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扁和钱苍林从小一起长大,是最要好的哥们。
吴扁的父亲吴一农,曾经在钱家的飞龙镖局做过几年镖师,还救过钱苍林父亲钱兆达的命,两人算是生死之交。后来吴一农金盆洗手,在栖迟镇种地归隐。
钱苍林是钱兆达与家中女婢陶氏所生,六岁的时被送到吴一农家中寄养。
那时吴扁七岁,钱苍林便跟在吴扁屁股后面,吴扁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吃穿住都在一起,武功也是跟着吴扁学的,每天带着他负重登山,练武劈柴,弯弓打猎,陷阱抓兔,下水捕鱼,上树摘果……钱苍林的第一把武器都是吴扁亲手打造的,简直比亲大哥还要亲。
而简梦芸,从吴扁会说话的时候,两人就认识了。在吴扁的心中,除了这个女人,根本容不下其他异性。可如今,这世上对他最重要的两个人,竟然背着他结婚了,这简直比死了还难受啊!
吴扁心里想,我是不是已经死了?阎王爷看不惯这对狗男女,所以把我放出来报复他们啊?
吴扁努力回想,那年他十八岁,刚刚向简家提亲。钱苍林得知消息,穿着绫罗锦缎,带着一车贺礼来栖迟镇,那时两人已经有大半年没见,此次相见分外开心。
夏日炎炎,三人无拘无束、有说有笑地在栖迟河边纳凉,在栖迟河桥上,吴扁模糊记得,突然有人将他推下了河!梦芸可没这么大的力气,肯定是钱苍林干的!难道他得知我要娶梦芸,特地赶来行凶?
后面发生什么事,我为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是在那个时候死的吗?不可能啊,被推下栖迟河,也不至于淹死啊!
我可是栖迟镇中憋气时间最久、游泳速度最快的,镇上的人都称我为“鳊鱼”,跳入栖迟河内,便再也没人能抓得住我。
老黄端着热水进来,冲着他喊:“少爷,洗澡了!”说着就来拨他身上的衣服。
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也冲了进来,“哥哥,哥哥!我听青樱姐姐说你说话不结巴了啊!”
“这是……?”
“这是你的妹妹——之夏小姐啊,可疼你了,少爷你这都不记得了?”老黄边说边把之夏劝出门,“女孩子家的,不要看男孩洗澡!”
“以前老黄你也没拦着啊。”
“可是少爷现在长大了……”老黄关上房间门。
“这两位倒是挺能生的啊。生了个儿子还不够,居然还有个女儿!”吴扁气得牙痒痒。
“老黄,你别忙活了,我自己能洗澡的!”
老黄抱怨道:“少爷摆明了欺负我,在我面前说话这么利索,就是不肯在大奶奶面前好好说!”
吴扁笑着道:“我们交换一下条件如何?你回答我一些事情,我可以考虑在你们大奶奶面前好好说话!”
“少爷现在还会和我讨价还价了!”
“我问你,我以前是个结巴?”
“可不只是结巴,几乎……”
“还是个傻子?”
老黄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打从少爷出生,脑子就不太灵光。别人欺负你,你只会傻笑,还需要之夏小姐护着你。但是大爷和大奶奶一直都相信,你会在十二岁时变好的,没想到果真变好了。”
吴扁心里想,不管怎样,简梦芸和钱苍林怎么能变成自己的父母呢!
“你们大爷大奶奶——也就是我爹我娘,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大爷和大奶奶是十二年前奉子成婚的!”
“奉子成婚?因为怀了我?”
“没错,要不是怀了你,老爷还不同意大爷和大奶奶的婚事呢!”
“老爷?是钱兆达么?”
“对啊,少爷,你连老爷的名字都记起来了啊,真是不得了了!”
“我不止记得这些,我还记得他有个生死之交叫吴一农,而吴一农有个儿子叫吴扁,这个吴扁还是你大爷的大哥呢!”
老黄眼中突然露出惶恐的表情,“是哪个多嘴的下人告诉你吴扁这个人的?!”
“怎么了,他不是我爹的好朋友么?”
“是好朋友,可是他在十多年前就死了。”
吴扁心中一凉,我果然已经死了,所以我是那时候被钱苍林推下河才死的?
这时外面传来了好大的吵闹声,似乎是有人上门闹事。
老黄给吴扁擦干身子,两人走出去一看,原来是袁世勤带着自己的娘亲秦秋水寻上门了。
秦秋水朝着简梦芸破口大骂:“你儿子呢,快把他叫出来!”
