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陛下！始皇陛下！
哒、哒、哒......
撞击地面的声音自大殿入口响彻在殿宇当中。
原本平静的空气都因此而起了涟漪，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杵着木棍走进了大殿，步履蹒跚中像是随时会倒地不起。
众人听到的声音，就是木棍撞击地面发出来的动静。
“这是......”
待的近了，
看清了来人以后，殿内的众人才吸了一口冷气。
那位走进来的老人就是右相冯去疾！
大秦的右相！
始皇帝的右相！
可是现在，他却披头散发半遮面，身上穿着的衣服都破损了，哪里还有大秦右相的风采。
俨然就是一个逃难流民的打扮。
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吃过东西一样的疲惫，仿佛每走出一步都用尽了全力，脸上的精气神早已被打磨一空。
可以说，
只有那一双眼睛射出的光芒还保留着大秦右相的尊严！
出发时，神色飞扬。
归来时，身上的衣服都染上了鲜血，只是那染在衣服上的血，已经干涸变成了黑红色。
殿内看到这一幕的人，就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惊呼道：
“冯相怎会这般打扮？”
“堂堂大秦右相，怎能如此！”
“冯相衣服上的......那是血吗？！”
“这次冯相回来，国战北伐匈奴之事，是否还要进行...”
听到周围的惊呼声，
冯去疾依旧沉重的迈步走到了大殿深处，对于他们说出来的话毫无波动，目光始终直视前方。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报仇！
雪恨！
李斯眯了眯眼，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似乎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蒙毅看到这一幕，却是皱了皱眉。
一干儒家博士则是面露喜色，甚至还有人低声议论，
“冯相忍辱负重，为避免百姓征战而这般模样，真是吾辈楷模！”
“这次北伐应该就要到此为止了。”
“如果不北伐的话，六公子那里......”
他们的眼神里都透着兴奋之色。
从称呼的改变就可以看出这些儒家博士的心理，仿佛嬴玄被拉下太子宝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此刻，
嬴玄跪坐在前面，也就淡淡的看着冯去疾走来，没有任何的表示。
连站起来的想法都没有！
但是殿内众人脸上那微弱的表情变化都被嬴玄看在眼里，特别是儒家博士那一干人偷着幸灾乐祸的样子...
嬴玄对此也就淡淡的瞥了一眼，并不放在心上。
那群人只是他顺带手要收拾的，并不是主要目标，让他们这种纸上谈兵的圣母再蹦跶两天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
看到冯去疾的这副模样，嬴玄就知道这位大秦右相心里肯定是充满了憋屈的。
少说也是被匈奴折辱了一番的！
甚至还经过了厮杀血战才得以返回咸阳。
不得不说，
这老小子不仅命硬，就连这次上殿都是一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来的样子。
看冯劫等人的反应，
冯去疾应是没有提前跟他们通过气！
嬴玄就暗暗点头，恐怕冯去疾这是要求始皇陛下为他自己去匈奴找回面子了。
也就是俗称的被打了，被欺负了，要带人找场子去，而这个帮手便是...
大秦！
始皇帝！
对于安排的这一切，嬴玄自然了解。
冯去疾要是死在了匈奴，
简单！
直接杀过去报仇就是了！
活着回来的话......
嬴玄相信只要冯去疾身体里还有老秦人的血性的话，就一定不会再阻止北伐匈奴！
当然，
如果这位冯相依旧阻拦的话，嬴玄也同样有办法应对。
只是那样的办法太过于血腥，不到逼不得已还是不愿提上进程。
很快，
冯去疾就来到了大殿中间，距离始皇帝嬴政较近的位置。
忽地，他猛地把手里杵着的木棍扔在了一旁，颤巍巍地对着跪坐在台阶上的嬴政行礼道：
“老臣奉命出使匈奴，特向陛下复命！”
嬴政淡声道：“善！”
“今日无事，冯相且先休息，复命之事大可明日再议。”
嬴政大袖一挥，便准备退朝。
倒不是在意冯去疾现在的样貌打扮，只是考虑到冯去疾老迈，又长途跋涉，怕他的身体撑不住这样的情况。
所以嬴政才会说出让他先去歇息的话。
毕竟冯去疾在大秦，是真的老臣了！
只是话音刚落，冯去疾却猛地抬头，厉声喊道：
“王！”
“陛下！”
“始皇帝陛下！”
连续喊出了三声。
但也正是这三声，让整个大殿都寂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只要是跟着大秦一路走过来的老臣，从这短短的三个称呼里，仿佛就看到了大秦的过去。
看到了那气吞八荒，一统六国的大秦！
看到了那从秦王，再到如今的始皇帝陛下的......
天下共主！
嬴政！
而嬴政在听到冯去疾喊出第一个称呼的时候，跪坐的身体就悄然一颤，双眼之中闪过了一丝意气飞扬的风采，威严而又凌厉。
复杂的目光从冯去疾脸上扫过，
王！
多么久远的称谓！
恐怕现在也只有冯去疾这样的老臣敢如此直呼了。
不过这一次，嬴政并未怪罪，而是盯着冯去疾看了片刻，然后才沉声道：
“朕在，冯相莫急！”
“何事但说无妨！”
“朕听着！”
他知道，
能让冯去疾做到这个样子，此次出使匈奴的结果和事情恐怕远超想象。
当真让这位右相受到了很深的刺激！
得到了嬴政的回应，冯去疾忽地老泪纵横，
陛下还是当初那个陛下！
就像离家的孩子被欺负了，忽然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的感觉。
冯去疾深吸一口气，问出了心中最深的问题：
“臣想问陛下，昔日之大秦，是大秦否？”
“今日之大秦，亦是大秦否？”
嬴政眯眼对上冯去疾的目光，道：“皆为大秦！”
冯去疾：“大秦当是何族？”
大殿内静悄悄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嬴玄第一次用正眼看着冯去疾。
过了片刻，嬴政才沉声回答道：“华夏族群！”
冯去疾激动的往前踏出小半步，颤声道：“陛下，那昔日的赵国故地之民，可是我大秦子民？！”
这才是他心中最深的疑问。
曾经，
在冯去疾眼里，秦川三百里才是大秦！
老秦人才是大秦子民！
一路走来，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匈奴腹地发生的一幕幕，不断的在他的眼前重现，深深刺激着这位大秦老臣，大秦右相的心神。
冯去疾祖上虽不是秦人，但几代迁徙过后，现在的他早已流淌了老秦人的血！
嬴政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回答道：
“天下皆归大秦！”
“赵国故地之民，自也是朕之大秦子民！”
嬴玄点了点头，
这两人的谈话，已经让他知道了结果。
只是冯去疾这样的表现，却是让嬴玄意外，
但是......
这位右相接下来的话，才让嬴玄真正的大感震惊、意外、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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