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的月亮被笼罩着一层灰蓝色的轻纱,稀疏的月色洒进风影园中,隐隐瞧见小石路的尽头琼花树下躺在摇椅上悠闲摇扇的闭目少年。
不过一会儿,一个粉衣简衫的妙龄少女端着一盘诱人的樱桃蹑手蹑脚的向季橙走近。
她淘气的笑着来到了季橙身边,一双桃花眼笑的弯了,就好像在想什么鬼点子。她皮肤细白的手轻轻地捡起一个暗红色一看便熟透了的樱桃,动作轻缓的放在季橙微翘的唇上。
季橙剑眉霍的舒展,笑了笑他刚要张开嘴去含住樱桃,少女俏皮的速的将手移开,嘻嘻的笑出了声。
季橙无奈轻笑道“竹心,你到底是要喂我还是怎样?”说着睁开了眼,合起了纸扇。
被唤作竹心的少女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古灵的道“公子要睡就去屋里睡,夜里风大吹坏了公子,两天后婚典上交不出人夫人可要拿我问话了。”她说着,转身在一旁的小圆凳上坐下。
季橙眨眼苦笑一声道“抵不过你这丫头的牙尖嘴利,我不过养养神,还没有睡意。”说着,捡了一粒樱桃咬在嘴里。
竹心捧着盘子,瞧着季橙片刻扬起小脸微微笑道“不要说我说错了,我总觉得公子你这段日子好像心事重重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单手拄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想了想道“对了,好像就是在得知要与沅婷小姐成婚之后,说着歪了歪头看向季橙。
季橙知道逃不过她的目光,这么多年来自己是有多少小心思是逃过竹心的眼睛的,这丫头不愧像君儿所说,是自己肚中的一条蛔虫。
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望向她道“照你这么说,如此好的一门亲事,我为什么会不快乐呢?”
竹心笑的明媚又似认真的想过后道“要说你待她更似妹妹,倒更让人相信。”
季橙滞了滞,嘴边笑意渐逝道“此话不错。”
竹心忽然莫名的哈哈笑了起来,季橙瞪着她等待着下文。
终于她笑得直起腰来,一双眼乐的眯了起来道“那岂不是有人被逼要与自己的妹妹成亲了,难怪公子闷闷不乐,要换做是谁笑不出来呢?”
季橙搭着眼皮瞪着她,也不气只是道“稍微有点人性的都不至于笑成这样。”
竹心笑着笑着,也知道季橙心里不好受,便忍住了只是在心里想着这二人成亲之后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竹心就是这样的性格,跟着季橙这么多年,说是婢女却更像是他的红粉佳人,全季府最懂他的就是竹心,用季橙的话评价她就是“毒舌永远比讨好人的时候多,冰雪聪明有什么用”!是最为贴切的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季橙思着什么,轻声问道“如果你不在京城,会去什么地方?”
竹心抵着下巴,精巧的五官在月色的照映下格外的迷人,就连季橙也曾经想过自己将来的夫人会不会是竹心,不过他只是想想,聪明的男人是不会娶红颜知己为妻的。
竹心脸上溢满了光辉,道“我想去扬州。”
季橙挑眉轻声道“扬州?”
竹心点了点头,捻起一缕发辫缓缓念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季橙微微一笑,早已沉浸在诗中的山水意境,心中想着有些事也是时候该下定决心了。
可是一想到娘,季橙又变得不坚定,可是他非要这么做不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没有办法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为妻的。
这晚的星辰在季橙眼里格外的熠熠生辉,他有着心里的一份执念,无论在多黑的夜里都能看见希望。
由于他这段时日佯装妥协服从,使他大婚前夜,他在留下一封书信后骑上他最为得意的良驹紫厌顺利的脱逃了。
带着他对父母的愧疚和对自由的向外踏上了这未知的江湖。
很快次日一早,季府少爷逃婚的消息在京城像炸锅一般的速度传开了,若非亲眼去季府瞧见季德庸雷霆震怒的模样,只怕很难让人信服这是真的。
全京城的人说什么都有,看热闹的,笑话李家姑娘的,臭骂季橙是个纨绔子弟是个大傻子的,总之似乎满大街只要有人的地方似乎都在谈论此事。
这可真应了那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季府出了这种事,百年还是头一次,可想而知季德庸有多恼怒。
季府,还是四处可见张灯结彩,双喜迎门,此情此景直教人唏嘘,堂厅里季德庸来回踱着步,神情肃然,不可亲近。
余氏仍旧一身华服打扮端坐在那里,手中还拿着季橙留下的书信是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有好几处的字迹早被泪水模糊了,可每一句对不起都深深印在她的心里。
既然走了,余氏只希望季橙能够平平安安。
季橙一路马不停蹄,这个时候早已离开北京城了,他没有让自己回头,因为已不能回头。
紫厌飞快的在树林中穿梭,错落有致的马蹄声似乎要响彻整个绿林,一时间鸟飞蝉惊。
风过树叶的窸窣声似在耳边飞快而过,正当此时不知怎地紫厌身子猛地前倾,一声长嘶划过,连人带马向地面栽去。
季橙仰翻在地面上,回头时紫厌前两个腿跪在地上,季橙这才发现原来紫厌前后蹄间有一条粗粗的麻绳分别系于左右两棵树干上,压着地面很近,似乎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季橙刚要起身,只听四面八方都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向他压近,看清了原来是一群土匪强盗的打扮。
几个衣衫不整,裸露身形的壮汉呲着牙向他靠近,一人打量着他说道“老大,怎么样这小子还不错吧?”一说话口里金牙一闪一闪的。
季橙揉着手肘心想坏了,这下掉到贼窝里了,听他们的语气似乎不只求财那么简单啊。
另一人瞅着一旁的紫厌道“这小白脸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公子,瞧这马,和咱们寨里的那是一回事儿吗?肯定值不少钱!”
