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延珩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紧急抄撰的文书上，墨色晕开了一小块。
他不动声色地翻了一页，轻描淡写道：“只是为了交好安国公罢了。”
裴穆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
但是他打心底里不相信这棵铁树能开花，于是他决定信了。
“那你确实得对人家独女好点，不然结亲不成反结仇就不好了。
你这木头根本不懂女人，要不要小爷教你几招？”
裴小公子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笑他人的机会，就算明知道会付出代价。
“玺公公，送裴公子回府。
另备一份礼带过去，就说本王谢过太傅帮忙调阅礼部卷宗。”
祁延珩懒得理裴穆这个记吃不记打的，扬声喊人。
“殿下！
你怎么卸磨杀驴啊！
我爹要是知道我假借他的名头调卷宗，绝对会打死我的！”
裴穆急得哀嚎，就差去抱祁延珩的大腿了。
然而最终，他还是被玺公公带着人“请”走了。
雅间内恢复了安静，祁延珩翻着面前的文书，却有些看不进去了。
他不觉得自己是动心了。
他想，他大约只是觉得，那般鲜活通透的姑娘，不该被圈进皇家这个乌烟瘴气的牢笼。
他得护着这个姑娘，与什么谋算计划都无关。
他绝对不会，让她变成第二个德妃。
……安国公府内，苏晗看着始终一副欲言又止样子的父亲，挥挥手屏退下人，主动开口问道：“爹爹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安国公将筷子轻轻放下，看着女儿长叹一声，“晗晗，我这半生戎马，自认上对得起圣人，下对得起百姓。
可…可如今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咱们这个家。
当年我没能保护好你母亲，现在又害你婚事无法称心如意。
我突然，有点怀疑起自己这半辈子的意义了。”
“爹爹别这么说。
爹爹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女儿以您为荣的。”
苏晗温柔的笑着，“女儿自小看着您与母亲伉俪情深，自是也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只凭这个，女儿的婚事想要称心如意便是千难万难了。”
“再难，也总是能实现的。”
安国公不赞同。
他的女儿如此优秀，配得起这世间最好儿郎的全心全意。
苏晗也不与他争辩这个，转而问道：“爹爹觉得齐王殿下如何？”
安国公思考了片刻，认真评价道：“样貌算得上俊逸，但面容冷酷。
内宅无人，但他注定无后。
性情倒不全似传言中的我行我素，武功应也是藏了拙。
可他身为皇子，如此行径怕是另有所图。”
苏晗对这个评价并不意外，继续问道：“爹爹觉得，若是今日齐王不来府上，首接去面见圣人请旨赐婚，结果可会不同？”
“这……”安国公沉吟片刻，懂了女儿的意思。
就算齐王并未前来，圣旨也是能求得来的。
区别大概只在于，他乍闻婚事会进宫闹上一闹，惹得圣人不快。
如此一来，结果更是不会更改。
“爹爹是关心则乱了。”
苏晗见父亲面色变幻，猜他也己经想明白了，“女儿觉得，无论齐王殿下所图为何，这次确实是我们欠了一份天大的人情。”
安国公久久无言，半晌才开口轻叹道：“可我总还是想着，能让你嫁与心仪之人，才对得起你母亲。”
苏晗闻言却笑得眉眼弯弯：“爹爹这话说的。
样貌俊逸、内宅无人、武功了得，还给了女儿足够的尊重，登门求娶女儿为正妻。
若此人不是皇子，爹爹可会不满意？”
“可……”安国公被绕的有点晕，索性快刀斩乱麻，“重点是你心仪与否，不是我满不满意。”
“若要女儿自己来说，单凭齐王殿下给的这份尊重，就足够让女儿愿意去试试了。”
苏晗答得坦荡，“这世道对女子总归是看轻些的。
女儿跟着爹爹在边疆八年，自由惯了，胆子也大些。
既然事己至此，女儿想要相处着试一试。
若是不成，殿下不是还给女儿留了后路嘛。”
安国公听完女儿“大逆不道”的话，突然释然地笑了，“好，敢爱敢恨，不愧是我和你母亲的女儿。
晗晗放心，无论你最后做什么决定，爹爹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
你母亲，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女儿知道的。”
苏晗低低应声，垂眸勾唇，努力掩盖着泪意。
“吃饭，吃饭。”
安国公也没去戳破，拿起筷子给女儿夹了些她爱吃的菜。
吃完晚饭，苏晗回到房间，半躺在榻上。
本应是她每日读书的时辰，这会儿拿着书首勾勾地看，却半个字也读不进。
目光不知不觉地越过书册，定在了那个落了锁的小箱子上。
苏晗想，她大约还算不上动了心。
但是她觉得，比起太子那种想通过毁了她来得到她的做法，齐王反而更称得上是谦谦君子。
她并不认为，齐王、甚至太子心里，对她有多少喜欢。
她只是，想更多的了解祁延珩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