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闹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宁泽帆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去摸床头柜的闹铃,却怎么也摸不到。
他抬头,发现是弟弟宁泽希在捣鬼,闹铃被他不断变换位置,怪不得摸不到。
“起来啦,懒猪!”
泽希扑向哥哥,泽帆迅速躲回被里,泽希骑到哥哥身上使劲挠痒痒。
“起不起?我数三个数,一……二……三……”
泽帆佯装十分痛苦,连连求饶,弟弟这才下了床。
泽希今年刚满五岁,上幼儿园大班,泽帆二十一岁,从体育专科肄业后就直接步入了社会。
两兄弟之所以有着如此大的年龄差,只因双双生在了不幸的家庭。
泽帆上高中的时候,父母离异,泽帆跟着母亲生活,而父亲又娶了一个女人,并且很快生下一个儿子,就是泽希。
后来上了体专他才知道,当初是爸爸在外乱搞,搞大了女人的肚子,因此不得不离婚娶了对方。
可婚后生下泽希没多久,一家三口回娘家的时候不幸发生车祸,爸爸和那个女人当场殒命,一岁的泽希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奶奶一家子认为泽希命不好,克家,于是没有谁愿意出面抚养,最后竟将孩子送给了泽帆的妈妈,而泽帆的妈妈居然接纳了泽希。
妈妈跟泽帆说,泽希好歹也是你爸爸的血脉,是你兄弟,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没有家。
就这样,本命运多舛的母子,又给家里添了一个累赘。
泽帆的妈妈一个人打两份工,竭尽全力照顾兄弟俩。
然而命运有时就是喜欢和人开玩笑,去年夏天,妈妈工作中突发心脏病,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泽帆不得已只能选择暂停学业,从老家万福镇将弟弟接到了省会海平,独自承担起照顾弟弟的重任。
泽帆在万福的老家虽然还有一个小姨,但小姨需要照顾身体欠佳的姥姥。
泽帆在海平的城中村租了一间房子,一边打工,一边供弟弟上幼儿园。
泽帆不是没有抱怨过命运的不公,他甚至觉得如果没有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许妈妈就不会积劳成疾。
弟弟就像个拖油瓶,不仅害死了妈妈,更拴住了自己的未来。
但想到妈妈临走前留下的遗愿,含泪嘱托要照顾好弟弟,泽帆的心就软了下来。
一个孩子又能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有个依靠而已。
每次看到弟弟天真的笑脸,那无比相信自己的眼神,泽帆怎么也不忍抛弃弟弟独自追求幸福。
“又是煎蛋配面包啊?”
坐到餐桌前的泽希,用他那双扑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盯着盘子里的煎蛋和面包,满脸嫌弃。
泽帆嘴里已经塞满了鸡蛋,说话含糊不清,蛋黄都喷到了弟弟的盘子里。
“你不爱吃可以去幼儿园吃啊,有的吃就不错了,我也得会做别的啊?”
泽希放下叉子,“要是妈妈还在就好了,他会给我做瘦肉粥,还有包子。”
“我说没说过,不要再提妈妈了。”
泽帆听到“妈妈”两个字,神经变得敏感起来,仿佛这是个情感禁区,谁都不能轻易触碰。
妈妈直到入院抢救的前一秒,也没有告知泽帆自己的病情。
其实,心绞痛其实已经伴随妈妈很多年了,她平日里为了省钱,只吃些止疼药,咬牙挺着,从没在兄弟俩面前表露过不舒服的样子。
葬礼上,泽帆看着面容慈祥的母亲,竟然流不出一滴泪水,他恨这个只知道奉献,不知道索取的“傻女人”。
看着弟弟失落的眼神,泽帆还是软下语气,说道,“快点吃,我今天发薪水,晚上请你吃好吃的怎样?”
