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齿尖与地面相遇,在等不及的零点二五秒里,他却感受到了一丝腥甜。
他舔吮着牙尖,口齿间的血液却不是来源于自己,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下颚,感受着尚且完好的牙龈,一缕腥臭的血液冲入了他的口中。
“嗜取”发动。
他的双腿开始渐渐复原,那脆弱的新生钙质开始有了些许疼痛。
他撑起自己瘫软的双手,断裂的骨削开始从肉泥中挤出,一种钻心的疼痛让他将力量汇聚在了齿尖,他拼命地撕咬着、从喉间发出哀鸣。
他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毛孔中却渗出了丝丝鲜血。
“发现了?”她站在身前,声音里却对此景没有任何情绪。
“这里……早就不是地下室了……”
他踉跄的身影缓缓从地上离开,他看着自己的鲜血滴落在地面,却仅用了半分不到的时间消失。
“这里……从来就不止一个对手……”
他摇了摇头,却在转瞬间否决了自己的说法:“不,并非如此。这里从来都只有……”
“一个对手。”
她嘴角终于上抬,在无法被观察到的正面,她笑着向端木继续说道:“但这还不够。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一个。”
他搀扶着自己的残肢,将先前脱手离去的残刃再次收回,他走了两步,便屈膝半跪到房间中央。
“因为我看到了两个……却只有一个。”
“不,这证据不足。继续。”她继而说道。
“因为我曾经劈砍过他膝下的‘本体’却没有收获回复与基因。”
“可以,但这只是一点。”她继续问。
“因为……”
“因为你曾看到过,它那贪婪的触手破图而出,它经受着正午太阳的烘烤,便失去性命。”她说着,指尖在高温中轻轻指点。
指着那不远处的椭圆花苞。
“但它……在我们进来之时。”他继续答:“它在我们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处于灯光之下。”
“这是第二点。”她接着对方的话便答。
“这是仓库……是地下室……这里的地基以及构筑强度绝非生命体可以摧毁,或者应该说绝非目前的它可以摧毁。
七层楼的高度带来的是高强度稳定性,它想侵蚀这里?凭借着一个灾难至今不过吃过数十人?或者数百人好了。
凭它?
它还不配。
这是人类数千年的智慧,它还不配。”
“那为什么!”她又一次的追问。
“因为这里!自始自终!都并非一开始的地下仓库!”
她听到那对方的喊声,十指柔荑在火光之中发出了响声。
她在为对方的觉悟与分析鼓掌,在得到自己的提示后,他只用了几十秒钟便明白了一切。
包括证实这一观点。
“它覆盖了这层地面,不……它覆盖了这层地面及以下数十厘米的土地,所以它冲出地底时才没有坑洞留着,所以这里招收过战斗之后,一切才如旧状当初……
这是一个捕兽笼,这是一个猪笼草,这是一个等着人类自己走到当中的牢笼……
但猪笼草,并不意味着它就有战斗力。
它曾是一个生物,或许是人?或许是植物。
它改变了这里,它也……改变了自己。”
她笑着听完了对方的总结,双手间的掌声却从未停过。
“继续,你还有谜题未解。”
“它的触手……并非是反应不够。十五的速度足够斩杀在场、以及曾经的所有人。
那为什么,凭借着我‘中途’获得的加速,我可以活下来。
那必然是因为路途……
我早该想到的,就和它侵蚀了地底一样,它虽然可以控制自己的全身,但那思维必须要经过自己数十米的神经节点。
那太慢了。
就有了分控中枢,可那虽然让反应上升,却规划了每一根触手的反应范围。
于是当我躲过了最后一击且倒下时,它只能控制着身边保护自己的地毯向我靠近。
因为它不知道我‘在哪’,我在‘干嘛’。
它只能一点点的靠着地毯搜索,可那摊开的触手、那种植物……”
“就成了我最佳的燃料。”她笑着说完,却在语句末换了神色。
她扭头看向后方,眼神里是寒意与杀机。
“但你太弱了,你为什么等到此刻才发现一切。今天没我,你们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
“但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会让她死在这里……不是吗?”
他笑着说着,回想起了曾经看到的一幕。
在那实验室当中,他看到了:她的身旁标注着能力的失控,那失控之下,还写着一行,觉醒时期人格未融合。
“你……知道我的存在?”她微微蹙眉,言语间多出了一丝不善。
“我早就知道你……我也早就知道这一切……我想过用绝境逼你出来,却从没想过绝境来得如此之快……
我本来还想……去动物园的时候……再把你逼出来的……”
他颤抖的声音仍在说着,他可以活动了,但那并不代表他的生命恢复了几分。
他吸取了足够四肢移动的基因便随即停下,他甚至能感受着四肢间传来的骨裂痛感。
但他依旧停下了。
就像他说的,他只是一个不会任何武术,体能低劣的研究生。
他啊……可是一个靠着力量与速度压制换来胜利的普通人罢了。
他托着指尖的长刀,地面的高温顺着铁器传上,钢铁自古以来便是导热性能最佳的器皿之一。
他拖着那已经泛着红光的利刃继续走着,他看着那一地焦黑的“地毯”,长刃在地上刮出了一条通路。
他向着房间中央继续走着,走到经过宁纱身旁,他横执长刀,金属在她面前得到了极致的加热,他感受着已经有些软化的钢铁,闻到了自己的掌间传来阵阵肉香。
他继续向那边走着,地面下有着些许震动。
就像他说的,地面下布满了神经节点,但那些本该刺激着触手突袭的神经节点,在高温的刺激下只能不断战栗。
他继续走着,一步一步地踏着血河走着。
他浑身的鲜血流到脚尖,那滚烫的血液在下一刻便蒸发殆尽。
他便这样一步一步地走着。
走到了那花苞身前。
“玩具……”
“是我新的玩具!”
它仍在喊着,可音调与最初两句一模一样。
“是这样啊……”
他轻声感慨。
那手中的已经因为高温变钝的长刀,那带着高温的长刀切下了它从高空拍来的花瓣。
就像加热了的餐刀去切割黄油。
他轻轻一抹……不,是在濒死状态下的嗜取加持下。
他感觉着自己的轻轻一抹,删去了它仅存的那些触手。
他用着自己勉强能动的手臂,爬上了花苞中间那肥胖的身躯,高温红刃插在它的身上,支撑着他爬向顶峰。
他站在那没有头颅的身体之上,黏连着手掌的长刀,贯穿了这本该死去的尸体。
那碎裂的红刃透体而出,那钢刀变成了些许钢液,融化的器体贯穿了它的全身。
它甚至来不及发出嘶吼,它还没来得及反抗。
它那微微抬起的触手还只是到了半空中。
他用着自己的双手撕开眼前的一切,他看着那肥胖的躯体中间,那粉红色的大脑……嵌着一颗血红色的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