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乔念萧衡的女频言情小说《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小说》,由网络作家“乔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句话,像是戳中了林夫人的某个痛处,只见她骤然瞪大了眼,泪水不住往下落。她指着林烨,声音都在发颤,“我,我何曾想过要杀了念念?她是我亲手养大的啊!”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见林夫人如此,林烨也慌了,忙不迭地道歉,“是我说错话了,娘,您别生气!是我不好!”可面对林烨的道歉,林夫人只是背过了身去,像是不愿听他说话一般。见状,林烨眉心紧拧。他看了眼林鸢的脸,这才冷声开口,“其实说到底还是怪念念自己,她怎么这么狠毒,怎么能对鸢儿下这样重的手!”好好一张脸,竟是被打成了这样!不料,一道声音从侧屋传来。“若不是二小姐口无遮拦,老夫人也不会又发了病,大小姐只是替老夫人教训一下二小姐而已,相信待老夫人醒后也是会赞大小姐一声的。”说话的是苏嬷嬷。她边说...
《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小说》精彩片段
一句话,像是戳中了林夫人的某个痛处,只见她骤然瞪大了眼,泪水不住往下落。
她指着林烨,声音都在发颤,“我,我何曾想过要杀了念念?她是我亲手养大的啊!”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见林夫人如此,林烨也慌了,忙不迭地道歉,“是我说错话了,娘,您别生气!是我不好!”
可面对林烨的道歉,林夫人只是背过了身去,像是不愿听他说话一般。
见状,林烨眉心紧拧。
他看了眼林鸢的脸,这才冷声开口,“其实说到底还是怪念念自己,她怎么这么狠毒,怎么能对鸢儿下这样重的手!”
好好一张脸,竟是被打成了这样!
不料,一道声音从侧屋传来。
“若不是二小姐口无遮拦,老夫人也不会又发了病,大小姐只是替老夫人教训一下二小姐而已,相信待老夫人醒后也是会赞大小姐一声的。”
说话的是苏嬷嬷。
她边说边走到了四人跟前,对着林侯爷便是欠身行了礼。
苏嬷嬷是侯府的老人了。
当年是跟着老夫人嫁入侯府的,是看着林侯爷长大的。
虽然名义上也只不过是个奴婢,但对于林侯爷而言,苏嬷嬷更像一位长辈。
是以,他也立刻拱手作揖回了礼。
就听苏嬷嬷道,“近日侯府里所发生的事儿,拖二小姐的福,老奴跟老夫人都已经知晓了。”
听到这话,林侯爷不禁回头看了林鸢一眼。
哪怕林鸢现在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林侯爷心里依然升起了几分怒。
他们都知道,今日老夫人到底是为何会发病。
却是不等他开口,苏嬷嬷便接着道,“先是小侯爷买凶害人,后是二小姐不顾老夫人的死活就开始胡乱告状,紧接着又是夫人举石伤人……”
苏嬷嬷说着,锐利的视线一一扫过几人。
哪怕是林烨也不敢在苏嬷嬷面前造次,乖乖垂下了眸,闭着嘴。
就听苏嬷嬷道,“侯爷休怪老奴在侯府呆得久,倚老卖老,但就照着昨日与今日所发生的这桩桩件件,侯爷若是再不严加管教,恐怕侯府是要出大祸的。”
她说的是大祸而非大事。
用词之严重,令得侯爷心头一慌。
他忙不迭地应了声,“嬷嬷说的是。”
侯府在朝中的地位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皇上几次都想没收了侯府世袭的资格。
他一心都扑在了如何护着这份荣耀之上,倒的确是对府里疏忽管教了。
林烨闯祸也就罢了,今日居然连鸢儿跟夫人都……
林侯爷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苏嬷嬷也点到为止,说完这些话便又转身走了,否则林侯爷真是无地自容。
待到苏嬷嬷走后,林侯爷方才转身看向了林鸢,“鸢儿,你今日差点气死你祖母,可知该当何罪?”
林鸢自三年前回府后,哪里受过林侯爷这般严厉的训诫,当即便是扑通一声跪下了,“鸢儿知错了,鸢儿只是想着姐姐最尊敬祖母了,如若祖母开口求情,她定不会再为难阿兄的,呜呜呜,鸢儿不知道祖母会发病,若是知道,打死鸢儿都不会说的,呜呜呜……”
其实林侯爷也想到林鸢来找老夫人是为了林烨了,他们兄妹二人感情深厚,而昨日乔念又口口声声地要拉着林烨同归于尽,林鸢会如此担心也是情有可原。
一旁,林夫人也忙是劝道,“老爷,鸢儿只是好心办了坏事,你看念念都已经将她打成这样了,你如何还能狠下心罚她?”
林侯爷的目光看着林鸢红肿的半张脸,陡然想起三年前林鸢回来时那瘦弱的样子。
几乎就是皮包骨头了。
她是他们失散了十五年的女儿,那十五年她都在受苦!
是啊,他如何能狠得下心呢?
深吸了一口气,林侯爷终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林烨的身上。
当下便是不由分说,一脚踹了过去,“都是你这臭小子惹出来的祸事!”
但这回,林烨似是早有防备,很好地躲开了。
林侯爷一脚没踹中,还想接着踹,不想林烨一下子就躲到了林夫人的身后,“娘!儿子昨日被爹踹了一脚,现在胸口还疼呢!再踹可就得被踹死了!”
被林夫人当着,林侯爷只能收了脚。
看着林夫人对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知道林夫人是想给林烨求情。
当下便是哭丧起了脸来,“夫人!你看看这逆子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你若还要护着他,那便真如苏嬷嬷所言一般,侯府是要出大祸的!”
林夫人无言以对,林烨却是嘴硬得很,“我怎么了?不过就是想毁了念念跟明王的婚事而已嘛!谁让她被赐婚后就那般嚣张的?若不是她先把娘跟鸢儿弄哭了,我又怎么可能如此针对她?”
闻言,林夫人也忙是搭腔,“这念念被赐婚后,的确是跋扈了些,烨儿是有错,却也是心疼我跟鸢儿,也,也算事出有因。侯爷,烨儿还伤着……”
“你!”看着如此宠护儿子的林夫人,林侯爷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指了指林烨,而后拂袖离去。
他大步朝着外头走去,想找个地方好好清净清净,却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落梅院外。
隔着一人高的院墙,他能清楚瞧见院中几株梅花开得正艳。
脑海中,不禁想起了当年念念骑在他的肩上赏花的样子,那时候,念念可乖巧了。
她明明最喜欢骑在他肩上,却又怕他累着,没一会儿就说闹着要下来。
然后哄骗他坐下,那双肉嘟嘟的小手啊就会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捏啊捏的。
明明力道不大,可那会儿,他觉得舒服极了。
林侯爷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他跟念念之间还有这样温馨的时光。
可转念一想,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五年啊!
她是他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啊!
这样温馨的时光,怎么会少呢?
只是她这次回来后变得不一样了而已,她冷漠,疏离,对谁都带着一股嘲讽的劲,就好似,他们都欠了她一样!
只是让她去了浣衣局三年而已,就能将前面十五年的亲情都抹杀了吗?
也难怪烨儿会心寒,会生气!
今日那丫头骑在鸢儿身上的样子,连他看着都有些害怕,而他的夫人向来温和端庄,竟也被吓得动了手!
这丫头,真是太有本事了!
林侯爷想着,眉心便紧紧拧了起来,于是转身就回了书房,拿起纸笔写下一封书信,命人送去给了明王。
他想,是该让乔念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了!
