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侵袭,偌大的城静赖无声,只有这祥云街,依旧热闹非凡,歌舞升平,因为这条街上有着整个苍阳最大的青楼-满春楼。
周易站在这格外亮堂的门口,诺大的牌匾写着满春楼三个字,这是她第二次来这,与上次见到熟人的兴奋,她心里无限惆怅,什么时候能把阿锦接出来。
可是她现在名声太大了,名声越大,脱身的希望就越小。
世人都说这儿的女子不仅貌美,有才情,除了基本的歌舞乐曲,也擅女儿家的琴棋书画,更有奇女子舞文弄墨也不在话下,能与客人品酒对诗,话唠家常,文人更是在诗文中称其温柔乡。
美人多,自然有个比较,要说这祥云街最出名的女子,就是满春楼花魁--元锦,来此不过两年,就成了行首,先不说此女的才情,就单论那张脸,让无数男子馋涎欲垂,让女子燕妒莺惭。
有人说,她要是生个富贵人家,只怕要寻个文曲星才与之相配,可怜可叹!
甚至有人为她的容貌作诗一首,百家传颂:“苍州百年出一女,文墨才情不输君。粉黛略施倾城国,可怜飘落风柳中。”
她缓缓进入楼内,元锦还坐在高台之上,掩着面,弹着琴,那面上的薄纱,根本无法挡住那动人心魄的面容,谁又不知那是元锦,掩面更像是一种情调,欲盖弥彰。
身边的人,不管出于何种心思,眼神里的饥渴怎么都掩藏不住,不过好在,名声大,身价也高,寻常人自是不能随意羞辱。
元锦看见周易进来,露出了罕见的笑,引得周围一阵轰动:“元姑娘笑了。”
“真的?”
“我眼花了吗?”
“这就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吧!”周易身旁那个满脸痴迷的男人,用着书里的名句,也掩饰不了他墨水不多的模样。
女子进春楼是个稀奇事,不过此时没人将注意力放在一个男装的女子身上,其实周易穿男装并不是女扮男装,而是出任时女儿家的衣裙不好施展,所以除却夜行衣,就是男装,穿习惯了,元锦也一样,当了花魁才改掉了。
周易二楼找了个地儿,坐下等元锦弹完,不理会一旁的喧闹。
“庄兄,这花魁长得是真好看,不知道睡起来是何滋味,想试试。”乐声还未停,话的声音不大,但周易得耳朵向来很好,瞬间警觉,应是一旁的包间传出的,她循声靠到了隔墙的屏风,掏了个洞,看着里面的情况。
而这话是一个长得中规中矩,皮肤稍黑不显精明得男子说的,眼中得淫色看着不真切,像是在隐藏什么,满脸得好色样像是装的。
“别说卢兄你,我也想,偏偏这女人清高的很,给钱都不让,我被拒三次。”说话叫庄豪,一身明黄衣着的男子叫,家里是做烟花生意的,苍阳文人多,喜欢感叹些漂亮又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烟花生意还不错,还算家大业大。
为了彰显财大气粗,衣上绣着金线,只是那人大块的刺绣,看起来像个俗气的土包子,面上不悦的垮着,那张本就长的脸,拉得更长了,不知道以为是头穿衣的驴在说话。
听这话,卢罡有些惊讶:“花魁不也是出来卖的吗,怎的如此不识好歹。”
说着,庄豪就更加生气:“陆兄从华京来,怕是不知,这娘们两年前来此,一首诗把她捧得天上地下,身价瞬间就高了,于是满春楼就定了个规矩,她平日只弹琴待客,每月最多只接待三位,这三位客人出钱,写诗,策论要文,层层比完还不行,到最后还要和她合她眼缘才可入幕。”
卢罡唏嘘:“一个妓子,何至于此。”
“谁说不是呢,偏偏她还坐稳了花魁得位子,引得无数人追捧,这就算了,还看不上我。”庄豪语气全然是愤恨,一副被他看上是是福气得样子,攥紧得拳头可以看出还没死心。
卢罡瞧着庄豪这副不成气候得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迅速掩下:“庄兄这般少年英雄,这妓女眼光不好。”
原本被这对话气的不轻的周易,还在为元锦打包不平,听见这话,嘴角都抽搐了,这人是何良心说出这般讨雷劈的话。
但显然很管用,越说越激动的庄豪被安抚下来,眼神里洋溢了识货两个大字。
卢罡看着他得反应,突然笑得鸡贼:“一个妓女,还不是信手拈来得事,既然庄兄想,那兄弟我倒是可以帮上你一把,将这不识好歹得女人送到你床上”
庄豪闻言,睁大眼:“卢兄可有什么法子。”
卢罡笑而不语,卖个关子,轻易得来的总不会记得深刻,他还要他承他情。
曲毕,众人还沉溺在琴声的余韵中,婉转悠扬,经久不散。
周易悄然来到元锦的房中,等着即将回来的元锦
元锦头戴珠钗,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周易不由得感慨:“真的是风华绝代。”
想着三月份刚来苍阳见她得情景,元锦抱着她是一顿痛哭,那模样,心疼死周易了,本还想时常来看她的。
谁知段元义那厮,从苍阳逃到岳阳绕了一大圈,又逃回苍阳,忙死她了。
本以为这小姑娘又该哭了,不会安慰人的周易还在组织不顺嘴的语言,没办法小姑娘从小就爱哭,来人笑的小意:“你来了。”
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周易疑惑:“你不生气?”
