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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心知肚明

发表时间: 2022-12-23

阴阳五行、风水测字等方面很是了得。年前,我请他给我妈算算;他三测四算的,说得无一不对。那个准啊,比我和我妈记得还要准。后来,聊及我的工作,我故意不写一个正儿八经的字,只写了一提手旁;他也不恼,说,一横一竖一提,提手旁,提手化作“首”,“首”即“头”,你遇贵人了;“首”字带“目”,“目”化“木”,贵人姓氏有“木”;提手旁,那贵人很快就要提拨啊。这不是明说,您要高就了吗?

柳重阳有了兴趣,顺手将茶几上的香烟和打火机推到林未丑面前,说,小林,抽烟啊。

林未丑如得圣旨,欠身弯腰,左手按住烟盒,那是陆水生产的软盒“陆鼎”牌高档香烟,像按着一只滑溜溜的王八,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捏成一尖锥形,去抓烟盒里的烟;林未丑越是使劲,越是得不了手,弄得柳重阳也忍不住笑了,说,小林,老实人。

林未丑总算抓出了一支烟,小心地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小口,很享受的样子,说,陆鼎牌,高级得很。

原来,两年前,柳重阳从县委办副主任调任县民政局当副局长之后,排名在他前面的副局长石凤三,如临大敌,仿佛柳重阳是专门来与他抢局长宝座的,不冷不热地排挤着他。

柳重阳与石凤三都是石榴坪人,年纪不相上下,称得上是嫡亲老乡。谁知,一到官场上,所有的关系,只要与所谓的个人进步相冲突,哪怕只是可能有冲突,这种关系便会迅速变质。有的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有的是“风霜雪雨严相逼”,有的更是“杀父弑君在所不惜”。石凤三虽然不是如此露骨,面带杀机,却也处处设伏、时时发难,弄得柳重阳好不安生。

不久,石凤三如愿以偿当上了民政局一把手,就找了一个体面的理由,将柳重阳打发走了。柳重阳被平调到县工会当了个不咸不淡的副主席,确实心有不甘。

柳重阳说,小林哪,谢谢你的好心好意。县工会不错,我很感谢组织啊。

林未丑说,您本来就不是有官瘾的人,但是重担来了,还得您这样的领导挑啊。

柳重阳也曾耳闻有姓舒的这么一个人,年纪不大,能耐不小。县委办公室打字员的柳玉娥,脸上有红是白,头发浓黑,皮肤细腻,结婚多年肚子没有动静,享有“保险柜”之称。后来,听说是找姓舒的看了看,又到陆水河边捡鹅卵石放在床下,果真生了一胖小子。

柳重阳如此想来,心里暗自高兴。林未丑当然知道与柳重阳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心里也是乐悠悠的。

果然,春节过后,柳重阳升任县教育局局长。

一上任,柳重阳就打算将林未丑、柳玉娥调到教育局,却又顾及人言是非,一时找不到一个好的办法。

倒是石凤三主动找上门来,说,柳局,他们若不嫌民政局条件差,就先到我这边来,以后想怎么再说吧。

这当然是个不错的办法。林未丑倒没有什么想法,柳玉娥却不太想去。

柳玉娥说,你不是总说石凤三是个那样的人吗,民政局的女的哪个不是被他那样过?

柳重阳说,这倒也是。不过,我跟他说了,我和你是叔侄关系,他断然不会连你也那样吧。再说,你死不同意,他也没有办法。

柳玉娥说,你还蛮有理呢。

柳重阳说,你先过去,防着一点就行了。

于是,石凤三和柳重阳来了一个“换手挠背”:林未丑、柳玉娥到民政系统,石凤三的侄儿、外甥女到教育战线。一对一的安排,双方都划算,自然就很快办成了。

石凤三,属虎,比柳重阳大一岁,倒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石凤三喜欢舞文弄墨,将近五十的人了,情诗、情书写得肉麻兮兮,激情四射。只是说话中气不足,人又矮矮墩墩。面相上憨憨厚厚,内心却阴阴毒毒;闷头鸡、啄米吃,是个连老婆也不愿相信的人。

石凤三的老婆宁桂芝也确乎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腮厚眉恶,嘴阔臀肥。男人嘴大吃四方,女人嘴大不清白。宁桂芝在县妇联工作,为石家生有一男一女,却让人议论不已。儿子出生时,平地里响起几声旱雷,震耳欲聋,遂名石雷儿,与石凤三神形皆不相像。石凤三手短、脚短、身短,石雷儿手长、脚长、身长。女儿石莲儿,虽说模样不错,水灵灵的,但一说是宁桂芝与初恋男友旧情重燃的结晶,一说是宁桂芝与县里某个领导努力的结果。众说纷纭,有鼻子有眼;而处于漩涡之中的石凤三却波澜不惊,不动声色。

石凤三出身贫寒,从小孤苦伶仃。

其父在县城读高中时,即在北京一家有名的文学刊物上发表了中篇小说《石榴风云》,轰动陆水,被誉为“陆水文坛新星”,博得了不小的名声。好运不长,《石榴风云》旋即被定性为“资产阶级文艺毒草”,其父被开除学藉,失去了当年参加高考的机会,从高高的云端上摔了下来,摔倒在石榴坪那间“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的破屋里,成了地地道道的山野村夫。从此,其父心灰意冷,徒自伤悲,终日不事稼穑,倒成了亦俗亦僧的怪人。

石凤三的母亲据说是从云南而来的尼姑,姓王,在石榴坪化缘时,却与石父有了儿女私情。生下石凤三后,夫妻俩终究经不住人言喧嚣,双双辞别俗世,皈依了佛门。一个削发为尼,一个剃度为僧,守青灯古盏,伴晨钟暮鼓,远离了一缕缕寻常炊烟和一声声犬吠鸡鸣,消失在儿子的啼哭和人们的猜测之中。

