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她在我七岁生日时说的话。
那是她对我为数不多的温柔,她亲手给我做了长寿面。
当我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时候,她亲手把长寿面倒在我身上。
她的眼神充斥着失望与不满。
她没有打我,可我看着衣服上的面,觉得刺骨又钻心的疼。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
感情是大忌,心软善良更是,你是未来的太子,不得让任何人知道你心中所想。
后来,我再也没有过生日,慢慢就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
在这危机重重的皇宫,我是她和整个宋家的希望。
他们可以踩在我的血肉往上走。
而我对他们唯一的请求,只是希望他们不要伤害无辜之人。
我厌恶杀戮,厌恶算计陷害,厌恶兄弟戕害,更厌恶这牢笼似的皇宫,厌恶这所有的一切。
我快要窒息而亡。
就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我的老师把我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他叫许行舟,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乎我的人。
每当我迷惘时,他都会开解我,耐心劝导我,他是一个温柔到了骨子里人。
他会背着母后带我出宫去看灯会,他会默许我脱了袜子在水里戏耍,他也不会因为我没有研习功课而打我手板。
他说太子总是满面愁容,他希望我能开心点。
我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希望我开心?
我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发,眉眼很温柔,他说因为殿下从来都不笑啊。
我怔住,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他却说好看,希望我可以多笑笑。
我答应了。
在这一年又一年中,我陷进去了,无法自拔。
我总能想到上元灯会,他拉着我的手,陪我走过那一场灯会。
那一刻,我多想,多想就这么和他一起离开。
但我没有。
我不能。
十六岁的那年,初雪是那么的白,映衬着血是那么的红。
红梅不及血半分。
我跪在雪地里,嬷嬷甩着鞭子一次又一次落在我背上,鲜血淋漓侵蚀白雪。
母后站在廊下冷冷地看着我。
从始至终,我都重复一句话。
我错了。
母后站在我面前,那双冷漠的眼睛全是恨意,她恨不得掐死我。
最后,我还是没能救活许行舟。
他被下令凌迟处死,罪名是有负皇恩。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是因为没有好好教导我。
可只有我知道,是我的喜欢害死了他。
那日我本想送给许行舟的玉佩不知为何到了母后的手中,她脸色铁青看着我,很快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嬷嬷就站在她身旁。
我忘记了,嬷嬷是来监视我的。
那是她第一次对我用刑,很疼,也很冷。
但没有许行舟痛,没有他冷。
我去看了他最后一眼,把玉佩放进了他的棺材里。
他那么温柔的人,沉眠地下,再也不会醒了。
我的灵魂支离破碎,有种被炙烤,被攥紧,难以呼吸的疼。
我对不起他。
是我错了。
明明自己无用,还敢连累他人。
是我的错。
朝中文臣一脉对我多有弹劾,引起了父皇的不满。
霆儿!
此事可是真的?
明晃晃的折子上写满对我的罪行,他们弹劾宋家用我太子的名义敛财。
我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父皇!
绝无此事!
砰得—一声,茶杯摔碎在我耳边,父皇气红了脸,胸腔起伏不平。
你敢说宋家没有做过这件事!
我低着头,说不出一个字。
宋家确实做过,在母亲的默许下,他们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
但这又何尝不是因为我的纵容。
我想护着母亲,她最在乎家族的荣耀,所以我必须护着宋家。
我挺直腰板,坚定道:宋家也绝无做过此事,是儿臣督查不力,请父皇责罚!
父皇深深地看了一眼我。
你,真不愧是你母后为宋家选的太子。
我知道现在不能和他对着干,头贴着地,语气恭敬。
儿臣不敢!
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
额头上猛然一疼,父皇大怒,玉玺砸到了我头上。
头一次和玉玺这么靠近,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来人!
太子督查百官不力,令其思过,两月不得踏出东宫一步!
被关禁闭前的一天,我见到了三弟。
他是柔贵妃的儿子,今年刚满十六。
他还牵着一个女孩,明媚可爱,听说是他未来的妻子。
他看见了我,拉着女孩在三米处停下朝我行礼。
太子殿下万安。
我倏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