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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结局+番外

717杨枝甘露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风声呼啸在她耳边,带起历历往事。那片段交杂往复,在耳边化成一阵阵絮乱的杂声。“娘亲不要,不要死,你们都死了,留姝儿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姝儿,答应娘亲,一定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你总是一个人待在这山中别苑里,也没有个说话的人,本来就不爱说话,以后怕是连话都不会说了,朝堂风云变幻,我又不能常来看你,时间久了,你不寂寞?”“不寂寞,你来,就够了。”……“姝儿,暂时放下你的血海深仇,跟师傅回宫,我许你一世无忧!”“一世无忧?”“姝儿,以后便不要再叫我师傅了,叫我慕然。慕然愿倾尽此生,许你一世欢颜,姝儿,我喜欢你,我想同你永远在一起!”……“姝儿我喜欢你,当真喜欢你!”“是啊,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不过也只是喜欢,永远不是...

主角:小白花陆渊   更新:2024-12-04 09: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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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小白花陆渊的其他类型小说《当时只道是寻常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717杨枝甘露”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风声呼啸在她耳边,带起历历往事。那片段交杂往复,在耳边化成一阵阵絮乱的杂声。“娘亲不要,不要死,你们都死了,留姝儿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姝儿,答应娘亲,一定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你总是一个人待在这山中别苑里,也没有个说话的人,本来就不爱说话,以后怕是连话都不会说了,朝堂风云变幻,我又不能常来看你,时间久了,你不寂寞?”“不寂寞,你来,就够了。”……“姝儿,暂时放下你的血海深仇,跟师傅回宫,我许你一世无忧!”“一世无忧?”“姝儿,以后便不要再叫我师傅了,叫我慕然。慕然愿倾尽此生,许你一世欢颜,姝儿,我喜欢你,我想同你永远在一起!”……“姝儿我喜欢你,当真喜欢你!”“是啊,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不过也只是喜欢,永远不是...

《当时只道是寻常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风声呼啸在她耳边,带起历历往事。

那片段交杂往复,在耳边化成一阵阵絮乱的杂声。

“娘亲不要,不要死,你们都死了,留姝儿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姝儿,答应娘亲,一定要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你总是一个人待在这山中别苑里,也没有个说话的人,本来就不爱说话,以后怕是连话都不会说了,朝堂风云变幻,我又不能常来看你,时间久了,你不寂寞?”

“不寂寞,你来,就够了。”

……“姝儿,暂时放下你的血海深仇,跟师傅回宫,我许你一世无忧!”

“一世无忧?”

“姝儿,以后便不要再叫我师傅了,叫我慕然。

慕然愿倾尽此生,许你一世欢颜,姝儿,我喜欢你,我想同你永远在一起!”

……“姝儿我喜欢你,当真喜欢你!”

“是啊,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不过也只是喜欢,永远不是爱。”

……“告诉君慕然,如果有来生,让他不要来找我……”……“铛——”一声古寺钟鸣般的巨响响彻云霄,所有画面戛然而止。

一刹那,脑海里的所有思绪便在这一刻中断。

云静姝有些呆愣的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琼楼玉宇。

众位曾经交好的仙君站在一边,她看到为首的红衣女子对她咧嘴轻笑,轻咳了两声道,“恭喜海棠花神静姝上神历劫归位!”

前尘往事接踵而至,她终于勘破,原来,这几十年,不过一场天劫。

成神成魔,一念之间。

她闭上眼,痴痴的轻笑出声。

那红衣女子走到她身前,看她的神色,便明了于心。

拍了拍她的肩,笑着说道,“你莫要担心,那皇帝本就是掌管中天的中天王,这次他同你一道历劫,以他这样的修为和心肠,也是必定能够平安度过的。”

言到此,她脑袋一嗡。

原以为,跳了那宝鼎,便能结束了那场纠葛,却没想到,原来竟还有这般故事。

若日后他再回到天庭,那她还有何颜面见他。

“月儿”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红衣女子,弯眉一笑,“我听说,大多数神仙历劫归来,终是逃不过凡尘的情劫纠葛的,昔年我不信,如今,我却是大信了……”微微一愣,过了片刻,司月拍了拍她的肩,将一粒仙丹放到她手中,“早知道你会如此,姐们早就给你备下了,喏……”说完,便转身离去。

她含笑转头,看向天地镜中的东岳国都。

祭祀院处,有血光一飞冲天,震惊四野。

而后又见画面上俊朗的男子,龙袍玉冠,握着已经干裂的小泥人,毫无仪态的奔走在大街之上,满脸的惊慌。

她轻笑出声,闭了眼睛,将眼眶中的泪珠挤完,顺手吞下了那刻能让她忘却红尘过往的仙丹。

泪落无声,而她的心口却微微绽出一朵血色海棠,那么脆弱,又那么坚强。

她将掌心的海棠放在嘴边,随口一吹,便任由它落下凡尘。

那些凡尘俗事渐渐淡忘,凡人时那些浓烈的情感也逐渐趋于空白。

心口处,那空荡荡的疼消失殆尽。

“真好……”她轻轻的笑开,“忘了你,真好。”

真好。

她是真心如此做想。

这些凡人的情爱太过浓烈,那心痛的感觉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她吞噬。

更何况,所有相熟仙友都告诫过她,她的心口那处,可是经受不住这样的摧残。

她一向不是什么心怀大爱的好神仙,没有什么神慧,亦没有什么所谓的大道。

她看不破万丈红尘,而这些痴情缠绵,于她而言,都是不可触及的死穴。

放过,放手,亦也是对她的解脱。

修仙已然五万余年了,便也是只能如此,干干净净,无论对错因果,忘尽前尘罢了。

三千繁华东流水,一梦萧然便是灰。

……三千个日子,在指尖流淌而逝。

云静姝待在自己的海棠花邸中,每日闲的幻化出三个分身,和自己打马吊玩。

听见花邸内仙娥们的通传,还未等来人进门,她便急冲冲的跑到了大门口。

此时,不耐烦的司月站在门口,只觉面上一阵清风拂过,眼前便多了一个人,不,是一个神。

“妈呀,你可吓死本上神了……”司月故作怒意,不屑道。

云静姝狗腿的陪着笑脸,抱住她的胳膊就是一阵搂抱,“哎呀我的好月儿,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怎么样,打听到了么?”

司月故作高深,撇头一笑,“哼,本上神是何许人也,还有本上神打听不到的事?”

一边说着,脚下却没有停下步伐,直直往花邸深处走去。

“月儿,你快说啊,急死我了,你到底查到没有?”

云静姝这个急性子,最怕别人拐弯抹角,直戳了当便发问。

“听说……听说什么?”

“听说你府邸里的海棠花蜜最是怡人,本上神飞了三天三夜才打探到的消息,现下还真觉得喉咙渴得快说不出话了……”司月故意拖着长音,转头望着她,莞尔一笑。

“快,把我那坛五千年的海棠花蜜给司月上神挖出来!”

还未等说完,她便急忙吩咐府邸内的仙娥去取了蜜。

痛饮一番的司月终于开了口,“小姝啊……怎么怎么了……你这花蜜果然不错,哪天把秘方也给我抄一份。”

“司月,你!”

眼见着云静姝脸上青黑一片,她急忙补充到,“便是后天,后天就是你朝思暮想的蟠桃大会!”

“太好了!

自打我升为上神,已过去两万余年了,如今终于等到这蟠桃大会了!”

涌到喉中的怒意顷刻间便转化成立喜悦,云静姝合着掌,流着哈喇子。

司月见她口水都快要滴下来,咋着嘴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你又不是猴子,为何对那蟠桃念念不忘,不就是个桃子么,凡间多了去了,有什么稀罕的!”

“能让让那孙大圣都垂涎三尺的桃子,你怎能将它与那些凡间的凡桃相提并论!”

