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第五年，我在摆摊的市集上遇到前男友。
他背了一个白色卡通帆布包，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从我摊位前经过。
我发微信给他，“你在万象城？”
附带了一张偷拍的他背影的照片，“对，带我女儿上课。”
五一假期第一天，我在万象城摆摊。
可能是下雨的关系，商场里人不太多，我坐在精心布置的摊位后面发呆。
面前经过一个男人，我注意到时只能看清他的背影了。
有点眼熟，好像尹治遇，我前男友。
我侧身探头又看了看，下颌线都好像。
没有思考，开口叫他，声音却被侧后方舞台突然响起的音乐盖住。
然后我注意到他左手牵了一个小女孩。
他有孩子了？
我都没听说他结婚啊。
他们被舞台上的活动吸引，驻足在一边。
我偷偷拍了张照片，思考要不要发给共同好友问一下。
不行，还是直接问他比较快，我怕没等到回复他就走了。
打开他的微信对话框，已经是空白一片了。
“你在万象城？”
顺便把偷拍的背影照也发了过去。
我马上转头，看他有没有看手机。
左肩背着的白色卡通帆布包滑下来，他换手背包，左手还是牢牢牵着小女孩的手。
没看手机。
这个人是感觉不到手机振动吗？
后悔了，应该直接走过去跟他打招呼的。
现在再过去会不会显得我很急？
他怎么往电梯的方向走了？
还没看手机吗？
我解锁手机，没有新消息。
再抬头人群中已经找不到他了。
刚把手机锁屏放下，哒哒。
“对。”
他回消息了，两条。
第二条是他以前最爱用的斜眼狗头，两个。
心怦怦乱跳，像是第一次和他聊天一样。
“我就说好像看到你了。”
“带我女儿上课。”
我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不能输，不能表现出惊讶，要平常心。
我故作冷静：“嗯哼。”
“我摆摊。”
摊位前来了两个小姐姐，我起身招呼客人。
五分钟成交第一笔生意，我马上低头看手机。
没有熄屏，微信还停留在和他的对话框里，他没回复。
不寒暄两句吗？
他都不好奇我为啥摆摊的吗？
是刚送过来上课还是已经下课了啊？
我再说点啥吧。
“有空来找我聊聊天啊。”
孩子上课，家长一般都会随便逛逛等到孩子下课一起走的吧？
“一会过来。”
我秒回一个不暧昧但表示开心的表情。
很好，看上去就清清白白，他老婆要是查手机应该也不会误会的。
他，应该也不会误会的。
打开镜子照了照，幸好今天还早起化了妆。
拿湿巾纸擦了手又抹了护手霜，单手撑着下巴，以一个自认放松的状态盯着某个点。
看上去应该很自然吧，要不还是低头玩手机，显得没那么期待？
拿起手机给闺蜜发了和尹治遇的聊天截图。
“刚看到尹治遇了。”
“他都有孩子了？”
闺蜜秒回。
“是啊，我都没听说。”
我意兴阑珊地打字。
“尴尬吗？”
“这有啥尴尬的。”
“能留在好友列表里就不会尴尬啊。”
“尴尬的早都删了。”
我噼里啪啦连回三条。
“......你每次言不由衷的时候就会疯狂解释你知道吗？”
尹治遇也这么说过。
他怎么还没来，一会儿要这么久吗！
理货吧，找点事干干。
第二章“阿姨，请你吃冰激凌。”
眼前突然伸出一只小手递来一个雪王的甜筒。
小手的主人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舔着另一只手里的甜筒，我余光瞥见小姑娘旁边还有个男人。
伸手接过甜筒，甜甜地跟小朋友说了谢谢，还轻轻摸了下小朋友的脸颊，我才抬头看向男人，“她的小脸怎么凉凉的呀？”
语气带了刻意的轻快。
“可能是吃冰激凌的吧，最近还有点咳嗽。”
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星眉剑目，棱角分明。
只是以前一贯顺毛的头发现在全都梳向后面，露出的光洁额头衬的人成熟了一些。
“那你还给她吃冰激凌？”
“她非要吃啊，我有什么办法。”
在一起的时候他说过，如果以后生了女儿，他一定会没办法拒绝她的。
现在看上去是这样的呢。
心里原本的遗憾又被铺上一层落叶，层层叠叠。
“你女儿长得不像你诶，像你老婆吗？”
我啜了口甜筒，故作无常。
他停顿了一下，像在思考什么，“对，长得像她妈妈。”
“不是说女儿都像爸爸的吗？”
“可能她妈妈基因比较强大吧。”
我笑笑：“可能长开了就会像你了。”
他没接话，眼神像是要看穿我一样，我看不明，只能牵着微酸的嘴角保持笑意。
心也酸酸的。
“宝贝，阿姨这边有天使翅膀，你挑个颜色阿姨送你好不好？”
笑不动了，趁机牵着小姑娘走到摊位旁，小姑娘挑了个粉色，我给她系上。
“不打扰你了，我带我女儿回去了。”
“跟阿姨拜拜。”
“拜拜宝贝！
让爸爸给你拍美美的照片哦。”
我跟小姑娘挥挥手，没看他也没说再见。
晚上刚到家，闺蜜的电话就来了。
“如果是关心业绩我可以跟你聊聊，尹治遇的事不想说。”
“我只问你一件事，那个是不是他女儿。”
“是。”
我们陷入沉默。
“宝啊，真的该放下了......我前天梦到他了。”
“啊？”
梦里我和闺蜜出去旅行，景点人很多。
