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柏川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得,只是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初晨的阳光带着些许的暖意,照在他的脸上,有些晃眼。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手不自觉去摸,一个毛茸茸地脑袋,他低头一看,脸瞬间就黑了。
“周易!!!”牧柏川刚对她有所改观,谁知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高看她了。
先前在山寨是靠着武力强悍,直接占他便宜,现在倒是学乖了,学会迂回了,趁他睡觉,再故技重施。
守了半夜地周易睡得正香,她有起床气,平时青岗寨地啰啰们根本不敢打扰她睡觉,此时被叫醒,那是百般不愿,也不想面前是谁,一巴掌呼了上去,打在了牧柏川的脸上,嘴里还嘟囔着:“别吵!”
好在她意识不清醒,没用什么力气,不然见血都是轻的。
但周易本来力气就比寻常人大,即使只用了微末的力气,牧柏川被打的那边,还是红了。
只是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把牧柏川打懵了,一时连生气都忘了,这是第一次有人打他巴掌,好半晌,他才回过神,用力将周易摇醒。
看着周易就要发脾气,一抬头就看见,一束阳光透过破瓦缝照在他的脸上,纤长的睫毛染上光晕,整个人看起来雾蒙蒙的,美得不真实,周易不禁看呆了‘这是话本子里的谪仙吧!’,早就将刚才的火气抛得一干二净。
再一细细打量,他双眼泛红,薄唇抿的紧紧的,看着生气又委屈。
等等,他脸上有巴掌印,他被人打了,怒从心起:“谁打你?”
说着还一副要找人算账的神情,牧柏川脸上划过无语的表情,用那双墨色眸子定定的看着她。
周易不明所以,狐疑片刻,然后不可置信的指了自己:“我打的?”
牧柏川没有说话,撇开脸用行动回答了她,这下轮到周易蒙圈了,她怎么会打他呢?怎么会?
几个怎么会问下来,依旧没找到结果,决定先道歉,‘我不是故意的’还未开口。
牧柏川先开口了:“既然醒了,就走吧”声音淡淡的,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然后踏着稳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但周易就是听出来了,他生气了,并且很严重,于是朝着他的背影喊:“我不是故意的。”一个巴掌不至于吧。
可牧柏川生气的哪儿只是一个巴掌。
树影斑驳,树林里还有晨雾,一缕一缕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好看,只是林间行走的人没有观赏的心情。
然后整个回城的路上,不管周易说什么,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到了城门口,硕大的城门一如既往的开着,一旁站着不少的风尘仆仆的百姓,城内外都有,背着包袱,排着队,手里拿着个小本子,应该是通关文牒,看样子是要进城的。
队伍中很多人走过去,都被官兵拦下,只说不让进,没说为何。
不难看出今日城门口的官兵增加了很多,一倍不止,城墙上的头领,冷着脸,如临大敌。
一旁的百姓不安的躁动着,悉悉索索的发出小声的讨论:“这是发生什么了?”
“出什么大事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进城?”
“不知道。”
诸如此言。
周易看向牧柏川:“你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吗?”
牧柏川摇头:“不知道,”他依旧面无表情,微微皱起的眉头,显得忧愁,可以看出他在担心。
牧柏川向守城的官兵走去,那官兵认出了他,没拦着。
“这是作甚?”牧柏川对那个认出他的官兵问道。
那个小官兵却将牧柏川拉到一边,声如蚊虫般细小:“牧公子,有消息传,内阁大学士提前赶来苍阳,今日就会到达,王爷怕有人趁此生事,所以今日要严加把控,任何可疑的的人都不能放进去。”
牧柏川没有深究:“我也不能进?”
