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坦气呼呼地在喝闷酒，喝一口，拍一下桌子，骂一声：“苏铭我操你姥姥！”
喝酒的人都好笑地转头看着他，有人认出这小子就是昨天投江的人，不由得都低声议论起来。
李坦听得清清楚楚，火气更大了，猛一拍桌子，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大喝道：“你们昨天怎么不下水救老子？”
酒客们都吃了一惊，都低头转脸，不敢再看他了。
李坦讨了个没趣，一肚子闷气，没处发泄，气得首哆嗦：“没一个好人，没一个好人……”他指着碗里的红烧肉：“你是苏铭！”
于是他开始大口大口吃红烧肉：“苏铭，我吃你的头，吃你的手，吃你的脚……”众人都惴惴：这人恨那个什么苏铭都恨得快疯了。
吃完了“苏铭”的全身，李坦才稍稍解气似地拍拍肚子，开始唠叨：“没一个好人……”一个临窗而坐的老人微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看事不要太偏激了。
世上难道真的连一个好人也没有么？”
李坦一怔：“你是跟我说话？”
他那一肚子火马上就找到要烧的目标了。
众酒客都有些同情地望着那个老人。
因为那个老人就是郝老爷子。
郝正仁郝老爷子是本地第一号大善人，第一号老好人，也是第一号正人君子。
郝老爷子乐善好施，急公好义，为人正首，孝行感天，深得本地人士的敬重。
因此当年朝廷举孝廉的时候，县里便将他的名字报了上去。
所以，一般人见了郝正仁，都是很恭敬地让开道，诚心诚意地叫一声“郝老爷”或是“孝廉公”。
郝孝廉见李坦发问，微笑道：“正是，老夫郝正仁……我不管你有什么好不好的！”
李坦怒气冲冲地道：“你是个糟老头子，刚才你说我什么？”
“老夫说你太偏激。”
郝孝廉含笑看着他，丝毫不为“糟老头子”西个字生气。
“我怎么偏激了，嗯？
老头，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还我个公道，老子决不饶你！”
李坦气急败坏地一掌劈在桌子角上，顿时将桌角楞生生切下一块来，象切豆腐一样利索。
李坦手底下功夫如此惊人，又凶狠蛮横，根本不讲理，郝孝廉再硬下去，岂不是自找苦吃？
众人都暗暗担心。
酒店老板慌忙急火地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道：“这位壮士……嘿嘿……哎哎，壮士切莫动手，有话好商量，郝老爷子，你老也别……啊？
嘿嘿……”郝孝廉根本没有吃惊的样子，他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年轻人，看来众人都在怕你发酒疯。
我看咱们还是到外面说去，好不好？”
“不好！”
李坦回答得十分干脆：“不好不好不好，老子就是要坐在这里。”
“舍下离此不远，就请壮士移步舍下，如何呢？”
郝孝廉不但没生气，而且还是那么慈祥，不愧是第一号老好人。
“不好，不去！”
李坦开始放刁了。
“舍下有上好的美酒数坛，壮士何不去痛饮一番呢？”
李坦一下就站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郝孝廉微微笑了笑，朝众人拱拱手，这才往门口走：“壮士请随我来。”
李坦冷笑：“去就去，还怕你吃了我不成？”
郝孝廉的家在河边，是座西进的小院，白墙黑瓦，朴素大方，丝毫没有富贵人家的气象，倒象个只是小有田产的人家。
李坦的眼珠子一阵乱转：“老头，你好像不像有美酒的人啊。”
郝孝廉哦了一声：“壮士且稍候，老夫这就去取酒来。
请坐，请坐。”
李坦老实不客气地坐下了，跷起了二郎腿。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里屋里说道：“正仁，谁来了？”
郝孝廉忙柔声道：“娘，是一位壮士，听儿子说家里有好酒，特来拜望的。”
苍老的声音在叹气：“你先进来一下，我的枕头掉在地上了。”
郝孝廉一掀竹帘，抢了进去：“娘，儿子这就给你拾起来……娘，还有事么？”
“没有了。
正仁啊，好好招待客人，不可怠慢了。”
“是是，儿子一定不会怠慢客人的。
娘，你歇着吧，待会儿子来给你捶捶背。”
李坦的二郎腿架不住了。
郝孝廉没有妻儿，没有仆人么？
李坦觉得不可思议。
按理说，郝正仁家里应该有几个婢女侍候老夫人的。
而李坦却亲眼见到，郝孝廉是亲自服侍母亲的。
郝孝廉果然当得起“孝廉”二字的。
李坦不由得对郝孝廉大起好感。
郝孝廉慢慢退了出来，低声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侯了。”
李坦浑身都不自在了：“没什么，老人家，我……告辞了。”
“这……”郝孝廉反倒愣住了：“莫不是老夫有何失礼之处？”
“不是，不是。”
李坦不愿多说，拱拱手，扭头就跑。
“壮士，壮士……”郝孝廉追出门，李坦却早跑得没了影儿。
郝孝廉摇摇头，苦笑着喃喃道：“年轻人啊，年轻人……”好象他一生下地就六十岁似的。
李坦又高兴了，因为他发现，世上还是有好人的，虽然不多，但有。
因为李坦现在己经找到了一个大好人郝孝廉，所以李坦又觉得欣慰了。
刚刚高兴了没一会儿，李坦又不高兴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不是好人”的人。
苏铭笑咪咪地迎面走来，看样子是找他的。
李坦“呸”了一口，扭头就跑，拐进了一个茅厕。
谁知苏铭也跟了进来：“李坦，生气啦？”
李坦顾自解手，看都不看他。
苏铭也解裤子：“喂，你他娘的怎么了，老子可没惹你。”
“你没惹我？”
李坦气得手一扬，裤子往下滑，连忙又扯住：“你他娘混蛋！”
“我怎么混蛋了？”
苏铭气势汹汹地抖了抖：“你要不说出个子午铆酉来，老子今天决不饶你。”
李坦一瞪眼：“你是想打架是吧？”
苏铭也不含糊：“是你要打架。”
李坦脸都绿了：“你当着那小姑娘，说老子什么？”
苏铭似乎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李坦吼道：“昨天晚上！”
苏铭恍然大悟般地拍拍脑袋：“啊，想起来了，我最近记性不太好。
你是为这个生气啊，怪不得，怪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