林鸢得了萧衡的保护却显得更委屈了,索性缩在了萧衡的身后,连头都不冒出来了。
乔念实在忍不住,暗骂一声晦气。
心头更是涌起一股腻烦,当下便是冷声开口,“祖母应该不想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萧衡的撑腰,所以林鸢对乔念说话的态度都有些硬气了,她探出头来,质问乔念,“姐姐又不是祖母,如何知道祖母不想见我?”
乔念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下意识地朝着林鸢走了一步,语气森森,“你是当真不记得你做了什么?”
看着乔念走近,林鸢瞬间回想起了昨日被乔念按在地上打的恐惧,忙不迭地躲到了萧衡的身后,双手更是紧紧抓着萧衡的衣衫,好似连身子都在颤抖着,“我,我今日就是来给祖母赔罪的。”
感受到身后人的害怕,萧衡眉心微拧,看向乔念,“鸢儿已经知错了,今日我是特意陪她来向老夫人请罪的。”
话说到这儿,萧衡垂眸看了眼乔念那紧握成拳的手,便又沉沉说了一句,“你也收敛些你的脾气,休要动不动就打人,鸢儿不似你……”
“够了。”
乔念突然一声厉喝,打断了萧衡的说教。
她深吸一口气,方才勾起一抹嘲讽,看向萧衡,“萧将军还不是侯府的女婿,但至少我是这侯府名义上的大小姐,所以,侯府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我也轮不到你来说教!”
听着这话,萧衡的眸色骤然一沉。
他们自幼就认识,可这十几年来,乔念何曾这样跟他说过话?
轮不到他来说教?
是因为如今她即将嫁给他人?
他死死盯着她,一抹阴郁在眸中游荡了开来。
也不知是不是萧衡常年征战的缘故,乔念只觉得此时此刻萧衡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正朝着她压来,迫得她有些心慌。
可她也知道,众目睽睽,萧衡不敢拿她怎么样。
于是,按耐住心中那一丝小小的畏惧与慌乱,她扬着下巴,一字一句地开了口,“我瞧着林姑娘身子也大好了,那不曾受完的家法就继续去受着吧!祖母要不要见你,也得等你受完了罚再说!”
言下之意,是让林鸢继续去祠堂跪着!
听到这话,林鸢心下一慌,忙是扯了扯萧衡的衣角,“衡哥哥,我的膝盖还疼着……”
“你忘了我方才说过,这侯府的事还轮不到他姓萧的插手。”乔念打断了林鸢的撒娇。
萧衡声音微冷,透着一股狠厉,“乔念,你别太过分!”
那护着林鸢的样子,是恨不得要将她吃了一般。
乔念心头冷笑,却并不理会萧衡,而是冲着林鸢开口,声音染着嘲讽,“你阿兄还在祠堂跪着,你不是最护着你阿兄了吗?怎么?你们兄妹是只能同甘,不能同苦吗?”
“才不是!”林鸢听不得乔念这样形容她跟林烨的关系。
那是她的阿兄,最疼爱她的阿兄,她理应是要护着阿兄,永远站在阿兄身边的。
哪怕,明知道眼下乔念这是激将法,可她也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哪怕今日是阿兄出的主意让她装晕,可若是这番话被阿兄听了去,阿兄心里也是会难过的!
她才不想阿兄误会她!
当下,便是深吸了一口气,“姐姐不必这样挑拨,我去祠堂跪着就是!只是,我也是真的知道错了,哪怕祖母不愿见我,我也是要给祖母赔罪的!”
说着,便是朝着老夫人院子的方向跪了下来,眼泪伴着她那娇柔的声音响起,“祖母,鸢儿知道错了,鸢儿日后再也不敢惹祖母生气了,还请祖母原谅鸢儿!”
话音落下,她对着老夫人的院子磕了三个头。
真是将她磕得委屈至极,眼泪汪汪。
乔念想,林鸢该不会觉得自己是极其的孝顺,重情重义,感人肺腑吧?
可,明明只有可笑!
祖母眼下醒没醒都不知道,哪怕是醒了,就凭着她那小破嗓子喊的几声,祖母应该也是听不见的。
所以这一出戏,演给谁看?
她,还是萧衡?
磕完头,林鸢方才在小翠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来,她吸了吸鼻子,看了乔念一眼,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只是乔念看她的眼神满是轻蔑与不屑,以至于她想说的话都被咽了回去。
而后,她又转头看向了萧衡。
那一双泪眼朦胧,楚楚可怜,“衡哥哥,对不起,劳烦你今日白跑一趟了……”
居然是给萧衡道歉!
乔念站在一旁,颇有些惊讶。
她觉得林鸢的这些所作所为,她是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当然,她也不屑去学。
毕竟……蛮恶心的。
而萧衡听着她的话,语气倒也柔软了起来,“怎么会,我今日本就是来看你的。”
只这一句话,就让林鸢的心雀跃了起来。
明明脸颊上还带着泪,可那张脸却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她悄悄看了乔念一眼,一副想要炫耀又不太敢的样子。
乔念自然不会将她那点小心思放在心上,只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去祠堂的路林姑娘可认得?需要我差人送你去?”
闻言,林鸢又委屈巴巴地嘟了嘟嘴,这才对着萧衡行了礼,转身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只是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也不知是在等萧衡的挽留还是等乔念收回先前的话。
乔念却懒得再看她一眼,也懒得再看萧衡一眼,当下便道,“那就不打扰萧将军了。”
说罢,便是转身往老夫人的院里去。
岂料,萧衡竟也跟了上来。
乔念当即便有些不悦,“你做什么?”
萧衡眉尾轻挑,语气沉沉,“自然是看望老夫人,怎么,乔姑娘不会也罚我去祠堂跪着吧?”
这是为了林鸢来嘲讽她来了?
乔念冷哼了一声,不想再搭理他,自顾往前走。
可,还未走出几步,眼前便是一黑,昏昏沉沉的感觉袭来,令得她整个人都开始摇晃了起来。
见状,萧衡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就将她搂入了怀中……
乔念的速度太快了,她扑向林鸢的姿势就跟她当初扑向那群欺负她的宫婢时一样迅速勇猛,以至于林夫人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等反应过来时,林鸢已经被乔念压在了身下。
“啊!”林鸢大声惊呼着,下一瞬却是被乔念捂住了嘴。
祖母还在里头休息,她断不能让林鸢打扰了祖母。
可她心中的这团火不发泄出来也不行!
乔念一手捂着林鸢的嘴的同时也是强行制住了她,不让林鸢挣扎。
另一只手已是毫不留情地掌掴了上去。
她想打林鸢已经很久了。
可之前,她都在强忍着。
她觉得林鸢虽是可恶可恨,但或许都是性格使然。
林鸢跟林家人的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护着林鸢,林鸢也才会那样事事以林家人为先。
哪怕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已经深深伤害到了她,但乔念每一次都会遏制住自己对林鸢出手的想法。
可今日,她忍无可忍。
只因林鸢动了她最后的底线!
“啪!”
无比清脆的巴掌声,打得林鸢眼泪瞬间从眼角滑落。
林夫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冲上去拉扯起乔念来,“念念!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你妹妹!”
只是林夫人的拉扯对于乔念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当初在浣衣局里,她骑在对方身上打的时候,至少有十几名宫婢上来拉扯她。
或是掐她的脖子,或是扯她的头发,都希望她能从对方的身上下来。
可,乔念却是练就了一身认死敌的本事,只要盯准了一个人,那就绝不会轻易松手!