与其父不同,这石凤三虽性情古怪,却心志坚硬,天资也算过人,最终考上省城一所农学院,飞出山窝窝,成了不折不扣的城里人。临别故里之时,见父母依旧音信杳无,石凤三遂与石姓族人合计,为父母亲造墓立碑,以绝众人口舌。

当然,石凤三表面上静若止水,内心却是沸水翻滚、愤恨不已。这种愤恨,如影随行,时时噬咬着他扭曲的灵魂、可怜的尊严和残存的善良,伴随着他升迁的步伐,日益铿锵、执着、狡猾和疯狂。石凤三嘴里绝对不提离婚之事,家庭年年被县里评为“五好家庭”,但是暗地里沾花惹草,享尽风花雪月。

石凤三知道柳玉娥姓柳不假,若真的论及辈份,柳重阳也许还是柳玉娥的晚辈,哪是什么叔侄关系。柳重阳与柳玉娥之间的那点男女破事,尽人皆知。但是,石凤山不知道的是,柳重阳与柳玉娥虽然走得很近,但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肉体关系。对于男女之事,柳重阳有两原则:一不吃窝边草;二不沾已婚女。主要是怕不保险,怕出事,犯不着、划不来。

石凤三却不同,从小既缺少父爱,又不曾有过母爱,所以管你什么窝边草、田边草、老草、嫩草、恶草、芳草,老少通吃。石凤山一路走来,步步高升,身边一直也不乏女人,却倒想看看柳重阳的女人,到底是个何等角色,有着何等滋味。

石凤三将柳玉娥安排到了局办公室当了副主任,隔三差五地带她出差开会、陪客应酬,间或开几句有荤有素的玩笑,轻撩慢拔暗示一二。

这柳玉娥心知肚明,知道石凤三好这一口,就佯装不知,推三诿四,将那石凤山的胃口吊得足足的。越是这样,石凤山越发不肯罢休。虽然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风平浪静,但柳玉娥苦不堪言。

无奈之下,柳玉娥对柳重阳说了这事。

柳重阳丝毫不奇怪,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本性难移啊。这样吧,你故意提一个条件,让石凤山为难为难,怎么样?

于是,柳重阳告诉柳玉娥,民政局要新建办公大楼,预算高得很,利润大得很。他想吃天鹅肉,你就耍一耍癞蛤蟆。

柳玉娥最信任柳重阳,说,怎么耍?我可没这个胆。

柳重阳说,有什么可怕的。他想那事,猴急马慌的,你就当他是一个馋猫。你告诉他,说你有个亲戚想接手这个工程,看石凤山肯不肯?

柳玉娥说,我哪有这样的亲戚呢?

柳重阳说,只要他答应,我就有办法。

柳玉娥也知道,一个建筑工程下来,自然是大有钱赚的。民政局的新办公楼,想接手的人多得是,石凤山是断然不会轻易答应她的。这样一来,你不答我,也就别想我答应你;于是,柳玉娥依计而行。

当然,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儿,丝毫不影响林未丑走近石凤三。而石凤三环顾四周,知音全无,连狐朋狗友也没有两个,倒真的希望能有自己的心腹之人可供使唤,以图行事方便。几经观察,石凤三认定这林未丑是个跟爹爹睡和跟婆婆睡都一样的人物。

虽然林未丑曾是柳重阳的下属,但只要给点阳光,林未丑就会为他石凤三灿烂。

的确如此,林未丑说,爹爹对我好,我跟爹爹睡;婆婆对我好,我跟婆婆睡。

可是,不久发生的事情,林未丑差点被打入另册。

那一次,接待、宴请市里来的领导。当酒酣人醉、宾主进入到身份混淆、性别混淆的阶段时,一年长的男性领导问林未丑的名字有何讲究?林未丑说,简单。丁未年丑时生,故有此名。那男性领导说,好好好,有讲究。

一女性领导约摸30来岁,戴紫色宽边眼镜,狐里狐气,尽是妖媚。“紫眼镜”端起酒杯,碎步走到石凤三身边,嚷着要敬酒,还要石凤三也说说名字的来历。

石凤三酒量一般,脸色已似猪肝。正欲答话,林未丑奋力挤了过来,脸红得像悟空的屁股,说,凤凰者,祥瑞之物也。凤为雄、凰为雌。石局长在家排行第三,遂有此尊名。

众人喝彩。

石凤三微微一笑,说,对又不对。与凤凰有关,不假;我在家排行老三,不对……

“紫眼镜”说,不对什么?便顺手脱了外套,露出粉色紧身短袖低领衫,胸厚乳沉,肥硕得很。石凤三一眼瞥见“紫眼镜”领口低开,胸罩歪斜,有鼓鼓胀胀的乳峰似在隐隐地跃动,呼之欲出,心也跟着慌慌地抖动了几下;石凤三怕自己失态,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鼓掌。

石凤三说,我出生时,我母亲梦见一只凤凰在我家门口叫了三声,展翅欲飞,遂有此名。

众口发出“哦哦”、“好好”的声音,气氛又向高潮推进了一大步。

谁知,林未丑却凑在“紫眼镜”的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紫眼镜”陡然缓过神来,将酒杯急急往石凤三面前一放,捂着肚子,趴在石凤三的后背上,搂着石凤三的脖子,笑得死去活来,且歪着头,似问非问道,幸好是凤凰叫三声,要是公鸡叫八声呢?石局长。

宾主顿悟,大笑不止,杯盘碗盏也叮叮当当地乱动乱响。

石凤三不好发火,任凭“紫眼镜”笑得发抖,也跟着“嘿嘿”地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