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柳唯心孟渊的其他类型小说《明冬夜雪全局》,由网络作家“积分大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柳唯心睡了七日,就这样半梦半醒着,在梦里痛了七日。七日之后,她终于醒来,外面天已经不沉了,隐约还洒下了阳光,柳唯心看着,隐约觉得塌掉的天又被撑了起来,那夜的黑暗尽管浓重,却也并没有蔓延。她撑起身,披上衣想出去走走。姑姑留下的丫鬟随侍在身侧,劝她:“小姐,外面天还冷着,您才刚醒,身子骨那么弱,还是回床上躺着吧!”但柳唯心没注意到她的话,只觉得好像有人在耳边说了几句,但具体说的什么,她听不清。丫鬟又劝:“小姐……您还是回屋吧?若让老爷和夫人知道您大病初愈便这样折腾自己,定会无比心疼的……姑姑……姑父?”“是啊小姐!”丫鬟见她听进去了,连忙又道,“小姐大病这几日,亏得老爷夫人悉心照料,夫人几夜未得好眠,今日见小姐好些了,才回去稍事歇息,小...
《明冬夜雪全局》精彩片段
柳唯心睡了七日,就这样半梦半醒着,在梦里痛了七日。
七日之后,她终于醒来,外面天已经不沉了,隐约还洒下了阳光,柳唯心看着,隐约觉得塌掉的天又被撑了起来,那夜的黑暗尽管浓重,却也并没有蔓延。
她撑起身,披上衣想出去走走。
姑姑留下的丫鬟随侍在身侧,劝她:“小姐,外面天还冷着,您才刚醒,身子骨那么弱,还是回床上躺着吧!”
但柳唯心没注意到她的话,只觉得好像有人在耳边说了几句,但具体说的什么,她听不清。
丫鬟又劝:“小姐……您还是回屋吧?
若让老爷和夫人知道您大病初愈便这样折腾自己,定会无比心疼的……姑姑……姑父?”
“是啊小姐!”
丫鬟见她听进去了,连忙又道,“小姐大病这几日,亏得老爷夫人悉心照料,夫人几夜未得好眠,今日见小姐好些了,才回去稍事歇息,小姐您可得爱惜着自己身子,不然可就煞费了夫人一番苦心!”
柳唯心终于听懂几句,默然想了想,道:“说起来……我也当去看看姑姑……小姐……您病还没好,不能再冻着啊!”
丫鬟懊恼自己弄巧成拙,却又无计可施。
仍旧是冬天,太阳开得再大,寒气也寸寸袭人。
柳唯心感觉到丝丝冷意入骨钻心,但阳光洒在身上的温度又格外温柔眷念。
少顷,柳唯心与丫鬟二人行至主院,院中无人,但屋门虚掩。
柳唯心莲步走近,听见姑姑的声音说:“刚刚侍从来报,唯心已经醒了……”屋中寂寂无声。
姑姑又道:“你到底有何打算,你倒是说啊!”
仍旧无人应答。
姑姑稍显愠怒:“她还只是个孩子,你真的忍心么?”
姑父叹口气,道:“桓儿希望她留下,若是你也愿意,便让她留下吧!”
说完,姑父打开门,恰看到站在院中的柳唯心。
“唯心……你怎么来了?”
姑姑闻声,也跟到门边:“唯心,你身子还未大好,怎就出来了?”
柳唯心见两人神情颇不自然,结合刚刚听到的片段,大约猜到,他们定是在讨论她的去留问题,姑父不愿将她留下,但姑姑怜她孤苦无依,两人因此发生争吵,最终姑姑说服了姑父,许她留在时家大院之中。
心中微凉,但也体谅。
她如今是父母皆亡身单影薄,纵是对权倾朝野如姑父,亦是一生负累。
姑父不愿收留她,实属平常。
这日之后,柳唯心的身子便一日日地好起来,她本无病,只是受不了举家被灭的打击才一睡不起,如今要好,便也好得迅速。
应是怕她伤心,时家无人说起柳家之事,柳唯心便也不提,平日里丫鬟婆子都敬称她一句小姐,她却未真将自己做小姐看待,凡事能亲自着手的,都不劳烦他人。
如此一过,又是半月。
这日清早,柳唯心刚起身,姑姑便来寻她。
她见姑姑面色古怪,问道:“姑姑可是有事?”
