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缉尘林之念的其他类型小说《权臣小叔子兼祧两房,亡夫现身了陆缉尘林之念完结文》,由网络作家“兔紫月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陆大牛疑惑:“什么事?娘,绒儿是我的妻子,是我认定的人。”陆老夫人觉得,林之念会砍死他,当他没有起死回生过:“你先让罗姑娘出去,娘和爹跟你说说话。”“没有什么是罗娘不可以听的,娘,你说吧。”陆老夫人也不是讲究的老太太,沟里谁家有个闲事她也喜欢凑凑:“之念不会同意的。”“之念是谁?”“你媳妇,就是三丫,她改名字了叫之念。”“好端端的改什么名字。”丑人多作怪,怕人知道她的出身低不成。陆老夫人没说是陆缉尘给改的:“总之,她肯定不答应。”陆大牛不管她答不答应:“这是我的事,哪有她随意置喙的道理!一个妇道人家!还能让她当了家牵着鼻子走吗!”陆老夫人眼睛一亮,对,顿时激动:就是这句话。她这些年总觉得自家不对,她是陆家当家老太太,该享受无上荣光才...
《权臣小叔子兼祧两房,亡夫现身了陆缉尘林之念完结文》精彩片段
陆大牛疑惑:“什么事?娘,绒儿是我的妻子,是我认定的人。”
陆老夫人觉得,林之念会砍死他,当他没有起死回生过:“你先让罗姑娘出去,娘和爹跟你说说话。”
“没有什么是罗娘不可以听的,娘,你说吧。”
陆老夫人也不是讲究的老太太,沟里谁家有个闲事她也喜欢凑凑:“之念不会同意的。”
“之念是谁?”
“你媳妇 ,就是三丫,她改名字了叫之念。”
“好端端的改什么名字。”丑人多作怪,怕人知道她的出身低不成。
陆老夫人没说是陆缉尘给改的:“总之,她肯定不答应。”
陆大牛不管她答不答应:“这是我的事,哪有她随意置喙的道理!一个妇道人家!还能让她当了家牵着鼻子走吗!”
陆老夫人眼睛一亮,对,顿时激动:就是这句话。
她这些年总觉得自家不对,她是陆家当家老太太,该享受无上荣光才对,为什么总处处受制于人,万事还是林之念说了算。
她私下与陆缉尘提,陆缉尘就说他大嫂不容易,丧夫可怜,让她多包涵,可那个女人一个不高兴就饿自己两天两夜,她还怎么包涵!
要她说,林之念如此不像话就是陆缉尘纵的!
陆老夫人立即打住脑海里‘大逆不道’的想法,呸,是她小儿子太忙,不跟妇道人家计较。
但,如今不一样了,大牛回来了,大牛可不容那婆娘胡来,这陆家,到底还是她陆家人说了算,也就是她说了算。
陆老夫人紧紧握住大儿子的手,就该这样,咱们就是平妻,好好给林之念立立规矩,让她知道陆家是谁的陆家:“平妻,大孙子。”
陆老夫人同样牵过罗绒儿的手,坚定承诺:“你放心,你救了大牛,陆家不会亏待你的,你对我陆家有大恩,不是那个女人能比的。”
罗绒儿腼腆一笑,当然知道自己是妻,‘平’字她也不要。
陆大牛满意,在罗家他不好为妻子出头,但在他陆家谁也不能欺负了绒儿,主要他们还有大事要做:“爹,娘,小弟怎么还没回来?”
陆老夫人知道:“估计在宫里,若是在皇上面前议事,你回来的消息递不到小牛面前,他若是知道你活着一定高兴坏了,小的时候,他就最黏你了。”
陆大牛提到弟弟也高兴,更多的是与有荣焉。
小时候弟弟的确最黏他,渴望跟他一起上山,只是小弟自幼体弱多病,他也不敢带他出门,想不到如今已经是能让他借力的人了。
罗绒儿听到婆母提陆大人小时候和夫君亲昵的事,眼里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凭着幼时的感情,她才好掌控陆府,拉拢陆缉尘。
……
熔金的余晖落在层叠的屋脊上。
罗绒儿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王府规格的屋脊上威风凛凛的神兽,或敦厚、或威猛、或沉稳、或灵动。坐卧远眺间威严肃穆。
“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小厮疾步稳行!快速绕过了长廊。
罗绒儿下意识收回目光,整理自己的衣服,心瞬间提了起来,不自觉的开始紧张。
人的名、树的影,陆缉尘在外声名赫赫。
他十二岁出任所在县城不入品的书房小吏,负责登记县衙发放的锄具杂物,却走访各地老农、亲自下田、培苗育种,三年后坎沟县粮食产量翻了几番。
圣上曾问其,当年是不是便心存抱负,心高志远。
他说,不过是为了收回借出去的铁器而已,否则上峰不给他发铜板。
十五岁陆缉尘被当地知府看中兼任五川郡主簿,五川郡升为大周十大郡府之一,政通人和、繁荣昌兴。
十六岁陆缉尘继续科举之路,凭一篇《论民行行书》进士及第,同年殿试一篇《要塞通论》圣上亲点榜眼。
也是这一年,十六岁的陆缉尘辞别了翰林院的职务,远赴边关贫瘠之地出任县令。
五年后,交高县一跃成为商家必经要地,商户栉次鳞比,边疆防线兵不血刃的向外推了一百余里。
敦文十二年,周文宗为安抚西疆,固守边防,调任陆缉尘处理蛮夷事务。
陆缉尘恩威并施、安抚睦边,坚持遗赠以弗受,大力发展边防和无差别抚农,赢得了西蛮首领敬重,西疆自此向大周纳贡。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陆缉尘必将被调回汴京城,扶摇直上时。
陆缉尘主动请任南漳贫瘠之地安海府府尹,一去就是几年之久。
在安海府,他打的那一场举国皆惊的大周海战,使周边海域各国见识到了大周的海战威严,大周版图惊人的画到了海上。
自此陆缉尘的名字享誉大周各郡府,皇上亲自下诏盛赞。
朝中构陷陆缉尘的声音,此起彼伏。
当所有人猜测他会坐镇一方不服上京调配时,陆缉尘卸下所有职务,自请远赴北疆偏远之地。
从此,北域的咽喉要道再次被贯通,困扰朝廷已久的地方重将打散重组,解决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也彻底堵住了悠悠众口。
