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群与傅筱庵正在进行一次密谈。
“这两个人已经在我们的监视名单上了。从昨天起,他们的一举一动就没能逃出我的眼睛。”李士群手指点着面前的一页纸,很有把握的道:“戴局长的胃口真大,竟然妄想一口吃掉……”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坐在对面的傅筱庵明白他的意思。
“幸亏他们找的人是我。我虽然与许天民素有私交,但大是大非面前我是不会含糊的。而且,我以前就怀疑许天民与军统有联系。果然,戴笠的特使一到上海第一个找的就是他。”
“根据情报,这个特使吴友仁是军统的一个书记长。他秘密潜伏回上海,任务就是要刺杀汪主席。在越南,军统的毒计没有得逞,如今还是贼心不死。吴友仁和许天民找到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是因为你和许天民是至交好友,另一个方面恐怕也是你曾对新政府颇有微词吧。”
傅筱庵的脸微微一红。他确实曾经对许天民报怨过自己目前的职位既发不了财,还受日本人的闲气。他刚想辩解,李士群把手一挥:“现在事实证明,你对汪主席和新政府是忠心耿耿的。这一次,我们既粉碎了军统的暗杀行动,又保护了汪主席的安全。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请功。”
傅筱庵心中一喜,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实施抓捕吧。”
李士群笑得极阴险:“只抓这么两个人,不是我做事的风格。军统特务如此胆大妄为!我要利用这次机会,引出军统上海站的所有特工,将整个军统上海站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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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梓凡与同学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小凡,你这几天很奇怪哎。怎么都不搭理人?跟你说话你也不吭声。”同学有些担忧的问。知道她父亲刚刚去世,所以想尽量多陪陪她,多开导她。可是这几天,荣梓凡的心情特别不好,说话也比平时少得多。
“我没事,你别理我。”荣梓凡有些烦燥。好不容易大哥留在上海了,在家里没住几天就又搬出去了。她能说是因为大哥当了汉奸,与母亲反目所以自己心情不好吗?她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边恨恨地想,要是那天母亲没有从报纸上看到那则消息,说不定此刻一家人还象前几天一样和乐融融呢。只是她也心里清楚,造成今天这种情况的真正原因,是荣梓义接受了新政府的职务。母亲是对的,那么错的就是大哥了……
“小凡,你看那个,多好看。”同学指的是街边挂在玻璃窗上的一个大幅广告。照片上是一个身着无袖旗袍的摩登女郎,白皙的胳膊,猩红的嘴唇,诱人的眼神。但荣梓凡注意到的不是这个,她看到的是广告上《大美晚报》的徽标。对,就是这家报纸,把大哥进新政府的消息堂而皇之的登了出来。
荣梓凡血往上冲,左右张望了一下,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直接扔到了图片上女郎的脸上。女郎仍然是满面笑容,但是她脸扁了,同时,这一整块玻璃,“哗”的一下全部碎掉!
街边不少行人停下脚步,驻足观看。荣梓凡的同学呆了一呆,拉起她的手就跑。荣梓凡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跑了起来。
后面有人在追,大声喊着让她们停住。两个人跑得更快了。荣梓凡直跑得满头大汗,她的同学也好不了多少。前面一个十字路口,梓凡叫道:“我们分两边。”她直接左转,同学很机灵的往右边跑去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荣梓凡终于停了下来,扶着街边栏杆喘着粗气。她断断续续地道:“不跑了,打死我也跑不动了。”
追她的人也停了,气喘吁吁地道:“小姑娘真能跑啊,这让我都追出来多远了。”
“你怎么净追我啊?那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我亲眼看到你砸得我们报社玻璃,我不追你追谁啊?”这是一个身着西装的青年,戴着黑框眼镜,眉目清秀。只不过也跑得有些狼狈,乌黑的头发乱了,里面正有汗珠调皮的钻了出来。他上下打量她:“看你也不象是恶作剧的人。说吧,为什么砸我们玻璃。”
荣梓凡拿出手帕开始擦汗:“看着不顺眼,就砸了。”她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心情反而好多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叫你家长来领你。”
“干嘛找家长?”荣梓凡心虚起来:“我赔你钱还不行吗?”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那个青年很是严肃:“这是品质问题。今天你不高兴就能砸别人玻璃,明天心情不好了又会干出什么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再不让家里人好好管教,以后长大了还不反了天了。”
见他说得认真,荣梓凡不由“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的学究气,象个老夫子!您老贵庚啊?”
