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清规,情劫难渡,愿返回天界受罚。”林清规又哭又笑,含泪捏碎了手里沾血的玉符。屋内朔风平地而起,一道冷漠的声音在虚空响起。“历劫未成,回天界须受八十一道天雷惩戒,有魂飞魄散之险,你可知?知。斩断尘缘,凡间肉体死亡,再无回头之机,你可知?”林清规面无血色,沉默了许久,终于咬牙开口:“......知。”一念花开,一念花落。她太执拗,红尘苦海这样多的人,她却偏偏爱上了一位佛子。想要渡佛渡劫,万事两全。可最终还是为这爱疼痛难忍,入赘阿鼻。自惭多情污梵情。想到一个时辰之前,他冷漠要求自己的场景,林清规眼泪潸然而下。“你是玉瑶的血亲,只有你的血,可以温养她的身体。从今天起,你需每日取血,给她做药引。”梵清的表情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还有你母亲,她生你养你,如今只是要你一点血而已。我不明白。”林清规声音哽咽:“为什么给她和母亲治病,需要用我的血。”看着面前表情冷漠的男人,她流泪摇头:“日日取血,我会死的。只用你那么一点血,怎么会死。”梵清表情平静:“林清规,你要是还有点廉耻之心,就不该拒绝。”他一身白衣胜雪,眉眼如画,看过来的眼神却冰冷如刀。都说佛渡无量众生,可是梵清身为佛子,对她只有恨意。明明前几天,他们还耳鬓厮磨,做尽男女间最亲密之事。他紧紧抱着她,求着她不要离开。明明他们七日后就要成亲了。圣上赐婚,佛子还俗。林清规凝视着他俊秀的眉眼,心中酸涩难言。“梵清,我们就要成亲了,我是你的妻子啊。”她看着满桌的喜帖,红纸热烈,金字醒目。就在刚才,她还满怀欣喜的往上面写着名字。下一瞬,他就要提出了荒唐的要求。“神医说了,补药加了你的血,事半功倍。”人有多少血可以取。而她被日日取血,又有几日可以活?“当初我被人追杀,是玉瑶舍命救我,落下心疾。你却趁我虚弱,下药引诱我破戒......你坏我修行,破我佛法金身。即便这样,我也答应陛下娶你,对你负责。你还想要什么?”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突然开始解自己的衣襟。“是不是还想要我拿身体来换?”林清规浑身发抖,屈辱涌上心头:“别脱了!”她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梵清,不管你信不信,你被人追杀,救你的人是我,不是玉瑶。我们两个发生关系,也不是我给你下药,是你主动的。”她闭上眼还能想起,那天晚上他是如何面无表情扔掉袈裟,如何用佛珠缠住自己的脚踝,如何......一步步拉着自己沉沦。可是。“如果救我的是你,为何你身上没有伤口,反而玉瑶被一箭穿胸,我醒来的时候,你安然好眠,毫发无伤。”因为我体内还有最后一丝神力!神力恢复了我的身体,我是被活活疼晕的。她想开口解释,却迟迟发不出声音。天道限制,关于神力的事,竟是一点都说不出来。“如果是我主动强迫你发生关系,为何你不挣扎呼救,反而顺水推舟。”梵清声音冷淡:“你如何解释。”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愿见你痛苦挣扎!林清规紧紧握着拳头,手心几乎攥出了血。她本是上界神女,奉天命下凡历劫,前八世世世圆满,唯独这第九世,懵懵懂懂长到及笄,都不知道自己要渡哪一劫。直到她在佛法大会上,看到了垂眼看人间的梵清。先天佛骨,不染尘埃。一眼心动。她当下就明白了。这一世渡的是情劫,与她有关的,正是那清高出尘的佛子。那一晚他抱着自己,竭尽全力抵死缠绵,脸上却全是忏悔和泪水。“我心有魔障,罪孽深重......”他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眼眸泛红,绝望悲伤。在累极晕倒之前,她在他眼睛里看见了死志。也正是那一刻,林清规下定决心替他隐瞒。“佛子高洁,定是你下药引诱他犯错!”面对第二日众人的指责,林清规选择了沉默。而梵清看向她的眼神,也由愧疚变成了痛恨。他恨她给他下药,恨她破他金身。“我解释不了,总之我没有撒谎。”林清规口中发苦,努力压下心里的痛楚。“勿要多言,快些取血吧,玉瑶还在等。”梵清递过手里的匕首,取出一个玉碗。“日日给她和母亲取血,我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林清规面无血色,死死咬着牙齿,嘴里几乎泛出血来。“哪怕这会要我的性命,你也不在乎?”她满怀期翼,又问了一遍。梵清面色一变,最终还是冷淡开口:“只用你那么一点血,怎么会死。好......好......”林清规胸口泛起尖锐的疼痛,她颤抖拿起匕首,在腕间狠狠一割。鲜血从雪白的腕间汹涌而出,很快流满了玉碗。看着梵清匆匆而去的背影,她边笑边哭,从怀里掏出一枚泛着微光的玉牌。鲜血浸透玉牌,她用力一把捏碎。“神女清规,情劫难渡,愿返回天界受罚。”......即便回去后要遭受八十一道雷劫,即便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她也该走的。一道惊雷炸响在天空中,窗外黑云压城,暴雨瓢泼。“允神女清规,七日后回归天界。”虚空中的声音消散,林清规手心突然出现一个泛着金光的“七”字。腕间的伤口狰狞,她怔怔看着消失的金字。就这样吧,七日后,她会抛弃一切,永远离开。什么情劫,什么梵清,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