可以说大周朝的所有官员,无一不是或直接或间接的跟陆缉尘打过交道,他的治下之道、养兵之道更是被人津津乐道。
他也是大周朝唯一一位未在富庶之地任职一方的三品大员。
罗绒儿怎么会不紧张。
她紧张的身体都在抖。
她就要见到他了。
……
正堂内,高脊红椅,瓷润茶香。
“姐姐。”女子盈盈一礼,声音温温柔柔:“以前常听相公提起姐姐,今日得见,果然如相公说的一般美好。”
说完羞怯地看了夫君一眼。
林之念坐在高椅上。
淡青色的衣裙垂落脚面,手里的团扇默不作声的放在了双膝上。
她没有看向女子,而是看向男人。
本该含泪相逢的场景,因为相隔时间太长、浮生匆匆,反而陌生的显得不合时宜。
她死了十五年的相公,活着——回来了。
足以让全家欢庆的事情。
但,哪有那么简单,小叔子陆缉尘早已兼祧两房,她的院子里另一个男人来去自由。
现在却说死去的相公还活着?!
林之念手里的团扇慢慢翻过来,洒金的穗子落在肤如凝脂的手背上,若有所思。
但,的确是他。
人,活着!
不可否认,曾经的乡野妇人变了很多,他险些认不出来。
但下一刻又恢复镇定,那又如何,如今的他早已今非昔比。
入住罗家后,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身有武艺的他更是被罗家推举入伍,这次还得了八品百户有功而回,已非吴下阿蒙。
他图谋的东西,堂上的村妇早已不懂。
容貌再好也不过是迷惑人心的东西。罗娘的身份和学识才是更适合站在他身边的人。
男子亲自扶了身旁女子的手臂,再次神色敬重地介绍:“三丫——”
林之念诧异了一息,才想起这是她以前的名字——简单易懂、通俗明了。只是已经好多年没人叫了。
“她是罗娘,我的妻子,当年是她的车马路过救了我,又因为路途出了意外,一直贴身照顾,可以说,没有罗娘就没有今天的我,你以后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罗娘。”男人深情款款。
罗娘神色动容,摇摇头:不委屈。
林之念看着情深义重的两人。
春草警惕地站在夫人身后,目光不善:休要胡说,她们府上的大爷可是牌位!
但夫人见了真人后,竟然没有将人轰出去?
罗绒儿再次明理地看向堂上的女子:“姐姐。”清晰、脆甜。一声声姐姐,已是她屡次三番给堂上女人面子。
结果上面的人就像聋了一样!
还有!相公可没有说过,他前面的妻子长这幅样子!
什么乡野村妇、蠢笨无知!他在哄谁!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夫君的弟弟——陆缉尘,才是她们回来的关键。
如今陆缉尘身居要职,深得皇上信任,是他们夫妇迫切要抓住的助力!
更是她能不能越过大哥执掌罗家的关键,这时候她自然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耽误大事!
不过几声姐姐罢了,长得再好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乡野妇人,能因为一声姐姐就打发了最好。
反而是陆缉尘,在地方当政多年,手段强硬,恐怕不好接近,更不要提将他拉拢到三皇子阵营,为自己在罗家增加份量。
“姐姐,姐姐?您……可是……不喜……罗娘……”
陆大牛见状急忙开口:“怎么会,是她反应慢!三丫!罗娘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罗娘肯叫她一声姐姐,已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可知道,罗娘的母亲是堂堂谢家的庶女,岂是他们这等身份能比的。
春草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就是二爷也不敢如此跟她们夫人说话!
林之念抬抬团扇。
春草退后一步。
林之念看向两人,依旧肉眼可见的情深义重。
更不要提——两人身后还跟了一位十岁的孩子。
就是说,陆大牛当年在没有失忆、没有瘫在床上的情况下,没有回家,现在却突然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让长辈做主成婚?
孩子都那么大了,可见不是;
突然想父母了?要尽孝?总不能是那位女子,正经的夫人不做,想要回来做妾跟人分享相公?
至于认祖归宗?
早有这样的想法,不至于拖了十多年。
可人偏偏回来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利可图。
那么,这样的人就多了。
林之念笑笑,声音平稳:“失礼了,得知过去的人活着,有些动容……”
罗绒儿可没有从这几个字里听出动容,从她进门起就很奇怪。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夫君的原配得知死了的‘依靠’回来后,不顾一切的冲上来,跪在相公脚边哭得感天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相公的裤脚诉说这些年的苦楚,失态得让众人嘲笑她罗绒儿以后要跟这样的村妇做姐妹。
可是,没有。
甚至她想象中的,日日以泪洗面,怯懦、粗鄙妇人形象都不是。
那个女人稳稳的坐在那里,珠翠金钗,步摇轻盈。
如果她没看错,刚刚抬起的扇面用的是她罗家不敢怠慢、夜以继日赶工、小心又小心地敬献给皇商柳家的云绒丝。
此丝柔软细腻,是制作里衣的佳品,价值千金,无人浪费。
罗家赶制的这一批,上月末完成交工,柳家马不停蹄进贡给皇上。
如今不到月中,已被制成扇面捏在此人手上。
她什么手,拿得起如此贵重的扇子!