她不屑道。

自打当年她还是个海棠花妖,便听那书生天天念叨的那话本子,把那蟠桃的美味吹到了天上去,如今,就要达成所愿怎能不让她欣喜。

司月望着欣喜不已的她,却突然转了语调,叹了口气。

“小姝,你可知,后日蟠桃大会,那人也会来……”
我流产了。

孩子三个多月,算算日子,正好是在陆渊车祸前怀上的。

只是那时我光顾着找他,没把身体的异样当回事,当发现这个孩子时,它已经离开了。

从急救室转回普通病房时,爸爸妈妈,还有陆妈妈都在。

唯独没看见陆渊。

妈妈好一番关心我,又数落爸爸让我去拿合同的事。

陆妈妈也愧疚的道歉,目光每每落在我的小腹上,都透着浓烈的遗憾。

我告诉他们,我没事,只想好好睡一觉后。

病房终于清空了。

但我却没能如愿的睡着。

因为陆渊来了。

他走进病房,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一样,脸上还残留着未消的巴掌印。

对上我的视线,他呐呐开口:对不起。

这几天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的频率,比我出生以来都多。

但除了这干巴巴的三个字外。

别的,什么都没有。

没得到我的回应,他也没走,而是继续道:这次是我冲动了,如果知道你怀孕,我……不等他说完,我不耐的打断了。

你怎样?

娶我?

他脸色一僵。

我嗤笑。

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个孩子没了也好。

因为就算我提前知道,也会选择流掉。

如陆渊所说,谁动了许枝,不论是沈若白李若白王若白,统统要付出代价!

现在,我付出了代价。

自然,相互两清了。

只是我想两清,陆渊却不肯了。

他赶走了爸妈为我请的护工,主动担起照顾我的职责。

他会每天买一束新鲜的洋桔梗放在我的床头,还会排上两个小时的队伍,为我买来鸿福楼的点心,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就好像我们没有那些龃龉,他也不曾给我造成过伤害。

但我知道。

这些都是他愧疚之下,做出的补偿而已。

因为。

虽然他尽力遮掩,可许枝的身影时不时出现在医院。

有时候陆渊给我买的点心,也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而有一次。

我午睡刚醒,看见陆渊站在窗台前,和许枝打着视频,商量着试婚纱的日子。

多可笑啊。

马上要结婚的两个人,却因为我,不得不偷偷摸摸。

出院那天。

我站在陆渊的车前,轻声道:祝你新婚快乐。

他正要帮我拉开车门,闻言微微一愣。

眼神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镇定下来,对我颔首:对不起。

又是那令我生厌的三个字。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我马上要出国了。

如果没有那场荒唐的婚礼,我现在或许在塞纳河畔写生,也或许在南极找灵感……所幸。

那位艺术家真的很欣赏我,给了我第二次拜师的机会。

陆渊沉默下来。

他的眼神沉了沉,眼底浮动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不等我探究,便已彻底的压住了。

他拉开车门,因动作起伏,袖口上移,露出的手腕上,带着一个粉色的皮筋。

我神色恍惚。

以前,因为出身,陆渊总在外人面前故作强势,这种可爱的东西,他不会允许出现在他的身上。

而今,为谁破的戒,不言而喻。

我忽然觉得烦了。

他见我迟迟没上车,投来疑惑的眼神,还没开口,我就后退了一步。

对他微微一笑。

陆渊,不顺路,不必送我了。

他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而我。

要去奔赴自己的未来了。


陆渊恢复记忆后。

尽管陆妈妈一再向我保证,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可是许枝的存在,就注定了不可能和原来一样了。

于是。

我找陆渊谈了谈,问他对许枝是什么样的感情。

如果他真的变心了,我可以退出。

那时的陆渊想立即给我答复,我却制止了他。

我怕他以后会后悔,所以给了他三天的时间考虑。

三天后。

他失踪了。

沈家的人打探到他回到了渔村。

我明白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正巧我的画送去国外参赛,被一位知名的艺术家看中,打算收我做学生。

我便打算出国,决定用时间抚平一切。

所以。

在陆渊浑身湿透的敲响我公寓的门,突然向我求婚时。

我愣住了。

他说:失忆时的那些荒唐事已经过去,重要的是未来。

他说:若白,你愿意和我奔赴那个未来吗?

我答应了。

于是,一场仓促而荒唐的婚礼开始筹备。

我望着日历,满怀期待的等着正式嫁给他的那一天。

可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了。

我没有等陆妈妈醒来,就先行离开了。

我回了家,想忘掉陆渊,好好的睡一觉。

却发现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花园里的洋桔梗,是他亲手种下。

贴满书房的照片,是我们一起的回忆。

还有他第一次从我的礼物,摆在床头柜,最醒目的位置……心再次钝痛起来。

一股莫名的恶心感涌上,我趴在洗手台上吐了个昏天地暗后,叫来了佣人。

把这些东西全部扔掉,还有花园里的花,让人拔了吧。

尽管我不想打听陆渊的事。

可他和许枝的消息,还是通过旁人,一丝不漏的传到我的耳边。

陆渊执意要和我退婚,陆妈妈气急攻心,身体情况一落千丈。

本以为这会让他有所收敛。

却没想到。

他直接将退婚书寄到了我爸妈那边。

我们之间,彻底完了。

陆沈两家的合作,也迎来了终止。

爸爸让我去陆氏,把终止合同拿回来。

这几天我也发现自己身体有些不适,我本意是拿了就走,顺路去医院检查一下。

刚一到,就和许枝撞了个正着。

她看见我,局促的攥紧了衣角。

秘书撞开她,热情的将我迎进陆渊的办公室。

沈小姐,您在这稍后,陆总还有五分钟结束会议。

说着,她回头不满的瞪了许枝一眼,愣着干嘛?

还不赶紧倒杯水来!

我正要开口拒绝。

许枝却已经垂下头,委屈的咬了咬唇,转身去了茶水间。

很快。

她端着一杯水回来,走路时没注意,一个趔趄,摔碎了杯子,水撒了一地。

秘书登时怒了。

甩了她一耳光。

我惊愕的看着秘书。

沈小姐,您别管,有的人啊,年纪轻轻不努力,净想着攀高枝,不吃点教训,她认不清现实。

听到秘书的话。

我不由得疑惑,陆渊把许枝安排在身边,没跟公司的人说清楚,就任由流言蜚语肆虐?

正思索,许枝突然开口:沈小姐,看我被教训,你很开心吧?

明明我才是阿渊喜欢的人,可没有人相信,他们都以为是我下贱,恬不知耻引诱阿渊……她抬起头,不再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而是冷笑一声:可惜,外人再怎么说,也丝毫动摇不了阿渊的心。

她在炫耀。

炫耀纵使别人再如何看低她,陆渊始终爱她。

而我。

看似拥有了一切,实际是个彻头彻尾的输家!

我笑了笑。

眼底却是彻骨的寒意,挑眉审视的看着她。

许枝倔强的与我对视。

我勾唇。

原来陆渊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摔了杯子也不会收拾的人啊,真没教养。

一瞬间。

许枝小脸煞白。

我大概是明白她的想法的,纵然所有人都觉得不般配,她也是想努力追上陆渊的。

就像过去的陆渊,追逐我一样。

不过看着她缓缓跪下,拿过抹布打算一点点擦干的模样,我皱了皱眉。

我没想让她这样。

正要伸手拽她起来,一股强力猛地推向一边……我向旁边摔去,小腹正好撞到茶几的拐角,一股剧痛冲上脑门。

对不起你的人是我,和枝枝无关,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管你是沈若白李若白王若白,统统要付出代价!

我听到陆渊愤怒的咆哮,想开口,眼前却阵阵发黑。

小腹传来的痛让我冷汗直冒,腿间却有温热的液体流淌而出……耳畔传来秘书尖锐的叫喊:沈小姐,沈小姐流产了!

谁流产?

我吗?

