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世,少不得要再次适应这般紧巴巴的生活。
我再次端详铜镜中的这张脸。
数日的梦魇折磨,原本瘦削的小脸更是凹陷下去,显得眼睛格外的大,眼下厚厚的黑眼圈更是清晰可见,整个人恹恹的。
别扭的还有,大大的眼睛里,装着一双和通身气质不符的瞳孔。古波沉静、洞悉世事般、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
我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换上了一个小鹿般透明天真的眼神。
不错,我现在才13岁,这样的眼神才合适嘛。
半个月来,我无数次觉得重生是一个梦。
我在这个梦里,恨夏冬春的刻薄尖酸,恨富察贵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如同看待脚下烂泥一样的眼神看我。
恨年世兰,将我当做歌伎一般取乐,恨瓜尔佳文鸳,恨她们那般愚不可及的没脑子的蠢货,竟拥有那样好的家世。
若我有那样好的家世......又何须一辈子低眉顺眼,低声下气?
不过她们都死了.......死在我前面。
所以我该释怀。
又想起夏冬春如同一条发臭的死狗一般、终其一生腐烂在冷宫里,再不能窥见天颜。
想起瓜尔佳文鸳阖家斩首灭族,在暴雨天被平日轻贱过的太监们的拳打脚踢致死,全身连块好肉都没有。
我当时在宫宇一角落观看时,只觉得心里痛快。她毒烂我的嗓子,这般下场可知不是报应?
报应......那我的下场呢......
又岂知不是报应?
“呵......”我长呼一口气,自嘲一声,复而抬头看向那烛台。
黑暗中灯花一闪一闪的,结出了好大一朵灯花。
前世,我便如同这烛光一样,渺小而卑微,风一吹就灭了。
可纵然我前世死前受尽屈辱,死时倒也算坦然不是?
更何况,我安陵容不过一县丞之女,在高官显贵齐聚的京都,竟能一步一步爬至妃位,像我这般卑贱出身,能做到如此地步的能有几人?
即便如华妃那般家世显赫、受尽万千宠爱,如繁花肆意艳丽娇美之人,不也落得冷宫自尽的下场?
那我的一生岂不是也值了?
这样一想,心里好受多了。
我也得慢慢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
活着,路就得走下去。
逃过选秀?显然不可能。
我是嫡女,三年一次的选秀必须得去的。
我也可以给自己找个错处被撂牌子,可是我与娘亲往后的日子.......
想到娘亲,前世我位至贵人以后,她的日子明显好过了起来,有个当贵人的女儿,纵使后面的姨娘们再厉害,也不敢越过她去。
所以,我是娘亲的依仗。
我还是得去选秀,还是得进宫。
况且......前世造下的孽,今生也该偿还一二。
重生一回,再加上这小半个月的不断回想思考,许多事情在我脑海中已经明了。
如若再踏入宫门,也许我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再者,如今距离下次选秀还有三年,我还有时间来准备。
我还有机会,以一个更加体面的方式踏进紫禁城。
“嗐......”
说起体面,在皇宫里,钱财和家世是最大的底气。
家世如此,何况父亲商人出身,短期难有大成。而钱财.....似乎来得快些。
我必须要想个法子在入宫前,尽可能的多赚些银子,购置一些田产给娘亲傍身。
至于家世,以后再想办法。我擅制香,擅冰嘻,擅歌,擅刺绣,似乎都是可以用来赚钱的地方。
冰嘻,此刻的安陵容没有学过,不可露。
我擅歌,可为他人指点教授....但在松阳这等小地方,乐坊都少有,何况我并无擅歌的声名在外,难。
制香......松阳制香者众,且年年有岁贡呈上,故而制香业发达,有赚取银子的空间。
况且父亲此前就是香料商人,我又自小学香识香制香。
如今天赋异禀,钻研出一两种已经失传的香,不也是合情合理?
而刺绣就更简单了,女儿家自小大多以针线女工为主,我擅刺绣,做出一些精美的绣品,高价卖给绣房,岂不是另一条路?
越想越精神,我说干就干,翻出笔墨铺上纸,将自己的计划安排细细的写来。
看着纸上勉强算端正的字,又想起前世自己疏于诗书,以至于前两次皇帝想与自己聊天纾解时,自己都不止所云。
自己的容貌固然不算倾城,但若腹有诗书,又岂知不会更能得皇上几分真心?
罢了,诗书是得看的,生意是得做的。
慢慢来吧。
书写完毕,我将纸张拿起,一张张地轻轻将墨吹干。
然后细细的看了一遍,记在心头,然后将纸张对折,压在枕头下。
重新翻身上床,枕着我对未来的计划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