林夫人拉拽了几下,发现非但没有拉动乔念,反倒是乔念又往林鸢的脸上狠狠掌掴了几下。
林夫人心疼坏了,林侯爷更是焦急,当下便是厉声冲着周围的丫鬟们喝道,“你们都瞎了吗?还不快上来护着你们小姐!”
这一声‘小姐’,指的自然就是林鸢。
一群丫鬟立刻就冲了上来,就如浣衣局那些宫婢一样开始拉扯乔念。
可很快,凝霜就带着另一群丫鬟冲了上去,“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家小姐!”
两边的丫鬟竟就这么撕扯了起来,惊得林夫人跟林侯爷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乔念却仿若什么都不曾听闻到一样,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林鸢,照着林鸢那已经红肿的脸颊继续一下接着一下的掌掴着!
她恨不得打碎了林鸢的牙,好叫她日后再不能在祖母面前搬弄是非!
院子里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
苏嬷嬷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混乱的场景。
她一眼就看到了乔念,见乔念虽然发髻被人拉拽得松散,却并没有一点儿吃了亏的意思,于是就这么盯着看。
反正老夫人的房间在里屋,又吃了药,这里的动静不可能会惊动老夫人的。
倒是那个二小姐!
苏嬷嬷看向林鸢的眼神冷了冷。
今日几乎是天刚亮就来了,说什么惦念老夫人的身子,亏得她还觉得二小姐是个有孝心的。
谁知道一见到老夫人的面她就开始哭哭啼啼,将那些肮脏事儿都与老夫人说了,气得老夫人没多久就发了病!
该是被好好打一顿,长长记性!
苏嬷嬷就这么冷眼旁观着,却是忽然瞧见林夫人跑开了去。
这是要去搬救兵?
正想着,岂料林夫人忽然又跑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她手中还捧着一块硕大的石头。
苏嬷嬷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林侯爷大喝了一声,“夫人不要!”
可,还是晚了一步。
硕大的石头重重砸在了乔念的头上。
乔念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那一瞬间懵了一下,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尖锐刺耳的呜鸣。
直到一滴血从眼角滑落,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这才反应过来,缓缓抬头看向一旁的林夫人。
林夫人也慌了,对上乔念那双染着鲜血的双眼,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将手中的石头丢开了。
“不,不是这样的,念念,你听娘解释。”林夫人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娘,娘只是想让你住手,娘没想,没想伤……”
“嘭!”
乔念眼前一黑,重重摔在了地上。
林侯爷最先反应了过来,“都还愣着做什么!去找府医啊!快,将小姐抬进屋去!”
院中的丫鬟们在苏嬷嬷的指挥下虽然慌张,却还是成功将乔念抬进了屋去。
苏嬷嬷也紧跟着转身进去,却在进屋前深深看了林夫人一眼。
此时的林夫人已经被吓得手足无措,被林侯爷搂进了怀里。
林鸢也已经被人扶了起来,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还渗出了血来。
她走到了林夫人的身边,啜泣着,什么都没说。
但林夫人却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嚎啕大哭。
那一家三口,就这么搂在了一起,就好似这起事件中伤得最深的就是他们三人似的。
可明明差点被气死的是老夫人,被砸得头破血流的是大小姐!
苏嬷嬷看得眼睛疼,终是什么都没说,只冷冷哼了一声就回了屋去。
一炷香之后,府医终于给乔念包扎好伤口,走了出来。
此时林烨也已经赶到了,看到府医便忙是问道,“如何?她,伤得重不重?”
“皮外伤,无碍。”府医淡淡回了一句。
就见林家那四个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府医原以为他们是担心乔念的伤才会这样,可谁知林鸢哭哭啼啼地就搂住了林夫人,“娘,没事了,您没杀人。”
原来,他们是担心乔念被砸死,林夫人会背上杀人的罪过。
府医的眼眸微微冷了冷。
正欲离去,就听林烨道,“还请府医替我妹妹看看。”
他说的自然是林鸢。
比起方才,林鸢的脸颊更肿了,那五根手指印甚至是泛出了一些青紫色的痕迹。
可见,乔念下手的力道有多重。
方才的事儿,府医是听了苏嬷嬷说过了,当下便是淡淡道,“擦点药就行。”说罢,便是拱手行了礼,大步离去。
这般明显拒绝看诊的样子,只让林烨心头怒起,指着府医的背影便是低骂道,“这是什么态度?他以为自己是药王谷出来的就了不起了?”
“住口!”林侯爷怒喝了一声,狠狠瞪了林烨一眼,“今日的事儿就是你惹出来了,你还敢这般大呼小叫!”
林烨遭了骂,心中却有些不服气,不禁小声嘟囔道,“我也没让娘杀了念念啊!”
乔念并未昏迷多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就睁开了眼。
很清醒。
清醒地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更清楚地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林夫人拿着石头,狠狠砸在她脑袋上的样子,她更是无比清晰地刻在了自己的心上!
以至于这会儿只要想到林夫人的样子,她的心就痛得厉害。
痛得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可,有些事她早就已经想明白了不是吗?
在林家人的心里,她永远都比不上与他们流着同样鲜血的林鸢,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她永远都是他们的女儿,但从林鸢回到侯府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已经将她从他们的心里丢出去了!
她早就已经被他们抛弃了,在浣衣局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这个事实一遍又一遍地将她侵袭,令她浑身冰冷,痛不欲生,最后慢慢习惯……
她早就已经认清了。
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
心怎么还能这么痛呢?
明明曾经那样疼爱她的娘亲,是在她生病时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在她受伤时哭得比她还厉害,看她流血会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过的娘亲……
竟会亲手将那么大的石头往她的脑门上砸!
眼眶温热。
豆大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至耳旁。
乔念飞快地伸手擦过,将那源源不断落下的泪水全都抹去在衣袖中。
不哭。
她才不哭!
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就是被砸了一下而已!
她在浣衣局的时候,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日子多了去了,怎么轮到是林夫人动手她便忍不了了?
没理由的!
乔念,这里是侯府,你不能哭!
凝霜进来时,乔念已经下了床。
她一惊,忙是迎了上去,“小姐怎么起来了?您的伤……”
“不要紧。”乔念淡淡回应,努力装出淡淡的样子。
只是喉间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哽咽还是暴露了她刚刚哭过的事实。
凝霜这才注意到,乔念的双眸都是泛着红的。
哪怕脸上的泪痕都已经被擦干,但那哭过的样子却不是一时间可以掩饰得下去的。
以至于,凝霜也不自觉心疼起来,声音染上了几分哭腔,“小姐……”
眼看着凝霜就要哭出来,乔念扯起了嘴角一笑,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凝霜,我们不能哭。”
她与林鸢不一样。
林鸢有爹娘疼,有阿兄宠,还有萧衡护着,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哭,可以随时随地都落泪。
但她不一样。
她不能让他们看出她的软弱,哪怕是一丝一毫。
否则,她是会被他们一直追着欺负的!
在这侯府里的日子已经很难了,她决不能让他们看见她的眼泪。
所以,凝霜也不能哭。
她的丫鬟得像她一样坚韧勇敢,决不能让他们看轻一分。
凝霜先是一愣,可随即,她便在乔念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极为凝重的东西。
凝重到,她不敢不听乔念的话,将那原本都快溢出来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见凝霜收拾好了情绪,乔念才松开了她,故意逗她笑道,“你我虽做主仆不久,但难得主仆情深,连受的伤都一样。”
眼下二人都被包着头,瞧着着实有些奇怪。
凝霜被逗笑了,却又责怪般道,“小姐这种时候竟还说笑。”
乔念耸了耸肩,“我这副样子不宜见祖母,今日先回芳荷苑,等过两日再来吧!”
