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胖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许可的亲姑姑,许桂芳。
许桂芳以前在龙城市建工集团外包的食堂工作。
许爸爸就在建工集团的质检科,因为人品过硬,也勤恳务实,没几年就从科员一路升到了质检科的科长。
许桂芳想着让自己这个亲弟弟帮忙操作一下,把自己弄进集团里面做个轻松的文职。不料许爸爸却让她利用业余时间报考一下文凭,凭自己能力考进来。
从那开始,许桂芳就跟自己的亲弟弟产生了隔阂,认为这个弟弟太不近人情,甚至一度扬言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许爸爸刚出了事儿,她倒是经常登门,说的最多的,就是让许妈妈赶紧签字。
许妈妈太知道这个姐姐的为人,她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肯定是单位领导许了她什么好处,让她来做动员工作的。
任凭许桂芳磨破嘴皮子,许妈妈愣是没松口。
在许桂芳眼里,这个弟妹就是想要狮子大开口多要点钱。
许桂芳丝毫没有想过弟弟是不是被人害死的,再看弟妹还有几分姿色,心中认定这个女人要完钱就会改嫁,以后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了。
可许妈妈六年如一日的反复申诉,无形中也就放弃了单位工伤致死的相关补贴,毕竟谋杀就不属于工伤了。
讽刺的是因为证据不足谋杀不成立,工伤补贴没有,谋杀的审判也没有,僵持了六年后,为了许可,许妈妈放弃了继续申诉。
许桂芳一度认为这是许妈妈自己作,把钱作没了。
如果当时弟妹痛痛快快签了字,单位领导许诺过自己进单位成为正式职工的事情也黄不了,许桂芳干脆把这个仇记在了弟妹身上,这么多年,连句嘘寒问暖的客套话都没有。
那时候的许可已经记事了,这个本该是自己世上除了妈妈以外最亲的人早已被他拉进了黑名单,今天忽然登门,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这位是?”
许桂芳看到起身迎接的还有一个陌生的漂亮姑娘,有些诧异的问道。
“那是小可的朋友,没事孩子,你坐下,接着吃你的。”
许妈妈赶忙拍了拍柳絮的肩膀,示意她坐下不用理会。
许可没说话,回身坐下,没事人儿似的坐下继续扒饭。
柳絮缓缓坐下,有些尴尬的看着许可。
”你吃你的。“
许可说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柳絮只好低下头,她只想着快点把碗里剩下的这点饭吃完,这也太别扭了。
“姐你要不要……”
许妈妈欲言又止。
“我吃过了。”
许桂芳说着一脸嫌弃的看了看眼前的旧沙发,找了个地方坐下。
“那吃点水果。“
许妈妈说着拿出一个杯子,给这个不速之客倒上一杯水放在面前。
”别忙活了,我直说吧。“
许桂芳摆摆手示意许妈妈坐下,继续说道:
”年前我兄弟的抚恤金就下来了对吧,我没记错应该是两万四千块钱,我问过律师了,我是他姐能拿百分之二十左右……“
许桂芳说到这里,看到许妈妈的脸色已经变了,顿了顿继续装模做样道:
”那时候许可还没参加工作,我寻思你们孤儿寡母的用钱的地方也多,就没来拿,后来听说许可已经工作小半年了,再加上下个月我姑娘结婚,用钱的地方也多……“
吱。
许可猛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推开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三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许可。
许可没说话,走到门前衣架上,从兜里掏出一把钱,麻利的点起来。
”这里是六千,四千八本金,两百利息,那一千是给妹妹的份子钱,走的时候帮忙把门口垃圾带下去。”
许可说着把六千块钱放在桌子上,看都没看许桂芳一眼,转身对许妈妈说:
“妈,吃饭,一会儿饭该凉了。“
说罢回到桌子前,坐下继续吃饭。
”这孩子,真出息了,那我就收着了,你看,耽误你们吃饭了。“
没想到竟是如此顺利,许桂芳满脸褶子拧成一团,边说边拿起桌上的钱装进兜里,逃也似地走了出去。
门外传来了悉悉索索拎垃圾的声音。
许可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扒着饭。
许妈妈揉了揉发红的眼角,回到餐桌继续坐下。
儿子真的长大了,这种时候,来回的拉扯只会在外人面前丢了体面。
柳絮静静的看着许可,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顿饭吃的五味杂陈,回家的路上,柳絮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许可,这种复杂的情绪,只有柳絮自己知道原因。
送走柳絮,许可帮着妈妈收拾碗筷,收拾妥当后,便拿出那件外套让妈妈试穿。
“真好看。”
许可夸奖道。
妈妈对着穿衣镜,转来转去反复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八年了,第一次买新衣服,最重要的是,这是儿子给自己买的。
许可又拿出剩下的六千块钱交到妈妈手里:
”妈,这是剩下的工资,你不用省,下个月还有。“
许妈妈明明在笑,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的倾洒而下。
许可轻轻搂住了妈妈的肩膀,他能理解她的心情。
许爸爸死后,许妈妈不知承受了多少委屈,为了许可,她全都憋在心里。
娘家早已没了人,这八年来,她没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如今儿子有了稳定的工作,懂事,又有担当,一切都步入正轨,这个家终于已经开始好起来了!
许可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打着妈妈的后背。
短短几天,许可便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许家深深的恶意。
许妈妈这一生已经过半,自从有了许可,许家的日子就一直紧紧巴巴。
许爸爸荣升科长,这个家刚见有些起色,许爸爸便意外身亡,之后便是无休止的申诉碰壁的日子。
这前半生,许妈妈又过了几天好日子?
妈的,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就在许可暗暗发狠的时候,许妈妈停止了抽泣,她拉着许可坐了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
“小可,有些事儿,妈妈叮嘱你一下,你不要不耐烦……”
许可静静的听着,她已经料到妈妈要说什么了。
“柳絮这姑娘妈妈真的很喜欢,虽然比你大点,但是我问过了,就大你三岁,女大三,抱金砖……”
许妈妈抹干净脸上的泪,一本正经的说着。
许可一阵无语,赶紧打断道:
“妈,我俩现在八杆子打不着呢。”
“你别打岔,这事儿你听妈的,你也到了谈朋友的年龄了,找对象就得找柳絮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