姑姑几番欲言又止,道:“有一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柳唯心道:“姑姑有何事,但说无妨!”
姑姑道:“今早你姑父从早朝回来,与我说,皇上知道柳家尚有你幸存,便想见你!”
柳唯心猜到事情当与柳家有关,却未想过会是圣令。
早前柳家之案刚发生时,她曾存过期许,以为父亲身为朝廷命官,总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可后来皇上一句“柳家走水,此事无须再查”,便让此案板上钉钉。
“皇上要见我做什么?
反正现在案子已经结了,我活着死了,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唯心!”
此乃大逆不道之话,姑姑一听便紧张起来,转着眼珠四下张望一圈,见无人,才缓和些语气道,“姑姑知道你尚有怨气,可皇上乃天子,他的话便是圣旨,抗旨不尊可是满门抄斩之罪啊!”
柳唯心何尝不知?
只是现在,柳家满门,也只剩了她一人。
“不过……你若实在不愿,我让你姑父去与皇上说,就说你……我愿!”
柳唯心知道,若让姑父去推拒,免不得让皇上迁怒姑父。
姑姑以为自己听错了。
柳唯心便又重复了一遍:“姑姑,我愿!”
冬雪深深,马蹄踏踏。
喧闹街市上遥遥驶来一乘马车,柳唯心正居其中,见纱窗摇晃漏下几点阳光,挑帘来看。
此乃京都最为热闹的街道,贵栈金店比比皆是,两侧还零落散着些许商贩,拐角避光处有一露天茶馆,柳唯心的马车正行到此处。
“前段时间的事……你可听说了么?”
说话之人与旁人窃语,柳唯心仍将它听在耳里。
“你说的……可是兵部侍郎柳逢之之事?”
“可不是嘛……”那人重叹一声,无限惋惜,“我以前听说,这柳大人为人刚正,从不参与众臣间的争端,因此在朝中饱受排挤,年至不惑才谋得侍郎一职,却不想,这侍郎才做几日,就无端被灭了门,真是可悲、可叹!”
“嘘!
你小声点!”
后一人顿时惊慌,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才道,“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这是京城,稍有不注意就可能被……”那人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前一人后知后觉,连忙再斟一杯茶水,恍若未提此事一般,飘飘然把话题引向了他处。
柳唯心放下纱帐,垂眸端坐。
“唯心……你可是……又难过了?”
马车中还坐了一人,着一身锦衣,戴一头金饰,端坐于柳唯心面前,雍容华贵,但面露不忍。
柳唯心仍旧低眉,不语。
对面人虚抹一把泪,戚戚然道:“其实姑姑懂你的心思,姑姑又何尝不是如此?
你娘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她便似我的半条命了,如今她就这样撒手而去,我这心里……就跟铁锥儿一般扎得疼……可是……疼有什么用呢?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便是替他们好好活着!
若是你爹你娘在天有灵,也一定……姑姑……”柳唯心张嘴轻唤,才觉上唇与下唇之间几近黏合,许久不说话,恍然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微扯开嘴苦笑,“这些……我明白的!”
刚经茶馆处,听那两人所谈之柳逢之,乃柳唯心之父亲。
在柳唯心的记忆里,父亲高大威猛,和蔼可亲,且极有才华,尤其是近几年,他深得皇上赏识,一路从罗城御史升为兵部侍郎。
家里常来些达官贵人,父亲说他没他们有本事,官位没他们高,可柳唯心觉得,父亲就是最有本事的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可就是这样的父亲,却死在了几日前的一场暗杀里。
一同死去的,还有娘亲,姨娘,和柳家上上下下数十口人。
本来柳唯心也是其中之一,可当利刃砍到面前,表哥时桓忽然出现,硬生生将她从刀口拽了出来。
那天夜里,她的眼里全是血。
仿佛天地都变成了红色,混着夜色,肮脏又悲伤。
最后柳家大院变成火海,柳唯心哭到晕厥过去,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表哥家中,距离柳家被灭门三日有余。
那时已经不下雪了,但天灰蒙蒙的,柳唯心便感觉是天塌了。
姑姑唤她:“唯心,唯心……”她睁着眼,却应不出声。
姑姑便又唤:“唯心,你可别吓姑姑,你说句话啊!”
