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我们就是舍友了,还请多多关照啊,【霁】兄。”
“啊…你叫…我?啊啊啦啦,请多关照,请多关照。敢问大名?”
“【捷】,大家都叫我捷人。”
“是吗…捷人,我记下了。”
女人的眼睛是淡粉色的,男人是一轮清澈的乌棕。两人重重的握手。窗外的日头升于中天。
课堂上。落榜的老书生驼着背走入教室,用枯槁的手捏起粉笔在破烂的黑板上写下几个字。
他回过身看向台下的学生,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鼻音,像是控诉,又转过身去。
用枯槁的手捏起粉笔在破烂的黑板上写下几个字。
“之乎者也?”
下课。
“孔先生的话,鄙人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三年后,书生捷人歪倒在茅草床上,手中半捏着本“礼”的英文版,连打哎声。
窗外的夕阳将要落幕,血色笼罩了两人,女扮男装的霁点燃了一盏红烛,随后斜坐在床头。
她还在细细的品读一本发黄的古书,试图从破碎的文字中寻觅历史中昔日的辉煌,随后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便连忙惶恐的把书合上,看向身边的男人。
“那个孔先生?”
“那还用说,当然是给我们上课的孔乙己先生。”
“秃头?”
“对,对!”捷人猛的坐起来,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
“三年了,我忍了他三年!每天就尽是‘仁义道德’和一些没用的屁话!历史呢,曾经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人类的科技会倒退,为什么……唔。”
三年。
霁伸手捂住了捷人的嘴巴,将他摁翻在床上,一边又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把耳朵贴紧在门上。
良久后,她松了口气。
“捷人,那是仿古党的发言。”霁严肃的说。
“仿古党?啊,最近学究们研究出来的新词,好像是专门用来形容对过去耿耿于怀的人的吧?”
“事情远比你想象的严重,如果刚刚你的话被人揭发出去,你会被大理寺的人上门拿走的。”
“大理寺…”捷人的喉咙里像是梗了一口气,随后脸气的发红,“一群狗!”
“不过是为了控制我们!霁兄,你怎能忍!吾等大丈夫生而在世就要有一番作为的,如今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我等…”
捷人吃了一发狠毒的膝击,肺中的空气被瞬间排出,令他无法喘气,他跪倒在地上,痛苦的颤抖着。
“三年了…”霁蹲在捷人面前,一双淡红色的眼睛看着眼前人。
“你还是这样。”
三年之期已到。
“那又…如何…我们即将毕业,各奔前程。我要去改变这个世界,贯彻我的道义…”
“是啊…即将毕业。说起来,你听过梁祝的故事吗?”
“霁兄…你的思维跳跃性越来越大了。没有哦……是什么古代的故事吗?”
“三年了。我们即将走向各自的路…其实我…”
窗外的夕阳已完全隐没,徒留下一片不见底的漆黑,女人隐隐的看见一只蝴蝶飞向那片漆黑之中,随后蝴蝶从中断裂,各自以畸形的姿势飞向彼此的对立面。
“其实我是…O型血。”霁害羞的说。
“哈。”
*
云眼逐渐闭合,潇潇绵绵的水丝开始从天上漏下来,皇女打开提前准备的伞,知道这不过是暴雨前片刻的缠绵罢了,但是她不知道,这把打了多年的纸伞……能否还抵得住风雨的洗礼。
“嗯……”
捷人在疼痛中惊醒,睁开惺忪的双眼,却发现竟带着泪痕,他在为什么而哭泣呢?
发愣间,才发觉不过是水,竟是自己的故作多情!可刚刚的确做了可怕的噩梦,只是梦的内容他也忘记了,只记得有风大喊的声音。
雨渐渐变大,捷人眼睁睁看褂子点点被攻破,只无可奈何,却又发觉雨点没了,抬头看去,那把大大的纸伞就在头顶。
“这么多年……还没扔?”
捷人重新低下头,闷声说。
回忆里,学堂外,书生赠于挚友一把纸伞。
“材料精致,做工考究,仍可用,为何弃他?”
皇女说,捷人看着她的眼睛,却再也看不到她的眼睛,顿觉伤感,却只得叹气。
“【霁】,或许你变了,也或许你从未改变。我不明白。”
“嘘……下雨了。”
“早就下雨了。…………多谢你的伞。”
雨渐渐大了,如断线珠帘,大颗坠向地面,掀出的烟尘笼成一片,化为层层水雾,而天空渐游出闪电的影子,闷闷作响。
雨珠打在纸伞上,引起伞架难忍的呜呜声,而伞顶油纸面对雨客则表现出斗志与热情,以砰砰的鼓点回应。
两人于伞下的眸中,此刻不再看往同一方向,而是在不远处分作两段,那是每人的彼岸。守护也好,毁灭也罢,雨止之时,皆见分晓。
“飞舞吧,『捻柳绿』。”
靛说,双脚于跑动中站定,湛蓝瞳孔中那红发人的样貌,是如此清晰。
两人都在心中暗暗的赞许对方,靛也明白,若此招不分出高下,那自己将因断臂失血而亡,闪也明白,此一招,将会是这剑客最强,最快的一招。
一瞬,时间仿佛停止了,两人都完全凝固了动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呼吸,心跳的搏动,都奈下了性子,变得迟缓,沉重。
雨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墙壁,闪透过浇湿的刘海看着那模糊的白影,靛感受着水珠淌过胸膛的感觉。
呼吸,然后再呼吸。
看雨,越下越大。
远传雨雾中,来自的市井的花楼,惊而乍响一作琴音,如裂帛!
“绝技,『泼雨乱竹』!!”
“绝技,『飞刀千雷转』!!”
顷刻!世界在两人话出口顷刻屏住了呼吸,雨打竹林的声音戛然而止,雨滴静静的凝滞在空中,世界顿然陷入死寂,像是被神抹去了声音。而两人杀作一刻,却看!
闪之刃强搏烈雨,分崩闪电,刹那万刃百斩于靛,却看!靛虚影宛融与雨,顷刻雨中无人,可也人中无雨!雨击竹林,可怎非竹林打雨?
雨击竹叶而碎,可竹依在,固然雨声浩大,可胜者为竹!
又一声琴音,继而婉转开来,原来大戏刚起,所以琴声起而不绝!那琴意似而发狠,弦弦起势,却声声悲!何人起势,却何人悲苦?
气中雨声突而乍现,压迫的雨狂傲泼撒于天于地,琴声失的无影无踪,闪只听见那雨冲刷入自己的耳朵,他的眼中,是另一张白皙俊俏的脸。
武痴的头颅被杀手挑向空中。
捷人猛的冲入雨里,踉跄着揣起当家人断裂的头颅,血液在空气中迎合着雨,层层交融,猛打入地面,溅起点点朱色。
仰头迎雨痛哭,可雨不允许你哭,所以书生怎么哭,此刻都没有一丝声响。
只有雨声。
于是靛踉跄着扑入了皇女的伞下,却发现这小小的伞下,依旧能听见高昂的琴音。
他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