我抚上小腹,感受着不属于我的另一股心跳,缓缓的停止了。


试过嫁衣,云静姝便又再审了一遍那些个成亲该做的事宜。

成亲之前,君慕然是不能来看她的,如此他便在中天准备着,然而几天来却还时不时让人传些纸条,写得全是些风花雪月的情诗。

这次婚礼办得四海八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是那天帝天后,都被君慕然逼得来证婚。

几日过去,便是到了大婚之期,前天晚上她心中忐忑,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忽的一瞬,她听到耳边有人呼唤的声音,那声音缠绵而温柔道:“姝儿。”

她知这是君慕然的千里传音,不由得有些脸红,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番忐忑的模样,便假装睡着了的模样,不应他。

他轻轻一叹,同她道:“我入不了你的梦境,就知你必是醒着的,你莫要装睡了。”

“好吧。”

听他这么说,她便也没有反驳,坐起身道:“这么大半夜的,你不睡做什么?”

“我……我睡不着。”

他似是有些无奈:“姝儿,我很是紧张。”

“我也是。”

垂了垂眼帘,她抓紧了被单,“你说,明天那么多人,我不会出错吧……出错了也没事,我倒要看看谁敢说出一句。”

他倒是想得开,但嘴巴上不承认,口气里却还是夹带些不安,“姝儿,我怎的……怎的觉得这是在做梦?”

人常道,越是重视的,到手的时候,便越是不安。

他这模样,似是应了这句话。

想到这里,她便不由得轻笑出声,宽慰道:“慕然,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明日我们就成亲了,然后会有很多很多的小宝宝,然后我们会养他们长大成人,看他们也找一个人相爱,成婚,生子。

说不定什么时候,天灾人祸,洪荒尽头,万物重新轮回之时,我们便手拉手,一起成为这尘世一抔黄土。”

“恩。”

他的声音沉稳不少,带了些欢喜道:“姝儿,你明日好好等我。”

“好,”相处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说那句:“我等你。”

她会等他,亦如当年他也曾对她说过的这句话,他说他会等,然终究是等到了这一天。

不知不觉,心尖上有一股暖流悄悄滑过。

那夜过得甚为漫长。

她翻来覆去许久,方才睡着。

但睡了没多久,便有人进了门将她叫醒。

穿衣梳髻,折腾了几个时辰,终于将那带着珠帘的珠冠戴上,让她老老实实的待在房内。

门外传来鞭炮的声音,随后便是礼乐歌舞,接着便就传来众人的嬉笑之声,她这时方才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和君慕然,这便是要成亲了。

闹了不久,便听门前来了人,彼时她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里。

司月从偏门悄悄溜进她的房里,对她眨了眨眼。

“我跟你说小姝,待会我定要他经历个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把你娶到手,提前知会你一声,你可别心疼!”

她便得意的双手叉腰,“夜夕元君他们已经在门外设了阵法,就等着他上钩了!”

说完,便立刻冲我咧嘴,还未等她开口,便又急忙跑到门边,同几个仙娥堵在门口,扬声道:“冷清幽你们加油,可别这么早放君慕然进来!”

他们说这话让云静姝不免发笑。

这番景象,竟让她觉得,其实她不是那历经沧海桑田的上神,君慕然也不是那掌管中天的王,她不过是个大家闺秀,而他亦不过是个翩翩少年郎。

然后天作姻缘,他红袍金冠,驾马而来,将那小姐迎娶归家。

门外传来阵阵法术的声音,众人皆喝一声“新郎官好身手”,随即,便看见堵在门口的司月已经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

“这冷清幽,真没用,让拦个人都拦不住……”冷清幽白了一眼,她拦的这个是人么,那可是神,还不是一般的神。

“咳咳,我说月儿啊,差不多就行了,你也不想你好姐妹嫁个伤残之人吧……”云静姝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撩起额前的珠帘。

“瞧你个没出息的,我还没把你相公怎么样呢,你就开始急了!”

司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睨了一眼身着凤袍的她,“赶快坐好了!”

她心里紧张,手心里也噙满了冷汗,无奈的搓搓手,交叉摆放在膝前。

司月拉着一帮仙娥将门堵得死死的,朝着门外叫喊去,“君慕然,要想开门,快给大家伙露一手,大家若是满意了,便放你进来!”

“哦?

如何露得?”

夜夕元君跟着附和了一声。

“这样吧,你高歌一曲,我们若是满意了便让你进来!”

言罢,人群之中,传来君慕然的一声轻笑,随后他清朗的声音想起来,“也罢,本尊虽是五音不全,但为了将娘子娶回家,便也顾不得这张脸了……”说罢,全场便静了下来。

他在门外清了清嗓子,同里面的新娘柔声道,“娘子,听好了。”

身旁不断传来低声的窃喜,听得云静姝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似是期待,又是害羞的。

他清了清嗓子,合着古琴的声音,便开始清唱出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他的声音清朗间带着丝低哑,丝丝缭绕,扣人心弦。

仿佛身体上一股暖流淌遍全身。

待他唱完,所有人都还在愣神。

而司月却最先反应过来。

“唱的还可以,不过想娶我们小姝,还没那么容易!”

门外,响起君慕然的笑声,随即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司月他们被吓得退了好几步,而外面却全是一片喝彩之声。

她忍不住偏过头来,向那门外看去,珠帘晃动之间,那男子身着红袍金冠,踩着被踹倒的门走了进来。

君慕然摆了摆身上的衣袍,笑着向她走去。

流光浮动之间,她突然惊觉,其实幸福不过便是如此简单。

等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然后成亲,永远的生活在一起。

忽的竟觉鼻中有些微酸的感觉。

她抬眼望去的时候,那副如玉的面容便已然到了眼前。

霎时间,她只觉得身上一阵血气上涌,直直烧到了脸上。

“亲一个!

亲一个!”

人群中又传来起哄的声音。

看着他笑开了颜,她便也闭上了眼睛。

只是,没有预想中的温热柔软,抵在唇边的竟是一片冰凉的锦帛。


26直到十日后,皇上为萧景准备庆功宴,我才被放出来。

这种宫宴,我是王妃必须出席。

我盛装打扮,穿着繁琐的命妇的衣服,同萧景站在一起。

他左顾右盼,也不上车。

我也不好说什么。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王爷,姐姐,妾身来迟了。

]我瞳孔睁大,这种宴会,暮云竟与我和萧景一同进宫。

暮云打扮得甚是华丽,甚至把我压下去不少。

萧景只斜眼看了看,并未多言。

当晚庆功宴上,皇上问萧景要什么赏赐,萧景看着暮云一脸笑意:[臣此次大捷,多亏暮云照顾,臣愿以军功为暮云求赏。

]萧景话音刚落,皇上哈哈大笑。

[萧爱卿还真是怜香惜玉!

]皇帝笑得开怀。

下面的大臣也都举杯附和:[萧将军对暮云小姐用情至深。

][将军真是性情中人。

]…萧景此举不可谓不聪明,如今他战功赫赫,已经做到了异姓王。

皇帝早已怕他功高盖主,如今不爱江山爱美人倒是皇上乐见其成的。

可萧景开口为暮云请赏,便是给了暮云莫大的荣耀。

能得皇上赏的妾室,动她也要掂量掂量。

纵然萧景不要赏赐,皇上依旧赏赐良田千顷,珍宝字画无数。

又另外为暮云赏下珠宝首饰,和宫外千金难求的月光纱。

以显示皇恩浩荡。

可萧景越过我,为暮云求赏,便是把我这个王妃的脸面放到地上踩。

众人同情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向我射过来。

曾几何时,我还是其他贵女最羡慕的女人,受尽恩宠。

以往的记忆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让我面红耳赤,让我羞愧不安。

我以为的爱都是逢场作戏,我不过是被他的甜言蜜语扰乱了阵脚。

我握住酒杯的手颤抖得厉害,可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

好为自己保留几分颜面。

回了王府,皇上赏赐下来一箱一箱的珠宝首饰,成衣布料后脚便到了。

领旨谢恩后,暮云拿着薄如蝉翼的月光纱请教我:[王妃姐姐,你说这匹料子做成什么衣服王爷才喜欢?

]又悄悄地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姐姐你说,王爷会不会废了你,让我做王妃。

]我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我早已不奢求萧景的爱了,可是王妃之位,荣华富贵我要保住。

见我不接招,暮云泫然欲泣,无辜的看向萧景:[萧哥哥,是不是王妃姐姐不喜欢我?