但也足以说明,陆缉尘圣宠之重。至于为什么会在这女人手里,那还用说吗?自然是弟弟尊重兄长,才赡养着嫂嫂。
可见,她回来的决定就是对的。
只是以后她当家了,可不允许此人再如此暴殄天物,陆缉尘以后送过来的东西是给大哥的,就是给自己的,此人也不可因为无知乱取、乱用。
罗绒儿又不自觉的放松几分,陆缉尘想着他这个哥哥就好,听说以前都是相公养家,自然也就养着陆缉尘。
如今陆大人今非昔比,自当投桃报李。
有了陆缉尘在,以后谁还敢小瞧她,夫君的官位谁还敢打压,长姐、长兄都要看她脸色,柳家以后都要掂量掂量还敢不敢再随意使唤她们!“是夫君吉人自有天相。”
更何况夫人值得一切,如果没有夫人,她早不知道烂在哪个乱葬岗了。
何况陆家沟的人都这么说,定然就是这么回事:“老爷子和老夫人才是真命好,遇到了夫人这样好的儿媳妇,咱们夫人更是心善,成婚没多长时间相公就死了,若是心狠一点的,早就离开这个家了,可是夫人留了下来,还撑起了这个家,也算对大爷在天之灵的安慰。”
快哭的婆子点头,心有戚戚:“是啊,大爷若是在天有灵,看得见,得有多欣慰。”
“可不是,估计都要显灵,感谢咱们夫人深明大义。”
“是啊,若真是见了,就像文人说的,未语泪两行,是这么说的吧。”
“是,就是这句。”
“好在二爷成才了,夫人熬出头了。”
“哎,说是这么说,可二爷成才路上更为艰难。”
“这样吗?”
“自然,陆家穷啊,纸、笔、先生,哪样买得起,请得起,就是趴在私塾里偷听,二爷那样的人……”想到什么立即打住。
不管二爷曾经如何,如今也不是她们能议论的:“夫人就半夜去坟地里,捡挽联,挽联上有字,将纸钱拼一拼当纸,那鬼火就在眼前晃,大夫人纹丝不动,捡了拼好,又去求私塾先生,私塾先生不答应,夫人就自己去偷听,听了回来讲给二爷,二爷是争气,一考就中。”
“幸好,老天保佑,幸好,大夫人苦尽甘来。”
“可不是,大夫人不容易,年轻时劳作过度,到底落下了病根,每逢刮风下雨、手脚就疼得厉害,怎么会容易,谁又容易。”
听的婆子感慨的叹口气。
罗绒儿脸色快憋青了,以为陆竞阳听个开头就该把人‘请’走了,结果还没有:“听上瘾了?”
陆大牛急忙下床,他只是……
“里面住的是不是‘大爷’。”声音很低。
“别乱说……”随后更压低声音:“应该不是吧,大爷没那么不堪才对,你没见,听春草说,对方跟大夫人说话可过分了,大夫人如此为陆家,如果住进来的真是大爷,大夫人得多心寒,还是不要了,不要是,太对不起大夫人的付出了。”
“也是,不要是,换做是我,一心为家付出,结果他又带回来一个,还不念我的好,我恨不得他真死了才好。”
“走,走,不提了。”
“不提了,不提了,都过去了。”
干净利落的,什么声音都没了。
罗绒儿气得一脚把陆大牛踢下床。
这是说给他们听的是不是!陆竞阳还让她们说完了!
罗绒儿立即掀开被子,坐起身,看着他,本想生气的脸,想到什么,立即拿捏男人地流下泪来:“心疼她不容易了是不是?”哭中带怨,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绝对不能让陆竞阳心偏了去。
陆竞阳见状,下意识安慰“:没有,想什么呢,怎么还哭了,别哭了,孩子,肚子里还有孩子。”
罗绒儿避开他的手:“她们就是说给你听的就是说给你听的……”心里对林三丫咬牙切齿,面上好不可怜。
是她小看林三丫那女人了,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她乡下女人,使不出什么阴招!
原来在这里等自己。硬的用完,来软的,软硬兼施,几个婆子、几句话就能将陆竞阳笼络过去听她的,好算计!
陆大牛这些年最愧对的就是他爹娘,软肋就是那对老人,每每念起来都想回去看看。
现在得知爹娘为了他寻死觅活,还是林三丫救回来了的,陆大牛心里怎么想!还不立即偏向林三丫去!
罗绒儿怪自己太天真了,竟然没防着对方还有这一手。抓着陆竞阳的软肋使劲掐。
所以不认不可能。
如果认了,她和陆大牛提的又是平妻,势必要分薄林之念手里的权利……
罗绒儿回到这个点上想问题,不得不重新评估对手,评估局面。
林之念会乖乖交出陆家长房的话事权吗!狗屁!她不会!谁会轻易的给!
—个见过大宗布匹交易,甚至可能亲临现场,更甚至,她或许就是参与者的人……怎么会甘心回到家里相夫教子!
骗鬼去差不多!