“真的?”弟弟的脸瞬间阴转晴。
“但我可能还要晚些接你,这几天经理经常有事找我。”
“还晚啊?可怜的林老师,这周你天天迟到,林老师每天都是最后一个才下班。”
听到弟弟抱怨,泽帆也觉得很惭愧。
林老师是泽帆的班主任,虽然很年轻,但性格特别温柔,平日里很照顾泽希。
“我尽量早点,简单吃一口,一会儿去幼儿园再多吃点。”
吃完早饭,穿戴整齐的泽帆坐在电动车上,朝着还在屋内磨蹭的弟弟喊道,“泽希,快点啦,要迟到了。”
兄弟俩租住的房子是位于城中村的围合式自建楼,东西南北四户居民,共享一个大院子。
因为是本地人的自建房,所以户户都有很多房间,其中一户将自家闲置的一楼租给了兄弟俩。
一楼一共两间房,兄弟俩各睡一间,虽然是朴素的水泥楼,但胜在租金便宜,房东随和。
穿好园服的泽希匆匆背着书包跑了出来,随后灵巧地跨上了电动车的后座。
泽帆递给弟弟头盔,“带好要换的衣服了吗?”
“你昨晚没洗,都是臭的!我勉强挑了一件。”
泽帆开玩笑道,“看来泽希今天要变成移动的生化武器喽!出发!”
说罢,兄弟俩踏上了上班加上学路。
租金便宜的弊端,就是住的地方离工作单位有一段较远的通勤距离。
兄弟俩生活的地方是一座四面环海的热带海岛,省会海平位于岛屿的东北端,这里地势平缓,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海湾,沙白海蓝。
作为世界级的度假胜地,沿着这座海湾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座高档酒店,自然房价也高得惊人。
泽帆租住的城中村则位于内陆,距离泽帆工作的海湾大道有一段距离。
泽帆虽然没有完全毕业,但在求学期间考取了救生员证和游泳指导员证,因而在海湾大道的一家星级酒店谋得了一份救生员的工作。
泽帆为了方便接送,在他工作的酒店附近找了一所私立幼儿园,虽然学费偏贵,但条件较好。
泽帆驾驶的电动车行驶在去往酒店的海湾大道上。
海湾大道像一条彩带沿着海湾湾铺展开来,两侧高大的椰子树像迎宾巨人。在海风的吹拂下,向着路人挥舞着巨大的枝叶。
清晨的阳光从枝叶间投射进来,将塑胶铺设的红色自行车道映照的斑斑驳驳。
泽希将手伸向这些斑点,仿佛随手可以将它们抓起来,揣进兜里带走。
经过标志性的钟楼,就进入酒店群的地界了。
这里的沙滩更加洁白细腻,当地为了发展旅游业,围绕这里的沙滩修建了一座滨海公园。
公园内还有一条美食街,进入夜晚灯火璀璨,游人如织。
电动车停在了幼儿园门口,各班的带班主任正在门口热情地迎接着入园的宝贝。
泽帆带着泽希来到了大三班的林芳芳面前,林老师俯身给了泽希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老师上身穿着园服,下身搭配一条淡蓝色纱裙和一双白色帆布鞋,既清爽又充满活力,标志性的灿烂笑容仿佛可以治愈一切不开心。
家长接待日的时候,泽帆就被林老师的开朗所深深吸引了,但这种吸引并非是单纯的男女间的爱慕。
虽然二人年纪相仿,但更让泽帆欣赏的是林老师所展现出的热情,那种发自内心对孩子的喜爱,这是装不出来的。
于是泽帆毫不犹豫将泽希送进了林老师的班级,后来也印证了这一绝对的正确。
“泽希,让老师看看,早上有没有好好刷牙啊?”
泽希连忙闭紧了嘴巴。
“又偷懒了是不是?”
