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祁泽走了以后，我把沈翊按在沙发上。
“你什么意思？”
他昂头看我，手指顺过我的发丝。
“霖霖？
他平时都是这么喊你的？”
他平时只会冷冰冰喊我杜霖霖或者杜总……上回他喊我霖霖，太久远了，我都记不清了。
不过，这是重点吗？！
我现在看见沈翊就一肚子火，我杜霖霖活到现在，第一次被人威胁。
那封短信、被发现的针孔摄像头和莫名其妙想公开的沈翊，都让我心烦意乱。
“是啊，还有喊得比这更亲昵的时候呢？
沈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凭借我对他的了解，这种笑很危险。
“我想要干什么，你不清楚吗？”
“沈翊，你现在一点也不乖了。”
我定定望着他，“这个样子，我不喜欢。”
我的人生失控了，怎么形容呢，这种感觉还是蛮奇妙的。
当我一觉醒来发现那张照片被顶上热搜的时候，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
更让我生气的是，沈翊失联了。
助理联系不上他，我也打不通他的电话。
昨天我们在休息室不欢而散，他说：“杜总，你想玩捉迷藏吗？”
“猜猜，我会在哪里？”
这种小男生爱玩的把戏，我不理解为什么三十多岁的沈翊还能这么喜欢。
一个成年人，怎么可以不计后果到如此地步？
今天他本来有一场杂志的拍摄，因为他突然放鸽子而要赔付违约金，另外有三个品牌方已经打电话过来试探沈翊的恋情到哪一步了。
我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当我敲响酒店的门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扇沈翊一个大巴掌。
当然，我真的这么干了。
他穿着浴袍开的门，水珠从他的脖颈留到腰间，剩下的我就看不见了。
挨了一巴掌的他显然有点懵，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怒反笑：“霖霖，这里的床还是一如既往的软，我得在你腰下面垫两个枕头才行……”我又给了他清脆的一个巴掌。
“沈翊，发照片好玩吗？”
“安装针孔摄像头好玩吗？”
“还是你觉得，把这事闹的人尽皆知更好玩？”
是的，那个不知名的短信，针孔摄像头，包括这次爆料全都是他干的。
假扮物业的工作人员，虽然没有看清脸，但是我从成为经纪人起家，最精准的就是看人的眼光，那个人是沈翊的生活助理。
我没有收到下属汇报收到照片的事，说明照片精准地发给了我、沈翊和许祁泽，说明这是在试探我，而非勒索。
工作室的公关团队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查到是谁爆料易如反掌。
这一切，只不过是沈翊为了所谓“名分”而做的局。
我总觉得我昨天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但是沈翊还是不顾一切地踩在了我的底线上。
“沈翊，我讨厌没有分寸感的人，最开始选择你，因为你很清楚的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但现在，你已经越线了。”
沈翊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盯了我良久，最后开口：“杜总，我还以为你喜欢我的呢。”
“我在北海道拍摄，你开了两天的会没有休息来给我过生日的时候，我试镜被刷下来的时候你陪我喝酒的时候，甚至连你在床上喊我名字的时候……”他叹了口气，”您真是好演技啊身为演员，我自愧不如。”
我望着他，觉得胸腔闷闷的。
“你造出今天这场烂摊子，你还要和我提喜欢吗？”
“所以对你来说工作永远是第一位，那我沈翊，在你心里排第几？”
“沈翊！
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你就不会把我放在火上烤，不会给我丢下一个没办法收拾的烂摊子然后失踪，不会让我又害怕又担心……是，我该向杜总学习，为喜欢的人卖命这么多年，你得到什么了？”
他靠近我，把我拢进他的阴影里，“霖霖，我们不一样，我的喜欢从来不是大公无私的。”
照片的事不能再发酵了，错过公关的黄金时间会更麻烦。
面对粉丝看个手指头都能认出人来的辨别力，我只能实打实承认照片中的就是沈翊。
最后，我以工作室的名义写了一份声明。