][暮云好心请教,姐姐她却不理会。

][阿景,暮云好怕,暮云怕惹王妃姐姐生气被赶出王府可怎么办?

]或许是萧景是觉得我不听他的话,失了面子,又怕暮云受了委屈,温声哄道:[本王才是这王府的主人,你便安心住下来,受了什么委屈,本王与你做主。

本王不说,谁敢赶你走?

]说完又意有所指,添了一句:[谁要赶你走,本王就赶她走。

]暮云这才高兴起来。

旁边的小厮丫鬟虽站着不动,可萧景的话他们可听的仔细。

我感觉自己的脸面失尽了。

回到房间里,我把手边的花瓶一股脑儿砸到地上,听着破碎的声音,我疯狂地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在面对萧景的时候,我不允许我的骄傲被践踏,我要笑着走。

第二日。

我的饭菜从六菜一汤变成了一菜一汤。

送饭的婆子敷衍的行了一个礼。

[王爷说了,要紧着暮云姑娘的饭菜。

王妃便凑活凑活吧。

][这一个菜也比王妃在农家时候的好。

]那婆子一脸嘲讽,甚至没等我说话,就起身大摇大摆离开了。

看着桌上的饭菜,我气的吃不下去。

悄悄地来到小厨房,几个傍大腰圆的婆子吃的饭菜竟比我还丰盛。

西湖的醋鱼,焖好的肘子,都是从前我的饭食里常见的菜色。

想来是从我的饭食里克扣下的。

我这才直观地明白什么叫捧高踩低。

原来画本子里写的才是真的。

7我心中郁结,悄悄地回家看了看。

人还是那些人,景色还是那样的景色。

可村里的人再次看到我的时候。

兴奋,热情,好奇,谄媚。

[王妃娘娘回村了,快来迎王妃娘娘。

]从前的他们从来不会对我露出这种表情。

也不会这么尊敬得对我。

我生的漂亮,阿爹在村子里又说不上话。

总有舌头长的人嫉妒我的容貌,暗地里骂我是狐狸精。

如今我挺胸抬头,趾高气昂的回来了。

村里人把我的爹娘迎过来,把他们簇拥在中间,没有人敢说他们半个不是。

我爹悄悄跟我说,[阿芷,自从你成了王妃娘娘,我和你娘的日子啊,就好过多了。

][我闺女是个有大造化的,多亏了祖宗保佑。

]说完还双手合十,朝天空拜了拜。

我骄傲的同时,心里也闪过恐惧。

如今我愈发迷恋这个身份带给我的东西。

如果村民们知道了,我不再受宠,或者是我不是王妃了。

那岂不是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我的爹娘。

毕竟连王府的下人都如此势力。

如今,萧景的爱,我得不到,也不想要了。

我只求能保住王妃的位子。

可这,谈何容易?

当我再次回到王府的时候,匠人正在填平我的荷花池。

那个荷花池是萧景亲手为我种下的。

我们在一起赏荷,采莲蓬,唱采莲歌。

那是我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

当时只道是寻常。

如今,我只知道,我要保住王妃的位子。

什么荷花池,什么采莲蓬?

都是他的一时兴起罢了。

如今我只想要让萧景想起这些温情,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能再给我一些怜惜也便够了。

换上漂亮的衣服,我端了一碗鸡汤去萧景的书房。

我轻轻叩了叩门,轻轻拿走他手上的书,娇嗔道:[王爷,妾身熬好了鸡汤。

][您别看书了,休息一会儿陪陪臣妾。

]许是几日未见,我又打扮成从前的样子。

萧景眼睛一亮,把我禁锢在怀里,贪婪地看着我:[阿芷,你换上常服又让本王眼前一亮。

]我长相艳丽,没有人能逃出我的石榴裙。

我躺在他怀里,手指缠上他的发,安静地绕着圈圈,再抬头的时候,我已经眼眶红肿:[臣妾想了许多,从前是太在意王爷了,才会对暮云妹妹有敌意,臣妾保证,今后定会和暮云妹妹好好相处的。

]萧景的手早就不老实了,听我想开了,也极为满意,抱着我便上书房的卧榻。

一番云雨过后,萧景说我柔弱无骨,肤白如脂。

特地赏下一罐东珠让我磨粉用。

见我再次得宠,下人又开始巴结我。

饭菜也恢复了往日的精美。

我品尝着精贵的燕窝,打杀了那几个对我出言不逊的婆子。

杀鸡儆猴,我也是会的。

8第二日,崔尚书的夫人邀我参加她的生辰宴。

崔夫人在外贤名远扬。

这次来的大都是与崔尚书交好的正室夫人。

正室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吐槽自家夫君院里的美貌小妾。

[妾室就是妾室,该杀,整天一副狐媚样子给谁看呢?

我都怕她把府里的风气带坏了。

]一个珠光宝气的夫人恶狠狠道。

小蝶低声说,那是骠骑将军的原配,刚打杀了一个妾室,悍名在外。

大家又起哄,让崔夫人传授如何搏这贤德之名。

崔夫人拿着帕子捂了嘴,苦笑:[什么贤德之名,不过是男人想要拈花惹草,便先拿个筐子把女人框起来。

][这么简单的事儿,可偏偏有些女人,她贱啊,我懒得理她,她却日日挑衅。

]我感慨万千,大家都不容易,看着表面光鲜亮丽,谈笑风生,可谁家的后院都是水火不容,机关算尽。

我不禁庆幸,萧景带回来的女子都和我差不多,出身微末,有些小心思,但并不恶毒。

这才让我安稳地活到现在。

如此看来,萧景不爱我,也算不得什么了。

我的王妃之位还在,荣华还在,命还在。

宴会上,金杯玉盏,美酒佳肴。

崔夫人是世家嫡女,嫁妆丰厚,生辰宴自然是极尽奢华。

我品尝着难得一见的美酒,小蝶脸色发白地回到我身边。

一柱香后,尚书府的婢女尖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夫人落水身亡了,夫人,在后院落水了…]很快,崔夫人的尸身被捞上来。

面容青紫,眼睛瞪得大大的,染着蔻丹的指甲断裂了几个,面容可怖。

我何曾见过这种场景,吓得后退几步,转头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为何今日生辰宴,竟出了这档子事?

听说后院出了事,男人们才鱼贯而入,崔尚书草草将人送走。

回去的路上,小蝶附在我耳边,心有余悸低声道:[王妃,我看到了,是崔尚书的宠妾干的。

]我遍体生寒,我从来没想过后宅阴私竟能狠辣至此。

回到王府,我依旧惊惧不安。

萧景听说后,一直陪着我。

他越抱越紧,我却抖得愈发厉害,做了一夜的噩梦。

9第二日,我便从府外寻了大夫,问有没有安神的药。

经此一事,我也长了个心眼,谁知府里的大夫有没有被人收买。

看诊的时候,大夫有几次欲言又止。

我命小蝶拿了一颗珍珠塞进他袖子里:[老先生,但说无妨。

][夫人燃的香料似乎会和这院子外的芙蓉花相克,时间久了,便会让人心智迷失。

]大夫说完不等我反应,便告辞退下。

我遍体生寒,是暮云,她好毒的手段。

小蝶也很后怕:[主母与妾室,向来是你死我活,王妃可不能手软。

]我点了点头。

抬头看着那一片芙蓉花。

我想了很多很多,很多事,从我踏进王府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由不得我了。

纵然我与世无争,怀璧其罪,只要我还是王妃,这些女人就要处心积虑把我铲除。

我防得了一个暮云,便会有第二个暮云。

我的敌人从来不是妾室,只要萧景还是王爷,他就会源源不断地带进女人。

要想保住我的命,我的荣华富贵,不是要斗倒多少女子,而是萧景。

只有——萧景死了,我才能真的是萧王妃。

10我并没有声张,悄悄让小柔换下了香。

奇怪的是,这几日暮云并未出现在我面前。

我端着绿豆汤去萧景书房的时候,听到暮云的啜泣:[王爷,暮云肚子里是您的骨肉,不能因为夫人没有孩子,就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呀。

