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
冗长的梦中,玉婉总觉得自己一直在天上飞。
骤然间,天光乍亮,面前竟出现了七彩祥云。
祥云上,九天神女飘然云上,神情悲悯,包罗万象。
“隋辛,你杀孽太重,恐会不得善终……”
神女面前的女子身着银色铠甲,手执长枪,傲骨天成。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眸终于露出一丝不解。
“可是玄女娘娘,我是战神,我的责任就是守护,我杀的……也都是该杀的。”
九天玄女的眸中露出一丝悲悯和无奈。
“隋辛,你的心智还未开化,你去人间一趟罢……”
隋辛心中一惊,抬眸看向面前的神女。
“娘娘……隋辛可是错了?”
九天玄女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她温柔道:“你法力高强,自开化以来便战无不胜。可杀戮并不是维持正道的唯一途径,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隋辛似有所悟,脱下铠甲,单膝下跪,朝着九天玄女深深一拜。
“弟子定不负娘娘所望。”
“去吧——”
语毕,九天玄女抬了抬手,一阵轻柔的风自隋辛耳畔飘过,下一瞬,自己便坠入了万丈深渊。
自此,天上便再无女战神隋辛。
玉婉心神一荡,只觉得自己好像十分理解隋辛心中之惑,也知晓她心头之痛。
她的灵魂也随着隋辛落下凡间,依稀看到天边彩霞明艳似血,又恍然间惊闻婴孩啼哭。
不待她细想,一阵激烈的风便将她吹落,吓得她心神一颤。
“小姐,小姐,该起床了,一会我们就要入宫了。”
“听说清华道长也入宫了呢,说不定小姐还能碰上,让道长给小姐算一卦呢。”
“夫人说了,可不许迟到,再不起床就要迟了...”
屋内的丫鬟弓着腰,趴在玉婉的床前,叽叽喳喳地说着。
玉婉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入目皆是熟悉的环境,不由舒了口气。
这梦太过奇异,但不等她想明白,小诗又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催促,十分聒噪。
玉婉见状皱着眉头不满地嘟囔着。
“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太啰嗦啦,小心嫁不出去。”
那圆脸丫鬟却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把玉婉从床上拉了起来。
“嫁不出去才好呢,我就一辈子跟着小姐,日日在小姐耳边聒噪。”
玉婉故作嫌弃地撇撇嘴,“我才不要,到时候把你指给哪个同样话多的人才好。”
小诗闻言立刻摇了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
“那可不成,我可不要婚配,我要一直侍奉小姐,等我老了,就日日叫厨房送烧鸡与我吃,岂不美哉?”
玉婉不由翻了个白眼。
唉,唯一一个贴身丫鬟居然是个傻的,愁死人了。
玉婉扶额,假意拿乔道。
“快伺候本小姐更衣。”
“是是是,小姐。”
小诗手脚麻利地拿出一件鹅黄色的对襟小衫和一件青色长裙,询问玉婉今日想穿哪一件。
这两件是前两日新做的衣服,也是玉婉平日里最喜欢的样式。
玉婉坏笑着指着那件青色长裙,道:“这件不错,极衬本小姐的肤色,若是配上前些日子大哥送我的那一对玉环,定是极好的。”
小诗笑嘻嘻地点头称是。
她虽是玉婉的贴身丫鬟,玉婉平日却没什么架子,二人之间的相处更像是挚友。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玉婉性格纯真狡黠,小诗忠心老实又爱笑,且没什么大抱负。玉婉又一向是个有主见的,穿衣打扮方面她自有自己独到的眼光,平日都是她自己拿主意的。
“小姐搭配的衣服自然是极好的。”小诗高高兴兴的把鹅黄色那件小衫仔仔细细地收好放回柜子里,刚放好衣服,就听见身后玉婉唤她。
“等一等,本小姐现在又想穿那件小衫了,你且拿回来吧。”
小诗有些奇怪,玉婉平日里并不是个善变的性格。不过女孩子嘛,自然是爱美的。
于是她笑嘻嘻地道了声好,又把刚收好的小衫拿出来,要伺候玉婉穿衣。
刚扣上第一颗盘扣,玉婉狡黠地眨眨眼,道:“本小姐现在不喜欢这个颜色了,去给我取那件粉色的长裙来。”
小诗有些傻眼了,揣度着玉婉的脸色,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不对劲。只好疑惑地又帮她脱下小衫,又去拿了那件粉色的长裙。
“唔,我觉得还是穿骑装好一些呢,等下说不定要骑马,穿裙子不方便。”
玉婉摸了摸下巴,假装认真道。
这个动作是玉婉跟她父亲司寇长茂学的,每次当父亲正在思考问题时,手就会不停地在下巴上来回摩挲。玉婉觉得很好玩,就照葫芦画瓢地学来了。
小诗虽然有些奇怪,只是入宫而已,骑马作甚?
可身为小姐的贴身丫头,她又从未进过宫,又一向是对玉婉有求必应的性格,也只得给玉婉先穿上披风,防止她着凉,自己又去柜子里寻骑装。
小诗脑子里乱乱的,可也只能揣着糊里糊涂的脑袋办事。
骑装是常备的,玉婉爱骑马,又对针线女红不是很热衷,所以骑装都是早早收在触手可得的地方的。怕玉婉又改变主意,她又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收罗了好几件各式各样的衣服。一件叠着一件,叠成了一座小山丘。
玉婉看着因怀中衣服太多而走得小心翼翼的小诗,不厚道地大笑起来。
小诗疑惑地露出脑袋来看她,却看到了一个眼里闪着贼光却又故作严肃的玉婉,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小姐!你居然耍我!你怎么又耍我——”小诗的表情是又好气又好笑。
显然,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玉婉生性活泼,二房只她一个嫡出女儿,又没有兄弟姐妹。小诗只比她大了一岁,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二人经常像这样玩闹。
以小诗的身份和单纯的性格,自然是敌不过生性狡黠的玉婉的,所以每次都是小诗被捉弄。
小诗恼的放下衣服就往玉婉身上扑,二人瞬间栽到床上滚成一团。
窗外春日朗朗,少女明媚的笑声透过轩窗,惊得老槐树上的黄鹂鸟相继远去,惹得树叶簌簌飘落。院中正在浇花的侍女听到这动静也莞尔一笑,却并未停下手中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