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杨一鸣不敢想象纹身男死在手术台上会给医院带来怎样可以想象的后果，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可金辰和李诚心了？
吊销执业证不至于，赔钱和处罚也倒是小事，他们应该不缺那点钱，可是名誉，受损就不是那么好修复的。
可自己又能怎么办？
杨一鸣倒是想把预见的未来的画面给几人讲，给几人看，可说出去谁信？也没法给他们看，总不能把脑花挖出来。
画面里，纹身男定格在了刚刚死亡的那一刻，很安详，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挣扎，更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
要是画面能够回放就好了。
不想，画面竟真就倒退了。
杨一鸣似乎发现了新大陆。
这就很爽，跟看片儿一样，反复看，来回看，甚至看到高潮部分还可以暂停，上前仔细研究，学习技术、姿势……
不过，才解旧忧又添新愁。
这我也看不懂？似看片又不是片。
杨一鸣苦笑，想自己一个对清创缝合都不熟练的乡镇医生想看出手术哪里出了问题无疑比登天还难。
这可不就跟一年级的小学生去做大学的高数一样，有的看没得学，小学生还可以找妈妈，可自己了，妈妈得去天上找。
死马当活马医。
一遍又一遍，杨一鸣不知疲倦地看，看着看着视野竟渐渐清晰，浆糊逐渐清亮，理不清的毛线团逐渐有了头绪，他竟然一点一点全看懂了。
整个颅脑的构造，血管走行全部知晓。
开颅问题，清除水肿没问题。
原来问题出在这。
杨一鸣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所在，当脑水肿减轻，压迫的血管回弹，二次出血，出血的位置很刁钻，以致于经验丰富的主刀张没有察觉。
“可以原谅，是人都会出错。”
“师弟，你说什么？”
嗯？原来这东西还有后遗症？杨一鸣只觉天旋地转，差点没吐，强打起精神，“我还是去看看张老师做手术。”
“你没事吧？你不是说没必要吗？”
“我不放心。”杨一鸣心直口快，说完飞一般地跑出Ct室朝着厕所跑去，丝毫没发现门外仅剩纹身男的母亲，更是没察觉神经外科张医生那无语的表情。
“张老师，我想师弟一定是累得迷糊才开始胡言乱语，要不这手术他就不去了？李老师你说了？”
“去，必须去！我好让别人放心。”张医生特意将放心两字咬得很重，从他研究生毕业以来还没人对他的手术不放心。
尊严，对于医生而言更加重要，乡镇医生都有尊严，更别说他这个未来的神经外科主任了。
吐了胃酸和胆汁，杨一鸣感觉好些，才出厕所就看到金辰守在门口，“金老师？病人送上去了吗？”
“金老师？哪敢？”金辰不想说话，老师这称谓是那么刺耳，“别以为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就都行了，你好自为之。”
“这？”杨一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让刚刚还好好的金辰如此愤慨，想不通的他赶紧跑向手术室，毕竟时间就是生命。
等他脱掉绿色的白大褂又换上绿色的手术衣来到纹身男所在的手术室时，瞬间被映入眼帘的画面惊呆了。
里面站满人，除了主刀张、一二助，器械护士、巡回护士和麻醉师外还有神外的研究生、规培生和进修生。
“张老师，患者血压降下来了，心率也可以，可以开始了吗？”说着四眼朝旁边的空位微微挪了挪。
“你站回去，有人。”
主刀张示意杨一鸣站到自己旁边，这位置是除了主刀外观看手术最佳的位置。不少人小声嘀咕戴着口罩的杨一鸣到底是何方人士，能受到主刀张如此青睐，四眼更是感觉到一丝隐隐的威胁。
手术一开始，后排顶着黑眼圈的观看者就发出了小声惊叹，不明觉厉，杨一鸣也不自觉地点点了头。
开颅比视频里做得还好、还顺利，杨一鸣仔细看着，这手术的术式、方法、流程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这就跟美食家并不一定是一位技术高明的厨师一般，是好是坏一眼鉴别。
“杨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杨老师？这是学生向老师请教？众人纷纷看向杨一鸣，对于杨一鸣的身份以及他的回答充满了期待。
“张老师，您可别埋汰我，你也知道我就是个中专生，实不相瞒，我只是第二次看这手术，能看您手术那是我三生之幸……”
杨一鸣实话实说，掏心窝了。他也看出主刀张比之之前画面里的更谨慎仔细，想来待会清除水肿后能够发现出血点。
他的实话，不想引来小声唏嘘，更有人透过杨一鸣那伤感的眼神认出了他，要不是主刀杨呵斥不屑之声会越发刺耳。
吸引器，纱布块……
有条不紊，行云流水，看主刀张手术就是一种享受，手术异常顺利，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四眼几人都松了口气，检查一遍没有出血点就开始进行扫尾工作。
检查了三遍，没有异常，主刀张准备将余下的交给助手，杨一鸣低声建议道“张老师，我刚才似乎看到那有渗血，要不你再检查看看？”
“搞笑，知不知道出血要有血管，那片区域根本就没有血管。”四眼无语，“不懂就别说话，找什么存在感。”
“也许是眼花了，可再看看总没错。”
“这里？”主刀张不失力道地剥开，根本就没有渗血，众人唏嘘不已，倒是经验丰富的主刀张发现了异样，“这里组织的颜色略浅……应该是微小血管变异走行。”
“还真有？”数十秒后肉眼可见的鲜血渗出，不少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还有其他地方需要处理吗？”
“瞎猫碰上死耗子，张老师你何必？”
“四眼，难道承认别人比自己强就那么难？”主刀张问住了四眼，而后一脸认真地看着杨一鸣，“我为之前对你的轻视说声抱歉。”
“额？”杨一鸣脸红到了脖子，“我只是眼尖而已，碰巧，碰巧，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杨一鸣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眼下纹身男的问题解决了，脑海里也没有再留有纹身男洗白的画面，该是离开的时候。
眼下，倒是接连出现在自己身上怪异的事件值得自己下班了去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