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客厅里的几人在听到“阿煜”两字时,面部神情全都明显可察的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目光促狭,向着傅柠看了眼,傅鸢眉眼间不觉噙上淡淡笑意,微顿后,她径自继续道:
“我实在不愿意相信,素来与我关系要好的妹妹会联合外人害我,可巧的是,第二日,柠儿恰好约我一起吃饭!”
“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席间,我便趁她去洗手间的功夫,调换了我们两人的食物,没想到,后来竟真的出了事!”
傅鸢的话虽然说的委婉,但意思却表达的十分清楚,若不是她一时兴起将他们的食物调换,今早跟沈煜一起躺在床上的人就会是她。
傅海杰心中一惊,掀开眼睑向着傅柠看去,“柠儿?你……”
“姐姐怎好如此颠倒黑白?”怎么可能会轻易承认,傅柠没有回应傅海杰,却直接转向了站在对面的女孩,急切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控诉之意。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傅鸢冷冷一笑,不屑反问,“你跟沈家母女素来走的亲近,对沈煜也是欣赏有加,如今得以嫁他为妻,不正合了你的心意?”
“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就算姐姐对我有什么误会,也不必以嫖女昌之名报警吧?这事传开,影响的可是整个傅家的名声!”
一脸无辜,傅柠试图将脏水往女孩身上引。
“你在乎吗?”不以为意,傅鸢音色沉哑淡凉的反问。
“我……”
“行了!”姐妹两人明显谁也没有退步的意思,被吵的有些头疼,傅海杰沉沉开口将她们打断。
“沈家势力与我傅家相当,能嫁到沈家也不是什么坏事,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们两姐妹好好冷静一下!”
“好了,你们都早些歇息!”最后落下一句,傅海杰轻叹一声,率先起身从客厅离去。
傅鸢紧随其后,而夏芷柔象征性安慰傅柠几句,最后也同傅家两个儿子各自散去。
骨肉血亲,自己终究是个外人,一旦涉及到切实利益,傅家果然还是偏袒他们的亲生女儿。
也只有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面前,他们才会假仁假义的对自己好。
目送着几人的背影一个个在视线中消失,偌大的客厅,傅柠独自坐在沙发上,眸光阴狠,双手不觉间紧紧攥成了拳。
……
“爸爸,你没有什么想问我吗?”跟着男人上了楼,傅鸢主动开口询问道。
“我应该问你什么?”傅海杰不以为意,冲着女孩挑了挑眉,“你老爸虽然一把年纪了,但也不至于老到昏聩,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相信吧?”
墨亦朗说的果然没错,倒是她杞人忧天了,傅鸢噗嗤一笑,顺应着接过了话,“什么一把年纪,我爸爸永远都是俊美少年郎!”
“就你嘴甜!”伸出食指隔空指了指女孩的鼻子,傅海杰眼神中满是宠溺。
可随即想到了什么,他原本晶亮的黑眸蓦的暗了下去。
“只是,柠儿这孩子,她怎么会……”抚了抚脑门,傅海杰喟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无奈。
傅鸢知道,这件事她的家人一时间肯定难以接受,毕竟从小养大,哪怕没有血缘,也有割舍不断的感情。
别说是她的父母,就是她,前世亲身经历过对方的背叛,甚至还会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爸爸,这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有些人,不值得!”冲着对方莞尔一笑,傅鸢轻声宽慰道,“早点休息,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会好起来!”
“好,都听你的!”眉目间流露着慈爱,似乎只要看见他宝贝女儿的俏皮模样,所有的烦恼都能烟消云散。
道了声晚安,傅鸢正打算离开,却突然听到傅海杰在身后补充问了句,“对了,鸢鸢,你跟墨亦朗……”
“啊,我跟他什么都没有!”还不等对方说完,傅鸢已经一口接过话将其打断。
抬眼,对上傅海杰审视的目光,她才察觉到自己好像嘴快了,这么着急解释,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儿,
看出了女孩的心思,傅海杰唇角溢出不易察觉的淡淡一笑,“之前我一直不希望你跟他走的太近,是因为他太危险,但今天看到他在酒店维护你的样子,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管怎么样,他有为你豁出一切的心,光是这一点,沈煜那小子就无法相比,同为男人,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的在乎不假!若你喜欢他,我和你妈妈不会反对你们交往!”
混迹商场多年,傅海杰自然清楚,像这样的小型商会,别说是墨亦朗本人,就是他手下的三大首席执行官都不可能亲临。
所以,他知道,男人今日,是专门为了他的女儿而来。
而且最近,因着与乾朗的项目合作,傅海杰跟墨亦朗有过几次接触,虽谈不上了解,但他对男人传言中冷血杀伐的印象,多少有些改观。
他也明白,男人对自己的所有敬重亦是源于对傅鸢的感情。
“哎呀,爸,你说什么呢,你看你,一定是最近太累了,都开始说胡话了,赶紧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晚安!”
鬼使神差的这般回了一句,话音落下,傅鸢拔腿便从房间离去,她心中清楚,说胡话的其实是她自己。
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她在逃避!
对温若淮,傅鸢爱恨交杂,前世被沈煜跟傅柠联合陷害,家破人亡,她以为她不会再爱,可他却像一缕阳光,照进了她另一世的人生。
遇见他,她方才明白,原来她前世对沈煜的感觉,根本算不上爱,充其量算作有好感。
可世事难料,她付出的真心,再次被蹂躏践踏,她自己的仇,特工局的仇,她一定要报,若此世重遇,她必会亲手了结与他的恩怨。
当初刻意接近墨亦朗,不过是因为他那张与温若淮相似度极高的脸,而今日墨少秋的出现,更是让傅鸢确定,不管是敌是友,两世之中,他们几人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她寻人的目标靠近,只是,她好像已经迷了心。
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再爱上一个人的能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将男人当成了一种替代以此来弥补她另一世感情中的缺憾,更不知道……
当她寻到温若淮后,又该将男人置于何地?