她其实并不清楚林夫人到底砸了她头上的哪个位置,只是眼下头上还缠着纱布,若是这样去见老夫人,只会令老夫人心疼难受。
只祈祷着,林夫人不是砸的她额头,这样明日拆了纱布后至少老夫人看不出她头上有伤,那她明日就能来看望老夫人了。
乔念说着就要往外去,谁知凝霜却将她拦下了,“小姐!夫人她还在外面。”
乔念一愣,心口瞬间泛起一抹疼,却是被她刻意忽略。
就听凝霜道,“夫人应该是觉得对不起小姐,所以一直守在外头,只怕今日见不到小姐是不会走的。”
乔念没说话,只是缓缓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凝霜不知乔念心中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又接着开了口,“小姐,咱们这间是侧房,外头没有连廊,夫人就站在院子里,身旁也没个丫鬟……今日这天,还挺冷的,奴婢瞧着晚些说不定还会下雨。”
所以乔念若是一直不出去见人的话,恐怕林夫人会一直等着,直到下雨?
乔念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茶水还是温热的,她端起,缓缓饮下。
所以,林夫人现在又是演的哪一出?
苦肉计吗?
在为了林鸢而将她砸得头破血流之后,又要来上演一出懊悔的戏码?
赌她还有良心,会念及前面十几年的母女之情而选择原谅?
赌她会心疼?
那她可曾想过,那石头砸在她头上的时候,她疼不疼?
空了的杯盏放回了桌上,乔念缓缓开口,“就说我还未醒。”
闻言,凝霜明显面露难色,“可是小姐,咱们方才这样说话,外头肯定是听得到的……”
方才她们并未刻意放低声音,外头哪怕听不清她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总归是能听到屋内传来的些许动静的。
她是想提醒乔念,这谎话说不通。
林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乔念已经醒了。
只是听完凝霜的话,乔念却只淡淡回了一个字,“嗯。”
这下,凝霜便明白了。
于是欠身行了礼,“那小姐好好休息。”
说罢,便是出了屋去。
房门被关上,屋内莫名就显得有些昏暗。
乔念手中的杯盏一下又一下地轻轻砸在桌面上,细微的声响充斥着整间屋子,却又明明显得这屋子空荡荡,冷冰冰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坐了多久。
只知道凝霜回来时候,一脸为难,“小姐,夫人说今日见不到你是不会走的。她,她还让奴婢将这个拿给小姐您看。”
凝霜说完,便将手中的一个小小的红包袱送到了乔念的面前。
乔念不知这是什么,伸手接过,打开,却不了一个小小的白白的东西突然从红包袱里掉落了下来。
竟是颗牙齿!
那个曾经在侯府被视若掌上明珠的林念,那个被他们所有人宠溺爱护的林念,那个曾经也同样爱着他们,将他们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要贵重的林念!
已经被他们亲手杀了啊!
那颗白白的小牙齿掉落在了地上,打了两个滚,跌进一旁的花坛中。
乔念一双眸子直直地盯着林夫人,似乎是在告诉她,那是林念的东西,不是她的。
而林念,早就已经死了。
在这一刻,林夫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甚至忘记了哭。
她盯着乔念,眼眸中闪动着的情绪渐渐崩坏,最终碎了一地。
而乔念的那双眸子仿若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平静得就不像是一个人该有的情绪。
林烨甚至觉得,乔念若是能与他正儿八经地大吵一架,将心中的不快,将那些纠缠在她与这个家之间的乱七八糟的事儿都吵出来,吵个痛快,反而是件好事。
至少,会比现在好。
现在的她,似乎根本不在意这家里的任何人。
哦,不对,倒也是有在意的。
乔念收回了看向林夫人的目光,转而看向林烨,“小侯爷也该知道祖母身子不好,这里虽然离她老人家的住处远,但若再闹下去难保不会被她老人家知道,所以……”
乔念说着,淡淡扫了那母子三人一眼,“你们还不走吗?”
她的语气跟态度实在是让人心里不舒服,可林烨也知道,乔念说的是事实。
如若祖母又因为他们的事儿而发了病,他这个做孙子怕是会背上一世骂名!
当下,他便要拉着林夫人离开,却不料方才还在哭哭啼啼的林夫人这会儿却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只见她一双眸子盯着乔念的脚尖,脸色异常平静,“既然你担心你祖母的身子,那就更应该知道,若是闹大了你阿兄的那件事会如何。”
约莫是此刻的林夫人太平静的,甚至连语气都不像是她会说出来的,林烨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娘!”
便是林鸢也一脸不解地看着林夫人,不明白就这么短短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听林夫人接着道,“你阿兄是侯府唯一的男丁,他若出了事,整个侯府便都完了,到时候你祖母会如何想?她的身子能不能撑得住这个噩耗,她还会不会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乔念虽然也诧异林夫人此刻的表现,却并不如林鸢林烨那般惊讶。
微微呆愣过后便是极其嘲讽的一笑,“所以,方才林夫人闹这一出就是为了说这番话?”
“不管你怎么想,事关侯府存亡,我决不能让你乱来!”
林夫人语气坚定,但身子却是在微微颤抖着。
乔念并未看出来,但一直搀着林夫人的林鸢却是感受到了,当下便是轻轻唤了声,“娘……”
林鸢的声音细细小小的,与乔念如今的声音大不一样,但乍一听,倒是与十三四时的乔念声音有些相似。
恍惚间,林夫人还以为是乔念在唤她。
她心下一动,忙是抬眸看向乔念,却见后者正死死盯着她,满眼嘲讽。
“所以,林夫人还有什么想说的?”乔念问。
林夫人这才知道,方才唤她的不是乔念。
心中如同被一把利刃狠狠刺中,划开,林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开口,“这儿是你祖母的院子,你在这儿住着多多少少会打扰你祖母,既然已经醒了,那就抓紧回你自己的院里待着吧!”
乔念其实很清楚今日林夫人演的这一出,目的就是为了说方才的那番话。
事实上,她也想明白了,哪怕是为了祖母也不能把林烨拖下水,她不能让祖母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亲手将侯府唯一的男丁送上绝路,更不能让祖母亲眼看着侯府从此没落。
只是这些事儿从林夫人的嘴里说出来,还是会让她的心很难受很难受。
哪怕,她早已对林夫人,对这个侯府,死心了。
她垂下眸来,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口那抹令人窒息的痛意压了回去。
再抬眸,便依旧是那副带着讥讽的模样,“为了祖母,我的确可以不计较,但这几日发生的事,林家总该给我一个交代。”
闻言,林夫人微微点了点头,“没错,是该给你一个交代,烨儿,你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林烨自知有错在先,眼下林夫人又是这样异常的状态,他便也不敢违背,乖乖应了声,“是!”
乔念好以整暇地冷眼旁观。
就见林夫人沉默了两三个呼吸后,再度开口,“鸢儿,你也去!”
“娘!”林烨惊呼。
他不知道娘为何要罚林鸢,做错了事的明明是他!
却听林夫人道,“若不是鸢儿擅作主张来你祖母这儿告状,你祖母也不会发了病!也亏得今日没事,如若是被活活气死了,你与鸢儿便是以死谢罪也不足为过!”
一席话,堵得林烨没了反驳的力气。
林鸢却是哭哭啼啼了起来,吸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是,鸢儿有错,这就去祠堂跟祖宗们请罪!”