]大靖国律令,第一个孩子必须是正妻的。

我推开门,看到跪在地上的暮云满脸泪珠。

她爬过来抓住我的裙角:[王妃娘娘,求求你,留下王爷的第一个孩子吧。

]这话说得极为巧妙,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

若我同意,她便能留下这个孩子,从此母凭子贵。

若是不能留下,萧景以后见到我便想起这个苦命的孩子,从而让萧景厌弃我。

我把绿豆汤放到萧景的书案上,把暮云扶起来,柔声道:[妹妹你怀孕了,快起来,地上凉。

]暮云怔了一下,不肯起来:[姐姐,您行行好,就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我给您当牛做马,只求孩子平安。

]我走到萧景身边,握住他的手,柔柔地看着他:[阿景。

]许是我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如今暮云又在我之前有了孕,他很是愧疚。

我把汤轻柔地喂进他嘴里,垂了垂眼睛,低声道:[这个孩子是王爷的骨肉,妾身实在不忍。

][只是王爷,您战功赫赫,臣妾害怕有人暗中鼓吹,说您后宅不宁,需想一个周全之法。

]萧景眉头蹙了蹙。

我叹气:[都怪臣妾不争气,成亲一年还未有孕,臣妾自请去安华庙长住,求菩萨赐子。

]萧景听到我的话,猛地抬起头,目光热切:[阿芷,谁说你没怀孕,从现在起,你有孕了,待你从安华庙回来,这个孩子便是你的。

]萧景扳住我的肩,面对面与我对视。

我懵懂地点了点头。

暮云猛得抬头,起身扑到萧景脚下,死活不同意把孩子给我。

[王爷,孩子是我的,您不能给王妃!

]萧景有些生气:[你不是说为了孩子什么都能做吗,在阿芷名下,给了他嫡子的身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很是大度:[我的宫殿靠近王爷的寝殿,这些时日,不如妹妹先搬到我那里住。

]此话一出,暮云看向我,浑身发抖。

萧景本就愧疚,听我这样说,更不好意思了。

既然萧景说了,这孩子以后记在我的名下,暮云必不想生下来。

我离开,不过是为了避开暮云的嫁祸。

而把我的住处给她,不过是想看看失了心智的滋味儿。

我走过去,扶住她的手,幽幽问道:[妹妹,你怎么了?

]暮云看我的眼神恶毒又疯狂。

最是无情帝王家,王府也一样。

什么海誓山盟不过是当日哄人开心的话罢了。

萧景感念我如此识时务,夜里去了我房里,我却只觉得恶心。

第二日天还没亮,我便悄悄带着整整一个马车的东西去了寺庙。

对外宣称,萧王妃有孕,体弱,在王府养胎,闭门谢客。

在寺庙的日子很是自在,萧景给了我充足的银两,我舒服得很。

11时间过得很快,暮云快要生了。

听小蝶说,暮云过得并不好,她有孕三个月的时候,萧景又带回了一个异域女子。

每日温香软玉,歌舞升平。

萧景爱的不过是新鲜感和美丽的容貌。

他何曾爱过任何一个人。

我拨弄着烛火,问小蝶:[这些日子我院子里的香还燃着吧?

]小柔点了点头。

我轻笑,她终于要自食其果了。

当日,她下的毒,如今已经反噬到她自己身上。

院子里都是我的人,那种香料被安排得无处不在。

床上,花上,我的小榻上。

许是怀有身孕,药效格外明显,她开始有了幻觉,每日说我要害她。

搞得萧景很是厌烦。

每日躲着她走。

我看了看铜镜里的脸,面若桃腮,比起刚从王府出来时,更加明艳了几分。

不知为何,这几日萧景来看我格外频繁。

可每次见到我又不耐烦,急匆匆跑出去。

或许是厌倦了暮云的痴缠,来我这里躲躲清静,我并未理会。

我在寺庙呆了九个月,萧景把我接回了王府。

12暮云临盆,她抓住被子的手青筋爆起,四肢痛苦地蜷缩着,痛苦的哀嚎过后,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她大汗淋漓,嘴唇苍白地想抱抱孩子。

接生婆却抱着孩子径直走向了我:[恭喜王妃,是个男孩。

]旁边的嬷嬷抱起孩子,跪到我面前。

我接过孩子,瞟了一眼暮云。

她冷汗涔涔,眼里是崩溃的恨意,她恨不得要杀了我,可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而我,静心养了几个月,在名贵珠钗和贵重衣服的衬托下,显得富态十足,容光焕发。

我劝她想开些:[这是王爷的命令,姐姐也没办法。

]我取得了她胜利的果实,从现在起,我才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躺在床上,我扮演着称职的母亲。

我给他取名萧映。

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还未睁开眼睛,嘴里吐着泡泡,众人都夸赞世子的眉眼像极了我。

[小世子的眼睛真漂亮,定是随了王妃。

][还是王妃命好,一胎得男,以后就是世子了。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众夫人应付。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的孩子!!!

]暮云凄厉的叫声从屋外传来。

来看望我的众位夫人面面相觑。

我笑着安抚她们,无需在意,一个疯了的妾室而已,以为这个孩子是她的。

众夫人都表示理解:[狐媚子,一个妾室竟想生下长子。

][痴心妄想,就该好好教训。

]…我面带笑容与她们谈笑风生,心中再次无比庆幸我是萧景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

萧景对这个孩子并没有表现得很喜欢,只是每日逗弄一下。

这几日连看都不愿意看了,每日早出晚归,不知干什么去了。

春风和煦,我抱着萧映出去看柳树。

远处一个身影显得格外眼熟。

黑袍束发,端方有礼,是萧景。

他旁边——是一个俊俏的小尼姑。

看着脸熟得很,我冷笑,就是我在寺庙那段时日结识的吧,我记得,好像叫莫离。

我抱着萧映离开了,假装没有看到,并未理会。

不出我所料,在萧映两个月大的时候,萧景一辆马车把人带进了府,让我找一处院子给莫离住。

那马车精美无比,和他送给我的那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车帘中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手。

[萧哥哥。

]像暮云一样,她挑衅地展示着萧景对她的宠爱。

[萧哥哥,我想要王妃娘娘头上的簪子。

]萧哥哥?

原来这个称呼也是谁都可以叫的。

不过,我早已不在意了。

萧景对莫离宠爱得无法无天,就像当初对我一样,就像当初对暮云一样。

曾经,我们都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最终,只是我们以为的。

暮云疯癫地越来越厉害。

莫离有些嫌弃:[王府怎么会有这种疯女人。

]我吃吃地笑了,进了王府的女人,哪里有不疯的。

13我走到暮云的房间。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女子若是把全部身家压到男人身上,那就只能赌他们的真心,可惜,这场豪赌,你我都输了。

]她披头散发,嘴唇干燥,坐在地上,没有生气的眼珠呆呆地看着我。

我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我知道,你没疯。

]真正疯了的人是不会挑唆莫离来挑衅我的。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

上京之南,山匪横行,朝廷连续派出几支队伍仍不能解决,无奈,只能派萧景前去。

萧景出发去剿匪的时候,在军营门口,莫离依依不舍,红着脸为他带上平安符。

他嗤笑:[本王征战沙场数年,小小土匪不在话下。

]他和莫离亲亲我我,我站在旁边,心如止水地看着。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看萧景了。

14半月后,八百里加急,[王爷被暗箭所伤,危在旦夕。

]圣上震怒,命人彻查此案。

可结果只是流寇伤人。

皇上派出精兵剿灭流寇。

可萧景,性命危在旦夕。

皇上悲痛万分,派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来为萧景诊治。

可无一例外,每个人都都是摇着头出来。

萧景出殡那天,皇帝亲自来吊唁,以表重视。

我抱着孩子跪在萧景的床前,白裙铺了一地。

我哭得肝肠寸断:[王爷,您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王爷为了大义,为了百姓赴死,臣妾定会用心教导阿映,让他成为王爷这样的英雄。