墨亦朗对她的好,越发的让傅鸢难以心安理得,从头至尾,她都不曾想过给他他想要的,或许,她也根本给不了。
心,彻底乱成了一团,她觉得,她必须安静下来,好好想想,是不是还要按照最初的打算继续走下去。
……
竖日清晨,墨亦朗赶到乾朗时,发现女孩竟破天荒的先于他坐在了办公室。
“今天这么早?有事?”抬眼挑眉,他黝黑的眸光里藏着深邃。
“没……”视线飘忽,似在刻意回避男人的目光,傅鸢忖了忖,终于只是欲言又止的吐出一字。
这几日,恰逢学校的毕设临近期中检查,她本想以此为由跟男人请几天假,好避开与他的接触。
可方才面对着他的俊脸,傅鸢却蓦的想起了上一次自己十天半月躲在学校后,男人与她相处时小心翼翼的样子。
突然觉得难以启齿,她那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女孩的反常实在太过明显,墨亦朗怎会看不出来,深邃的眼眸不觉间沉了几分,他没再说话,只是径自走到大班台后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接下来,整个办公室陷入了诡秘的安静,只剩男人敲击键盘的声音,时不时在空气中回荡。
单手拄着下巴,傅鸢心不在焉的盯着手中文件,偶尔掀开眼睑,偷偷向大班台后的男人看上一眼,又因为害怕被发现,很快将视线别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开口,该怎样开口,傅鸢的心情越发变得烦躁。
看似专心埋头在他的工作中,可女孩的所有小动作墨亦朗全都一丝不落的收进了眼底。
瞳色渐浓,他抬眸向着心事重重的女孩看了眼,片刻迟疑后,他抿了抿唇,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安排一下,去海城!”
“啊?”接到通知的廖仲一头雾水,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或是会错了意,“老大,是你要去?”
最近邺洋事务繁多,男人不正是因为抽不开身,才安排了裘晚替他参加海城的经济论坛会吗?难不成这又临时改了主意?
可那个经济论坛会,相比于乾朗目前正在进行的几大项目,好像并没有多重要,按道理来说,男人没有可能特意为它放下手头的工作。
“听不懂?”
廖仲还在不明所以的思索着,电话那边已然传来了墨亦朗凝重的声音。
隔着话筒,他也能感受到对方此时的不悦,不敢多问,他缓了缓神,赶紧向男人请示,“老大,什么时候出发?”
“尽快!”低沉吐出两字,墨亦朗直接撂了电话。
“朗爷要出差?”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傅鸢掀开眼睑,向男人探问。
“嗯!”淡淡应了声,墨亦朗沉邃的眼眸中噙着不见底的高深,“去参加海城的经济论坛会!”
“去几天?”
“三天!”
她问他答,极为寻常的对话里处处透着不寻常。
虽然男人面上看不出波澜,但傅鸢可以感觉到,他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祝朗爷此行顺利!”讪讪一笑,她没话找话回了句。
“嗯!”墨亦朗闷闷应了声,之后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好在,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廖仲已经按照吩咐安排了好了一切,两人随即一起出发,前往海城。
……
黄昏十分,夕阳西下,映红了半片天,金灿灿的阳光中,一辆改装版劳斯莱斯银魅刹车在大学城综合楼外不远处停下。
车窗半降,男人着一身矜贵的的黑色,双腿交叠坐在后座,膝上放着的一沓文件他只是偶尔翻看,目光却时不时透过玻璃窗向着实验室里的身影看去。
墨亦朗虽然出差,可待在他的乾朗,傅鸢依旧还是无法让自己的心完全静下来,于是,她索性跑到学校。
毕设总是需要些实验数据,趁着这个时间做了做,转移一下注意也挺好。
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转眼过去,晚上七点,校园里的路灯齐刷刷亮起,综合楼里也是一片明亮。
这时,看到出现在女孩身边的一道身影,墨亦朗的轮廓突然绷紧,周身散发出浓浓戾气,混杂着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道,让整个车厢瞬间变得压抑。
知道男人的变化,一定跟傅小姐有关,廖仲抬眼,只见女孩跟身边穿着白大衣的男子正有说有笑,聊的开心。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操作着实验设备,两只手在装置间上上下下,也不知道有没有触碰,不过看那男子的样子,倒是恨不得可以手把手去教。
倒也难怪他老大看了会不舒服,廖仲倒吸一口冷气,偏过头偷偷向男人瞄了眼。
就那么静静看着,墨亦朗一语未发,可他拿在手中的钢笔却不知何时已经被折断,手臂上缠着的白纱布,丝丝血红不觉渗出。
“老大……”见状,廖仲有些担心叫了声。
匆匆赶回来,他们一路直奔大学城,男人的伤也没来得及好好处理,他本想开口相劝,可话还没出口,已然被对方沉声打断。
“安静!”简单的两个字,掷地有声,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无奈,廖仲只能识趣闭嘴。
车厢里安静的诡秘,时间就那样一分一秒的过去,晚上十点,女孩终于从教学楼走出来,这时,本就阴云密布的天,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雨滴串联成线,虽然不算太大,但却下的密集,没带伞,傅鸢站在门口,望着漫天雨帘犹豫。
看这雨势,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想着这里到停车场也没有多远距离,快点跑过去应该不至于湿透,傅鸢忖了忖,伸手挡在头顶,果断迈进雨中。
这时,头顶却突然投下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