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房的门锁已经被暴力砸坏，房门敞开着。
本就不大的房间里，聚集了十几个人。
拳头如雨点一样落在倒地的狼身上，他已经被揍得满脸是血。
木板床上，瑟缩在角落里，背靠着墙壁，抱着双腿的十六七岁女孩瞪着那一双空洞的眼睛茫然的连哭带喊着：“哥！你们把我哥怎么了？！哥！”
“我、我没事，你待在那里别动。”
一轮殴打停歇后，齿缝里都是血的狼咬牙道。
他从西装内兜里将刚在酒店翻出来的全部现金都掏了出来，递向坐在椅子上膀大腰圆的光头大汉：“虎哥，就这些了，您先收下，剩下的钱我一定尽快还你。”
残虎望着狼递上来的钞票，嗤笑着一脚将狼的手腕踩在地上，拿起钞票后，一边用钞票抽打着狼那张俊俏的脸，一边骂道：“这么点儿打发要饭的呢？连他妈一个月的利息都不够！等你还清我的钱，老子怕是已经进棺材了！”
“对，对不起。”狼垂下头，不敢直视残虎的眼睛。
“这样吧，把你这个瞎眼妹妹卖了，应该还是个雏吧？不少有钱人就好这口，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先把利息结清，之后本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残虎建议道。
“别，别！虎哥！”
狼忙爬上前去，抱住了残虎的腿连声哀求：“我一定尽快还您的钱，别动我妹妹，她是无辜的。”
“无辜？不无辜吧？你这条狗当初找老子借高利贷不就是为了给你妹妹治眼睛吗？眼睛没治好，欠下一大笔债，她牺牲一下承担一部分不过分吧。”
“钱是我借的，合同也是我签的，和她没关系。”狼低下头道。
嘭——
残虎一脚踢在了他的头上，将他踢倒在地：“那你他妈倒是还啊，跑什么？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
狼被踢得大脑一片空白，过往的记忆如幻灯片一样闪回。
出身底层的他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但凡有一个身份，也不至于向残虎这样一个放高利贷的帮派老大借钱。
更可悲的是，本以为借了钱妹妹就能失而复明，却不曾想，涉世未深的他被黑心医生给骗得分文不剩不说，妹妹原本有机会复明的双眼也彻底坏了，想要让妹妹重新看见，便只能接受代价更高昂的义眼移植。
命运处处都在与他们作对。
但越是这般，狼便越不甘心，他渴望将那所谓命运踩在脚下，给予最猛烈的痛击！
“哥！”
床上的妹妹听不到了哥哥的声音，加上刚刚那一脚声音，让少女泪流满面：“求求你们别打我哥了，我，我知道钱在哪儿！”
“哦？你这赖狗到这个时候还不老实？”
狼还在呆愣之际，木床上的妹妹小狸已经摸索着从墙壁上摘下了一张海报，海报后面是一处凹进去的空间，里面整整齐齐堆放着狼攒下的现金。
这一幕终于让狼清醒了过来，他瞪大眼睛望着泪流满面的妹妹，终还是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来。
残虎命令手下把钱都装好后狠啐了狼一口：“看样子你小子从女人那里也没少骗钱啊，这些都算作利息了，一个月后我会再来，到时候要是看不到足够多的钱，你和你妹妹一个都别想好过！”
残虎撂下一句狠话后带人离去。
躺在地上的狼绝望地笑了，他清楚，残虎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可是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
残虎带走的不仅仅是他最后的存款，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还期望着用这笔钱带妹妹狸更换一双义眼然后远走他方，摆脱这暗无天日的生活呢，可现在，全没了。
眼泪顺着狼的眼角流了下来，哪怕被打成这副德行他也没有掉一滴泪。
“哥，哥你怎么样了？”狸伸出双手摸索着在房间中寻找着狼的位置。
脚尖踢到狼的那一刻，狸第一时间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落在狼的脸庞上：“哥，你流血了……”
狼抹去眼角的泪水，在狸抱起他的时候，乐观的笑道：“哥没事。”
“对，对不起，哥，我把你辛苦攒的钱都给了他们。”狸紧紧抱着狼的脑袋。
“不给他们的话，今天的事没法善了的，钱没了再攒就是了，只不过你的眼睛……”生活本就已经够艰难了，如果这个时候再互相抱怨，除了徒增伤悲之外并不会改变什么。
“不治了。”
狸忙开口，一边用手抚摸着狼的脸，一边道：“就这样就挺好的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要知道哥哥你一个人的样子就足够了。”
“那怎么行。”
“可以的，我本来就是哥哥捡来的，我、我这辈子只要能和哥哥一直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狸低下头与狼脸贴着脸，哪怕那黏腥的血沾到了她的脸上也不在乎，相依为命的两个人虽以兄妹相称，但早已把对方视作心中的唯一。
狼沉默着没有再开口。
为妹妹治眼睛早已经成为了他心中的一份执念。
不仅仅是为了让狸看见这个世界，更是成了他活下去的目标。
……
黑市。
满脸是伤的狼独行而来。
一头的银发软趴趴的垂下，遮住了他的双眸，他抬手将卫衣的兜帽扣在了头上。
走进一间满是残缺义体配件的小作坊后，狼径直进到了最里间。
“老庞克，上次你和我说的买卖还有吗？”
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里被昏黄的灯光照亮，狼走进来后，便对着埋头在桌案上焊接配件的佝偻老人开口道。
老人转过头来，半张脸都已经被改造的机械化，那一只金属右眼在打量狼的时候发出了“咯契咯契”的声音。
“这可是卖命的活儿，你小子不是要照顾你妹不敢干吗？怎么，妹妹不管了？”
老庞克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狼皱了皱眉，道：“我需要你先预付五成的订金给我。”
“两成。”老庞克面不改色。
“三成。”狼一咬牙，道。
“两成。”老庞克依然没有松口，“这个买卖光是投入都需要极大的成本，失败了你小子只是丢了一条烂命，但我们却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一旦错过，以后都不可能再得手了。”
狼沉默片刻，然后道：“这两成订金我可以不要，但我希望不论成败，你都能保证我妹妹的安全。”
“唔……成交，你妹妹虽然没有身份，但我可以通过关系给她找一间收容院住进去，残虎可不敢在那种地方闹事。”
老庞克略作思考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狼盯着老庞克的那只浑浊的左眼道：“不要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