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为什么收你为徒吗？”
没来由的，李沐风突然问道。
“是因为我救了您吗？”
易阳脱口而出。
李沐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易阳不太理解，这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
李沐风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这只是其中之一，你救了我，我可以还你人情，也不是非要收你为徒，其二嘛，你思考一下，自己与常人有何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易阳略加思索，随后恍若醒悟，“难道是因为我这双和别人不一样的金黄色的眼睛吗？”
“不错。”李沐风对于易阳的回答很满意，“一双异于常人的黄金瞳，我这些年走南闯北，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奇异的一双眼睛，据我所知，在万年之前同样有一位拥有黄金瞳的人，那人被尊称为金凌仙君。”
“金凌仙君？”易阳不明白这个金凌仙君是什么人。
“金凌仙君乃是当年仙主手下第一战力，在当年的六界之战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号称是六位界主之下的第一人。”李沐风答道。
“仙界中人也会转世成人族吗？”易阳询问道。
“万年前死去的那些人，六界之子只能让他们于万年后的现在转生，但转世之后会是什么身份，转世到哪里，这些都不是六界之子可以控制的，只能由天道自行抉择。”李沐风解释道。
李沐风随后又说道：“若我猜想的不错，你应该八成是金凌仙君的转世了，现在大争之世，万年前的大能都在这个时期转世再生，对于每个势力来说，把大能的转世收入门中，都是重中之中的大事，其实收你为徒，也算是我的一些私心吧，我不会放过壮大玄天宗的每一个机会的。”
虽然李沐风收自己为徒存着一定的私心，但是这倒也算不上算计自己，而且是自己请求对方收自己为徒的，于情于理，易阳都怪不了对方。
不过既然师傅向自己坦白，那就说明师傅没有想要隐瞒自己的意思，哪怕这件事自己迟早会明白，而且师傅坦白了，那就表示这应当不是师傅收自己为徒的主要理由。
“那其三呢？”易阳再次询问道。
李沐风听到易阳的询问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小鬼头倒是很聪明嘛。”
“其三，我看见你那眼神，充满了怯懦却显得坚毅果敢，好像当年的我一般，这才起了收徒的念头。”
李沐风一边说着，但眼神中却显露出无尽的悲凉与追忆往事的伤怀。
听到此话，易阳也是当场愣住了，他倒是没想到，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仙人，收徒的理由竟是如此简单。
这倒是让易阳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看着师傅。
想来，自己这位才相识不到一天的师傅从当初自己这般年纪到如今，应该经历了许多常人不曾有的事。
易阳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一位如他一般年纪的少年，面容白皙，唇红齿白，手中握着一把轻盈的木剑，在一片空地上练剑。
动作并不熟练，甚至可以说是一塌糊涂，但少年却如同机器般，不停地挥剑，不停地挥剑。
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但少年并不理会，只是不停地挥剑，雨点落在他的衣袍上，落在他的乌发上，落在他手中不停挥舞的木剑上。
可易阳的思绪拉回来，看见面前的师傅，脸上写满了沧桑与悲凉，与画面中的少年好似判若两人。
时间，真的能彻底改变一个人吗？以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会不会变成师傅这样。
“徒儿！”李沐风轻唤了易阳一声。
易阳回过神来，那双澄澈的黄金瞳注视着李沐风。
“以后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说完，李沐风便回头去继续帮助房屋坍塌的镇民。
而易阳听到李沐风的话语，不明白李沐风为什么没来由地说这句话，想来是有一段不想提及的悲伤往事吧。
易阳看着师傅的背影，轻轻地说了一声：
“徒儿谨记。”
……
在看到师傅在帮助房屋受损的镇民修补的时候，易阳也跑过去帮忙。
这一次镇民没有嫌弃易阳这个小乞丐，反而是连连向二人道谢。
莫约傍晚时分，李沐风带着易阳来到桃花镇的唯一一家客栈。
二人饱餐一顿后，李沐风顺便为易阳买了一身合适的干净衣裳，易阳在客栈沐浴完后，穿上了李沐风买的衣裳。
衣服呈淡蓝色，上面的花纹显得简约古雅，袖口是绣着烫金的花边。