林鸢说罢,便是急匆匆地跑了。
“小姐!”小翠惊呼了一声,立刻追了上去。
林烨担心林鸢,也急急跟了上去。
而他身后的小厮拿着伞,看了眼林夫人又看了眼林烨,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给林夫人打伞。
乔念看了那纠结的小厮一眼,不知何故,她心中忍不住有些发笑,又有些酸涩。
看来在林烨的心里,林鸢的分量甚至已经超过了林夫人。
她不明白,林鸢身上到底是有怎样的魔力啊!
嘴角的笑,有些发苦。
林夫人深深地盯着她,却总觉得看得并不真切。
恰在这时,换了衣裳的凝霜回来了。
见状,乔念便对着林夫人行了礼,转身离去。
偌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了林夫人跟那个撑着伞的小厮。
见林夫人一直望着乔念的背影发呆,小厮忍不住开口,“夫人,您身上都淋湿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却不料,林夫人骤然回过了神之后却忽然朝着一旁的花坛冲了过去。
小厮一惊,忙也跟上,只看着林夫人不顾满手的泥,在花坛里翻找着什么。
他刚想问,就见林夫人从泥泞中拾起了一个小小的,白白的东西。
他认得,那是方才被大小姐扔掉的东西。
乔念终于见到了老夫人。
她来时,老夫人恰好刚喝过药,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地靠坐在床头,直到听苏嬷嬷说乔念来了,老夫人方才像是有了气力一般,坐起了身子来。
“祖母!”乔念快步走了上去。
来之前她跟自己说好了,见到祖母决不能掉眼泪,平白惹了祖母不开心。
可这会儿看着祖母这样消瘦虚弱的样子,她的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这才多少时间呀!
祖母跟她刚回来侯府时相比俨然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脸上毫无气色不说,整个人都还透着一股子行将就木的感觉。
乔念只看老夫人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掉了。
老夫人却是扬着笑,抬手替乔念拭泪,“我的好姑娘,受苦了……”
老夫人不知道乔念被林夫人砸了脑袋的事儿,这会儿说的是林烨害了她的事儿。
乔念为了安抚老夫人,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孙女儿逃出来了,孙女儿厉害着呢!”
“好,好!”老夫人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我的念念自然是最厉害的!定不会被那些宵小害了去!”
老夫人说自己唯一的亲孙子是宵小。
乔念心下一动,忍不住糯糯地唤了一声,“祖母……”
似乎只要这样唤上一声,她所受的那些委屈便不算是委屈了。
老夫人心疼地抚着乔念的脸颊,“祖母知道你是担心祖母才会瞒着不说,也知道你是为了祖母才会放弃去状告你阿兄。可是念念,在祖母的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若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祖母只愿念念能平安顺遂,旁的,一概都不在意!”
乔念有些惊讶地看着老夫人,她原以为老夫人为了这侯府唯一的男丁,定是会说些安抚劝慰她的话的。
不同于林侯爷跟林夫人,这些话老夫人便是真的说了,她也绝不会怨老夫人,因为她明白老夫人的难处,也知道老夫人的顾虑。
只是万万没想到,老夫人竟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她的身边。
哪怕,她的对面是侯府唯一的男丁,甚至是整个侯府……
嘴角不自觉就瘪了起来,乔念一把抱住了老夫人,连日来所受的委屈一下子都迸发了出来,却又在老夫人的怀抱里一一化开。
她想,她的祖母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祖母。
也是这世上,她最爱最爱的人!
余下的日子,乔念除了在芳荷苑修养之外,就是去看望祖母,还跟府医学了几招,时常替祖母按摩。
至于林烨跟林鸢的消息,底下的人都很识相的不曾在她面前谈论过一次。
就连林侯爷跟林夫人的消息都很少提及。
日子清净得就好似这偌大的侯府里只有她跟老夫人似的。
直到这一日,明王的信笺再次送到了她面前。
凝霜将信递给了乔念,“小姐,奴婢仔细看过了,信没被拆过。听说是侯爷吩咐的,日后小姐的信都不许拆。”
乔念接过信,看了眼完好的信封,这才将信拆开。
又是约她见面的。
对于上回的约见事件,虽然说到底并不是明王的错,却是实实在在给她带来了一丝阴影,她是真的不愿去赴约的。
但想着自己自那之后不曾与明王见过面,对方站在自己未婚夫的立场,会担心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去似乎又有些不近人情。
正犹豫着,就听凝霜道,“小姐,快开春了,您一直待在芳荷苑里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就出去逛逛,散散心也好!”
是啊,整日在这芳荷苑里,清净是清净,却也的确是憋闷得紧。
于是,点头应下了。
明王约她在城东的明湖旁见面。
今个儿天气好,没什么风,日后照在身上,竟还有意思暖意。
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岸边那星星点点的绿,乔念想着,的确是快开春了。
“小姐,王爷来了。”凝霜轻声唤着。
乔念这才转过身来,便见明王的马车正从远处缓缓而来。
不多时,马车就在湖边停下。
只见明王从车上一跃而下,随即便是快步朝着乔念走了过来,步子很是焦急。
乔念被他这副样子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生怕明王快步冲过来之后就会一把将她抱住。
但好在,明王算是克制住了。
“前几日的事我都听说了,如何?伤可还疼?”
明王的语气很是担忧,声音却温柔得紧。
那双如水般的眸子盯着她,似是要将她化开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乔念差点以为明王是真的关心自己。
可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所以他的关心又怎么可能是真的?
乔念心中有数,便是缓缓欠身行了礼,方才开口,“养了几日已经无碍,多谢王爷关心。”
明王将她的态度看在眼里。
虽是规规矩矩,找不到错漏之处,可她浑身上下都对他透着一股子冷漠与疏离。
哪怕,父皇已经赐婚,他们的婚期也已经提上日程。
可她对他,仍旧保持着以往的态度。
远不及,她与萧衡的亲近。
想到这儿,明王原本温柔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郁。
却是不等他再开口,不远处便相继有几辆马车朝着这儿驶来。
乔念也被吸引看了过去,就见那几辆马车都停在了明王的马车后边,年轻的男男女女相继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那些人,乔念原本还没什么波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几日在府里都不曾相见,出来散心反倒是碰到这些个晦气的东西了!
除却林家兄妹之外,那萧家的两兄妹也来了!
眼见着乔念脸上的不悦如此明显,明王却是柔声笑道,“你别生气,是本王让他们来的,今日风和日丽,本王想着,这或许是你们之间和解的好日子。”
话说到这儿,明王又特意压下了声音,道,“总归日后是要跟本王去菰城的,也必要与他们闹得太僵是不是?”
靖国,腊月二十八。
正是天寒地冻的日子。
乔念洗完上午的最后一件衣裳,还没来得及擦干早已冻得青紫麻木的手便听浣衣局的嬷嬷冲她唤道,“乔念,快,侯府来人接你了!”