所以,她和林之念必然有冲突,她要长房夫人的位置,林之念不会轻易给。即便给出陆大牛也没用,十个陆大牛,也不如陆家长房大夫人的位置得到的更多。
感情在握在手里的权利面前,—文不值。
如果她是林之念,觉得陆大牛死了更好,有子有业,—人独大,何必找个人回来添堵,更不要提这个添堵的人,还带回来—个要二分大夫人称呼的女人。
罗绒儿想到陆大牛跟自己说的‘林三丫’那些话,顿觉得可笑。怯弱、质朴、憨厚。
哼!
那么只剩交锋,她还能跪下从她手里讨食嘛!
陆大牛带着孩子从外面进来,满脸喜气。
他刚刚带孩子四处转了转,原来陆家比他们看到的更大,竟然还有—个西侧院。
陆大牛回来时跟厨房要了—桌席,不为什么,就是回到自己家,高兴:“回来了,她怎么说?”没生气,应该谈的不错。
也对,林三丫说不认他就是胡话!还能拿着不是当理说?
罗绒儿看陆大牛—眼,没说话。突然觉得他也是—个笑话,不比自己弱多少的笑话。还以为林之念多稀罕他—样。
林之念恨不得他死了差不多。
陆大牛抱着儿子去洗手,好事会越来越多。
罗绒儿看着陆大牛的背影,蹙眉,以前从不觉得他外形拿不出手,高大、刚硬,很有男子气概,没觉得不好过。
可现在……突然就觉得没人争抢的男人,尤其林之念不屑争抢的男人,似乎,也就还可以而已。
罗绒儿骤然看向青言:“青言你额头……”处理过了啊。
青言憨笑:“多谢姑娘关心。”
罗绒儿急忙去拿药:“还是要再处理—下,不要留下疤痕。”御下,她也有自己的方法。
反而是今天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陆竞阳的位置要赶紧从那边调到汴京城,否则就要除职了。
……
纪缺赖到了—顿午饭。
“夫人,这红烧狮子头,还是您这里的厨子做的最好。”
林之念吃饭不说话。
“夫人,您尝尝笋尖,我亲自去山上挖的,—早带过来—般人挖不到。”纪公子亲自起身用公筷给夫人布菜。
如果十年前有人告诉他,他纪缺会给除父母之外的第三人布菜,他打断他两条腿。
如今殷切的看着林之念夹起来吃下,认真的不得了:“怎么样?”
林之念看着他的样子,都要怀疑是他做的,点点头。
纪缺觉得自己—大早上山值了。
纪缺再次起身,给夫人往碟里添了—些,骤然想到挖笋的山中住着的人,心绪突然复杂。
他来汴京了。
她知道吗?
又觉得自己无端猜测。
魏迟渊有他的修典深耕;夫人也有忙不完的事。何况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能在他们两人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如果大夫人爱着,魏迟渊怎么忍心放手。
如果魏主念念不忘,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说过他回来的消息。
反而是知道—点皮毛的人,无限放大两人的传言。
“哪有,就是几个人下人说小话。”
“不是,不是。”
“好,好,不是。”
罗绒儿恨不得撬开陆竞阳脑子,让他忘了刚才听到的,可更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跟陆竞阳来硬的。
男人的心要捏住,就要示弱,为了陆缉尘,她现在也要捏住陆竞阳的心,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半分经营,陆缉尘的存在,或多或少改变了她和陆竞阳的强弱:“我也不是拦着你不让你回来,我也想回来为你尽孝,可那几年不都是为了你的前程……没有办法……”
“我知道。”陆竞阳抱住她 ,不让她胡思乱想,几句话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
心里却若有所思,他回来的时候跟她说了什么?是不是有问过她的不容易?是不是安抚过她?是不是真如那两个婆子说的,对将父母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忘恩负义?
罗绒儿趴在相公怀里,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心里一阵气恼。
她竟然让一个村妇捅了一刀:“我知道……姐姐她不容易……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待姐姐,连爹娘的一份也补回来……她说你那事,我们都可以不计较。”她说你不是‘大牛’,别忘了。
陆大牛揽着罗绒儿,摩挲着她的肩膀,想着那片吃人的大山,她一次次进去,一次次跌倒,依稀记得她刚成婚的时候也还是位小姑娘:“……嗯。”
嗯什么嗯!
陆大牛一夜没睡。
罗绒儿气得没睡。
……
大清早。
新一轮‘好人好事’,在罗绒儿、陆竞阳洗漱的时候又开始了。
屏风后,传来两个小丫鬟添水的声音。
“奴婢怎么闻着喜乐院的井水都是甜的。”
“可不,傻丫头,因为真是甜的啊,咱们院子里的井可大有来头,听过没?”
“姐姐,没有。”
“当年咱们大夫人新装府邸的时候,知道老太爷身体不好、老夫人讲究,尤其老夫人,这几年迷上了喝茶,又喜欢听别人家老夫人取天山雪水、花上露珠什么的,大夫人就打听了宫中深井水的好处,于是托了二爷,请了给皇家打井的皇工,走遍咱们整个陆府,根据五行八卦打下的井,因为井在这里,还把老夫人的院子定在这里,大夫人说,什么都要给老夫人最好的,让老夫人多享福。”
“大夫人性格真好。”
“可不是。”
罗绒儿绞着沁水的帕子,险些把帕子绞烂了。
大夫人好,大夫人妙,大夫人将最好的院子留给老夫人,怎么不说大夫人不来,你们老夫人不敢吃饭的事!
青言看着快碎的帕子,转身走到屏风后,向两人使了个眼色:“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是。”
罗绒儿看着出来的青言,顿时眼中含着泪,觉得她得用、有眼色。不像另一个洗漱的男人,如死了一样!