她鼻子一酸,眼泪便情不由衷汹涌而出。
姑姑替她抹掉眼泪,又哭又笑:“唯心,你可吓死姑姑了!”
姑父时赟也在旁边,他和父亲同在朝为官,如今已官拜大将军,手握军机大权,连皇上也忌惮几分。
见她醒转,时赟松开一口气:“既然醒了,就好好在此将养着,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与姑姑说,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家?”
柳唯心闻得这字,不免又悲上心头,她已经没有家了,她的家,早变成了一片废墟。
姑姑知道时赟又说到她的伤心处,作势要将他赶出去,但柳唯心想到自己父亲虽只是个侍郎,却也是朝廷命官,这样被一夕灭门,朝廷总该管的。
“姑父,有一事我想知道,还请姑父如实告知于我!”
“你有事便说吧!
姑父一定知无不言。”
“我想知道,柳家被灭门一事,皇上如何断了?”
“这……”时赟不知她要问此事,顿时愁眉紧锁。
姑姑似有意隐瞒些什么,连忙将话抢过去,“唯心,姑姑看你也累了,要不你先歇着,姑姑去给你熬些药粥,也好将养身子!”
“姑父……”柳唯心惨兮兮望向时赟,“求求你,告诉我,我想知道……”时赟叹口气,说:“大理寺的结论是,柳家上下皆丧命于那场大火,而那场大火,则是由柳家厨子疏忽所致……皇上已下令,择日将柳家上下……厚葬!”
柳唯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样多的黑衣人,那样多的鲜血和刀,怎么可能是什么疏忽?
是什么意外?
“不……我不信……我不信!”
“唯心……唯心……我不信,我不信!”
许是郁气结在心头,柳唯心忽觉胸中一堵,接着两眼一黑,就又晕了过去。
姑姑的声音变得遥远,后来消失不见,接着她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刀影便纷纷扰扰地闪着,鲜血和惨叫将柳府渲染成炼狱,之后她便看到,一华容锦衣男子从容走近,在尸山血海里长身而立——他是孟渊,是兵部尚书孟啸次子。
宫内早有鸾轿等候,姑姑是长辈,坐了前面那一顶,柳唯心上了后面那顶,待两人坐稳,孟渊道:“起轿!”
前后十数人方齐齐将轿抬起,平稳向前行去。
宫深路寂,一路默然无声。
鸾轿颤巍巍至长清宫前,门口已有躬身候着的太监,孟渊作势让轿夫停下,上前作礼道:“林公公,柳家小姐与将军夫人已到了,劳烦通禀一声!”
那林公公眯眼越过他肩头,看了后方两顶鸾轿,笑回:“皇上得知柳小姐大约此时进宫,已在挽清亭等候!”
“有劳公公!”
孟渊复回身,依次掀起轿帘,请姑姑和柳唯心下轿。
两人款款露面,随在孟渊身后,一齐朝长清宫走去,至门前,守门宫人却拦了门,孟渊不解,林公公解释道:“孟二公子,老奴记性不大好,刚才忘了交代,皇上说了,今儿个只见柳小姐一人,旁的……都不得见!”
姑姑问:“便是我也不得见么?
唯心年岁尚小,若我不随着面圣,恐会渎了皇威!”
林公公摇头:“夫人体谅,皇上话是这般传的,老奴便只能这般做!”
姑姑知无转圜余地,只得匆匆忙忙嘱咐柳唯心几句,告知她定得知礼守节,万莫说出什么惹怒圣上的话,柳唯心木然点头,姑姑作出心疼模样,将她抱在怀中,凑到她耳边说:“若是皇上问你关于柳家的事,你只管说不知!”
柳唯心稍有不解,旋即明白过来:朝中纷争素来繁杂,父亲不事此事,但也免不了卷入其中,如今他能引得被屠戮满门,定是因他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皇上今日要见她,大约就是想从她身上挖出父亲留下的秘密。
林公公道:“柳小姐快些进去吧,莫让皇上久等了!”