她怔愣在原地。
侯府,多么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
她曾在侯府做了十五年的千金小姐,却在三年前被告知自己是个假的。
是当年接生的嬷嬷怀了私心,将自己的孩子与真的侯府千金调了包,又在临死前良心发现,说出了真相。
乔念清楚记得那一日侯爷夫妇与真千金林鸢相认时有多激动,她们相拥而泣,又哭又笑,而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不明白自己唤了十五年的爹娘,怎么就突然不是自己的爹娘了。
许是看出了她的失落,林侯爷向她保证,说她依旧是侯府的千金,甚至还让林鸢唤她做姐姐,就连林夫人也说,他们还是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去疼爱。
可,那一日他们亲眼看着林鸢打碎了公主的琉璃碗,看着林鸢的丫鬟将这罪过推到她身上,看着她被公主责骂,看着她被发配来这浣衣局为奴为婢,他们却只是护着林鸢站在一旁,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她便知道,她再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女儿了。
“乔念,还愣着做什么?别叫小侯爷等急了!”嬷嬷的催促声拉回了乔念的思绪。
她抬眸朝着浣衣局的门口看去,便见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外头,冬日的阳光带着一丝惨白,落在他的身上却仿佛染着一层荧光。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乔念那颗许久都已经没有什么感觉的心猝不及防地抽痛了一下。
是林烨。
她唤了十五年的阿兄,曾为了她不远万里去往江南寻一颗举世难得的夜明珠,也曾为了林鸢将她从二层的小楼上推了下去。
时隔三年不见,那股消失了三年的委屈感竟突然涌了出来。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子委屈生生压了下去,面上始终无波无澜。
她朝着林烨走了过去,近到跟前方才跪地行了礼,声音淡淡,隐约透着几分疏离,“奴婢见过小侯爷。”
在来之前,林烨也曾想象过他们兄妹相见时的情景。
想着,按照她原本的性子,要么是扑进他怀里,一边撒娇一边哭诉着这些年来的委屈。要么是满心恨意,连见都不愿见他一面。
唯独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平静地走到他跟前来,跪下。
这可是他宠了十五年的妹妹啊!
她的刁蛮任性,她的高傲都是他一手宠出来的。
怎么如今却……
林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了下,负于身后的手紧紧握起,喉间好似被一只手攥住,他深吸一口气方才开了口,“祖母思你心切,皇后娘娘念在她年迈的份上,特准你离开此地。”
说完这句,林烨自觉语气过于生硬了些,眉心拧了拧,便俯身上前将乔念扶起,刻意温柔道,“随阿兄回家吧!”
乔念低垂着的眼眸猛地颤动了两下。
随阿兄回家吧!
天知道这短短的六个字,她盼了多久。
初来浣衣局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日日夜夜都在盼着林烨能来接她回去。
可日复一日,盼望变成了失望,到如今她对于回候府之事早已不抱有任何幻想了。
没想到,他却来了。
她往后退开一步,不动声色地挣开林烨的手,欠身行礼,“奴婢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多谢老夫人恩典。”
语气真诚,态度也很是恭敬,但那字字句句间透出来的陌生与疏远令得林烨心口越发难受。
他收回手,眉心拧成了一个结,语气莫名染上了几分气恼,“父亲从未剥去你的身份,你虽在浣衣局三年,但户籍依旧在侯府,你从不是什么奴婢。”
他自幼宠大的娇娇女,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奴什么婢?
可听着这话,乔念却只觉得讽刺。
三年来,她每日天不亮就得起来洗衣裳,洗到日落西山,洗到双手溃烂。
浣衣局里的管事嬷嬷动不动就对她非打即骂,她在这儿的身份便是连最低等的奴婢都不如。
身份?户籍?
有什么用?
眼见着乔念不说话,林烨只好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莫名的怒意,道,“府里什么都有,你也不必再去收拾什么,走吧,莫要叫祖母等急了。”
说罢,便是率先转身离去。
没走多久他便会回头,见乔念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着,视线一直落在前方的路上,看都不看他一眼,想着从前她缠着自己撒娇的模样,心中的怒意便是怎么也压不住了。
以至于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乔念三年前被林烨推下小楼后,脚腕便落了旧疾,眼下自然是跟不上了,等来到宫门口时,林烨早已坐上了侯府的马车。
车夫是府里的老人了,认得乔念。
见乔念走来,便是行了礼,“老奴见过小姐。”
乔念欠身回了一礼,而后上了马车,坐在了车夫的身旁。
车夫有些惊讶,“小姐不进去坐?”
乔念摇了摇头,“不合规矩。”
话音方落,马车里突然伸出一只脚来,猛地将乔念踹到了地上。
林烨掀开车帘,怒意横生,“初见你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愿回侯府就滚回你的浣衣局继续做奴婢去!”
乔念眉心紧拧,一张脸痛得失了色,她的脚腕怕是又扭到了。
却听林烨冷声质问道,“还是说,你觉得委屈,故意给我摆脸子呢?林念,你顶替鸢儿享了十五年的福,如今只是替她受了三年的罪罢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既不肯坐车回府,那你就走回去,正好一路上也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有没有资格摆出这副做派给我看!也免得回府见到祖母后还是这一副半死不活的嘴脸,徒添晦气!”
林烨说罢,便是一把甩下了车帘,冲着车夫一声冷呵,“回府!”
车夫不敢不从,担忧地看了乔念一眼便驾车离去了。
看着远去的马车,乔念心中倒是没什么太多的情绪。
毕竟,她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们抛弃过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挣扎着爬起,一瘸一拐地往侯府的方向走去。
却是没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撩起车帘,一双眸子冷漠疏离,“林姑娘?”
“乔念!”林烨大怒,却是被两个女人抱着,根本动弹不得。
乔念也懒得再与林烨废话,看向林夫人,“今日的赏赐都是皇上跟贵妃娘娘赐给我的,那自然就该送去我的芳荷苑,对吗?”
那些赏赐,虽然是皇上跟贵妃娘赐给乔念的,但照理是该入侯府的库房。
可眼下乔念既然问出了口,林夫人也拉不下脸来说不行,甚至觉得这也是对乔念之前那三年的一种补偿。
于是,一边哭着,一边连连点头,“就,就送去你院里。”
得了林夫人这话,乔念脸上的方才有了几分真正的笑意,便是欠身对着林夫人行了礼,带着凝霜转身离去。
看着她那无比得意的样子,林烨两个眼珠子都要冒出了火来,他忍不住质问,“娘!你给她做什么?”
林夫人这才松开林烨,吸了吸鼻子,“府里又不缺那些,更何况本就是赏给她的!倒是你!昨日你爹才说过,不许你这样冲动,你这性子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些?”
林烨眉心紧拧,没有回话。
倒是林鸢急着为林烨开脱,“娘,阿兄也是见你我哭了才会心急的,您别怪他……”
闻言,林夫人心里也抽抽得厉害。
是啊,到底是自己亲生的,不管怎么样都会心疼自己。
可乔念呢?
虽不是亲生,可也足足养了十几年,唤了她十几年的娘啊!
这说出来的话,怎么能跟刀子一样,狠狠扎她的心呢?
想着,林夫人也觉得委屈,又落下一滴泪来,却是被她飞快地擦去了,“总之,你莫要再招惹她,纵然她说话再难听也不过就是这两三个月的事儿了。等她嫁给明王之后便会跟明王去菰城,以后一年都未必能见到一面。”
“谁要与她见面!”林烨还在气头上,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林夫人问道,“娘,你说她今日突然这般嚣张,可是因为赐婚?”
林烨觉得乔念今日实在是太反常了。
刚回来的时候虽然也是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也不曾这样明目张胆的与他争吵。
昨日,也是事出有因,是因为萧家那丫头说话太难听了。
可今日呢?
今日赐婚的圣旨一到,她居然就敢将娘给怼哭了,还一点儿都不怕他,不怕被赶出侯府了!
还不是因为有了明王这个后台撑腰?
呵!
真是个蠢货!
她莫非以为明王真是什么良人不成?
不等林夫人回答,一旁的林鸢却突然小声开口,“姐姐日后会成为明王妃,如今嚣张跋扈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怎么就情有可原了?”林烨不解,“她如今还没成为明王妃就能将你跟娘都欺负哭了,日后若真成了明王妃,岂不是连爹都不放在眼里,岂不是要将我侯府都踩在脚底下了?”