站在简梦芸身边的青樱道:“少爷……他不在家,他去飞龙镖局找大爷了。”
“嚯,你以为提起飞龙镖局,我们袁家就怕了不成?你这些娘们不知道,我们袁家是你们镖局最大的雇主么?今天见不到你的傻儿子,我们就不走了!”
袁家的护院手持木棍,摆开一副咄咄逼人的阵势。
“袁夫人,你这是何意?”
“何意?你儿子把我儿子的门牙都打碎了,还问我何意?”秦秋水拉着受了伤的袁世勤给简梦芸看。
“都知道勤公子武功了得,我们家那个傻孩子怎么会是勤公子的对手呢?”
袁世勤凶狠地说道:“我看他是故意装傻,害我一时大意,疏于防备,才被他砸中了!”
之夏倒一点都不怕袁世勤,大声反击:“我哥哥才不会主动打人,肯定是你们先动手的!”
“甭管是谁先动手的,你们家傻儿子把我家勤儿的门牙都打碎了,总得给个说法!”
“你要什么说法?再打一架比个高低如何?”老黄没拉住吴扁,吴扁冲到众人面前,勤公子吓得靠到秦秋水身后。
“之圭真的不结巴了?”
“好像也不傻了……”
简梦芸激动地看着吴扁。
秦秋水怒气冲冲地来到前面,“好啊,你这个歹毒的臭小子,装傻欺负我们家勤儿,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秦秋水一巴掌挥向吴扁,吴扁正要出招,没想到简梦芸已经挡在身前,“啪”一声,秦秋水的巴掌落在简梦芸身上,简梦芸不由地退了几步。
吴扁怎么能忍,一掌击向秦秋水。秦秋水一个三十多岁、体态雍容的妇女竟然被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击倒,摔了个狗吃屎。
这时吴扁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梦芸明明会武功,在女子中也算是厉害的,这秦秋水虽然体型大,却没有内家底子,连我这一掌都受不住,怎么能将梦芸击退呢?简梦芸是假装得!
秦秋水大骂:“快把这个臭小子给我抓起来!”
十几个凶悍的护院手持木棍一哄而上,钱家的下人们根本不是对手。
这时,只见门外飞进来一个高挑的男子,几个干净利索的动作,“啪啪啪”几声响,十几个护院应声倒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吴扁眼帘。
是钱苍林!
秦秋水毫不示弱地说道:“原来是钱家大爷啊,你那个傻儿子把我们家勤儿的门牙打碎了,你倒好,这样的态度对付我们,你真当我们袁家好欺负么?”
“袁家是河口镇第一大家,何来好欺负一说。现在明明是秦大娘子带着一众人等,盛气凌人地闯入我们家,欺负我的妻儿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傻儿子!”
“你一会儿说我哥哥傻,一会儿又说我哥哥装傻,我看你才是真傻!”之夏冲着她骂,引得众人不由地笑起来。
“钱苍林,你看看你生的,一个个没点教养,今天这事没完了!”
钱苍林瞥了一眼秦秋水,“这事还真没完了。早上有街坊看到袁世勤率着六个孩子把之圭推下河,还拿石头扔他,我已命人看住其中的四个孩子,还有不少街坊也愿意作证,秦大娘子还是想想如何回应官府吧!”
“你!”秦秋水一时面如土色。
“还有,秦娘子可知,私闯他人宅院也是犯法的么?要不一同送去衙门吧!”
“钱苍林,你们飞龙镖局要是还想做我们袁家的生意,就不要跟老娘来这一套。”
“那就看我敢不敢!”
这时几个护院上来规劝了秦秋水几句。
简梦芸说道:“小孩之间的打打闹闹在所难免,我们大人爱孩子是人之常情,但总不能被小孩的脾气牵着鼻子走,惹出更大的麻烦,便不好收拾了。我这里替之圭向勤公子道歉了,希望秦娘子不要和我的傻儿子一般见识。”
秦秋水有了台阶下,便“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带人离开了。
随后简梦芸和钱苍林神神秘秘地领着吴扁来到房间,遣散其他人,关上门窗。
两人站在吴扁前面仔细打量。
吴扁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不怀好意地看着这对背叛自己的狗男女。
钱苍林笑着朝吴扁说:“你是之圭?还是吴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