他这时候是不是还听上瘾,感动了!
简直防不胜防,林三丫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可惜她身边也没有自己的人,又不在自己的地方,什么都不方便,什么都施展不开,只能看着别人压着她输出阴招!
陆老夫人习以为常的继续逗小孙子。
菜品孤零零的摆着。
罗绒儿诧异,为什么不吃?
陆大牛也不解,为什么不掀开?这些人在等什么?
陆崇崇早饿了,现在闻到香味更饿了:“祖母,我要吃饭。”
陆老夫人慈爱的拍乖孙孙手一下:“等你母亲到了咱们再吃。”
陆崇崇太饿了:“我娘就在那里,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罗绒儿尴尬,刚刚老夫人说了‘母亲’。
“我要吃饭……我就要吃饭……”
罗绒儿很快就没功夫尴尬,她儿子闹得太厉害,下意识看陆缉尘一眼,担心他不喜崇崇。
“乖孙,我们吃饭,吃饭。”
林姑姑上前,笑着给老夫人上了一盘糕点:“让小公子垫垫。”
“我不,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陆大牛蹙眉:“娘,怎么不吃饭?”
陆老夫人被问的懵了一瞬,当然是因为林之念还没来!
下一刻。
陆老夫人看着陆大牛不悦的脸,突然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她大儿子回来了,大儿子可是林之念的天。
林之念以后就要看她大儿子的脸色!
陆老夫人腰板瞬间直了。她终于盼来了,她的儿子压过林之念,而不是林之念压在她头上!“对,吃饭!”
给她乖孙吃饭!
没人动!
一个下人都不动。
气氛顿时有些古怪。
“我说要吃饭!聋了吗!”
陆大牛也没想到,母亲要吃饭了,这些下人敢如此不为所动:“不像话!没听到我母亲的话!”
罗绒儿惊讶的看过去,继而心中雀跃,用余光看陆缉尘的反应,这样的长嫂,简直无法无天!
林姑姑不急不缓:“小少爷若不喜欢吃糕点,奴婢去拿别的。”
“饭菜就在眼前拿什么糕点!”陆大牛瞬间看向陆缉尘,这些狗奴才就是这么欺主的,陆缉尘不管!?
陆缉尘语气平静:“这是母亲定下的规矩,大嫂不上桌不吃饭,以前家中贫苦,嫂嫂忙碌一天回来,常常让爹和娘先吃,娘心里过意不去,就定下了这样的规矩。”
陆大牛噎住!
陆老夫人心虚的沉默下来。
陆崇崇闹得更厉害了,他太饿了,已经一天没吃东西。
罗绒儿看看饭桌上沉默的氛围,再看看哭闹的儿子,顿时瞪过——
陆老夫人一拍桌子,开口:“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开饭!”她没有对不起林之念,林之念这些年也没少磋磨她。
陆老夫人最后两个字是对身后的林姑姑说的。
林姑姑看陆二爷一眼。
陆缉尘语气依旧:“听老夫人说的,开饭。”
“是。”林姑姑带人将铜罩取下来。
陆老夫人见状险些喜极而泣,她就知道宝贝儿子能给她做主,没想到真管用了。
她以前可受了太多委屈了。
陆老夫人激动的拿起筷子:“快吃,都吃!”
陆大牛陪着拿起,心里不是不动容三丫可能的付出。
但怎能挟恩图报,让老人家等她吃饭!
不像话!
罗绒儿刚想拿起筷子,发现陆缉尘没动。
他还像刚才一样垂手正坐,面前的餐具都没摆开。
罗绒儿想拿筷子的手不禁僵在那里。
陆大牛也发现了,举在半空的手夹菜也不是,不夹菜也不是。
饭桌上只有陆老夫人、陆老爷子还有不懂事的孩子动筷子的声音。
陆老爷子、陆老夫人随即都发现陆缉尘没动。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一瞬间两人嘴里的饭菜如同嚼蜡。
陆缉尘仿佛没看见,任由气氛沉了又沉,才开口:“怎么不吃了,孩子都饿了,大家吃。”却依旧没有动筷。
这个家里,什么时候她不上桌也有人敢吃饭了!
三息过去了。
没有任何人动。
只有小孩子吃饭的声音。
罗绒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陆缉尘还没吃,她儿子先吃上了。
林之念笑盈盈的走进来。
陆缉尘见状恭敬起身,后退一步,郑重拱手:“见过嫂嫂。”
因为他太郑重。
罗绒儿、陆大牛不由自主的跟着起身。
陆大牛起到一半,看到弟弟拜的是林三丫后,哐当坐下,莫名其妙!
哪有相公给妻子见礼的规矩!
罗绒儿嘴角抽了抽,不得不继续起身,柔柔弱弱的给林之念见礼:“罗娘见过姐姐。”
心底暗忖,这次她若还不开口,就不是自己给她难堪了,是她目中无人!
陆戈、陆在同时从母亲身后走出,拱手:“孙儿见过祖父、祖母,见过二叔,见过两位贵客,小哥哥同安好。”
陆崇看了一眼,没动,吃得香甜。
无声的尴尬,又回到了罗绒儿和陆大牛身上。
罗绒儿气得脸色发白!
她本能扳回一城的!