柳唯心颔首以拜别姑姑,随林公公一同入宫。
正是隆冬时节,长清宫内亦萧条零落,一路行去,唯见侧前方清湖碧波,流水潺潺,边上有一凉亭,鎏金匾额上书“挽清亭”三字,亭中置一套桌凳,一金黄便衣男子负手站在桌前。
两人弯绕至男子身后,林公公率先拜道:“皇上,柳小姐已来了!”
柳唯心跪下去:“兵部侍郎柳逢之之女柳唯心,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旋过身来,林公公使了个眼色,柳唯心看到了,但她不知他是何意。
皇上遂上前,亲自将她扶起:“以前朕便有耳闻,柳逢之之女端庄知礼,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柳唯心谢过:“皇上谬赞,小女子惶恐!”
皇上轻叹口气:“柳侍郎素来正直清廉,乃难得忠臣,而今遭此厄难,实在天意弄人,柳小姐还需想开些,切莫伤了身体!”
提及父亲,柳唯心又一阵鼻酸,但她忍了。
“前几日听时赟说,你悲上心头病过几日,今日可都好了?”
“都好了!”
“朕见你面色仍不大好,想来是那群庸医医术不济,你既住在将军府中,往后便让太医去将军府为你医治吧!”
太医院专为皇家所备,里面的太医自然都只为皇亲国戚诊病,饶是父亲活着时,区区一个侍郎也难得如此殊荣,更何谈她一介女流,才至金钗之年,如此隆恩,她受不起。
“谢主隆恩,只是皇恩浩荡,小女子消受不起!”
皇上道:“柳侍郎为我朝鞠躬尽瘁,而今他逝去,朕理当对你多加照拂!”
皇上紧接着又与柳唯心聊了许多事,多与她在将军府中的生活有关,柳唯心刻意抹去了姑父不大愿意收留她的细节,只说:“姑姑姑父待我如己出,我在将军府便如在自家一般!”
皇上颔首,思量片刻,问:“你可还记得……柳家出事那日可发生过何事?”
柳唯心想到姑姑交代的话,作出伤心神色摇了摇头:“那日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皇上又问:“那……柳侍郎……可有留下什么遗物?”
柳唯心仍旧摇头:“爹娘走得仓促,未来得及留下遗物!”
皇上听闻,表情骤然变得讳莫如深。
已是晚膳时候,天色蒙蒙下起雪来。
柳家一众人都聚在偏厅,柳唯心从侧门溜回,仍旧未逃过娘亲眼睛。
娘亲看她一眼,未深究,招呼她用膳,柳唯心惶惶坐下。
饭毕,由老管家领着众人从后门离开,亦有人不解,娘亲解释说:“柳府临街,我等浩浩荡荡从大门归乡,总免不得搅扰民众,这亦是夫君所不愿见的!”
众人再未有疑虑,随着老管家依次往后门行去。
娘亲适才拉着柳唯心回房,兴师问罪:“心儿,晚膳前你去哪儿了?”
柳唯心唯唯诺诺不敢应。
娘亲问:“可是出了柳府?”
柳唯心点头。
娘亲勃然大怒:“娘不是嘱咐过你,今日万不可离开柳府么?
你都把娘的话放哪儿去了?”
柳唯心从未见过娘亲发这么大火,顿时又惊又惧。
“娘……我……说!
出去做了何事,见了何人?”
柳唯心不敢将孟渊之事和盘托出,便支支吾吾不敢回。
然娘亲一直知她的心思,很快便猜了通透:“可是去见了孟渊?”
柳唯心点头。
娘亲顷刻大怒:“心儿!
你可真是糊涂!”
彼时柳家正是举家离迁之时,娘亲无暇责罚于她,适逢老管家过来说,家中一应人等都安置妥当,只待夜深从暗道悄然而出。
那暗道为昔日建宅时所留,与后门临近,可通一骑车马,至京都城郊,娘亲便想用此道,神不知鬼不觉运出柳家人。
“今日之事,我改日再与你算!”
娘亲留下此句,与老管家说,“小姐的行李可置备妥当?”
老管家回:“夫人交代的事,老奴不敢怠慢!”
娘亲遂牵起柳唯心的手,带着她往后院去。
哪知将行不过几步,忽闻得剑气腾腾,紧接着后院处便传来嘶喊之声。
娘亲神情骤然一凛,呼道:“不好!”