声明：近日，网络上流传疑似我司艺人沈翊相关言论，现回应如下：一、网传针对沈翊恋情的相关新闻和图片，经与本人确定，沈翊先生于去年收获了一段美好的恋情，但由于工作繁忙无法维系感情，双方已于去年十二月底和平分手，沈翊先生目前为单身，对于此次事件对于粉丝与前女友带来的困扰，沈翊和我司工作人员深感抱歉。
二、经查，相关图片来自个别极端粉丝通过非法途径安装针孔摄像头所得，我司已委托律师事务所全权处理，并在之后进一步采取法律措施进行维权，我司必将维护沈翊先生合法权益到底。
沈翊工作室在发声明的时候，我也很忐忑，沈翊虽然现在已经获得了影帝，也有不少好的作品，但恋情对于艺人的影响确实很难掌控。
我联系的公关，想尽力把风向引向私生侵犯私生活方面，一方面可以转移一部分恋情带来的影响，另一方面，这种新闻可以让大众对于沈翊产生同情心理，收获一部分好感。
声明一出，大体都是向我预料的方向发展，这事闹的沸沸扬扬，最后也就这样轻飘飘的结尾了。
我从工作室走的时候，沈翊来送我。
那天在酒店之后，我们再也没说过话。
突然这样面对面站着，我有一点点尴尬，他倒是很贴心接过我手里的文件，帮我拿到了车上。
“杜总，回到总部也别忘了我们工作室，毕竟以后还需要您多提拔些。”
他的客套话说的滴水不漏，跟在后面的人也跟着点头。
他这样，倒让我松了一口气，我笑着和每个人握了握手。
“在沈翊工作室的这些日子很难忘，后会有期。”
后视镜里的他渐渐变成了一个点。
#@#@# #@#@#回到总部的当天，许祁泽说要给我接风洗尘，好好犒劳一下我。
他带我去了西餐厅，一顿饭是新入职文员一个月的工资，但是我却没吃饱。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还细心问我这里的菜合不合口味。
我自认承得起这种好，我每年为公司创的营收够收购三家这样的餐厅，只不过他明目张胆开着自己的车从公司接我，怕是《霖霖传》又得更新几条。
许祁泽长得是极好的，我想这颜值放在娱乐圈也不会缺工作。
他看我一直盯着他，他笑着打趣我。
“霖霖，我有这么好看吗？”
这是他好久之后重新叫我霖霖，我不动神色地皱了皱眉。
“你回来之后，就挺不专心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切好的牛排放到我的盘子里，“这么舍不得沈翊啊，我还以为，我会比沈翊更重要。”
他以开玩笑的口气试探我，扫灭了我最后一点吃饭的心情。
“我还挺喜欢沈翊的，许总这么说，我可要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许祁泽，你喜欢我吗？”
“许祁泽，你喜欢我吗？”
是我在大学毕业就问过许祁泽的话。
大学的时候，我是我们院系有名的“拼命三娘”，我要的不是每门课第一，而是每门课满分，不光如此，我也参加了很多比赛，唯独“大创赛”，我输给了许祁泽。
少年总归是心高气傲的，当我笑着领完奖之后转身就把获奖证书丢垃圾桶里，许祁泽从垃圾堆里翻出来递给我：“同学，你的东西掉了。”
他明明就看见我是故意的，却还要大费周章从垃圾桶里捡出来还给我。
可他的眼神却看不出一点点嘲讽，“同学，或许这个结果不是你想要的，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是有意义的。”
“同学，下次再见。”
他的队友在喊他，他就那样跑远了。
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我永远都是第一。
所以当他在我毕业的时候找到我，我确实很吃惊。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许祁泽，是盛行传媒的老板，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我抿了一口奶茶，反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我，“因为你想要成为第一，而我要盛行成为全国第一的传媒公司。”
“第一这么重要吗？
我记得是你告诉我，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是有意义的。”
他看见他嘴角笑起来的弧度，“有权利选择结果的人，才有权利决定结果的意义。”
“杜霖霖，你愿意吗？”
他虔诚得像在求婚。
我没有回答他，我问他：“许祁泽，你喜欢我吗？
要不然，你怎么能找出这么离谱的理由来？”
是聪明人的某种默契，某种情况下，不反对就是同意。