林老师嘟嘴,假装生气,而后起身对泽帆说道,“泽希哥哥,小孩子要按时牙齿,当家长的要按时监督。”
泽帆摸了摸后脑,这是他自认犯错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实在抱歉,林老师,回去我一定好好监督,让他搞好个人卫生。”
泽帆跟弟弟拜拜,骑上摩托车接着赶往酒店。
泽帆工作的宝蓝酒店属于中等规模的四星级酒店。
整个酒店呈现一个巨大的海星造型,除了客房和各类功能设施,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位于三楼架空层,可俯瞰整个海湾美景的室外无边际泳池了。
泳池北端靠近海边的一侧,由一排厚厚的玻璃幕墙将池水围拢起来。
由于材质透明,所以客人在泳池内游泳的时候,可以透过无遮挡地看到外部的风景,就像一个透明的鱼缸。
泽帆就是这个泳池的管理员之一,负责早上九点至下午五点这个时间段的工作。
泽帆将电动车停好,穿过酒店大堂,一路小跑赶往三楼的工作地点。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虽然距离九点还有二十分钟,可后勤梁经理已经对着员工进行晨训了。
泽帆默默站到了最后一排,可还是被眼尖的经理发现了。
“宁泽帆!”
“到!”泽帆大声回答。
梁经理梳着油亮的背头,肚子圆鼓鼓的,像个皮球,仿佛随时可以撑爆外面的衬衫。
他故意拉着长音说道,“我说泽帆,你还真是每天都踩着点儿来上班啊?你这样慢热地进入工作状态,会影响到整个集体的精气神儿,明白吗?”
梁经理以事多嘴碎闻名,喜欢揪着小错误不放,十分难缠,员工们都很怕他。
“经理,我以后一定注意,争取早到。”
“不是争取,是必须!我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明天你还不能提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扣你全勤奖!”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以往的经验告诉泽帆,道歉是徒劳的,所有的理由都将被经理一一嚼碎后吐到地上,于是干脆也选择了沉默战术。
这招果然有用,见泽帆不出招,经理反而没了脾气,转向众人继续训话。
晨训结束后,泽帆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所谓工作岗位,其实就是泳池边的一个凉亭。
凉亭由两部分组成,前台部分是水吧,供客人购买各类饮料和租用充气玩具使用,由一名女服务生打理。
水吧后面的工具间才是泽帆的领地,里面堆放着各类救生设备及泳池清理工具。
泽帆先在墙上的出勤表上完成考勤,接着从工具间拿出清洁机器人,投入池内,机器人在池底吸尘,泽帆则拿着捞网清理池面上的落叶。
这项工作大约要持续半个小时左右,然后九点半左右,正式开放泳池。
泽帆站在池沿上,仔细打捞落叶,然而一大片棕榈叶掩映下的池壁一角,隐约闪着一道白光。
白光引起了泽帆的注意,难道是有瓷片脱落?泽帆放下捞网,脱去上衣,纵身跃入池内,游向那道光。
泽帆潜入池底,仔细搜寻,终于找到了反光的物体,是一条银色项链。
泽帆捡起项链,浮出了水面。泽帆仔细端详项链,项链造型精美,吊坠上还镶着一颗克数不小的钻石。
泽帆意识到项链应该价值不菲,于是立即找到经理办公室,将项链交给了梁经理。
“项链是你自己发现的?”梁经理盯着项链上的钻石,眼睛瞪得溜圆。
“是的,所以立即找您做失物登记来了。”
“你去忙吧,剩下的交给我。”
泽帆没多想,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继续自己的工作。
泽帆完打扫完泳池,又拿试纸做水质检测,确认数值一切正常后才放心地打开了泳池入口处的闸门。
酒店的宾客开始陆陆续续进入泳池游玩。
泽帆换上救生员短袖,坐到救生观察椅上观察着客人们的一举一动,正式开启了作为救生员的工作。
如果宾客都比较自觉,且都有安全意识时,救生员的工作多数时间都比较无聊。
比较麻烦的是小朋友,如果家长看管不严,经常会做出一些危险的行为。
比如从高处跳水,或者擅自进入深水池,或者因打闹导致呛水等情况时有发生。
加上泽帆管理的泳池是高于地平面十几米的无边际泳池,虽然在明显处张贴了坠落危险的警告牌,但偶尔总有成年人坐在边缘的“悬崖”上拍照炫耀,这都是泽帆要随时加以阻止的危险行为。
好在泽帆对待这份工作一丝不苟。
工作半年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故。
虽然经理不喜欢自己,但也无法完全否定泽帆的工作态度。
泽帆对此颇为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