柳唯心心弦亦是一紧。
老管家道:“夫人、小姐,你们速往老奴房中去,那儿有老爷留下的一处暗室,或可保你们一命!”
“那您呢?”
柳唯心知事时便识得这老管家,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老管家道:“老爷交代过了,若今日有何变故,最紧要的便是护得夫人与小姐安全!
至于老奴,还得去后院助老爷一臂之力!”
说罢,老管家决然而去。
娘亲心有不忍,但也知时间紧迫,由不得多加感伤,遂转身,拉着柳唯心往老管家房中去。
老管家的屋在西院偏房,与后院背道而驰,但后院的嘶喊打斗之声却越来越近,冰凉空气之中,亦缓缓淌出清冽的血气。
柳唯心又急又惧,眼里竟淌下泪来。
娘亲蹲下身,替她抹去眼泪:“心儿,今日之事,你我皆不知会如何,但如果你还能活着,一定要记得娘亲的话,要悉心护那一物周全,万不可再轻信他人!”
柳唯心泪如潮涌,娘亲又重声强调:“谁都不可以信,听到没有!”
说话间,脚步声已至耳边,娘亲连忙起身,拉着她穿过两处院落,眼看已至老管家屋前,前方忽有几黑衣人从天而降,拦住他们去路。
他们皆着黑衣,带黑巾,全身上下仅余一双眼,一双手,手中执一柄利剑,剑上鲜血满布,顺着剑刃缓缓流淌。
娘亲将柳唯心护在身下,问:“你们是何人?”
黑衣人没有答话,直接朝娘亲刺来,娘亲奋力将柳唯心推至一边,试图躲过这一剑,奈何黑衣人人数众多,速度又极快,娘亲虽虚虚躲过几招,仍旧被一剑穿了心。
柳唯心大呼:“娘!”
娘亲挣扎着看向她,厉声道:“快走!”
柳唯心原也是习过武的,但她不喜打打杀杀,父亲亦觉得她是个女儿家,不必舞刀弄剑,她一身好武艺便这样荒废了。
此时听得娘亲喊,她聚起内力,试图用轻功逃生。
那刺杀娘亲的黑衣人看出她的打算,连忙将娘亲心口剑拔出。
娘亲倒在血泊之中,柳唯心匆匆忙忙回望一眼,见娘亲嘴唇动了几动,但她说的什么,柳唯心听不清。
到底功夫不济,柳唯心才逃出一道院落,便被紧追而来的黑衣人堵住去路。
两人翩翩落在她面前,另两人从身后而来,四人成包围之势将她堵在正中,她知自己无路可逃,干脆喊道:“你们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黑衣人仍旧未应她所问,齐齐举剑朝她刺来。
眼看剑光至眼前,柳唯心下意识闭上眼,却听得“哐当”一声,寒气倏然而逝。
她重将眼睁开,见表哥时桓执剑站在她身前,而之前围困着她的四人已然躺倒在地。
“表哥……”柳唯心禁不住泪如雨下。
时桓回转身,替她轻轻拭去泪:“表妹别怕,表哥救你来了!”
剑影,刀光,茫茫夜幕和刺目雪色。
隔泪的眼睛里,都不及点点鲜红聚在一起汇成了河。
柳唯心长这么大,心还从未这么痛,也未这么乱过。
时桓想要带她走,但满院的黑衣人焉能让他如愿?
打倒四人还有四人,击败一群还有一队,时桓力量渐渐透支,黑衣人却依旧黑压压的源源不断。
两人被逼到墙角,后院方向又涌来一批黑衣人,时桓竭力与之厮杀,柳唯心忽然看见,新来的一众黑衣人中,赫然行着一锦衣华服的男子——这人她再熟悉不过,正是白日里,她不顾娘亲警告出外所见的孟渊。
她的心忽然之间空了。
就像悠扬落下的雪花,忽然碰了暖水。
明明还活着,却如同死去。
应是看出她魂不守舍,与时桓缠斗的黑衣人中,有一人忽然改变策略,虚晃一招后,便以极快的速度刺向柳唯心。
原本这一击柳唯心可以躲开,但她心思全不在此,等她愕然回神时已躲闪不及。
时桓大叫一声:“小心!”
