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盛夏又惊又惧。
想开口唾骂,却知道这样的亡命之徒,骂什么都没用。
她绝不能让司韵丧命于此。
按捺着心中的愤怒与恐惧,她咬牙扯住胖子的衣袖。
嘶声道:“你若害死他,我绝不会救你的同伙。”
闻言胖子转身便要打她,她被吓地微微侧了侧头。
却仍倔强道:“你的同伙伤了腹部动脉,司韵伤了腿部静脉,你尽管和我置气,看他们谁先流血而死。”
“你……”胖子抬脚就要踹她,却被精明瘦子拉住,转而暴怒地踢翻了身侧的垃圾堆。
瘦子低声道:“先救人要紧,如果他死了,老大很难对佩鲁贾交代,到时两方再起冲突,你我都得遭殃。”
顿了顿又道:“把这个小子放了,留两个小娘们更好掌控。”
胖子闻言不甘地瞪了盛夏一眼,到底收了脚,骂骂咧咧地拎起角落的褚思韵便向门外拖去。
看到司韵被他扔到了门外,盛夏才微微放心。
这时再去看室内,才发现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昏倒在地。
只是女孩刚刚被司韵护在身后,她竟全然没有发现。
关上门,胖子又回头对盛夏喝道:“快给他治伤口!不然,小心我一仓把你蹦了!”
盛夏看了眼脚下受伤的面罩男子,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心外专业的师兄就等在外面,他应该会救司韵。
按捺着惊魂未定的心,去查看面罩男子的伤口。
伤口虽深,所幸没有伤到重要脏器,子弹的位置也比较好找。
只是在这样满是蛛网和垃圾的环境下手术取子弹,恐怕很容易感染。
不论警匪,面对患者她都要负责。
她真心建议道:“这里的环境污染严重,应该带你的伙伴去医院手术,而不是在这里。”
胖子暴起将身侧凳子踢碎,低喝道:“臭娘们,少骗我们去医院,不然我也给你的身上开一个洞。”
“你最好不要学你的小情人,我们是不会上当的!”瘦子也握紧仓指着她,不耐烦道。
司韵竟是因为这样的建议而被他们打伤。
盛夏紧紧捏着手术刀,恨不得扎这两个自作聪明的蠢货两刀。
但她身纤体弱,如今也不过待宰羔羊。
而且随着时间推迟,依面罩男现在血流的速度,也许在移动的路上便会失血过多死亡。
盛夏定了定神,无奈叹气道:“我会取出他腹中的子弹,这样脏污的环境下手术,术后很可能会感染,希望你们可以后期去医院抗菌治疗。”
胖子和瘦子哪懂这些,只用仓再三威胁如果人死了定让她陪葬。
在医疗的领域,盛夏有着不容侵犯的权威。
身后的胖瘦二人还在略带暴躁的争执,而她以已经开始熟练地为伤者消毒、局麻。
瘦子阴森道:“他妈,这次是谁泄露的风声?被老子逮到,老子要踢爆他的卵蛋!”
胖子暴怒道:“猴子,你这么看我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我?!”
瘦子:“这批古物交易的时间地点,只有你我和他三人知道,这个地点如此隐蔽,如果不是有人故意走漏风声,怎会引来条.子……”
胖子:“操!猴子,你我兄弟多年,过命的交情,你竟然怀疑我!我操!他妈应该怀疑那个外人!!!”
瘦子:“如果不是他为我们先出去探路,如今躺在这里的就是你我了!难道我要怀疑他?!”
……
消息的走漏让胖瘦二人相互忌惮怀疑。
但他们的对话仅让盛夏心中有片刻的惊讶,便继续充耳不闻。
手术开始后,她的眼中便只有病人和伤口。
镇定自若地操作着手术器械,麻利地将子弹取出,清创后,迅速地一层层缝合,包扎。
整个过程顺利无比。
直到她额头微汗,放下手术钳,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环视室内几名歹徒,想到她进来之前,和廖局的秘密商议,不免心中有些犹疑。
倘若任由这些盗卖文物的不法之徒挟持,她很可能会在争斗中失去性命。
但若依照和廖局的商议,计划一旦揭露,她也可能会因为惹怒他们而丧命。
炎热的夏日,老旧的厂房室内窗帘紧闭,空气明明沉闷极了。
犹疑的片刻,她却出了一身冷汗。
或许是手术的顺利让胖瘦二人少了些暴躁,有了丝放松的神情,或许她习惯了在自己领域里的自信、勇敢、一往无前。
她最后咬牙决定接下来按照计划行事。
扫了一眼胖瘦二人,缓缓起身端起手术盘的器械佯装要装进医务箱。
却似腿脚发麻、身姿不稳,将手术盘合着一堆器械洒在地上。
钢制的器械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窗外传来两声高昂的喇叭声,盛夏知道他们懂了她的信号。
瘦子瞪了她一眼,但看地上男人伤口缝合好,气息也平稳下来。
便对胖子道:“这臭娘们是没力气了,把她绑起来!”