易阳穿上新买的衣裳和新买的鞋子，又简单的给自己扎好了头发，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脸的吃惊。
这和记忆中的自己完全不一样了，镜中的少年神貌俊朗，衣着略显华贵，气质出尘。
这，真的是自己吗？
易阳不敢相信。
不过，这也预示着，从这一刻开始，易阳的命运便要就此改变了。
……
第二天，镇上的棺材铺送来了一口上好的棺木，是用金丝楠木制作而成。
易阳不明所以，但接下来便明白了。
李沐风来到已成废墟的破庙，将废墟中的雪嗤尸体放入棺木，选了一片风水宝地将雪嗤下葬立碑。
当易阳问道李沐风为何要这般做时，李沐风却回答道：“好歹也是个元神道引境界的高手，还是异妖门的副门主，抛开立场而言，他绝对算是个英雄了。”
“此等的人物，绝对不能让他弃尸于荒野，虽然我们给他的安葬看上去十分简陋，但也算是让他有个归宿了。”
易阳看着李沐风略显悲悯的神情，觉得这可能就是说书先生常说的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安葬好雪嗤之后，易阳本以为师傅会在几天内带他离开桃花镇，去往玄天宗。
但李沐风却执意留下来帮助因为大战后房屋受损的镇民修补房屋。
虽然易阳觉得完全可以赔付那些镇民一些银两，但李沐风却始终觉得赔付银两完全没有诚意，要自己帮助他们修好房屋后才能离开，易阳对此也无可奈何。
在过了几天后，易阳发现，桃花镇中居民对易阳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
大家都知道易阳现在已经成为了仙人弟子，完全脱离了之前小乞丐的身份，面对易阳时毕恭毕敬，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哪怕是与易阳关系甚好的程安茂都开始疏离易阳，这倒不是程安茂想这样做，而是他爹告诫程安茂万不可与之前那样当易阳是朋友，他们这些普通人是不可能与仙人弟子做朋友的。
程安茂这才开始疏离易阳，哪怕是遇到易阳也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
虽然如此，但程安茂和易阳的心里还是把对方当做是好朋友。
只是碍于易阳仙人弟子的身份，才不得不这样做。
易阳对此也有些苦恼，但他也明白，这可能就是仙凡有别吧。
……
大概两个月后。
所有在大战中破损的房屋在镇中居民和李沐风师徒二人的勤恳修补下都已经恢复如初，就连当初变成废墟的破庙的地方也建起了一个新庙。
与之前不同的是，新修建的庙香火鼎盛，人来人往，再无之前的衰败景象。
因为在那场大战中，位于战斗中心的破庙中的奇怪神像在大战后竟然完好无损，这让所有人都无比吃惊。
桃花镇中居民都认为是神仙显灵，才保持石像不受损坏，只要参拜，一定会心想事成。
就连修为高深的李沐风都感觉到十分奇怪，为何这石像能在大战后没有损毁。
李沐风清楚，当初自己和雪嗤的那场大战的威力可是不弱于道身回溯境界大能的全力一击。
若不是二人把战场转移到几百米的高空中，恐怕整个桃花镇都会被夷为平地。
就算是战斗余波，位于战斗中心的破庙都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周遭的房屋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但偏偏这奇怪的石像却是完好无损。
而且李沐风还特意仔细检查过，并没有发现石像的任何异常，石像的材质也就是寻常可见的白石。
难不成真是什么所谓的神仙显灵？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李沐风却还是没有深入探究此事。
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李沐风与易阳已经要离开桃花镇，去往玄天宗了。
这天，李沐风和易阳最后去雪嗤的坟前祭拜了一下他。
李沐风把一坛酒倒在了地上，对着雪嗤的坟说：“你我之间的恩怨在你死去的那一刻便已经化为尘埃，你生前若不是异人，我倒是真想与你共饮一杯，这杯酒现在就补上吧。”
这时，西方吹来一阵微风，易阳和李沐风的头发微微飘飞起来，坟前的杂草也开始颤动。
这时李沐风哈哈大笑起来，易阳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
狂笑过后，又显得无尽悲凉，李沐风叹息道：“你并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命运。”
“一个少年，改变了你我的命运啊。”
易阳知道李沐风口中的少年是自己，自己的确是改变了雪嗤和李沐风二人的命运，但自己的命运又何尝不是被二人所改变呢？
但易阳和李沐风并不知道，那一晚，不止改变了三人的命运，同样也改变了整个六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