柳唯心仓皇退开,仍旧躲不过剑锋,时桓一急,索性拥住她腰身将她护在怀里,反身想用右臂执剑挡开这一击,未料想,那黑衣人力道之大,竟震得他无力握剑,还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
“表哥,你怎么样?”
两人已无路可退,时桓道:“表妹莫要担心,表哥定能将你救出!”
后院方向,孟渊与那一众黑衣人越来越近,紧逼时桓与柳唯心的几人亦有发现,他们稍有分神,似在用眼神商议当如何做。
趁此片刻之机,时桓扔出一颗烟雾弹,竭尽一己之力拥住柳唯心将她带出。
两人飞至半空,柳唯心回眸去望,昔日温馨如柳府,如今已是一片血海地狱,厨房处已起了火,烧得整片天空红红火火,又明明灭灭。
烈烈火光之中,唯款款而来之孟渊,依旧温润如春日水,恬静胜夏日花。
耳畔似有娘亲言说:“谁都不可以信,听到没有?”
从长清宫出来,已是幕影黄昏,夕阳斜照。
孟渊尚在门口,姑姑却不见人影。
林公公将柳唯心送至门前,说了几句客套话,对孟渊道:“孟二公子,皇上有令,柳小姐在将军府中憋闷得久了,今日若想出外走走,便由二公子陪同,若是不愿,亦由二公子送回将军府中,务必要护她周全!”
孟渊抱拳颔首:“孟渊领旨!”
林公公点头,旋身回到长清宫中。
宫门处便只剩了孟渊与柳唯心二人,柳唯心原本想问姑姑此时身在何方,但想想,今时她与孟渊早无话可讲,遂未言,碎步行至不远处候着的鸾轿前。
孟渊替她掀开轿帘,说:“将军夫人原本在此处等着,可将军府中传来消息,说大公子无端又犯起病来,夫人心焦,便先回了!”
柳家出事之后,柳唯心病了个昏天黑地,表哥时桓亦不好过,先几日,姑姑和姑父尚瞒着她,后来她好了个七七八八,去表哥屋里走过几遭,方知他救她那日被伤了右臂,精心疗养未见着好,大夫说,恐怕日后他这右臂便就此废了。
表哥终发起狂来,时常说,他一介武夫,志在沙场,若当真失了右臂,还不如让他死了痛快。
姑姑姑父苦心相劝,时家众人亦细心开导,表哥才恍惚想开些平静了几日,今日姑姑匆匆赶回,想必又是表哥发起了狂病。
柳唯心未发一语,进到轿中端正坐好。
孟渊命人将轿抬起,问道:“柳小姐今日可想去何处走走?”
柳唯心道:“孟二公子若有心,便与我一同去柳家一趟!”
孟渊思及如今柳府乃一片废墟,柳唯心见着必定触景生情,有心相劝,但又知柳唯心性子执拗,恐虚无之言劝不住,低叹口气,命众轿夫加快脚程,速往宫门去。
和来时一样,宫中行轿,宫外换车,仍是孟渊做车夫,柳唯心端坐正中,那一队禁卫隐匿在四周,杳不见人影。
不多时,车马行至柳家大宅前,柳唯心掀帘出来,见大门紧闭,其上仍挂着“柳府”的牌匾,和往时并无太多不同。
她呆立门前,一时竟入了迷途,不知归路。
孟渊道:“既已至门前,便进去看看吧!”
柳唯心掩去心中怅然,上前,推开门。
比想象中要好很多,没有尸体,没有血,连日的雪下下来,将这宅子里的罪恶洗得干干净净,今时入眼,不过是徒剩框架的屋梁,焦黑坍塌的废墟,和原本清净素雅而今仍旧清净素雅的一汪碧湖,湖中水光粼粼,湖畔血色点点。
柳唯心驻足湖边,说:“我记得你曾说过,这湖虽素,但贵在澄澈宁静,纤尘未染,正好衬得雪色圣洁,别有一番韵味!”
孟渊道:“可你一直觉得,这湖色虽美,却无花红点缀,总归素净无趣了些!”