那官兵讨好的笑着:“牧公子当然是能进,不过你身后的那位是公子什么人,还得盘问清楚。”
牧柏川转头看着不远处跟着的周易,一时不知怎么介绍,要是说她叫周易只怕更不能进了。
毕竟周易这个名字在苍阳还是挺出名的,让人闻风丧胆的出名。
众人皆知,周易来苍阳第一日,成了无名山上青岗寨土匪们的老大,还把苍阳第一才子兼第一美男的牧柏川劫到了山上,官府亲自要人,才放了回来。
第二日,他用半天就踏平了苍阳城外最大的土匪窝,青龙寨,要知道这青龙寨围祸多年,官府对此一直都不得法。
因此震惊苍阳,但不知是男是女,对此久久争论不休,一直到有人说是个青面獠牙的壮汉,取得了众人的认同,才算消停。
任谁也不会觉得这如恶鬼一般的人,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娘,连老阿婆吓唬不听话的小孩都是用周易的名字,比什么恐吓都管用。
之后周易就沉寂了,连打劫抢钱也是半件都未做过,但众人心底都觉着这人憋着坏了,此时若是重提,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周易看了牧柏川半天他也没说话,就知道这人不大会说谎,也不怪他,他只是书读太多了,太重礼教。
还是自己来吧,上前一步:“我是他远房表妹。”
那几个官兵都听到了,打量着周易,她早已脱掉夜行衣,露出先前穿在里面的男装,不想昨夜段元义那厮给她划破了。
况且她长得过于南方,看着也就平平无奇吧,与牧柏川这天人之姿相差甚远,他们看着不太信的过。
周易眼神最是凌厉,看出他们的疑惑,放软了声音:“小女子是怕半路遭了匪贼,才作此打扮,今日让表哥出来接我,也是不熟悉这地儿的路,没成想给表哥来了麻烦,真真是对不住。”
说的是楚楚可怜,这些个官兵多数年龄还小,可能都未曾娶妻,再说苍阳女子,个子长得比较高,看着较为粗糙,脾气也大,哪里见过南方姑娘的温声软语,如此只怕骨头都酥了,哪里还还有心怀疑。
牧柏川楞了一瞬,随即点头。
如果不是知道周易这副小白花长相下,是个什么人,他都快被骗过去了。
以前只知道她下流,没成她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
那些官兵还想问什么,周易立马露出清丽无害的笑容,配着温婉清秀的长相,看着实在是让人怜惜。
再说牧柏川都点头了,他们也不能计较什么,就放人进去了。
牧柏川心想还挺能演的,默默在她的名字下加上了,戏精二字。
进到城里,周易才算真正看过苍阳的全貌,长街小巷,炊烟袅袅,行客不绝,孩童嬉戏,往来皆是卖主的吆喝声,可谓是热闹非凡。
周易走马观花式的东看看,西看看,见到卖树皮画的要瞧瞧,看见卖糖人的要尝尝,瞧见卖胭脂水粉的她也要抹上一抹,瞥见几个妇人骂街,她也要上前凑个热闹。
偏偏她不是一个人,硬拉着牧柏川一起凑热闹,苍阳没几个不认识牧柏川的,见他来了,不但不介意,还让他给评评理。
牧柏川本着乐于助人的思想,在那里讲了好大一堆道理,那几个妇人一脸崇拜的夸他讲的好,但依旧我行我素的吵得不可开交。
一旁看热闹的周易,一眼就知道她们没听懂,瞎捧场罢了,整日与柴米油盐打交道的妇人,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如何能听懂这般晦涩的言辞。
不过她们的反应倒是告诉周易,牧柏川在苍阳是真的受欢迎,名声也是真的好,毕竟哪家的女娘不想嫁与或是希望女儿嫁与这般优秀的儿郎呢!
当然牧柏川也瞧出来了,神色煞是尴尬,见她们吵激烈,悄悄拽着周易走开了。
牧柏川看着上蹿下跳像个猴子的周易,眼神闪烁,心中困惑:“你之前不是来过,怎的这副模样?”意思是说像没见过世面,牧柏川觉得直说太不礼貌,换了个稍微委婉的说辞。
周易听出来了,嘴里含着刚刚买的糖人,口齿不清的回他:“之前都是晚上来,那时这些摊铺早就收了,自然没见过。”
她作为杀手,日常活动就是晚上,白天都要补觉,没见过的东西很多很多,说是没见过世面也不为过,就算牧柏川直说她也不觉着有什么。
牧柏川腹诽,晚上,晚上来干嘛?偷鸡摸狗?想着想着偏离了轨道,越想越歪,忍不住想怼她两句。
周易笑得开心:“这个糖好好吃,你要尝尝吗?”想到他就是本地人,肯定吃过的,她就不献宝了,就缩回手。
牧柏川看她如此高兴,想了想算了,伸手还不打笑脸人,何况她昨晚还救了他一命。
牧柏川又向前走了几步,想到什么,退回来,抓住四处乱晃的周易。
她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土匪,万一她要干什么坏事,当如何?“你进城是要做何事,在城内可有认识之人,住在哪里?”
周易玩的兴致正盛,突然被人拉住,本能想给对方来个过肩摔,还好先行看清了面容,才停止了即将出手的动作,没有再次误伤美人。
周易被三联问的脑子宕了机,半晌才开口下意识就要吐出满春楼三个字,突然又想到他这般关心她干甚?不由得揣测他是不是担心她没有地方住,邀她回家,这样一想周易兴奋了,跟美人一起住,求之不得,眼珠子一转,将自己装成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开口试探:“没有,你是要收留我?”
牧柏川有些嫌弃她这伏低做小的姿态,也没管她说的真假,领着她朝家里走去。
反正在他眼里这人说谎成性,根本脸不红,心不跳,他只要保证这人不在城中作乱就行了。
他还是小看了周易,她要是想惹事,谁也拦不住她,但美色可以。
她又见色忘友了,只能在心里假模假样的斥责自己,‘阿锦啊!你不要怪我没去看你,牧柏川这张脸诱惑实在是太大,等我寻到空子就来寻你赔罪。’她跟上牧柏川的步伐:“美人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