”安宁然忿忿不平的咬了一大口包子,包在嘴里含混不清的说:“我尽量很自然的引入这个话题了,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夏夕最见不得谁吃东西的时候说话了,更别说还是包子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立马嫌弃的跨出去一大步,丢下一句:“吃完再说。”
看来是又黄了,安宁然几口咽下包子,还剩点面皮,在塑料袋里粘上了水汽都软了。她看着也没什么胃口,放在手里和塑料袋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已经快开学一个星期,大家基本也都摸清了各科老师的脾性,日子也就松活了许多,晚上闲来无事的时候还能抽空看看小说。
其实这样说也不对,时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就算没有时间安宁然也会自己挤出时间来摸鱼玩耍。
她现在和夏夕同吃同住,这也是她们女生的默契。自从有一天早上安宁然婉拒了王晓雨的邀请,跟着夏夕一起去了食堂之后,王晓雨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她,就连在教室里做同桌两人也都只是打个招呼,全然不追问为什么感情突然就生疏了。
有些问题的答案实在是太过明显,她们彼此心知肚明。
到了教室安顿好,安宁然还是没有放弃,把夏夕摁到自己的座位上:“求你吃一口,这篇和之前那些很不一样,这是个破案推理刑侦文。”
夏夕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不过倒也没阻止安宁然继续说下去。
正在安宁然安利的当儿,周彧和魏轩走了进来,现在离早读还有几分钟,这个时间适合干吹牛聊天吃饭补作业吸引男神注意等一系列事情。
“听我给你说嘛!”夏夕当然一直在听,可安宁然控制不住自己,加大音量又说了一次,语气有点像是在撒娇。
果然,周彧也注意到了身后的骚动,对着她们笑笑。
安宁然觉得自己有病,还病得不轻。
“总之,那个go...不,那个男主是很傲娇冷漠的性格,破案非常厉害,另外一个男主虽然在侦查方面没什么天赋,但是一直都默默支持着他的搭档,在最困难的时候两个人相互扶持度过难关。”
这和自己想表达的完全不一样!
可安宁然现在整颗心都扑在周彧那带着浅笑听她讲话的侧脸上了,讲的颠三倒四,也不知道夏夕听进去了多少。
果然,夏夕很不给她面子的回了一句“就这?”起身离开。
安宁然有些沮丧地坐回椅子上,她本意不是如此,可一看见周彧,她三魂六魄全都不知道丢到哪了,哪还有心思讲什么破案故事!
周彧倒是看着安宁然一脸欲言又止,过了好半天才叫住她:“同学,”这么久了他还是不知道后座的名字,“你也喜欢看《福尔摩斯探案集》啊。”
当然不是,安宁然在心里默默吐槽,可面上春风荡漾来了一句:“我超喜欢。”
说完她只想打自己。
“别提醒我,让我推理出你想去哪里吃饭。”
“爪巴。”
“哦?”安宁然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你用‘爬’这个词当线索对吗,虽然你特地拆分成两个字诱导我选择二楼食堂,但是通过‘爬’这个动作能达到的,只有一楼食堂!怎么样,我分析的没错吧。”
夏夕比安宁然高一截,此刻正居高临下蔑视的望着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你蒙对了”,说完就拉着安宁然往食堂赶。
夏夕不愧是学霸,用词很讲究,“蒙对”,安宁然确实是蒙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刚才声嘶力竭的浮夸表演根本不是为了推理。
虽然她没回头,可她隐约晃见了周彧的身影,还听见了周彧刻意压低不被她们发现的笑声。
因为自己一番话,能博得他一笑,安宁然就很满足了。
一楼食堂人声鼎沸,安宁然吃饭的时候还频频回头看周彧会不会出现。
那种狂热褪去后,她只觉得一阵没来由的空虚,真是没劲透了。理智恢复后她简直想要冲回去辱骂那个像跳梁小丑一般蹦跶的自己!
可是她心里清楚,就算再来一次,哪怕再来一百次,她还是会那样做的。
只要一看见周彧她就不是自己了,所有的行动都不受自己控制。
她本人对推理并没有什么兴趣,几次卖弄也只是吸引周彧关注的幌子,估计这件事的记忆在她开始下本小说的阅读后就会烟消云散。可安宁然没想到夏夕还真把推理放在了心上。
中午午休,学校立下硬性规定:没有特殊情况的学生都要回寝室休息,所以那些走读生也会有床位。虽然说是午休,可这宝贵的属于自己的个人时间,在生活老师带着点名册催她们上床之前,所有人都会争分夺秒的玩耍或者学习。
上官风是掐着点跑进寝室的,随手关掉寝室门将生活老师对她的怒斥也隔绝在外。
夏夕已经窝在床上,以一个慵懒惬意的姿势瞟了一眼上官风书桌上带着水珠的饮料瓶,随口问了句:“上官风,你今天和杜曼在超市吃的饭吗?”
上官风拧开可乐瓶,她害怕喷出气泡溅到自己身上,又把手伸长了一点,答道:“对,怎么了?”
