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个少年,到底…到底在干什么。”
“这东西…脑子八成是坏了,大抵害了疯病。”
“喂,你去拦他一下啊,大老爷们也好意思干看着。”
“我操,老子才不去呢,被咬了算谁的?”
现世,长安城市集的街头,一头活牛正在被名少年啃食着,围观的人把现场围的水泄不通,却没一人敢上前阻拦。
书生挤过层层好事人的脑袋,把锐利眼光投向那血腥的现场,少年扯出牛的肠子,鲜血顷刻灌满了他的脸庞。
二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对视了。
浓厚咸腥的牛血迸射到书生的脚边,书生的手一松,一本精装的《大学》翻入红色之中,另一本《中庸》也摔了进去。
“捷…你干什…”
书生不顾身后女人的阻拦,大步走出人群,迎上前去。
“少年,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要生吃活牛?”
少年黑色的瞳孔滑向从背后到来的男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异,但随即被更多的讥讽填满。
“闪。无名单字,闪。为什么吃?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尝试。”
书生的眉头滚落冷汗,他的嘴角紧张的抽搐,因为那满脸是血的少年从牛的身体里掏出了一把小刀。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紧张呢。”
闪舔了舔嘴唇。
“我啊,是个浮躁的人,我喜欢新鲜感,新鲜感才能带给我继续活下去的动力。”闪从牛的身上取出一块跳动的血肉,插在小刀上递给书生。
“在…跳动呢…”捷人喘着粗气说。
“没错,但很快就会停搏,………”
闪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满是血浆的脸看向雪白的天空,睁大了无邪的眼睛。
“我曾看到了,修正前的光辉。那是一个好时代,是不需要吃活牛也能感到有趣的时代…………但很快就会停搏。”
“你怎么想?书生?”
捷人吞下了那块蠕动的肉。眼神中倒影出灰黄色的场景。
穿白褂的医生被钉在十字架上,从心脏渗出的血液浇灌在求医者手中的馒头。
传令兵在马背上颠簸了三个日夜,累毙的前一秒用手机发出一份家书。
火箭的残骸外,贴满了道人书下的黄纸,而试图制作热气球的“残党”,头颅被高悬在鼓楼之上…
逆贼!
第八键:五百年后的,你。
入夜的长安并无睡意,倒像是个顽皮的孩子,渐渐苏醒了。贵族与得势者们将漂亮的烛火打上天去,这是他们在修正末年少有的娱乐方式。
但烛火打不到长安城外,高耸的城墙将炽热与冰冷隔开,城外的冷月,只为城外的废墟而凉着。
修正前这里似乎也属于长安城,但在一次奇怪爆炸之后,这儿便成了片无生命的区域,现在时间长了,野兽倒是挺乐意在这安家。
有一人在废墟中穿行着,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不免对两侧的残垣断瓦浮想联翩,使她一瞬间竟觉得自己是修正前的人,是可以随意使用“魔法”,能轻易上天入地的人。
月色黏在她金色的飞鱼服上,她不敢怠慢,脑中皇女的声音还在指引着她,她知道那人应该就在这附近。
终于,她找到了。
小锦衣卫抬头望去,眼前是一座高耸的塔楼,在废墟中显得格外扎眼,但在巨大月亮的照射下使她很快打碎了错觉——这不过是堆钢铁的垃圾罢了。
但瞬间她又觉得这不仅是一堆垃圾,更像是一个符号,一个墓碑,埋葬着过去,也在预示着未来。
小锦衣卫幻想着,这钢铁的塔楼会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最后与长安融为一体,到最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一块墓碑。
于是她便又想起皇女的话,她的话很温柔,像汩汩温泉,又很有力量,像一把利刃。
“时代必将由我们修改。”
小锦衣卫轻声说到,然后面向这堆垃圾,恭敬的跪了下来,手中向上拖起一个托盘,等待来人把盘中物取走。
一阵细碎的扰动出现了,位于垃圾山的顶部,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困在了这钢铁的牢笼中。
于月光的映射里,小锦衣卫看见塔的顶部伸出一只人类的手臂,手臂伸出手指向夜空,像是在质问。
但这质问并未持续很久,另一只手也从钢筋中挣脱出来,继而是整个身躯。
一个男人从墓碑里爬了出来,面相月亮,舒展着自己的肌肉。
“爷…居然输了。”
他喃喃的说,夜风撩动,吹起他红色的辫子。
“小蓝眼儿……终有一天,我会回去,打败你,再次成为最快的人。我……”
“闪大人,小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小锦衣卫说,闪把目光投向垃圾山的下方,见那跪着个女人,手中托着什么。
“嘁……又是锦衣卫,晦气,晦气!!喂女人!叫你们总督亲自来见我!”
“总督有旨,请闪大人速速回去,总督有要事与其商议。”
“回去?”