]…在场之人,无一不落泪。

毕竟。

萧王爷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如花美眷在侧,又刚生了个儿子,可他因流寇而殒命,着实让人叹一声天妒英才。

为表皇恩浩荡,皇帝封我为一品诰命夫人,萧映为世子。

又赐了良田土地,够我几辈子荣华富贵了。

我没有住在王府,而是去了一座别院。

看着我静心布置的小院,我谋划的一切都值了。

要杀萧景的人是皇帝,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皇帝年事已高,也越发有猜疑之心。

我在为萧景收拾书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萧景与敌军往来的书信。

他真的与敌国有勾结。

可萧景的防备心极重,只有疯子他才会不理会。

当日,他的行踪是暮云偷听到的。

透漏萧景行程的人是我。

他永远也想不到,会葬送在我和暮云手里。

我摸着诰命夫人的朝服,嘴脸咧开一个笑。

现在,我可以永远是萧王妃了。


站在凝香宫的门口,云静姝一眼就看见了正欲端起瓷杯的君慕然。

顾不得什么戴罪之身,她径直奔向前去。

此刻,这里满室都是桂花的香气。

林梓彤倒是不甚意外,看着一身宫女打扮的她,笑盈盈的开了口,“皇后姐姐来的正巧,妹妹刚泡的的桂花茶,正好您也来尝尝。”

“别喝,慕然,这茶有毒……”说着她将递来的瓷杯打翻在地。

这一动作来的突然,打翻的茶水溅到她的手上,在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片片暗红。

滚烫的茶水溅到她的手背上,疼的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还未来得及查看手上的伤,便急忙将慕然手中的瓷杯推翻在地。

望着满眼怒气的君慕然,她才反应过来,此刻的她本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紫宸宫宫内反省思过。

意识到这里,她心虚的喃喃解释道,“慕然,你听我解释,这茶水有毒,喝不得……够了!

云静姝,你还想要我们陪你疯多久!”

他打断她的话。

他不相信她。

一旁的林梓彤此时却已是泪流满面,她抄起瓷杯,便将桂花茶一口饮尽,转而跪倒在君慕然面前,眼睛却是看向云静姝的方向。

“姐姐,彤儿怎么会下毒,你莫又要冤枉彤儿,弑君的罪名彤儿着实承担不起。”

云静姝惊恐似的睁大了双眼,若是真是在桂花茶里下了毒,林梓彤怎敢一饮而尽以示清白。

“不会的,我刚刚分明在假山后看见心儿她……”她转头环顾四周,却见得心儿杵在一旁。

“姐姐,心儿一直在凝香宫内,从未离去!”

林梓彤声中带泪,可开口便封死了她的后路。

云静姝只觉身子一软,便瘫坐在地上。

关心则乱,却是又落入了有心人的陷阱。

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她乞求的看向一旁身着龙袍的君慕然,“慕然,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看见心儿她拿了那毒物……够了,你当朕是无知孩童!

彤儿怎么样朕心中有数,倒是你云静姝,你害了东岳无数无辜的百姓,如今仗着朕对你念及旧情,害的彤儿差点流产还不够,却还要再冤枉好人!”

君慕然气的几乎将牙齿咬碎,愤恨的瞪着她。

“大周倾城公主何等高洁玉璞,当年她为救你而死,如今你却做出此等下作之事,你就不怕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寒心么!”

君慕然是一口气说出这番话的,突如其来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说完才觉心底有丝毫不忍,却还是按捺在了心中。

听见“母亲”这两个字,犹如触电一般让她浑身不由的一颤,说什么念及旧情,她的母亲倾城公主才是他君慕然最顾念的人。

脸上的焦急之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笑意,云静姝理了理身上的裙摆,缓缓站起身来,“若是我母亲还在,她定会信我。

皇上,其实你当初救我无非就是为了我的母亲罢了,可惜,你来晚了一步,活下来的却是我……”回忆像把刀,在脑海中重现,也在她心窝上狠狠的扎了进去。

不顾君慕然阴沉下来的脸色,云静姝继续说着,“你以为我不知你对我母亲的情意,十多年前你在城门口,将我母亲的銮驾拦下,你不知其实我就在那纱帘之中,而你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云静姝不明白,大病初愈的她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她立在原地,片刻说不出话来。

林梓彤被推倒在地上半晌起不来身,只是抱着肚子直喊着疼。

随之而来的,是肩上的一阵疼痛,君慕然将她一掌推开,直直越过她的身旁,俯身扶住地上吃痛不已的林梓彤。

“云静姝,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

脑海中似是有一根弦绷断了。

他的这句话,就像把利刃直直的插进她心口。

这次,她是真的慌了。

“我……不是的,我分明是看见她衣袖之中藏了一把短刀……师傅,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要推她的……”她断断续续的解释着,脑子已经不受指使。

君慕寒咬牙切齿的瞪着云静姝,仿佛要杀人一般,“在说一遍,不要再叫朕师傅,叫朕陛下!”

云静姝愣愣的站在原地,的确,多少年了,自打她入宫做了他的皇后,他便不再是她的师傅,他是东岳的王。

可这一刻,她却多么想要回到当初山中别苑的时光,那时候的她不管做错了什么事,只要喊一声师傅,他都不会怪她。

抱着肚子的林梓彤吃力的抬眼向她望去,似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衣袖抬起抖了一抖,“姐姐,彤儿……彤儿没有什么短刀,你……你莫要冤枉彤儿……”她早该料到是这结果,她不该大意,林梓彤是国师的养女,那般天真无邪的性子不过是她的一层伪装。

而当伪装卸下,剩下的不过是吃人的陷阱。

她正欲开口解释,林梓彤突然大叫了起来只喊疼。

君慕然疯了般朝身边人大喊,“传太医!”

,顾不得什么天子威严,他将林梓彤从地上抱起,转身向旁边龙塌走去。

可就在擦肩的瞬间,他的身形顿了顿,侧目望向立在一旁的云静姝。

“彤儿和孩子最好没事,不然朕不会放过你!”

甩下这句话,便径直走过她身边。

那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击在她的心上。

云静姝像个受了惊的小兔,楞楞的站在御书房中央,眼看着宫人端着盆盆血水,鱼贯而出,好在孩子,终于保住了。

可君慕然看向她的眼中却满是怒意,那样深刻。

“宣朕旨意,将皇后幽禁紫宸宫,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门!”

……紫宸宫内。

云静姝坐在镜子前发着呆,想到那天君慕然紧张林梓彤的模样,便能让她痛到了骨子里。

门外,两个宫女的对话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御书房走水了。

依往常这个时辰,君慕然必然是在御书房中批阅奏章。

她不敢多想,此时只是着急他的安危,哪怕来个人告诉她如今情况怎么样了,也好让她放心。

可她唤了许久,也没有一个宫人前来。

此刻偌大的紫宸宫内也只余了她一人,下定决心,正值门外守卫换班的时刻,她扮作宫女的模样,离开了紫宸宫。

她只顾低着头快步走着,小心翼翼,唯恐被人认出。

气喘吁吁的赶到时,火势已然被扑灭,宫人们有条不紊,看来并无大事发生。

想到这里,她提起的心才敢稍许放下。

趁着夜色,无人认出她,她便讪讪折返。

可走到一半,就看见假山后面两个身影在窃窃私语。

她脸色骤变,其中一人她是认得的,那是林梓彤的心腹宫女心儿。

躲在原地,她清晰的将对方的计划记在心中。

桂花茶,下毒,杀人无形。

几个关键字在她脑海之中循环了一圈,云静姝的手心早已冒出了细细的冷汗。

对方既然敢这么做,必然已经准备的天衣无缝,即使不知这毒到底是要给谁下的,她的心还是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国师之死,只与她和君慕然二人相关。

她不敢惊动那两人,等到对方走后许久才敢从树丛后走出,却早已忘了回宫的事。

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凝香宫,宫门上,点起了两盏大红灯笼,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亮眼。

君王下榻必点灯。

凝香宫,便是那林梓彤的住处。

来不及多想,便提起了裙角,朝着那宫殿跑去。

还未入得内宫,鼻尖便已然萦绕着阵阵桂花的香气,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哪里还有桂花盛放。


黑风过去,不见身边的司月,云静姝却是一人落入了一片阴暗的森林之中。

“待在幽暗森林的感觉如何?