舞台上,佛殿关闭,真经出山。
山下,乌龟掀翻了经书。
经书散落在嶙峋的山石间。
看客一阵心惊,仿佛佛心跟着着急。
恰此时,经文被一名年迈的老者捡起。
枯瘦的手认真的捧起一篇篇经文,恭敬的放入箱笼中。
悟空认出这是自己取经路上救过的小童。
小童也早已认出了猴爷爷,笑了。
唐僧感谢老人家帮忙收经书,欲渡他成佛。
老者婉拒。
悟空、悟静,围着他游说。
老人家依旧笑着:“吾已在吾之净土,为吾民守安宁,与圣僧所求并无差别。”
唐僧、悟空突然停下了劝说。
经书重新被装箱,几人告辞。
唐僧回头,问老人可有心愿未了:如风调雨顺、如国泰民安、如天降甘露。
老者摇摇头:”吾之心,需吾一步步而行,只愿不负前路先贤,不负后世来者,能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老者说完,转身走向红尘嬉闹的子民。
另一边,唐僧几人飞向缥缈的云端。
两端圣地。
两种追求。
《全剧终》
静馆里,一片安静。
诵经的人也停止了声音。
突然间,万物都没了声音。
台上迷离的灯光、重新开始旋转的,见所未见的旋转动画,都淹没在知县老者慈祥的倾听子民鸡毛零碎的背影里。
林之念静静的看着下面。
他们不是‘民’。
民看不起长戏、进不了茶馆。
他们是大农、是世族、是贵人、是中流砥柱,却都在追求佛哲,一篇篇檄文,都唤不醒的狂热。
他们的家族里,出过去寻道的修士,写过,‘悠然见南山’的诗篇。隐士高人被无限地赞誉,一心寻道是雅士的追求。
背景歌声缓缓响起。
声音很轻,唯恐惊动了沉默的人们——《中国觉醒》歌声缓起:
“那一年你和我一样年纪……”
走马灯是热蒸汽推动一幅幅画作,放出了老人,从中举到死亡的一生。
——我仰望你仰望过的星空
穿过百年时空再相逢
……
画面中,一个年轻的县令接替了老者的位置,在另一片土地继续倾听百姓鸡毛琐粹的小事。
——
我都懂……
老人的雕像立起在孩童嬉闹的谷场。
年轻的县令拿起了锄头……
彩蛋落幕。
静园里依旧鸦雀无声。
春草担忧的看向夫人:成功?还是失败?
隐者入仕,大周所有势力才能重新洗牌!
他们的人才能趁机融入。
零散的声音响起,继而是更多的声音,然后淅淅沥沥的散场。
春草急死了。
林之念静静的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人们。
桌上了留下的几串佛珠,几把佛扇。
春草激动了,刚要说什么。
林之念开口:“让其他场次,正常结局。”
“为什么?!”春草不解,这么好的机会,她们不输出自己的思想?
她跟了夫人多年,知道兵马不动,思想先行的道理!
“稀有,才是传播最快的方式。明天静园开唱《九品芝麻官》,茶馆开说《小仵作探案》。”基层、务实,以后才会被传唱。
檄文叫不醒他们!那么后世名呢!
“是。”
……
林之念从静园出来。
再次看到融入人群中的看客。
他们或隐晦或激动的说着最后对决的几大箴言。
前者,是佛文在这片大地上一代又一代的融合,超越了源地,一次次升华。
后者,是务实的先驱,一代代的叫醒,一次次呐喊!埋了无数骸骨,叫醒的震耳发聩!
林之念却突然想起。
五岁那年,她开心地陪爹爹去县府交税收。娘不让她去,她就要去玩。
她以为一天就能来回。
最不济三天也能来回。
结果她们排在第一百多位,她觉得也没什么,晚上也该轮到她们了,她还能哄爹爹在镇上住一宿,然后看看能不能寻些得银子的办法。
三天过去了。前面一个人都没有动。
收粮的官吏,逛完楼、喝完酒,困了,在位置上睡觉。
前面交粮的人,陪着小心,伺候着,不敢叫醒。
第二天,官吏依旧是逛楼、睡觉。
第三天,勉强收了一个人的粮,比应交的数目,多出三倍。收完一人便累了,回家去了。
后面的人继续等。
等来了第四天的大风,等来了第五天的大雨。
她和爹爹匆忙盖车上的谷子。
交粮地乱成一片,都在抢盖。
盖好后却无人敢离开,任大雨浇在他们身上,就怕有人偷走了去。可粮食还是在第六天发芽了。
官吏气恼的让交粮的人留下了不合格的粮食,回去继续取税粮。
可那已经是她们家一半粮食。
你问,那些发芽的谷子为什么不运回来。
进入官府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人运出来,即便人不能吃,牛马也能吃。
回来后,爹和她生了一场大病。
那一年,爹娘为了敦文四年的税粮、看病的钱,卖了地,卖了长成的大姐。
那一年,他们村落十不存一。
那一年据说还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所以,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在‘太平盛世’,却要兴兵乱。
很难说。
只是觉得不能因为贵族要享乐、世族要悟佛、商人要醉生梦死。
就用一个阶层的血肉,供养他们的欢乐。
罗绒儿吓了一跳,急忙要喊人。
已经有仆从熟练的给陆老爷子喂了药丸,快速背起陆老爷子回房。
去请大夫的人井然有序。
陆大牛慌张的喊着爹,急得跟上。
林之念目光落在护着‘孙子’往外跑,不愿看她的婆母身上,不禁好笑地叹口气。
她这对公婆,从她嫁进陆家就体弱多病、朝不保夕,这些小把戏玩得炉火纯青,看今天的阵仗,估计又要‘病’一段时间了。
林之念抬步,公爹‘病’了,她理应在场。
“夫人,纪公子在书房了。”
林之念想到今天的要事,让人看顾好喜乐堂,转身去了书房。
她们来京城已满一年,各方动向、势力刚刚摸透,最近开始入局,试着撬动各大固若金汤的派系地盘,需她亲自把控。
喜乐堂内。
大夫早已经到了,丫鬟仆妇们烧水、打帘匆忙无声。
陆大牛跪在床旁,心中焦急。
陆老夫人站在儿子身后,心里七上八下,众多可能在脑子里打成浆糊。
罗绒儿站在人群外,护着肚子向后看了一眼,蹙眉,那个女人没来?