糟了!
盛夏大骇。
若此时被绑,别说帮廖局制住这些歹徒,便是自己也性命难保。
盛夏强自按捺恐惧。
她必须想办法。
掐了掐掌心,转而面带忧色对瘦子道:“这次来的仓促,带的麻醉药都是短效的,你的同伙伤口这么深,如果不合理止痛,一会他就痛得满地打滚。”
胖子用仓搔了搔头顶,烦躁道:“疼就疼,刀口舔血的人,还特么怕疼?老子只要他活着,管他奶奶的疼不疼。”
盛夏心中微紧。
这文物盗卖犯三人似乎是即相互帮助,又相互猜忌的关系。
这样的关系下,她后续的计划更为艰难。
幸而此时,瘦子不赞同地扫了胖子一眼道:“他是佩鲁贾的儿子,连老大都要忌惮三分,我们最好小心点。”
胖子骂了一声娘,瘦子问盛夏怎么办。
盛夏忙弯身,将盛满无色冰块的第二层医疗箱取出来.
极力隐去声音的紧张干涩:“将冰块和水混合,用冰水装袋,冷敷止痛。”
她纯粹在胡扯骗他们,但显然二人并不懂。
趁二人商量之际,盛夏将装着冰块的医疗箱抱到老旧的自来水管下。
内心暗自祈求一定要有水。
事关成败。
打开自来水管,果然有清澈的水“哗哗”流下。
不过片刻便包裹了箱子中的干冰,也包裹了盛夏的焦躁不安。
胖子和瘦子盯着她怀中冒着雾气的冰块发愣,“这冰块怎么还冒气?”
盛夏心中一紧。
忙解释道:“冰块在极度寒冷的情况下突然放到这么高的室温里,当然会有些雾气。”
二人神情狐疑。
盛夏不觉咬住下唇,用盖子半掩了医疗箱。
唯恐他们看破自己的计谋,又强行佯怒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这么重,快点接着。”
见二人如此多疑,还在犹豫,她越加心急,手指忍不住发颤。
刚刚二人的争执,突然掠过心头。
他们不在乎伤者的性命,却害怕“佩鲁贾”的报复!
便忙加重砝码道:“他如果挣扎,崩开伤口,一定会流血而亡,神仙难救!不知道那个“佩鲁贾”知道儿子因你们而死,会怎样对你们。”
胖瘦二人心中一紧。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佩鲁贾”是莫西亚国的地下之王,手段毒辣。
若儿子死在这场交易中,他们二人恐怕只能陪葬。
被踩中七寸,加上盛夏看起来又十分笃定,二人反被她掷地有声的呵斥唬住,慌忙接过冰盒。
盛夏则抱着另外半层医疗箱走到昏迷的小女孩身边。
将女孩身后的窗户悄悄打开一个缝隙,假装弯腰借着光翻找装冰水的袋子。
手指却紧紧扣着医疗箱,默默算着时间。
耳边似乎能听到自己狂跳的心声。
时间流逝缓慢。
直到胖子突然软倒在地上,瘦子也无力地摔了冒着微微雾气的箱子,指着盛夏嘶声道:“你、你这歹毒的娘们……竟然下毒。”
其实并不是毒。
只是箱子中的干冰,从固体变成气体,室内二氧化碳浓度增加,氧气不足而导致昏迷罢了。
盛夏此时才长舒口气,一身冷汗,感觉自己从地狱活了过来。
起身猛然将窗帘拉开,迎着炽热的阳光,狂喜地对着窗外的褚司蕴和警察们挥手。
接着便小心翼翼地半抱半拖着小女孩,绕过昏倒在地的胖瘦二人缓缓向门口走去。
室内的蛛网。
堆满的垃圾。
倒了一地的凶徒。
她一刻也无法再忍受。
只要她走出这扇门就获救了。
到时她一定要好好骂司韵,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全,还可以让他签许多不平等条约。
想到他一脸苦恼又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她便微忍不住微笑起来。
大门近在咫尺。
下一秒,颈边动脉却乍然抵上了一个冰凉的物件。
是本属于她的手术刀。
“别动,”低沉冷冽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不知我一刀下去,你还能活几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