不好受吧!

拜上神所赐,我可是在这里待了整整三千年!”

芊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一会,便来到了她的面前。

那女子生的与她同样面容,可却是截然不同的气场,犹如地狱修罗,满身杀意。

随着芊黛的到来,她只是衣袖一抬,便将她震出了老远,重重的摔在一棵树上,顺着树干滚落在地面。

此时,她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一般。

“君慕然呢?

君慕然他人在哪?”

揩去嘴角的鲜血,她抬起头向芊黛看去。

芊黛轻笑,本是绝世容颜,此刻看来却显得尤为诡异。

芊黛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来抓住她的下颚,“这一掌过后,若你还有命在,我定让你去参加我们的婚礼。”

说完,却见她的笑容逐渐敛去。

芊黛见着眼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忽的睁大了眼睛,眉头也皱成了一片。

她一手抓着自己心脏处的位置,一手收紧了她的下颚,强迫抬起她的头来,“你以为我会稀罕你的君慕然?

我告诉你,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恨不得杀了他!

然而这都是拜你所赐!”

“每次只要我见到他,我的心口处便就像是生生被人剜去了心脏!

你可知你那凡人浓烈的情感,让我觉得异常恶心!

你的欢喜,你的怨恨,你的心痛,你的折磨,便是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在我心上来回打磨,我根本不爱君慕然!”

芊黛越是激动的说着,心尖上传来的痛苦便就越发浓烈,而她的手掌抵在云静姝下颚之上,竟快要将它生生捏碎。

“你若是不稀罕,你就……就把他还给我,我爱他,我愿意承受!”

她怒睁着一双包水的眸子,强忍着痛,断断续续的吐出这几个字。

“好啊,我这就把他还给你。”

便又是一掌劈在她的胸前,她大笑着站起身来,转身,将她从地面上抓起,对着那远处的魔族宫殿,一片张灯结彩,红绸满室。

“你瞧,等我们拜完堂,他便为我堕仙成魔,待那魔界敲完三声钟响,我父王的二十万魔兵铁骑便踏碎你们仙界!

到时候,我便杀了他,还给你!

哈哈!”

她大笑着,忽的抬手在她额前一点,将她全身禁锢起来。

“休想求死,我要是要你眼睁睁的看着那群整日只知道醉生梦死的神仙,一个个的死在你眼前,看着你最心爱的人帮我完成灭仙大业后被我一剑杀死,而你不会死的,我要你活的比谁都久!”

说完,便又施了一个魔咒,将她隐去全身。

芊黛带着浑身僵硬的她,来到那挂满红绸的魔宫门口。

放在他们拜堂的位置前,除了芊黛,谁都看不见她。

……魔宫殿内,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芊黛穿着鲜红的华袍,脸上有了一丝潮红,问向旁边发着呆的君慕然:“师父,我穿这身喜服可好看?”

说完,却向着前方被隐去全身的云静姝看了一眼。

发呆的君慕然被她的声音引来,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少女,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语调,甚至是同样的眼神,然而他却总是觉得少了什么。

他按下心中的不安,点了点头道:“恩,姝儿穿什么都好看。”

芊黛微微一顿,走到君慕然面前,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慢慢开口道:“师父,姝儿是我在人间的名字,师父要记得,我的本名是芊黛,魔族公主,芊黛。”

说罢,她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君慕然,笑道:“师父,你唤我一声,黛儿。”

君慕然不说话,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忽地想起那白衣女子。

她一向是一副懒洋洋不正经的姿态,常摆着一副淡然沉静的模样。

捂着千万年的伤痛,却还能同他醉酒笑歌着说:“无论海誓山盟,无论深仇大恨,几千几万年流过去,便也就淡了,便也就忘了。”

似是怎样的疼痛,她都可以挺下来,多年之后,云淡风轻的放开。

爱便大胆的去爱,被人背叛,被人利用,也只是捂着心口,躲到一边,然后等着慢慢放开。

她总是能放开。

铛——魔界的钟敲响了第一声。

“吉时已到,我们拜堂吧师傅!”

看着眼前的君慕然,芊黛面上有些不悦,随即却隐了下去。

“拜了堂,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云静姝在心中喊叫着君慕然的名字,然而,任凭她急的落下泪来,却无一人能发现她的存在。

君慕然恍然愣过神来,应了一声,“嗯。”

“一拜天地。”

滚热的泪珠有如烧红的钢针,一根根刺进云静姝的心。

“慕然,不要!

君慕然不要拜!”

“二拜魔君。”

君慕然额间,一抹鲜红的堕仙印渐渐浮现,魔界的钟声已然敲响了第二声。

“不要,师傅,不要拜!”

任凭她喊破了喉咙,可就是无一人应答。

“夫妻交拜……”看着眼前的男子,渐渐弯下了腰,她心口处的疼痛再次袭来。

忽的,只见堂前金光片片,内丹再次从她体内渗出,照耀在宫殿上方,随即,她的手脚便可以慢慢动了起来,而芊黛施在她身上的隐身咒已然失去了作用。

待众人看清,这宫殿内多出的一人,那颗内丹便又飞回了她的体内。

“慕然,不要!”

她喊叫着,冲向前去。

她欲阻止这一切,然而,魔君却向她来处劈了一掌。

君慕然还未反应过来,身后便被人用力一按,他的头与芊黛碰到一处,猛然抬起之时,他额间的那枚堕仙印已然完全显露。

“礼成!”

魔君大喊着,随即,魔界的第三声钟响应势敲响。


她睁开眼,却看见月儿那不怀好意的笑。

“想亲我们小姝,先签了这份三从四德书。”

云静姝一脸无奈,看着冲她使劲眨眼的司月,还在耳边传了密声咒给她。

“姐们这是在帮你呢!”

她抿了抿双唇,满脸黑线。

“这何为三从四德书啊?”

老实的夜夕元君最先发问。

“这三从四德书呢,就是说,日后成亲了,小姝可以从不体贴从不温柔从不讲理。

但神尊大人呢,却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惹不得。”

“这什么劳什子书,摆明了是欺负我们男人的嘛。”

夜夕元君愤愤道。

“那你签还是不签呢?”

司月得意的笑着,朝着君慕然的方向,递上了一支笔。

君慕然却淡笑出声,“无妨,我最爱看姝儿蛮不讲理的样子,煞是可爱!”

说完,大笔一挥便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坐在床上的那位却不淡定了,“本上神何时蛮不讲理了!”

在众人的嬉笑声中,司月将红绸递到了云静姝的手中,顺眼望去,红绸的另一端却被紧紧握在一只有力的大手中。

铛——在那些礼乐赞颂声中,天际传来一声洪亮的钟鸣,她转头望向身边一身红袍的男人,满是诧异。

却见他轻笑着挑眉,“我中天王大婚,天庭怎会怠慢?