排队时我站累了，莫名其妙抓起身后人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整个人靠向身后，想歇一歇。
身后的人很配合，双手交叉在我胸前，把我整个纳入怀中。
明明你在我前面，还回头和我聊天。
可我就是好信任身后的人。
熟悉的衣服，熟悉的香味，熟悉的怀抱。
心砰砰乱跳，我放纵自己在他怀里，他也像曾经那样结实地撑住我。
梦就是这么毫无道理。
争吵，冷战，分手，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所以我想，梦里对他再次动心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后续的情节醒来时已经模糊不清了。
只记得我耍尽小心机接近他，他好像也还对我余情未了，任由我再次入侵他的生活。
可惜梦醒时故事没有结果，想起曾听人说梦到许久未见的故人，说明故人正在忘记你。
“我那一整天都很丧，所以今天见到他的时候我以为是老天爷要再给我一次机会。”
“只可惜，这个机会是给我好好告别的，不是重新开始。”
第三章睡前打开微信，他的对话框已经被各种群消息和通知消息顶到看不到了。
我下滑好几下，找到他点进朋友圈。
一小时前有一条更新。
“小家伙又怕又快乐。”
四张小姑娘学马术的照片。
仅三天可见，没有其他了。
以前，无论多小的事，我多随意的一句话，他都会放在心上的。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头埋进被窝，强迫自己早点睡，脑子却还在转个不停。
还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尹治遇应酬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从被子里解救出来，亲亲我然后去洗澡。
他总说我太没安全感了，睡觉不是埋在被子里就是埋在他怀里，平时出门也总喜欢勾着搂着。
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刚大学毕业，找的第一份工作认识了他。
他是我隔壁组的主管。
第一次见面是我在靠门的位置学习新人资料，他外访回来。
一推门进来我就闻到很熟悉的银色山泉的味道。
我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大衣，高高瘦瘦的男生，很白，眼睛深邃。
他礼貌地朝我笑笑，座位在另一边的角落。
公司前台的妹子小秋跟我同一天入职，理所当然我们成了饭搭子。
有一天午休，我坐在前台和小秋聊天，说到我第一次看到她就觉得眼熟，俩人开始盘算各自的小学初中高中，尹治遇刚好经过。
发现我们三人是同一个高中的，小秋是我隔壁班的，他比我们大两届。
尹治遇和我们聊了一中午，从每周菜色都一样的食堂说到时间从没准过的钟楼，还有直到我们都毕业了也没竣工的体育馆。
那天晚上小秋给我发微信，“思危，我觉得你跟尹治遇好配。”
当时，我真的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连着三个问号甩过去：“何出此言？”
“不知道啊，中午聊天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了。
你俩站在一起就很搭，然后好像认识很久一样，总能一下子就get到对方想说什么。”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他像一个认识很久，默契斐然的老朋友。
我们一样无辣不欢，一样爱看悬疑类的美剧，一样喜欢林肯乐队，连香水的喜好都很接近。
我们像是为对方量身定做一般。
虽然不在同一个小组，但我们越走越近。
近到同事们会起哄。
有天早上一到办公室，他就走到我桌边：“老鹰乐队的主唱死了。”
“我早上看到啦。”
“老鹰乐队？”
小秋在旁边问。
“就是唱《加州旅馆》的那个。”
我和尹治遇异口同声。
“真的，你俩在一起吧。”
小秋一脸暧昧。
我们对视一眼，朝小秋笑笑，都没说话。
聚餐逐渐从一群人变成我们两个人。
恋人未满的关系甜蜜又危险。
他会截图跟朋友的聊天记录跟我分享有趣的日常，哪怕我并不认识那个朋友。
他会在吃到好吃的餐厅后找时间带我再去吃一次，哪怕我已经吃过那家店了。
我问他朋友圈发的感慨，他说不能在办公室提起，因为他设置分组了。
我问我在哪个分组里。
“你觉得呢？”
四个字说得无奈又宠溺。
我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我对他可能真的有点超出朋友以外的感情呢。
他跟我吐槽他爸妈每周都给他安排相亲。
其实这个他早就提过，我从没放在心上，但那天他说小秋真的是个很适合结婚的女孩子。
我心里突然就怪怪的。
如果他考虑过小秋适合结婚，那是不是也考虑过我？
那他是因为什么把我排除的呢？
我想知道，但无从问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