林烨越说越气,他忽然觉得,哪怕皇上已经赐婚,他也决不能让这桩婚事成真!
乔念回了芳荷苑没多久,那些赏赐也都跟着送到了。
凝霜带着人一样样地记录清点,乔念也大方,随手拿出几样首饰就让凝霜拿去与院里其余的下人们分了,便是来送赏赐的那些下人也没落了打赏。
下人们欢喜极了,纷纷对乔念夸赞不已。
等赏赐完后,乔念便去找了老夫人。
对于这家里的其他人,乔念如今自然是理直气壮得很。
可对于老夫人,她却是莫名带着几分愧疚的。
她不知道老夫人若是知道自己将皇上跟贵妃娘娘的赏赐都要来了,是不是会责骂她不懂礼数。
这个点,老夫人应该是醒着的。
果不其然,乔念来时,老夫人正在喝药。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姿势方才进了屋给老夫人请安,生怕被老夫人看出她受了伤。
老夫人见到乔念也很是欢喜,冲着她招了招手,“我听说,赐婚的圣旨已经下来了?”
乔念做到了老夫人的身旁,拉过老夫人的手点了点头,“嗯,下来了,皇上跟贵妃娘娘都赏赐了不少东西,我……我都要来了。”
乔念的语气有些心虚,她怕祖母说她贪心。
在这世上,她就只有祖母一个亲人了!
可谁知,老夫人却笑了开来,“好!做得好!我的小念念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乔念一愣,“祖母不怪孙女不识大体?”
“识大体有什么用?”老夫人笑道,“识大体又能值几个银子?你日后是要跟着明王去菰城的,若是你们二人能琴瑟和鸣也就罢了,如若不能,你身上有些银子傍身,祖母才能放心啊!”
话说到这儿,祖母又朝着乔念凑近了些,小声道,“悄悄告诉你,祖母给你准备了好些嫁妆,保管到时让你风风光光得出嫁,日后便是明王也决不能小看你半分!”
能让她风光大嫁的彩礼乔念心中或许能想到一个数,可能让明王也不会小看她半分的彩礼,这得是多少?
乔念震惊地看着老夫人。
却听一旁的苏嬷嬷笑道,“小姐有所不知,老夫人是将自个儿的彩礼都划进去了!”
祖母自己的彩礼?
乔念知晓祖母原本是个富商家的小姐,当年嫁进侯府时十里红妆震惊朝野。
她将自己的彩礼都划进去了的意思是,祖母给自己的彩礼还远不止那些!
乔念惊了,“那怎么行?那都是祖母的东西!”
“祖母的就是你的,怎么不行?”老夫人一脸正色。
可,乔念却又蹙了蹙眉,“那,林鸢那边怎么办?”
她毕竟先林鸢出嫁,祖母给了她那样多的彩礼,可林侯爷夫妇怕是拿不出相等的去给林鸢。
那到时,林鸢会不会责怪祖母?
侯爷夫妇是不是也会责怪祖母?
特别是那个林烨,总是说话不经脑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会不会也说些气人的话,气坏祖母的身子?
却不料,老夫人半点儿都不在意,“我管她怎么办!她那边自有她爹娘操持!若是她爹娘没本事,难道还要怪到老婆子头上?”
说到这儿,老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压低了声冲着乔念道,“都说她那一双眸子与她娘生得一模一样,可老身我最烦瞧见的就是她那双眼了!整日动不动就掉眼泪,也不嫌晦气!还是我的念念好,总是开开心心,笑嘻嘻的!”
老夫人说着,眼里却又染上了几分愁绪。
她抬手轻抚着乔念的脑袋,“祖母啊就希望念念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
只是,从前那样能肆无忌惮开心快乐的乔念,她只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令得萧衡心中微动。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林烨的拳头已是招呼了上来。
好在萧衡反应快,侧身躲过了这一拳。
林烨打了个空,整个人都扑在了桌上,精美的菜肴落了一地。
他却顺手抓起一把菜朝着萧衡扔去。
萧衡猛地往后退去,堪堪躲过,眉宇间已是染上了几分不悦,“你发的什么疯?”
他特意没说酒疯二字,因为从前的林烨哪怕是喝醉了也不会如此。
今日,林烨分明是心中藏着事。
林烨这才站了起来,华贵的衣衫已是染了不少污渍。
他却没有丝毫觉察,只是抬手指着萧衡,“我警告你,你若敢对不起鸢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萧衡一双眉眼很是清冷,他掸了掸胸前的衣襟,嗤笑了一声,“同样的话,林兄以前似乎也说过。”
只是当初他口中的并非鸢儿,而是念念。
林烨心口一哽,却很快反应过来,“可如今与你有婚约的是鸢儿,萧衡,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话都是林兄在说,萧某可从未说过什么。”萧衡淡淡说着,坐到了一旁。
林烨一声嗤笑,“你我兄弟这么多年,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那日念念没拿的糕点你今日还特意去送给她。呵,可你知道如何?她回了府就让人将那糕点送去鸢儿院子里了,萧衡,念念对你已经没有心思了,你别发昏缠着她!”
缠着她?
萧衡心想,当年一直缠着他的人可是她。
怎么,如今想不缠就不缠了?
他并未说话,只是端起了一杯酒,浅浅饮着。
而林烨也在萧衡的身旁坐下,拿着酒壶就灌了两口,脑海中乔念手臂上的伤痕跟红疹却始终挥之不去。
隔壁的几个包间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可偏偏这最大的包间里静逸得可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一声炸响,紧接着整个醉香楼都炸开了锅。
所有的人都在欢呼着,张望着天空那一朵接着一朵的绚烂。
萧衡与林烨也双双抬眸朝着外头看去,恍惚间,他们好似看到了一抹娇俏的身影倚在窗边不断地朝着他们招手,那明媚的笑容,张扬的个性,与那些璀璨的烟花不分上下……
醉香楼今年的烟花宴似乎格外盛大。
一声声地炸响惊扰了半个京城。
乔念坐在床边泡着脚,怀中抱着凝霜硬塞给她的手炉。
屋外丫鬟们的惊呼与烟花的炸响声此起彼伏。
可她的一双眸子却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
凝霜端着姜汤进了来,面上带着几分喜庆,“小姐,外头的烟花可好看了,您把这碗姜汤喝了,咱们一起去看吧!”
乔念接过姜汤一饮而尽,却是摇头,“不了,我不喜欢看烟花。”
不喜欢?
凝霜一愣。
可她明明记得往年小姐最高兴的就是跟着小侯爷去看烟花了。
想着这几日小姐在府里的遭遇,凝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可是因为被小侯爷伤了心?您别这样,小侯爷其实……”
“跟小侯爷没关系。”乔念及时打断了凝霜的话,抬起眸来对着凝霜勾唇一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
当然,她曾经是极其喜欢过的。
那样美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可入浣衣局的第一个年三十晚上,她浑身湿透地被那些宫婢关在门外的时候,那些在天空炸响的烟花一点儿也不好看。
它们只是清楚地照亮了她所有的狼狈与不堪。
十五年的狼狈,跟不堪。
从那之后,乔念就不喜欢烟花了。
凝霜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乔念的身边。
窗外的烟花依旧绚烂,丫鬟们的欢呼声也依旧响亮。
可这年过得,依旧孤寂。
翌日,正月初一。
乔念一大早起身去给老夫人拜年,可刚走到老夫人的院门口便见几名丫鬟匆匆地跑了出来。
一个个脸色都很焦急的样子。
乔念心头一惊,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以至于她的脚步都有些发软了。
匆匆来到老夫人的房门前,便见苏嬷嬷正站在老夫人的门外。
见到乔念,苏嬷嬷忙行了礼,不等乔念开口就道,“老夫人发病了,今日怕是不能见姑娘了。”
一瞬间,乔念就觉得眼泪冲上了自己的眼眶,她颤抖着双唇开了口,“情况如何?”
