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191年)四月,临近傍晚。
夕阳西下,漫天霞光将硕大的长安城蒙上了一层彩色霞衣,飞檐翘角的宫殿此时更加绚烂,犹如梦幻仙境一般。
侍中刘和靠在未央宫宣室殿粗壮的楠木柱子上,抬头盯着那晚霞,呆呆的看了好久。
在漫天虹彩中,刘和的思绪随着霞光逐渐飘远。
刘和本是21世纪的一名普通的小人物,家境一般,一直兢兢业业却终日困苦。
直到有一天,加班到深夜的刘和沉沉的睡在工位上,一觉醒来,竟附身于这具汉室宗亲刘和的身上。
经过十数天的熟悉了解,刘和终于对现在的环境有了大致的了解。
刘和穿越的时代,竟然是初平二年(191年),这是东汉最混乱的时候。
黄巾之乱的余波还在各处燃烧。
十常侍之死让边陲的军阀董卓兴起。
十八路诸侯勤王更是拉开了混战的序幕。
初平元年(190年),董卓惧怕十八路诸侯的势力,将国都从雒阳迁至长安。
而原本的刘和就是在这一背景下,积劳成疾。
休养大半年后也不见好转,直至初平二年(191年),刘和病情加重,昏死数天之久。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刘和再无生机的时候,没想到刘和竟然奇迹般苏醒了。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刘和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后世加班累死的卷狗刘和了。
刘和这身份可不简单,他的父亲是汉室宗亲刘虞。
刘虞乃汉光武帝刘秀之子、东海恭王刘强之后、汉室宗亲、本朝宗正、大司马,被封为襄贲侯,是妥妥的封疆大吏。
算起来,刘虞是本朝小皇帝刘协的族叔,比那大耳刘备正宗的多。
不过,刘虞早在中平五年(188年)被任命为幽州牧,平定渔阳人张举、张纯的叛乱去了。
这刘和还是东汉著名大儒郑玄的高徒,学问高深。
多重身份光环加持之下,刘和年纪轻轻便被征辟为侍中,服侍在汉献帝刘协左右了。
就当刘和倚着柱子,还在不住感慨之时,一声叫唤将刘和的思绪拉了回来。
“刘侍中,陛下唤您!”
刘和一愣,叫他的是另一名侍中种辑。
侍中本是天子身旁听取调遣的散职,秩比两千石,是皇帝的亲信。
自十常侍之乱后,两千多名宦官被屠戮,宫中为之一空,照顾皇帝的任务便落在了侍中的头上。
“诺,吾马上便去。”
刘和赶忙称诺,低头朝着未央宫宣室殿内小碎步快速走去。
来到皇帝刘协的近前,刘和慌忙拜倒,并高声喊道:
“臣侍中刘和拜见陛下!”
刘协今年十一岁,还是个孩子,但已经做皇帝已经两年了。
不过这两年实在是坎坷,不是战争就是迁徙。
两年的坎坷,让这个本就不大的孩子显得更加瘦弱。
此时的献帝刘协端坐在一张楠木卧榻上,身上盖着一床厚锦被,床边一张楠木方桌,一尊朱雀铜炉置于其上,炉上香气上浮成束,缓缓飘散。
“玄泰哥,榻上说话。”
玄泰是刘和的字,汉代与亲近之人交谈,常常在卧榻进行,一来显亲近,二来隐秘。
刘和抬头看了一眼献帝刘协,瘦小的身躯匀称端庄,那略显稚嫩的脸庞竟有一股威严之相。
献帝刘协虽小,可这是皇帝啊,刘和心里犯嘀咕,这要是冒然坐上去,会不会被砍头?
还是小心点好,刘和赶忙低下头:
“陛下贵为天子,叫我名字就好,实在担不起哥哥的称呼。陛下卧榻尊贵,刘和不敢与陛下同坐。”
刘协掀开锦被,滑下卧榻,将拜倒的刘和拉了起来,并按在榻上。
“玄泰哥,朕让你坐,你便坐。按照族谱算来,你是我表哥,叫你哥哥有何不可。”
这刘协虽年纪尚小,且说话得体不容反驳,刘和只能小心的坐在榻边。
“臣惶恐,恩谢陛下抬爱。”
刘协重新坐回卧榻,看着刘和慌张的模样,长长的叹了口气。
“玄泰哥,自从汝大病一场,朕甚是担心,汝可是大儒郑玄最得意门生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行。玄泰哥乃通古博今之大才,日后必定位极三公,青史留名。”
刘和听着小皇帝的话一阵舒畅,心中仿佛充满斗志,不过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曾经的老板们给自己画的大饼吗,难怪味道那么熟悉呢。
“臣感激涕零,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和一激动,顺口将后出师表的名句爆了出来。
献帝刘协满意的点点头:
“朕就知道,还是玄泰哥最为忠心。不像那太常刘焉,求了益州牧,竟然私自打造了乘舆车具(天子所用的车架)千余辆,这是要僭越称帝吗!要非荆州牧刘表上言举报,朕都不知道刘焉有称帝之心。”
刘和听着献帝刘协的话,回过味来,这哪里是说刘焉,这明明就是敲打自己啊。
“刘焉贵为汉室宗亲,却私藏二心,意图称帝,其心可诛!”
献帝刘协攥着小小的拳头说道:
“对,其心可诛。不止是刘焉,那些起兵的关东盟军,打着除贼的名号,私募军卒却为私利互相出手,也非忠臣。”
刘和不明白献帝刘协为何说这些,但也恨恨的说道。
“十八路勤王军,打着拥护陛下的名义,做着争权夺利的事情,我看袁绍、袁术等人,具无匡扶大汉之心。”
献帝刘协点点头:
“一个个的私心太重了,可怜我大汉国祚传承四百余年,竟走到如此危机的地步,难道真的是苍天已死?”
刘和赶忙安慰道:
“陛下乃苍天之子也,万民之父母,切不可灰心丧气。陛下应当重整旗鼓,任用贤良,施以仁政,振兴强汉才是。”
献帝刘协听完,兴奋地从自卧榻上站了起来,振臂高喊道:
“玄泰哥说的对,我必励精图治、振兴强汉!”
刘和看着慷慨激昂的献帝刘协,心中狠狠地疑问:这真的是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
献帝刘协喊完,却又颓然坐了下来。
刘和赶忙小心翼翼的问道:
“陛下神情为何忽然落寞?”
献帝刘协叹了口气:
“何其难也,外有强贼环伺,内有董卓当道。朕虽贵为皇帝,却毫无实权,也就是个傀儡罢了。”
献帝刘协说的倒是真的。
现如今,董卓进封相国,专权跋扈。可赞拜不明、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已经是十足的权臣了。
但即使董卓嚣张如此,也没有人敢反抗。
反抗的人不是被杀便是被逐,去年乃初平元年(190年),侍中周毖(bi)、城门校尉伍琼等人被董卓屠戮,鲜血还未凉透。
就连尚书卢植那样的大儒,都因为反对董卓,而被逐出了朝野。
董卓也好,献帝刘协也好,都是自己这个侍中无法得罪的存在,刘和只能默默低下头,不敢接话。
忽然,献帝刘协歪着小脑袋问道:
“玄泰哥,我欲除董贼以正朝纲,你有何良策吗?”
刘和一愣,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自己作为一个两千多年的过来人,汉末三国那段历史不说滚瓜烂熟,也算了解的明白。
刘和很清楚董卓的下场,但现在还未到时间,也只能隐忍等待了。
于是,刘和只能言语安慰道:
“吾观那老贼,狼戾贼忍,暴虐不仁,所行之事人神共愤,日后必定死于乱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