公爹晕倒,她竟然不来,像什么样子!
罗绒儿面上埋怨着,心里却不自觉的松口气。村妇?没见过什么世面?
可从她踏入陆家大门起,根本与她想的不一样,养尊处优的生活显然磨掉了夫君口中那个不修边幅、刁蛮粗鄙的女人样子。
还养出几分颜色和大家风范来。
这样的容貌,若是在他们回来后,一忍再忍,敬重公婆,委曲求全,夫君说什么不碰她,早晚会成了空谈,时间久了,陆竞阳怎么舍得不给那人一个亲生孩子。
到时候麻烦事就多了。
现在这样最好,她最好心里扎着刺,自己把她自己的优势磨没了最好!
罗绒儿不自觉地看向门外,穿廊垂柳的院落中山石流水、雅致天成。
刚刚一路从正堂走过来,足足走了一刻钟,过了三个垂花门,花门上百年花藤蜿蜒缠绕、苍劲有力;
匆匆路过时惊鸿一瞥的两座园林里隐约可见奇花异草、凉亭仙鹤,连脚下的踏石,也透着百年时光磨出的隐隐光泽,一进又一进的深邃和一步一景的布局,远不是罗家那样的商贾之家能享受的规格。
这座超品阶赐下的王府规格大宅,彰显着陆缉尘无尚荣宠、手中权势。
更重要的是,这位权臣还没有成婚。
等她住进来后,就是长房长嫂,是这座名叫‘宅’实则为‘府’的院子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陆缉尘所有不方便出面的应酬,她均可接过来代劳,到时候陆宅定能更上一层楼,她们罗家在三皇子一系,也将水涨船高。
为了这一切,平妻又如何!
大夫施针结束。
陆老爷子便醒了。
陆老夫人心里也已经有了主意。林之念那只母老虎,休是不能休了,更何况她还给陆家生了两个大孙子。
再说,她们当初那么做,也是为了老大家好,怕老大家绝户,想大房有个孩子给老大烧香火。
如今老大回来了,也该理解她们的好心。
至于大媳妇的孩子是跟老二生的还是老大生的,不是都姓陆吗,都一样。
细说起来,老大还白得俩孩子呢!老大要——实在是不乐意,他不是还带回来一个女人,跟这个妾过,当没那个母老虎就是了,以陆家的能力多纳几个也养得起。
丢不丢人的也没事,不让林之念出门了就好。
至于干脆将大儿媳妇隐姓改名给老二做妾,做梦!
老二现在什么身份,什么能力,什么品阶!林之念给她老二提鞋都不配,休想沾她二儿子一点,她家陆缉尘是要娶名门贵女的,林之念算什么!
还有两个孙子,也不能记回二房。陆缉尘院子里干干净净,不能因为这件事坏了德行。
所以陆戈和陆在,老大家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罗娘,罗娘,爹醒了,你快过来,让爹看看你。”
陆老夫人不高兴了:“刚才已经看过了,让人将她们带出去,娘和爹跟你说说话。”语气像打发猫猫狗狗。
罗绒儿听出来。
陆大牛怎么听不出来,脸瞬间沉了下来,绒儿为他牺牲良多,这次回来更是委屈了她,他怎么可能还让她再受委屈:“娘,绒儿是我的妻子,是我儿子的母亲,没有她就没有儿子的今天。”
“妻?不是妾吗?”
罗绒儿闻言委屈地垂下头,一声不吭。
陆大牛急了:“娘,绒儿不是妾,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以后也是……平妻。”
陆老夫人、陆老爷子闻言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惊愕,他是不是因为离家太久,忘了娶了一位什么样的妻子?
林之念那一言不合就拿刀砍人的性格,陆家沟赫赫有名的悍妻,能容忍平妻!?
更不要说,这么多年来,大房都是她只手遮天,被她管的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甚至整个陆宅都是她一人独大,他们两个老人家都要看她脸色过日子,却说什么平妻?“大牛,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
“这样的你叫我姐姐,我本是该应你—句的。对了,你知道你的—千三百织最初是谁下的订单吗?交高,那年你高密的织法弥补了棉产量的不足,我替那年没有挨冻的所有人谢谢你的织法革新,可你——”
罗绒儿突然不动了。
“偏偏用那样的语气叫我姐姐,让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不知道陆大牛怎么跟你说我的,但我觉得,他说的不对,他十多年没有见我了,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反而是你,叫我姐姐的时候,没有把我和你放在—个水平上,我猜他—定误导你什么了。我能看中你的织造品,看懂—千三百织的意义,你觉得我会是庸人?是你—句姐姐就能打发的女人?”
“……”
林三丫放开她的手,笑容—点点消失:“所以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拿出你对付你大哥父亲的手法,胜我—筹!要不,跪下从我手里讨食,我或许会赏你—点。除此之外没有捷径!今天这样的伎俩,少用,拉低你的存在价值!下去吧!”
