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哲是个男人,还是个掌管着一家大企业的男人。他还是苏家的顶梁柱。代表这苏家的脸面,背负着爷爷的希望。
苏逸哲必须表现得很坚强,即便他的内心并非如此,也必须这样表现出来。
他在骗大家,也在骗他自己。
苏逸哲抓着唐梦雅的手,慢慢地在自己的脸上摩擦。这种触感已经三年多没有感受过了。他多么珍惜。他甚至在想,时间要是就此停止就好了。那样他就能永远地享受着一份温存。
唐梦雅动了下,额头上微微冒着汗。
苏逸哲觉得奇怪,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并非那么炎热,为什么唐梦雅还在冒汗。
他伸手去摸,这一摸不打紧,他的手立刻就抖动起来。
“不好了。她在发烧……”
今天一整天的劳累,回来后又受了刺激,冒着大雨跑出去,被淋了雨,全身湿透。
这人要是还能安然无恙,那才新鲜呢。
苏逸哲一下子慌了神,他站起来,大喊:“何婶,何婶,你赶快过来!快一点!”
何婶并没有走远,她怕今天晚上再出什么事情。就在门外等着,等待的时间长了。何婶有些乏了,毕竟上了年纪,岁月不饶人。她靠着墙,开始迷糊起来。就在似睡非睡的当口,听到了苏逸哲的呼喊。
何婶立刻就被惊醒,新说事情不好,赶忙小跑着冲了进去。
“先生,怎么了?”
苏逸哲指着唐梦雅:“你赶快摸一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快点!”
何婶不敢多问,忙不得地跑过去,伸手摸了下唐梦雅的额头。
“先生,太太是有点发烧,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怎么会不大!”苏逸哲愤怒了,刚想大吼一声,忽然想到唐梦雅还在沉睡,怕把她惊醒了,赶忙又压低声音,“我怎么觉得她是发烧,而且烧得很严重。”
还是何婶做事沉稳,活了这么大岁数,这种事情见的多了。
她安慰苏逸哲:“没事的,先生,太太不过是受了些风寒,有些发热而已。睡一觉应该会好些。即便不好,明天一大早吃点药,也会好起来的啊!”
何婶的劝慰丝毫没有打消苏逸哲心中的顾虑,他开始在房间里踱步,转了三圈以后,他下定决心:“不行,我要送她去医院。赶快,何婶,赶快打120,叫救护车。”
何婶没有动,她摇摇头:“先生,我想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万一转成肺炎怎么办?会死人的!”苏逸哲毫不客气地打断何婶的话,一意孤行地说着他的理由。
何婶很耐心地说:“没有那么糟糕,家里有药箱。里面有退烧药,让太太吃上一点就好。如果您不放心,可以打个电话到社区医院,那里有夜间出诊服务。那里的医生足够处理这些事情。”
何婶说得确实有道理,苏逸哲也冷静下来,他嗯了一声,说:“那好,你去拿药,然后给社区医院打电话。快去。快……哦,你去拿药好了,我打电话。”
苏逸哲把手机拿出来,在上面找号码。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他一拍脑袋,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急昏了头。他就从来没有去过社区医院,也没有记录过社区医院的服务电话,手机通讯录里又怎么会有呢。
还好,何婶跑到下面去拿了一张名片过来,是社区医院的,苏逸哲这才打通电话。
十分钟后,医生来了。给唐梦雅做了简单的检查。给她打了一针,说是好好睡一觉,如果醒过来就吃点退烧药。应该没问题。
医生走了,苏逸哲这才松了口气。
他坐在唐梦雅的床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何婶走过来,到了背后,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先生,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看着。”
苏逸哲没有反应,何婶不得不再说一遍,苏逸哲还是没有反应,他的眼睛只有唐梦雅,耳朵里听到任何声音。
何婶不得不碰了他一下,苏逸哲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他回头看了眼何婶。
何婶不得不第四遍说出同样的说:“先生,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在。”
苏逸哲摇头:“不,今晚让我来,我想呆在她的身边。”
这是苏逸哲有感而发的。这三年来,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能梦到唐梦雅,梦见唐梦雅回来了,就睡在他的身边。可是,每次当他把这一切当真,真的伸手去触碰他的爱人的时候,唐梦雅就不见了。
梦总会醒。
梦境也如同烟雾一般,在瞬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杳无痕迹。每到这个时候,苏逸哲除了流下几滴无人知道的眼泪,别无他法。
三年里,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苏逸哲期盼着唐梦雅能够回来。他甚至对自己说,只要唐梦雅回来,就不会在乎过去,不管唐梦雅和那个男人发生了什么,他都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可以装作不在乎不知道。
可是,世界是残酷的。
如果身上有一道疤痕,那这道疤痕要消失至少需要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
那么心中有一道疤痕呢!
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当作它不存在吧。
所以,当唐梦雅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愤怒和懊恼占据了他心中的全部空间。
他不再去想“原谅”两个字,他那个时候想的,唯有报复。
报复!
必须要报复,否则,这一千多个日子就算是白熬了。
可是,报复又有什么用呢。
唐梦雅痛苦了。他苏逸哲就高兴了吗?不,不是这样的。完全不是这样!
他更痛苦!
在折磨唐梦雅的同时,苏逸哲也忍受着重重折磨。
每当伤害唐梦雅一次,苏逸哲的心中也会受到同等的伤害。
“先生,你累了。”何婶轻声说着,依旧是在劝苏逸哲去休息一会儿。
苏逸哲笑了笑,同时摇了摇头:“没事。我一点都不累。”
这一整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苏逸哲要说不累,那绝对是假话。
何婶自然也不会去拆穿,她还想劝说苏逸哲去休息,苏逸哲却先开口:“何婶,你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足够了。”
何婶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毕竟在这里,苏逸哲是主人。
何婶走出去,没有马上把门关上,而是留下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在那道缝隙中,何婶看到苏逸哲再次捧起了唐梦雅的手。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一块无暇的美玉,亦或是千金不换的珍宝。
唉,何婶叹口气,摇摇头。
她大概不懂得什么叫虐心。但如果她知道这个词,一定会用在唐梦雅和苏逸哲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