季橙猛地看向说话的人,好像他担心马都比担心自己要多。
那人瞧他如此望着自己,竟无半点惧意,恼道“看老子干嘛?我看你还不了解处境……”说着挽起袖子似要动手。
此时,几人之后走出一个肌肉结实的壮汉,道“住手!”说话之人锃光瓦亮的头上系着圈蓝色绸布,细小的眼睛凶光清晰可见,胖的发白的左脸上有一道深深的遗留很久的刀疤一直连到嘴角。
此人应该就是强盗头头,季橙虽是一个世家公子,不懂武功,可是小的时候有幸结缘一位高人,传授了他内功心法,身体底子过硬,更学得一项绝技,就是打石子,季橙要打人左眼绝不会打中右眼。
可是眼下这么多人,他要脱身实属难事。
那光头老大瞅着季橙,咧嘴阴笑了两下,故意将脸贴进了坏笑道“嘿嘿,小子,到这份田地还能这样直视我兄弟几个的,真没有几个,你还挺有胆魄的。”
季橙苦笑道“若是求饶有用,我也不怕一试,只不过在下是个明白人,深知各位的来头,今日若是不从我这儿取些什么,恐怕是不会放我安然离去。”
这人怔了怔,见季橙把话都挑明了讲倒也稀奇,笑道“你这小子,倒也有趣,我头一次见你这样活得明白的人,爷今天心情好,识相的把钱财都交出来,马留下,我就让你从这过去。”
季橙想了想道“钱可以都给你,只是这马不成。”
黑三儿道“呦呵,你还跟本爷讨价还价了,真以为我不杀你啊!”
旁边一扛刀的瘦子从后面跑到头头跟前道“大哥,之前不是有人想要买‘公’的吗?我看这小子成。”
季橙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情形有些不妙了。
黑三儿微眯起原本就细小的眼睛再次聚起绿光上下打量季橙一番后,眼前一亮大笑着道“差点把这买卖忘了,不错,这小子细皮嫩肉,给那张家的大小姐做相公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季橙差点没喷出来,听过有人买老婆,头一次听有女子买相公的,还好还好,总归不是卖给人肉包子铺绝望。
季橙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苦笑了出来,这种情形下,这样意味深长的笑意着实不合时宜,众山贼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瞧着他。
毕竟一个正常人在面对这么多山贼还能笑得出来,不是他有信心能突破重围就是他脑子有病。
不过显然季橙两者都不是。
众人相互交换了眼神后,黑三儿也没有心情和他瞎扯,扬手道“兄弟们把这小子抬回山上,还有这匹宝马,改日咱们一起卖个好价钱,也好让寨里的兄弟去红姐儿那快活快活”。
话音刚落,季橙立马敛住了笑容,神情一肃看向紫厌。只见三四个大汉向它走去。
那瘦子正要去拉紫厌,紫厌似望着季橙的方向,马蹄已有些不安分了,只听一声长嘶已奔腾之势跑了。
黑三儿吼道“快截住它!”
可惜就连紫厌的尾巴都摸不着了,谈何拿下,要看着到嘴边的肉就这么飞走了,黑三儿气得直骂脏话。
季橙望着紫厌远去的方向倒是松了口气,他好像忘了自己也自身难保了。
黑三儿不爽的看向季橙,瞧他闭着双目已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心情才转好,喊道“回山寨。”
山贼们吆喝着,瘦子从腰间取了块白布塞在他的嘴里,两人架着他往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