荣梓凡笑颜明媚,那个青年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让家人来领我,就不用赔玻璃了呗。”
“重要的是你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人笑道:“不过,玻璃也还是要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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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精卫将于24日到沪视察工作。届时SH市长傅筱庵会在家中设宴款待。”上海共产党地下情报小组接到领导指示:“收集相关情报,留意傅筱庵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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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租界的愚园路,高大的梧桐树掩映下,能看到一幢幢形状各异的西式建筑。荣梓义和梓忠的新住处就在这条路上。虽然小楼面积不大,但独门独户,底楼还配有花园。花园里树木繁盛,各种绿色植物枝枝蔓蔓,顺着墙体,爬上了二楼。整个小楼几乎被树叶笼罩成一团绿雾。
最先登门拜访的是杨太太和她的女儿雨诗。
杨太太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对于房间格局布置还算满意:“嗯,你的眼光不错,这里确实是个好住处。只是,你看这些树枝树叶,都快爬进房间里来了。我找人帮你修剪一下,以免影响光线。”
“舅母,您可千万别给我动。我看中这里,就是因为这种乡野情趣。原本上海植物的绿色就不讨喜,现在这个季节更是灰突突的。您要是都给我剪掉,还剩下什么了?”
“妈,你就别管了。表哥这种文人风范咱们是理解不了的。他就是喜欢这个郁郁葱葱或者说是乱糟糟的样子。”一般这种情况,杨雨诗都要站在表哥一边的。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试了试座位的舒适程度,觉得还算满意,便伸长了腿,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她猫一样的眯着眼,两个深深的酒窝衬得她的笑容蜜一样甜。
“好吧好吧,反正也是你们住,你们说怎样就怎样吧。”杨太太瞪了女儿一眼,气她的不拘小节。
“就知道舅母最是开明。”
谈笑间,荣梓忠端上热气腾腾的茶点请大家品尝。
杨雨诗拉梓忠坐在一边,道:“表哥,你们也不请个佣人帮忙?”
“是啊,要是你们找不到可心的,我帮你们找。或者就从家里差两个人给你。”
“这里就我们两个,哪里需要那么多人。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每天有人固定来打扫一下就可以了。”
“那吃饭怎么办?”
“就在办公厅吃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到舅母家去吃嘛。”
“嗯,那样最好。你们可得常来。”杨太太爱热闹,又偏爱梓义和梓忠,能时时见到他们她确实高兴。
接下来登门的是荣梓凡。
不巧的是,当天只有荣梓忠在家。没看到大哥,梓凡虽然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兴致勃勃地参观了一下新居,时不时点评一下:“我不喜欢这种颜色的家具,老气横秋的……这里还有个小门哎……这个窗户真大,视线太好了,能看到很远……楼梯我喜欢,我就喜欢有这种弧度的楼梯。”
梓忠笑了。他比了一下,意思是说她再喜欢也不允许她坐在楼梯扶手上往下滑。
“我又不是小孩子,现在已经很少那么干啦。”荣梓凡嘟着嘴道:“二哥,你们就打算在这里长住了?真的不回家了?你不知道,现在家里气氛压抑极了。三哥忙得不见踪影,母亲又总板着个脸。不如你们回去吧,给母亲认个错。母亲不会责怪你们的。”
梓忠叹了口气,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我知道你尽是听大哥的,可你也得劝劝他啊。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多好,为什么要分开嘛。”
梓忠解释这是立场问题,并不是劝和一下就能解决的。而他,得听大哥的。
“唉,我也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算了算了。”梓凡使劲摇了摇头,象是要把不好的事情从脑袋里摇走:“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你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她打开带来的两个大包,一样一样的往外掏:“这是我刚买的床单,好看吧?记得要洗一下才能用。这几本书是我们老师推荐的,我还没看呢,先给你们看。看完可要记得还给我的。这几个是我在前面一个摊子上买的,多可爱,你就摆在床头吧。这个是在平济利路旧货市场淘来的,我一看就是大哥的风格,放书房里最合适。这些都是你们喜欢吃的……”
梓忠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做手势问她,这么沉的东西她是怎么拿过来的。
“这你就不要问了,我自有妙计。”荣梓凡笑嘻嘻地答道。
那我一会儿开车送你回家,这里离家有点远,你一个人不安全。
“不需要!有人送!”荣梓凡仍是摇头。
是谁?
“不告诉你。也不许你问!”荣梓凡笑魇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