元锦又笑道,眉眼间都是柔情,要是门外那群见着了怕又是一阵轰动:“以前总催的紧,是怕你出事,又不是真的生气,再说你都回信了,我既已知晓,那便没有理由。”
周易在心里感慨,长大了,这性子是越发温柔了,倒是让人安心,也不知是好是坏。
周易想法不停,元锦又打趣起来:“怎么今日不提着你那副阁主的架子?”
周易听闻,辩解起来:“我哪有,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才故作冷淡,谁知道这小妮子一上来就有哭倒城墙的架势,她又不会哄人。
那场面,真是心急,如今这小妮子要是要翻旧账?
元锦轻轻一笑:“好了,不逗你了。”容色倾城,周易这个颜狗立马看呆了,以前就觉着小妮子好看,现在出落的让周易贫瘠的语言无法形容。
莹白如玉的脸,柳叶眉,丹凤眼,双目含情,配上金线绣制的降色罗裙,周易勾勾的靠了过去,知晓她不气,顺势倒在她怀里,活像个逛花楼的大爷,在人姑娘怀里,只差有人来喂葡萄了。
元锦看着怀里的大爷,没好气:“又开始不正经了。”
倒也没推开周易:“不过阿易,想来你也知道,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在苍阳传开了,你还是小心点为好。”
周易伸手在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个苹果,正啃着,含糊不清的回着元锦的话:“恩,知道了,你说过很多次了,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像个话多的老婆婆。”
元锦白了她一眼:“说起来,我比还你大一岁,你总把我当妹妹。”
周易不退让:“大一岁怎么样,说你是妹妹,就是。”
元锦看着眼前这个充当姐姐保护她的周易,心底的柔软更盛,她很多时候帮不了她,以前还能照顾些许,如今只能尽力不给他找麻烦就很好了。
周易心里想到,这次抓到段元义回阁,一定要想办法让元锦脱离组织,离开这烟花之地。
虽然这些年,阿锦总是报喜不报忧,她又怎不知道她是怕她担心,但她就是再不懂也明白,一个女子那甘愿落在青楼卖笑,何况还是元锦这般傲气的人。
突然周易从元锦的怀里起来,面色凝重:“对了上次忘记问你了。”
元锦看她少见的严肃脸,眉宇间有些困惑:“什么?”
周易沉着片刻,犹豫不决之中还是开口了:“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元锦一开始还没明白周易在问什么,等反应过来,脸色骤然变得失落。
在周易以为没有时,元锦却回到:“找到了。”
周易又问:“是谁?相认了吗?“元锦笑了笑,没有说话,
周易却觉得这笑都是苦涩的,也猜出来,她没有,因为她不敢,但周易是不太能理解这种,相见的人不能见的的心情的。
周易是被自己父母亲自卖掉的,她对亲情的感知几乎没有,因为在她还记得她被卖掉时,她好像不是伤心的,反而是开心的,时间太过久远了,周易也只大约记得她的爹娘对她似乎并不好。
但元锦不一样,在她的只言片语中,能看出来她爹娘很爱她,待她极好,她一直都想离开,以前她经常说了,即便被发现重罚,也不改初心,只是来苍阳后她便再也没说过要逃离的话。
以前周易只觉得,她怕她担忧,现下怕是还有这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