“已经差人去唤府医了。”苏嬷嬷如实回答。
至于情况到底如何,还得等府医来了再说。
不多久,府医便匆匆赶来,紧接着林侯爷,林夫人,甚至是还病着的林鸢也纷纷赶来。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府医才从老夫人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林侯爷率先迎了上去,神色焦急。
府医对着林侯爷行了礼,这才开口道,“侯爷,老夫人的情况在下前段时日就与您说过了。”
话并未说明,但林侯爷的脸色却在瞬间沾了水。
林夫人命人送走了府医,乔念这才忍不住问道,“祖母的情况,很不好吗?”
闻言,林侯爷颓然地坐在一旁不说话,林夫人也是叹息了一声,这才道,“府医说,你祖母年岁大了,身子会一日不如一日,恐怕……”
余下的话,林夫人没再说出口。
但不说乔念也能猜得到是什么。
一旁,林侯爷也压着声道,“皇后娘娘就是念在你祖母身子这个情况,才松口让你回来。”
那声音纵然压着,也能听出几分哭腔。
以至于乔念的眼眸也在瞬间红了。
林鸢却是率先掉了眼泪,“爹,娘,不如请宫里的御医来看看?”
闻言,林侯爷跟林夫人都没说话。
但乔念却清楚,侯府的这位府医乃是从药王谷出来的,当年无意中被侯爷所救,才会在侯府当起了府医。
他的医术比起宫中的御医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夫人还在昏睡,这年自然也就没有拜成。
乔念原本是想在老夫人的门外守着的,但林侯爷执意要守着老夫人,乔念便只好先行告退了。
只是回到自己的芳荷苑没多久就听凝霜来禀报,“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这一幕,恰好被还在一步三回头的林鸢瞧见了。
她顿时瞪大了眼,不知道萧衡跟乔念为何突然就抱在一起了!
脑海中忽然就响起了萧清暖的声音。
她说,乔念就是故意要勾引萧衡的……
所以,方才乔念让她去祠堂跪着,就是为了支开她,好勾引衡哥哥?
她心中无比慌乱,她想冲过去质问他们二人,可……
她却又很害怕。
春山街上的萧衡说的那句话犹在耳边回响,她多少是知道衡哥哥是什么心思的,她怕自己冲上去的质问会像极了话本里那些不被爱的原配。
她怕萧衡会站在乔念的身边,会像方才护着自己一样护着乔念。
若真是那样,那她跟乔念在萧衡心里的位置岂不就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她不要那样!
她允许萧衡心里会有乔念的位置,可,她要占最多最大的那一份!
于是,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任由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这一切。
一旁的小翠忍不住担心道,“小姐,不如我们去找老爷跟夫人吧!若是他们知道大小姐如此不知廉耻,往萧将军的怀里扑,定是会责罚大小姐的!”
可谁知,林鸢却是低低斥责了一声,“你是嫌我与姐姐的关系太好了吗?她已经那样记恨我了……”
“可是……”小翠还想说什么,却被林鸢打断了,“行了,陪我去祠堂吧!”
说罢,她便大步离去,再不敢回头看一眼。
但倘若她能回头,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便也能瞧见乔念是如何将萧衡推开,又如何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的。
那样子,当真是将萧衡当成了洪水猛兽一般。
以至于,萧衡原本搂抱着乔念的手都还未来得及收回来,就这么怔愣着看她。
明明从前她最喜欢粘着他,若是有能贴上来的机会,她必定不会放过。
可现在……
当真是因为已经许了人,所以对他保持距离了?
思及此,萧衡的眸中透出了几许不悦!
乔念最是了解萧衡,他这样的表情她也最是熟悉了。
可明明从前让她离远点的人不是他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萧衡那双染着愤怒的眸子,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可这一步却像是刺激到了萧衡的最后一个神经。
他眉尾轻轻一挑,而后朝着乔念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令人恐惧的危险。
乔念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见萧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乔念太清楚萧衡的这个神情意味着什么了。
她更加知道,眼前这位封狼居胥,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远没有看上去的那般正人君子。
她是亲眼见过萧衡将欺辱他母亲的姨娘逼得跳了井的。
那时候,萧衡就是这样的神情。
虽然后来那位姨娘还是被人救了上来,却是一辈子都不敢再在萧衡母亲的面前出现。
而现在,萧衡正用那样的神情看着自己。
乔念心中的惧意涌起,就连退后的步伐都有些乱了。
凝霜似是看出了不妙,挡了上来,“萧将军,我家小姐昨日才受了重伤,身子还虚着,受不了刺激的。”
萧衡的视线被凝霜吸引,终于从乔念的脸上移开。
“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冷声问询,轻飘飘的声音却如巨石,轻易就将凝霜击退。
凝霜竟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生怕自己多说一句,就会被萧衡割了舌头。
只想着,这里好歹是侯府,这萧将军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她家小姐动手吧?
萧衡便又重新看向了乔念,脑海中那张曾经见到他便止不住欢喜的面孔与现在这张带着惧意的面孔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心中一股怪异的感觉无端升起,越来越浓。
他沉了眉,低声质问,“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他似乎是想用这样威胁式的问题来找回他在她身上的主动权。
却不想,乔念站在了原地,没动。
她不明白此刻萧衡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答案。
“萧将军不必过来,我也不会过去,眼下的距离便是你我从今往后最好的距离。”
哪怕她知道萧衡在生气,哪怕她清楚眼下的萧衡很危险,哪怕她心里对他有些畏惧。
可这句话,她还是要说。
这样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不算特别近,也不算特别远,是可以让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又不至于越界的距离。
她,绝不可能越界。
他也不行!
萧衡自然听出了乔念的言下之意,当即便是沉声一笑,“乔姑娘以为萧某是想要做什么?”
这笑声里带着几许嘲讽,似乎是在嘲笑着乔念的自作多情。
乔念一时有些窘迫。
是啊,他能对她做什么呢?
她那样爱他,追逐着他的时候,他都不曾多看她一眼,如今他又怎么可能对她做什么呢?
一股莫名的酸痛在心口蔓延,乔念咬了咬唇,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对着萧衡欠身行了礼,这才又转身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熟料,他的声音却再次传来,“念念。”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恍惚间,乔念还以为自己是回到了三年前。
可,三年前好吗?
不,一点儿也不好。
三年前她永远都只会将萧衡摆在第一位,为了他的一个眼神,她连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讨厌三年前的自己!
可乔念还是被这一声唤给逼停了脚步,她站在原地,背对着他,没有回过身的勇气。
只听身后,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微哑,“明王并非良人,你不能嫁给他。”
哪怕如今赐婚的圣旨以下,他还是忍不住要劝她。
约莫,是为了从前的情分吧!
可乔念听着,只觉得可笑。
她知道萧衡一定能够看出这门婚事的蹊跷,也一定知道这一切根本由不得她来做主。
所以这些话,有什么用呢?
她依旧没有转身看向萧衡,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好啊,若是萧将军能悔婚不娶,我便不嫁。”
说完这话,她便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停留。
因为她知道,萧衡不可能悔婚,她也不可能不嫁。
她与他,终究只会成为陌路……
因为没有回头,乔念自然也没有看见,萧衡看着她离去时的眼神里,汹涌着一股难言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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