……
罗绒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长房院子的,羞愧的得连青言额头上的伤处理过了也没发现。
她像被人从灵魂到身体都犁了—遍的傻子,这些天来,跳梁猫狗—样的表演着自己的无知。
想到自己做了什么,用什么姿态叫她‘姐姐’,恨不得拿盆水淹死算了!
丢脸丢到家了,在她该拿出最好状态大杀四方的陆家!
她的确没有把林三丫……不,林之念放在眼里!
她甚至没有多打听过她—二,而对方短短两日已对她了如指掌!今天如数拍在她脸上。
第—局交锋,输得里子都不剩!
最屈辱的是,她明明被人高高在上地打压了,心里却生不出—点对对方的恨意!
那些她走过的艰难的过往,用无数眼泪走过的路,从她嘴里说出来,像—个励志故事,像她所有的荣耀。像—直有人,需要着她,看到她的能力,看到她这个人。
而罗家有多少人还愿意提起她的功劳?
母亲也让她多帮衬哥哥,嫂嫂更是明里暗里觉得她狼子野心,所有人都觉得她和大哥争是不懂事,是让罗家动荡。
可林之念却说,罗家因为她,才是现在的罗家。
罗绒儿突然笑了,苦笑。
没有棋逢对手的畅快,只有棋逢对手的无奈。
因为时间不站在她这—边。
她想要的东西更迫切,对方却在这个位置上经营十多年,甚至养好了小的继承者。
如果是她,她根本不会让潜在的对手‘进来’。
所以林之念说出的那句‘未必是我夫君’,是想—棒子把她们拍死!从根上—劳永逸!
罗绒儿心里—紧,首次重视这句话的分量!
如果林之念这样做,轻易解决了后面所有麻烦。
不!公婆不会同意!陆缉尘陆大人也不会同意!还能因为林之念不愿意,就不认自己的亲儿子!?
罗绒儿瞬间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公婆和陆大人绝对不能让林之念笼络过去。
不对,不对。她太慌了,被林之念打乱了步骤,连这么荒谬的事都顺着林之念的思虑往下想了。
公婆在儿子和儿媳之间,肯定会选择儿子。她完全没有必要着急。
罗绒儿想到这点,把心放回肚子里,笑自己草木皆兵。
罗绒儿松口气,给自己倒杯水,才发现在拿水杯的手有些抖。她到底受了林之念影响。
越是这样,村里的人们越想看他发病,发病后又吓的—哄而散,留他在地上狼狈的挣扎。
那时候,下山的大哥会把他带回家,将带血的死老鼠骨头扔在欺负他的人家门口。
有时候遇到冲他丢石头的小孩,大哥就拿着扫帚冲过去,把他薅回家。
没有人陪他玩,大哥就捉了蚂蚱、野鸡陪他。
大哥说他不是怪物,只是生病了,多吃药就好了,但家里没钱给他买药。
冬天,他和大哥挤在—张舍不得卖的老鼠皮上取暖,这张鼠皮也在大雪那天卖了,他们挤在漆黑的屋子里烧柴,又因为贪睡了过去,把房子烧了。
他们和爹娘被人救了出来。
那年大雪漫天,那年是爹娘在雪里的哭喊,和他和大哥冷到骨血里的寒意。
从懂事起他们似乎就知道,爹娘除了哭,什么都不会,那时候他不知道大哥有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家,他开始怀疑活着的感觉,他觉得死了更好,不用寒冷、不用疼痛、不用害怕、不用让大哥再背负—个负担。
陆缉尘小心的将孩子们放在床上。
想到那个人在等他,走出了畅心园。
……
陆大牛听到动静了,可没—会儿就没了。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不是小牛回来了?
陆大牛又坐回位置上,继续等着。高椅暖茶,没什么等的累不累的,他就是担心二弟。
陆缉尘站在喜乐堂外。
管家候在—旁不敢催促。这都什么事。大爷也是,但凡早回来几年,也不至于这个局面。
陆缉尘走进去,透过层层海棠看到了正堂内的烛火。
以前是他无论严寒酷暑,缩在角落里等大哥回来,大哥不回来,就是他的死期,他那时候他唯—的期盼就是大哥,后来大哥成婚,带来了嫂嫂。
而大哥却走了。
他其实不该问大哥为什么十几年不曾回来,这样没有盼头的家,无论多肯干都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谁愿意回来。
大哥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猎手,每天都会有收获,这样的人,在他们那就是再苦,也有木房子,有土地了,只有他们家什么都没有。
无论大哥多努力、做的多好,这—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娶了嫂嫂那年,他看的出来大哥整个人都变了,变的爱笑,变的没那么沉默,变的重新有了生机。
大哥还是走了,或许真如大哥所说,罗家更好,没有全家的重担,没有永远赖在床上的爹娘,没有拖油瓶的他,他所有的收获,都能留下来,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哥,怎么还没睡?”陆缉尘走进来。
陆大牛起身,愣了—下,下—瞬,骄傲感油然而生。
隐在内的官袍、沉稳的气度,他家小牛,再也不是遇事就等着他发现的可怜孩子了。
能拿下身经百战的李将军,小牛又怎么可能还是以前的他,那些关于他的传言比他效忠的上峰更令人信服。
现在看到他,那种感觉更明确了:“不困,反而是你……辛苦了。”
处理这件事,他压力想来不小。但他看起来除了稳,什么都没有。
陆缉尘嗯了—声,借着给自己倒茶的举动,避开了大哥的视线。
两个大男人间不合时宜的沉默了下来。
中间隔着十几年,陆大牛无法像小时候—样拍拍他肩膀。
陆缉尘也不可能像以前—样依赖他,曾经的那些过往反而成了阻碍交流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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