柳唯心苦笑:“我嫌它素净,未曾为它植一草一木,你喜它圣洁,却反而用鲜血相染,我们俩,却也算得是天生一对!”
孟渊听出她话里有话,不解:“你这话……是何意?”
柳唯心道:“孟二公子饱读诗书,我这两句,你焉能不懂?”
孟渊心思玲珑,左右一思量,大约猜出几分:“莫不是你以为,柳家之事与我有关?”
柳唯心低头,侧身往柳府深处走去。
孟渊道:“我不知你因何有了此等误会,但柳府之事……我确然全不知情!”
“全不知情?”
柳唯心顿住脚步,望进他眼中,“此话,可当真?”
孟渊颔首:“若然你未告知于我,我确然不知!”
柳唯心问:“那夜深火大,你缘何会出现在柳府之中?”
孟渊道:“因你白日与我作别,我亦听大哥四弟说过几句,知道朝堂局势紧张,你们举家离京凶险非常,故带人前来,想要护你一程。”
说到此,他眸光忽暗,痛色毕显,“奈何……还是晚了一步!”
柳唯心见他眼波清明,面色坦然,一时竟分辨不出他所言真假。
他们相识这许多年,他倒是从未欺瞒她什么,可以她对他的了解,亦知他若有意要瞒她,亦是轻而易举。
“你一贯不得孟尚书宠爱,亦无机会出现在前朝,却缘何在柳府被灭门之后,便得了你父亲重用,甚至成为皇上眼前的红人?”
孟渊知晓此事在柳唯心看来着实蹊跷,但它纷繁复杂,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且涉及前朝后宫诸多密辛,他身在局中,亦是身不由己。
“此事……我如今,还不便与你说!”
柳唯心猜到会是这般回答,也不恼:“我知你有你的难处,亦知我身为女儿之身,不便知晓朝中诸事。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这一月内的升迁,与我父亲可有关系?”
孟渊闻言,忽地默了,半晌,才道:“有关!”
柳唯心冷笑,擦过孟渊肩头,往老管家院中行去。
孟渊在后道:“我之升迁纵然与柳家有关,可时桓呢?
你可曾想过,时桓那日缘何会出现在柳府之中,又缘何,能将你毫发无伤地救走?”
柳唯心心思微顿,终未有言。
老管家居于西面,与厨房相距甚远,但全府之中,独这处烧得最重。
房屋没了轮廓,金丝楠木做成的房梁亦坍塌在地,屋前尚有几棵草木,而今沾满火灰,全无生机。
当日娘亲便是死在这屋门口,姑姑说,次日京都衙门的人来时,娘亲遍体灼伤,皮肉不复,一根屋梁压在她身上,肋骨断了几根,根本断不出是个女子,后来查了发饰和首饰,才依稀断出她的身份。
柳唯心行至娘亲身死之处,蹲下身。
孟渊问:“你想要做什么?”
柳唯心未回,兀自俯身,在废墟里一阵翻找。
孟渊道:“我知你心里难过,亦知你心中有恨,可人死不能复生,你年岁尚小,前路还长,还是得想开一些才是……”柳唯心不语,继续翻找。
暮色已重,霞光已愈显朦胧,霜和雾气渐渐弥漫,把柳唯心手指染得冰冰凉凉。
孟渊见她指头泛白,知道她一如从前那般倔强,痛问:“你当真将我认作灭你满门的仇人么?”
柳唯心顿住手中动作,反问:“若我说是,当如何?”
“你若当真将我认作灭门仇人,那这血洗柳家的罪名我便认了,只是,我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用柳家上下数十条性命换我前程锦绣,你若想为他们报仇,便当好好活着,待有朝一日,能以你之力取我性命,方能慰柳家上下在天之灵!”
“你说的没错!”
柳唯心起身,“朝堂本就是一场赌局,众臣皆在局中以命博输赢,只是……如今我父虽身死,你却也没有赢!”
她摊手在孟渊面前,只见她掌心躺着一块冰花芙蓉玉连环,一环淡紫,二环银红,三环十样锦中入章丹,染着薄薄夜色,竟似鲜血在流淌。
“往后这局,便由我来和你赌,你可敢应?”
时风清扬,夜微凉,寒霜冷意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
孟渊垂眸,只道一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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