自是要鸣天钟祈福的。”

那钟鸣响彻四海八荒,不可抑制的震到她心底。

和他走完那九百九十九道阶梯,终于停在了那宫殿之前。

宫殿前,早已聚集了各路神仙,纷纷探着脑袋,尤其是女神仙个个泪流满面,纷纷都悲愤道仙界又少了一位单身的如玉神尊。

她暗自低头浅笑,却见眼下递来一只精致的小玉盒。

抬眼望去,竟是苏浥尘。

他苍白着脸,慢慢将玉盒递到她手中,道了一句,“恭喜。”

她回以浅浅的一笑,将那小盒放入袖中,坦然道,“多谢。”

那瞬间,他眼中神色变幻莫测,只见他唇瓣微颤,终还是未再多说一句。

君慕然皱了皱眉,扯了扯红绸,便拉着她走进了那宫殿之内。

擦肩的瞬间,她听到苏浥尘轻唤了一声,“小姝……”她没应他。

她也知道那袖中的玉盒里放的是什么,便是那日他死死抓在手中的木簪吧。

如今,这只木簪送回来了,到也算是他们之间一场的闹剧,彻底结束了。

“一拜天地。”

君慕然转过身来,云静姝也在仙娥们的搀扶下,转过身子,两面相对,同时低下头,行了第一轮礼。

“二拜天帝。”

按照凡间的习俗,本应是拜高堂,然而神仙却是父神创造的,而天帝则是父神的后代,拜了天帝,也算是将父神也带了进去。

君慕然与云静姝又是跪地三叩拜。

“夫妻交拜。”

成亲了,这就要成亲了。

云静姝在自己的心里念叨着,来到这里,她心里本来还没底,谁成想现在就成亲了。

她心下砰砰直跳,却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心思,仍是强自按捺在了心底。

这一声完毕,她本欲弯下腰去。

耳畔却忽的传来少女声声哭泣的呐喊,那声音似是杜鹃啼血,那般震撼人心,生生撕的人心鲜血淋漓。

君慕然抓着红绸的手瞬间立在原处。

“师傅,师傅……你怎可和她人成亲?”

一个少女身着红衣白绫,手执长剑,出现在人群之中。

她心下闪过一丝不好的感觉。

那瞬间,她看见君慕然猛地全身一僵,而她,亦是觉得全身上下的血脉皆冰冻在一处,郁结不畅。

那血液似乎凝固了一般,而那声音却还在继续。

似是用尽全身之力,倾注了那样深切的爱恨,“我为你心伤,为你心死,为你跳宝鼎,为你在魔界等了三千余年,师傅,你怎可与她人成亲去?”

话未说完,她便看见君慕然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这张灯结彩的宫殿之中。

而那少女,亦随他一同消失了。

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却觉得有什么将她的心狠狠撕碎了一般,碎的彻彻底底。

“小姝……”站在一旁的苏浥尘走到她的身边,唤了她一声。

她这才回过神去,强忍着心中的不安道,“没事。”

说着,她便拿着已经被人抛下的红绸,慢慢走了出去。

宫殿外,红衣少女手执利剑,站在君慕然的面前。

她红衣白绫,面上带泪,手中的长剑沾满了血迹,一滴滴的染在了仙界的大地上。

云静姝只觉此人是如此的熟悉,她有着与她同样的面庞,却唯独比她多了一分凡间的烟火之气,她猛然想起,夜夜沉浸的那个梦境,便也是这样一个凡间少女。

君慕然楞楞的看着她,神色之间满是震惊,而少女则是一副爱恨交加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禁沉思。

他两便在殿外静静的站着对望,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完全忽略了赶来的她。

云静姝抓着红绸的手心里浸满了冷汗。

她忽的想起君慕然送她的那两尊小泥人,便也是这样模样,带有凡间少女灵动的气息。

那时她便也知道,那梦中的女子不是她。

从来不是她。

虽是这样,她却一直不敢承认,便一直把它当做是自己忘却的一段记忆。

直到这个少女站在她的面前,走到君慕然的身边。

君慕然首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静,他望了许久,方才不可置信的开了口,唤出她的名字,“姝儿?”

少女的泪眼中终于带上了笑意,她走到君慕然的身边,手中的长剑垂在地面随着她一同向前,在地上拖出了一道刺眼的鲜红。

她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来紧紧抱着他,“师傅,我等了你三千年!”

那话语中带着令人心碎的哭意,“跳了宝鼎之后,我深受重创,还好父王施法,将我封印在魔界暗无天日的幽暗森林之中,我吸取天地灵气,方才慢慢成形。”

“三千年啊师傅,这三千年来,我每日无不在想着你,我每日看着野兽从我身边过去,看着夏雷冬雪打在我的身上,我真想就这么死了,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还没有见到师傅,可是,师傅你如今竟娶了别的女人!

你明明同我说过生生世世,说过要倾国以聘,你怎可如此言而无信?”


君慕然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在床沿,鲜血溅了一床。

“求死如此容易,便能得了个解脱,云静姝你倒是明白得很!”

扔下软剑,他转身离去。

云静姝卧在床沿上,扶着自己的胸口,心口上的疼痛让她不由的泪眼迷离,他走了,扔下剑走了,头也不回。

跪在地上的阿瑶急忙起身,将丝帕盖在她心口,呼唤着身边的宫人去请太医,瞥见那微微颤抖的指尖,鲜血还是止不住的流淌,染红了一寸丝帕。

云静姝的脑海里装了太多曾经。

曾经,成为孤女的她被君慕然带回了东岳,曾经他教她学习剑法,将她藏在山中别苑里避世。

那时候的他还不是正宫太子,只不过是东岳国君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君慕然让她叫他师傅,她就叫了他十年的师傅,那时候的她已经懂事了,也有了自己的心事。

那个时候的她日日夜夜只抱着父亲曾经随身佩戴的长剑,那么长,大约和她差不多高。

没人和她说话,她也不想说话,只是见到了从皇宫过来的他,她才会开口说上两句,说的也只不过是“师傅,你来了。”

太医赶到的时候,云静姝已经躺在阿瑶的怀中晕了过去,苍白的脸颊上,不带血色的嘴角,却在无意间微微上扬。

昏迷了的这段时间,君慕然都没有踏及过紫宸宫。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从宫人的口中得知,皇上近日来愈发操劳了,接踵而来的灾难令东岳国百姓苦不堪言,君慕然日夜的批改奏章,日夜的商议国事。

三月过去,东岳国君所幸终寻得一法,用牲畜之血祭养镇国之鼎,可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按捺不住心中的念想,鼓起勇气,她还是决定去见他一面。

云静姝再次见到君慕然的时候,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御书房内,君慕然在案台上批改奏章,而那女子便在一旁红袖添香。

那女子在容貌上与她有七分相似,宽大的衣袍之下,微微隆起的小腹若隐若现。

听阿瑶说,那是已故国师的养女林梓彤,如今已有两月身孕。

国师被杀的消息被君慕然封的死死的,但近日来帝后不合的传闻愈发的多了,那些大臣趁机上表,以“帝无子嗣”的理由往宫里塞人。

斩了一批又一批的老顽固,最终奈不过他们以死相逼的手段,他还是被迫妥协了。

尽管阿瑶强调了三五遍,君慕然是“被迫妥协”的,可在见到林梓彤的第一眼,她的心中就已经了然。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君慕然没有抬头,只是林梓彤踏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她的面前,向她福了福身,“皇后姐姐。”

她逼着自己扯出一抹淡淡笑容,“听说妹妹已有了皇上的子嗣,真是恭喜妹妹了。”

林梓彤闻言笑容更加明媚,“谢谢皇后姐姐,只是彤儿刚进宫,许多规矩还不太懂,日后还要请姐姐多多关照。”

两人都是约莫十八岁的少女,可林梓彤这般欢快的性子,配上这艳丽的容颜,却是与她截然相反的一个人。

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君慕然,她看见他一脸笑意的望向身前女子。

她不敢多看,这眼神之中透露出的宠溺,就像是快要决堤的江水,顷刻便能将她淹没窒息。

转过神来,却看见林梓彤抬起了手臂,扶了扶发髻上的花簪。

云静姝心下一惊,那袖中分明闪过一道白光,借着抬手的片刻,挡住了君慕然的视线,却让她看清了袖中之物。

那是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刀片之上刻着的,是环玉模样的标记。

她霎时间清醒,似是数九寒天让一盆冰水浇了一身。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的家人就是死在这样一把刻着同样标记的利刃之下。

许是害怕,许是家仇再次浮上心头,她下意识便抬手将林梓彤推倒在地。

一抹殷红从衣裙之下漾出。

“你做什么!”

她这一举动,引得案台上之人瞬间从龙椅上跃起,“刚刚得知彤儿有孕,你便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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