闪眉间一动,说话间滑下这钢筋的山脉,锦衣卫看见有一对光脚站在自己面前。
“请更衣,然后服下药丸,再度登岛,大人在那边已恭候多时了,都盼着您早点回去。”
“原来…一切都计划好了吗。”
闪叹息道,但眼中略过一层杀气,
“罢了,这样也好。无聊事就交给捷人安排,只要能让我再见到小蓝眼儿。”
“您不必担心自己的遗骸,我们大理寺会将其妥善保管的。我可以代替皇女向您担保,绝不会再让他落到这种地方了。”
女人自信的说道,但身前的男人却不再说话了,就这样过了一会后,锦衣卫发现他的脚趾变黑了,就像石像一般。
小锦衣卫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依旧不敢抬头,她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缓缓的退后站起身子,然后废墟中回荡起女人尖细的叫骂声。
“你倒是穿上衣服再走啊,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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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推开扇破旧的木门,扑脸的热气和酒气便从屋子中涌出来,这味道橙在岛外也闻到过,是在长安拉车人喝酒的小酒馆里。
两人在角落找了个座位,老人招手,小二上前两人热情的交谈着,看样子这老头是熟客,平常没少照顾生意。
“额…先来二斤米酒,对,最烈那个,然后再整盘毛豆,牛肉?不不,都自己人,不吃那破玩意儿……橙,你吃什么?面,面!烩面,给他整一碗!”
小二夹着盘子走了,桌上留下台茶壶和俩小杯子,掀开茶壶见还泡着碎茶。
“多谢,今日可真让您破费了。”橙郑重的说,
“等我事儿办完了,咱俩老东西一块出岛去,在长安城里好好逍遥下。”
老头高兴的摆摆手,白胡子撅起来老高,但笑完又是如呼气样的叹息。
“这…怕是不行,我,曾经的【汴】大人,大抵也是,出不了这岛了。我是纯键魂人,回不去了。”
老人说话间,眼中流动出来自过去的光芒,那光芒渴望再次站上长安的土地。
橙在脑海中思索着纯键魂人的意味,这名词他第一次听,加上汴用的是古汉语,所以对于他这种粗人来说理解起来是在是过于晦涩。
老人看穿了橙的心思,却也不想解释,只是目光突然渐暗,呷起了茶水。
橙把手放在光滑的下巴上,抚摸着不存在的胡茬,待酒菜上来后,两人对饮几荀,面向脸色泛红的老人,橙终于提出那个问题。
“什么是键魂人?”
老人犹豫了一下,像是被毛豆卡住了,但随即又挑了挑眉毛,像是对什么事物无畏的嘲讽,便接着酒劲,把头向前探过来。
酒馆里乱的很,橙很是费劲的才听清老头带出的话。
“键魂人那都是老叫法,键魂界也是老称呼,现在人人都是福仙岛的小福仙,人人来这里都是享福的,却也不想那伤心事了!”
“伤心?何来伤心一说,我们穷人过一辈子就求将死时能登岛,这能有何伤心?”
“我怎又不同你所想!你以为我是官老爷!”
老头突然猛拍桌子,但这声音并未引起关注,橙注意到,有许多桌子的人在醉了后都露出这番表情。
似是无畏且达观的,却又总表现一丝不满,像是对整个世界都不满意,以为世界要将他捏扁。像是要随时发起一场冲锋,却又因找不到敌人,只能悻悻而返。
“我是修正前进来的,见过好日子,后来得了癌症,本是想死了的,但儿女不乐意,非要我来键魂,这可好。儿女子孙都死于革命,只剩我这把老骨头在这边混日子。”
“那你为何不回去?”
“我……”老人沉默了,橙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只好再敬酒。酒后老人看着橙如名的瞳孔,定定的说出了几个字。
“因为我要活着。”
“……活着……”
“啊哈哈哈哈!傻小子,你今年真五十了?”他突然大笑起来,隔桌的人开始划拳,酒馆的气氛也走向白热化。
“我就是回去,又怎样?我的骸骨在何处?多半是在土里埋着——就真能回去,不还有癌等着我吗,我何苦?还是在这牢笼里吧,福仙岛,哪可比的上这福仙岛!”
话语间老头打了酒嗝,他的眼睛左右扫了一圈,见多数人已醉成烂泥,而橙看上去又极清醒,就又给橙倒上酒。
“不提那些了。我说小子。今天下午试刀,感觉如何?我还是那句话,在键魂界没有不会打的人,人人都得有把趁手的兵器,你说是吧。”
“是。但…那些兵器确实不衬手,我听说多数人刀都是自己打的,可我也不会做,买宝刀,可也没银子。”
“诶,好说!”
老头扬手一捋袖子。
“小子,我正要跟你提这事。敢不敢给我一起干票大的。”
老头眼里闪过一道贼光,橙听见了话外的回音,倒也觉得有趣,就哼笑一声。
“怎讲。”
“相传……”老头在手间笔画起来,尽管从那其中橙什么也看不出来。
“相传,键魂界有人打了有一口魔刀,天下魔刀!其名为『擐血』,此刀通身赤红,销铁如泥,最神奇的是——他会吸人血肉,摄人心智,谁拿此刀便能人魔合一,天下无双。若能征服刀中妖物,则更好,可以在键魂界称神!”
“就像…大刀神?”
“比此更甚!总之,这刀一定适合你,我看你是练武弄刀的奇才,若能得此刀,你定能于键魂平步青云。怎样,是否想得此刀?”
橙顿了一下,茶杯中浮出靛的影子,他吞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好!此刀如今就在邺城主【醴】的手中,一气之后,邺城将大办喜事,你我二人于夜入其城,摄其宝刀,夺其金银,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