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程绾刚刚进宫，十五岁娇花一般的年纪。
父亲程世海是大宣朝光禄寺少卿，嫡母王氏，生有嫡长女程萱。因王氏三年无嫡子，纳了衡阳王妃的庶妹林氏为妾，生下了庶女程绾。
嫡姐程萱比她年长两岁，入宫已有两年，被沈珩昱封了贵嫔，却始终无所出。
嫡母担心程萱宫中地位不保，让庶女入宫帮自己女儿争宠。
庶女程绾年方十五，小小年纪已经生得国色天香，美貌惊人。
此番进宫，王氏以事成之后，抬林姨娘做平妻为由，这才让程绾只能应允。
不管王氏是否情愿，凡是见过程绾的人都惊为天人。
如果不是她形容尚小，身量未曾完全张开，就已经见之忘俗。
待到她长成后，将会容色倾城，冠绝天下。
雨霁望着少女刚刚眼神里面闪耀出的凌厉，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直到程绾垂首，露出往日的柔弱，她才意识到自己看错。
来不及想太多，她气恼地开口：
“小姐，您怎么还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大夫人说了，我们进宫是要帮着大小姐争宠的，难道你不想姨娘升为夫人吗？
前几日，李答应和冯答应跟您在湖边赏景，一定是靠您最近的冯答应给您推下去的。
还好菩萨保佑，您才逢凶化吉。
不如——我们跟大小姐说，是冯答应犯错，让大小姐惩治她。
咱们家大小姐人美心善，又是宫内的贵嫔娘娘，怎么会不帮您出气？”
听到雨霁提到大小姐，程绾淡淡一笑，眼神已经变得冰冷。
她能重生回来，也的确是菩萨保佑。
至于程萱，她绝对会回报她的“盛情”。
她的好姐姐——程萱从小到大都是端庄大方，是所有下人们口中的“活菩萨”。
嫡母苛责下人，她从旁为众人求情。
现在以程绾看来，程萱不过是佛口蛇心，府里面的纷争都是她不经意挑唆的。
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是程绾进宫争宠是嫡母的意思，却没想到这原是程萱想出来的借腹生子的毒计。
待她十月怀胎产下皇子，程萱去母留子的诡计罢了。
雨霁年纪轻，向来对她忠心耿耿，却不识人。
何止是雨霁不懂这些，若非经历了前世那般遭遇，她也不过是被人蒙在鼓里的苦命人罢了。
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在她“假孕”之后，雨霁想跑出去跟沈珩昱叫屈，去找程萱主持公道，却被皇后杖责。
程绾做梦都没想到，宫里的太监竟然如此冷心冷情，没有人性，只打的雨霁断了气。
等到雨霁的尸身被人抬进门，她才知晓雨霁已经先她而去。
至于天青，从她被关冷宫后就不见踪影。
正想着人，天青从门外走了进来，朝着雨霁瞪了一眼，有些嗔怪地开口：
“小姐才好些，你就在这里跟小姐浑说。”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参汤递到程绾眼前。
“小姐，喝点参汤吧。这是御膳房为您熬制的。”
若是从前，程绾不会在意，天真地认为是沈珩昱对初入宫的答应照拂和关心。
现在想起来她年少时的想法，实在是可笑至极。
宫里面向来都是捧高踩低，她不过是才进宫的答应，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过，她怎么都不会相信，宫里的人会高看她一眼，更遑论给她熬制参汤。
她从前以为因着嫡姐的缘故，事实证明，也的确是因为嫡姐的“缘故”。
在天青靠近的同时，她闻到了对方身上带来了一抹淡淡的香气。
那是嫡姐程萱独有的“沉水香”，因她入宫伴驾已有两年，又极是贤良，是皇上特意赏赐给她的。这香是外朝进贡向来矜贵，程萱特意在内室点燃。
如果天青没有进过程萱的内室，何来身上的味道？
“我这身子就是这样，总不过歇两日就好了，你怎么就去御膳房让人给我熬制参汤了？要是别人见了，又要说我多事了。”
她悠悠地开口，满眼都是懊恼。
天青定了定神，望着少女满眼的怯懦，笑道：
“小姐说哪里话？我也是求着御膳房的师傅为您做的参汤。原本小姐的身份是不够的，也是之前程贵嫔之前吩咐的。咱们贵嫔娘娘在皇上面前得脸，宫里面的人自然会多看咱们一分的。”
天青不动声色地扫了程绾一眼，神情自若地开口，满眼都是笑意。
程绾淡淡一笑，扭头跟身边的雨霁开口。
“天青也变得这么势利了，你瞧瞧，她刚还说你乱说，现在就要咱们借着贵嫔娘娘的势去压人了。”
雨霁笑嘻嘻地点头，走到天青身边，扯着她的胳膊道：
“天青，你倒是知道压人。我看啊，等咱们家小姐得宠，你怕不是要在整个御膳房横着走？到时候龙肝凤髓你也是要得的。”
程绾听到雨霁这么说，留心盯着天青表情。
天青眉头一动，转眼间已经露出满眼的惊喜。
“是啊，到那时候，我看你也会借着咱们小姐的势头，去弹压那些不听话的了。”
两个人嬉笑着，程绾丝毫看不出天青的半点异样，更没有透露出半点有关程贵嫔宫里面的半点消息。
想不到，她这位“嫡姐”一手算盘打得响，竟然早早就将天青这条暗线放在了她身边。
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平白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被陷害，被栽赃，却无计可施。
重来一回，她是不会那么愚蠢了。
早早地将程萱的狼子野心和狠毒的性子看清，重生一次，她何尝不是暗自庆幸？
这也确定了一件事情：
一定是天青进了内室，得了程萱的吩咐，让她继续跟在自己身边。
也因此沾了程萱所在的“钟粹宫”内室的味道。
与此同时，她隐隐地闻到了参汤里面有一种淡淡不易察觉的味道。
若不是后来蒋孝之蒋太医说她长期被人下药亏了气血，及时给她煎药保胎，说不定后来她在产子就要血崩而亡。
她先时就有些怀疑，却见嫡姐事事都想着她，奈何那时又提防着其他妃嫔，一时间也忘了此事。
想不到从她刚刚入宫，嫡姐就准备动手了。
她从来没想给自己留活路。
“雨霁，小姐才好些，你就惹着她讲话。”瞪了雨霁一眼，天青将手中的参汤，端到程绾面前，关切地开口：
“小姐，您趁热喝一些吧。别白白辜负御膳房的手艺。您不知道，我在旁边等着，亲眼盯着御厨们熬着的。”
天青的眼睛里面闪着殷殷热意，让人见了满是暖意。
只是这份殷切，落在程绾眼睛里面，有些刺目。
“你放在那里吧，这些日子天天喝都喝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