夏夕翻了个身道:“没什么,刚刚在操场看见你们了,去看关峰打篮球了对吧。”
说这话时,夏夕已经躺好,所以全然没有看见安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直勾勾地盯着她。
明明她们俩今天吃完饭直接从食堂回了寝室!哪儿能在操场看见什么东西!
安宁然刚想开口问,就听见一声带着力度的敲门声,生活老师站在门外透过小窗幽幽的看着她们。
已经打了铃,现在是午睡时间,纵有千般疑虑,安宁然也只能认怂,缓缓地躺下去。
下午去教室的路上,安宁然才找着机会缠着夏夕追问。大概是被安宁然夸的不好意思了,夏夕抿着嘴笑了起来。比起一直以来的老气横秋,她这一笑才让她整个人有了点小姑娘的样子。
“其实也没什么,”虽然夏夕佯装谦虚,可安宁然都能听出平静语气中压抑不住的小得意,“平时上官风都是和她男朋友一起吃饭,今天早上在大课间,她专门跑去4班叫杜曼。按她们俩那个亲密劲,有什么不能跑到对方寝室说,那肯定是要在午休之前发生的事了,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吃午饭。再说中午,你看上官风带回来的那瓶水瓶身已经冷凝了,超市到寝室路程那么短,饮料肯定不是才买的。那只能是去了操场再折返回来,如果她们吃的是食堂,不可能有时间去了超市买水再去操场看篮球再回寝室,所以刚才我才那样问她。”
安宁然还是第一次见夏夕一口气说那么长一段话,注意力倒是没怎么放在话的内容上——她的好奇心已经在夏夕说出冗长分析的时候灰飞烟灭了。
夏夕本来长得就好看,现在说起感兴趣的话题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更是惹眼得不行。安宁然有些看呆了,想直接跳过这个“中午哪里吃饭”问题,真情实感的夸一句你好漂亮,又怕夏夕觉得自己没认真听她分析心里不舒服。
所以还是得接一句和推理有关的。
“那我们在一起走了那么多天,你有没有推理出什么来?”
说完这句安宁然心下就暗自窃喜,这样一来又把问题推给了夏夕,巧妙的掩饰了刚才自己光顾着看美女走神的事实。
再者,自己平平无奇,就算夏夕再怎么观察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两点一线的生活,不是寝室就是教室,连个社团都没参加。实在是再单调不过了。
没想到夏夕倒是认真看了她一眼,追问了一句:“你真要听吗?”
真要。她这种人,从内到外都白纸一...
“你有喜欢的人。”
安宁然愣住了。
她大可以在这时候矢口否认或是以一句玩笑话带过。但这句话来的太快太狠,甚至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她几乎被夏夕语气里的自信煞到,还很配合气氛的吓得抖了抖。
“是你前座。”又是一个肯定句。
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装傻显得太蠢,安宁然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收起自己那点小心思,想要不被人发现,可藏了那么久,却被夏夕用一句话就点破。
她很认真地点点头,在听到夏夕保证不告诉别人之后,又好奇问了一句:“你怎么?”
怎么看出来我小心谨慎喜欢了那么久。
显然夏夕没有注意到她那点少女情怀被戳破的忧愁,很认真的给她一一列举:“很明显啊,你吃饭走路老是张望,当然这不是铁证,你还记得那节语文课吗?”
安宁然茫然:“语文课一般我都在冥想。”
“.....‘廉颇蔺相如’那节。”
那节课安宁然有印象。
语文老师李老,照例带着她厚厚的教案,照例问他们沉默的全班:“《廉颇蔺相如传》算是什么传?”
底下一个浑厚的男低音响起:“二人转!”
人群先是停顿了一下,不知谁先带头笑了起来,笑声像是会传染一般,全班都闹成一团。
他们毕竟还是少年,成天待在一处不能动弹,浑身都不得劲,一抓住机会就想释放天性,肆无忌惮的张扬着他们的青春。
安宁然倒是没笑,她正发着呆,还没缓过神来,不过意识快于本能的去看周彧。
这只是她无数次的条件反射,没想到这一次被夏夕看见了。
“当一群人大笑时,每个人都会本能的看着他们觉得最亲近的人,”夏夕最后盖棺定论,“英语杂志上的例句诚不我欺。”
风很大,吹得她们都眯起了眼,安宁然将吹乱的碎发重新捋到耳后,将脸扭向一旁叹了口气,用自认为沧桑成熟的嗓音缓缓开口:“其实一开始...”
“我没兴趣。”夏夕接话速度甚至比早上更快了。
大概是看安宁然表情太受伤,她又好心补了一句:“我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周彧到现在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呢,安宁然心想,中学单相思能有什么结果,无非就是十年后的同学聚会上“祝你岁月无波澜,敬我余生不悲欢”。
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可就这点“不悲欢”的愁思让她哀怨了一整天。晚上睡觉前她愤愤的把那本推理小说从书架上清除。
有时候分析的太透彻也不是件好事,得过且过,知足常乐。
比如她现在还勉强能跟上高二学习进度并在学有余力的时候走神玩耍,比如她现在有一个猜不透心思看上去无欲无求的朋友,比如周彧现在还是她的前座,这就足够了。
在入睡之前,她这么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