十年后，面对同样的问题，他也没有给我答案。
我没有等到最后菜上齐，这种吃完一道菜才能上下一道菜的规则我很讨厌，路边摊上的自选更适合我。
我没想到许祁泽跟过来了。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坐在我对面，熟络招呼老板给份餐具。
“原来你喜欢吃这个啊。”
他拆开餐具上的塑料膜，然后推到我面前，“我以为你们女孩子都喜欢浪漫的烛光晚餐来的。”
我看着他，比起大学，他确实更成熟了，也更成功了。
“吃什么无所谓，主要是和谁去吃。”
他挑了挑眉，真有点纨绔子弟的样子，“也对，毕竟你都是和我一起吃的。”
老板很快就把煮好的菜端了上来。
许祁泽吃不了辣，看着菜上面漂浮红红的辣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我像是拿捏住了他的软肋，笑嘻嘻打开一次性筷子，给他夹了一片茼蒿，绿油油的。
菜吸饱了汤汁，还很容易挂上辣油，我想他总该走了吧，没想到他却埋头吃了起来。
没吃两口他就辣得满头是汗，也不准备停。
他不会装了十年，只为在今晚蹭我的路边摊麻辣烫吧？
“许总，不能吃就别吃了吧。”
他带着怨念瞥了我一眼，和老板要了一扎汽水。
吃一口饭喝半瓶，我很想劝他觉得辣还是不要喝汽水了，汽水不解辣，又想想他这么聪明，一定是要挑战自我。
不愧是老板，不擅长的领域也要永争第一。
吃完路边摊麻辣烫，他继续跟着我。
“许总，我都快到家了，尾随单身女员工回家真的很像变态哦。”
他停下脚步，“霖霖，你今天问我的问题，我想回答你。”
“我喜欢你的，霖霖。”
我看着他，：“哦，那许总再见。”
他快走了两步，挡在了我的面前，“你就没别的想说的吗？”
我看着他，他的眼角可能因为麻辣烫太辣，有点微微泛红。
“我知道了许总，谢谢您的抬爱。”
“您和徐小姐的婚礼下周就要举行了，提前祝您新婚快乐。”
十年前我是喜欢许祁泽的，只是不知道这份喜欢，随着时间流逝去了哪里罢了。
可能是他即使知道某些流言蜚语，也不愿意费神为我澄清的时候。
可能是他笑嘻嘻和我分享《霖霖传》，说公司同事脑洞真大的时候。
可能是艺人的新闻没有即使压下来，他口不择言的时候。
可能是刚刚，他明明没有给我结果的能力，却还要给我一个答案的时候。
也可能十年太长，我已经遗忘了喜欢他的时候。
“这个答案来得太晚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我笑着望向他。
“你一个小时前才问过我。”
他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答案。
“可是，人生的每一分钟都很珍贵。
您浪费我的似乎不止一个小时，至少我期望着，你在得到答案的时候，就能告诉我。”
“许总，明天还要开会呢，您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我绕过他，似乎只花了两秒钟，又好像是人生的十年。
等我走到我家楼下，才发现阴影部分站了一个人，是沈翊。
“我们谈谈吧。”
他的声音轻的像一阵烟。
我点了点头，把他带回了家。
楼梯口的那幅画已经换了，现在是一副灿烂的向日葵。
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对不起。”
是他对这场闹剧的第一句道歉，我没有办法坦然和他说出没关系，沉默良久，回他：“都过去了”我打开门，他却止步门前。
“霖霖，我本来是有很多话想对你说的，可是说完这句对不起，我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们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我却想找到一个正确的答案，我是喜欢你的，但这份喜欢里夹杂的太多东西了，它像一块坏了的蛋糕，本来是甜的，但现在，也没有办法去吃了。”
“没什么想说的了，希望你快乐。”
他和我告别，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我笑着对他说，“再见，沈翊。”
其实，我也有很多想对他说的话，比如他其实是一个很有天赋的演员，无论他当时有没有送我回家，我都会给他我能争取到的最好的资源，比如最近又到了柳絮纷飞的时节，他要记得戴口罩和药，要不然鼻炎又会很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