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一个寒冬。地球已经连续十几年没有过寒冬,更没有下过雪。而此刻,满天雪花纷纷飘落下来。
人们欢呼雀跃,大人也像回到了童年,在雪中嬉戏。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一场布满全球的大雪前兆,也是灾难的开始。
这场暴风雪来临之前的两个月,一些科学家就已经发现了地球轨迹的异常变化,地球正在远离太阳。
可是面对大自然,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只能为这场灾难做好防护准备,建立避难所,储存物资。
这是一个地球物种会全部灭绝的灾难,消息一旦泄露,将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所以消息被严格封锁。
暴风雪来临前一个月,科学家们又有了新的发现,地球的运行轨迹并不是原先估算的那样,而是以一种奇特的曲线形式在运动。
经过再次讨论,最终科学家们又得到了一个新的结果,地球有可能还会恢复正常,人类还有存活的希望。
不过,恢复时间是未知的,几率也只有百分之十。
有可能明天早晨醒来一睁眼,发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也有可能持续几百上万年,而在这期间,地球上只有严冬气候。
暴风雪如期而至,但是只下了一天就转变为倾盆大雨,大雨连着下了一个月,海平面低的地区逐渐被淹没。
各国出动救援人员把无家可归的人们分批运往高海拔地区,在那里搭建临时住所,因为避难所容量有限,所以能进入避难所的也都并非普通人。
大雨过后气温突降,先是雨夹雪,继而只剩下了雪花,漫天飞舞密不透风,之前的雨水结了冰,很多城市完全被冰封。
大雪落在冰上,掩盖了一切,也阻挡了转移迁徙的队伍。不过由于雨水被冻成了冰,可以直接在冰上行走,省去了绕路的时间。
这场灾难的危害性人们并不十分清楚,只是认为这只是普通的雪灾,很快就会过去。
但是,这场灾难关系到每一个人的生命,他们有权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消息被公布出来时,已经是灾难来临的第三个月,人们一下子就乱了,绝望地哭喊,奔跑,谩骂。
这场灾难也被人们称为‘末世之雪’。
在人们的绝望无助中,大雪又飘飘洒洒下了一个多月,人们的情绪也都渐渐稳定了下来,这期间有直升机又运送了几批人,为了安抚人们的情绪,所有运送出去的人都进了避难所。
没有坐上飞机的人们背着行李拖家带口跟着护送队继续步行转移。
二
叶枫家住海南,从末日之雪第二个月开始就随着迁移人群北上,一路走走停停,交替性转移。
得知这场灾难时,他也是崩溃的,当时他和父母还有女友在一起,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脚下的路并不好走,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坑,个别地方的雪太厚,一脚踩错,整个人就瞬间陷落被掩埋。
官兵们日夜奋战清理出来了一条路,路两边的雪堆积如山,一眼望上去,就如同在一线天底下。
人们用一切可用之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迎着寒风低着头,一步步艰难地走着。
风在耳边呼啸,雪在眼前飘舞,每个人的身上都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就像一个个雪人。多数人腹中无食,肚子饿得咕咕乱叫,身上的棉衣也抵御不住寒风侵袭,冻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在这种环境里,没有食物供给,每个人只有随身携带的少量食品,没有供暖设备,只有互相靠近取暖。人们已经忘记走了有多久,只知道越走雪越厚,天越冷。
数百万人从不同地方一起向高海拔地区迁徙,如一条条蜿蜒的长龙,这是壮观的,也是悲凉的。
身体弱的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这一倒下就成了永远。家人朋友会围着倒下的人难过痛哭,然而这个时间并不会太长,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前方清理出的道路重新被大雪掩盖,一只只脚踩上去,越踩越实,也越走越高。
走在队伍前面的人逐渐从底部走了上来,前面已没有道路,看不到路标,也看不到路灯,只能看到曾经高耸入云的大楼此时就像矮子一样蹲在雪地里,30米以下的建筑都已被踩在了脚下。
前面的站住不动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走,也不敢再往前迈步。
后面的人还在不停向前涌,很快前面的队伍就挤在一起,靠近队伍边缘的人不由自主向后退,只退了两步,人已陷进了深雪之中。但是骚乱并没有停止,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涌,越来越多的人陷入深雪呼喊着“救命”。
呼喊声很快连成一片,骚动渐渐平息。
“怎么办?没路了!要死在这了。”人群中有人绝望道。
“大家都不要乱,我们一定会把每一个人都护送出去的!”
说话的是一位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他叫张忠,是负责护送迁徙任务的一名队长。
“没路了怎么走?一会大家都要被雪埋了。”
“全体护卫队员集合!踏出一条路来!”
张忠一声令下,全体护卫队的士兵很快就集合完毕。
张忠和士兵们互相把胳膊挽在一起,一步一陷地向前大步走去。
叶枫从人群中跑上前来,大叫道:“不要再走了!这样走不出去的,更大的暴雪马上就要来了,我们想办法躲躲。”
张忠停了下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暴雪马上就要来?”
“我看出来的,我研究过这天气。”叶枫底气稍有不足。
“你是科学家?气象站的?”
“我是体育老师。”
“专家前几天已经分析过了,这段时间不会有暴雪,我们不能耽误时间。”
“我虽然不是专家,但是我热爱研究。专家要是推测得准,早就该转移了,你看看现在,不觉得已经晚了吗?你要是相信我,就停下来。”
“停下来能干么?这里没有避风的地方,我们只能往前走。”
叶枫无言以对。是啊,停下来能做什么?这个问题叶枫并没有想好,他只想到了不能在暴雪里行走,却不知道停下来该做些什么,而且又不能十分确定有暴雪。
队伍继续前进,以身开路的官兵们陆续陷入深雪,最后只剩下了十几个人。群众们为之感动,一些人自愿加入其中。
一个小时后风越吹越大,雪越下越猛。
叶枫知道自己这次又预测对了,可是他宁愿这次是错的,望着芒芒雪海苍洋,或许这就是自己的终点。
张忠停下来走到叶枫面前,带着一线希望问道:“有办法吗?”
叶枫明白他的意思,事实让他相信了自己,可是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叶枫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大家这样分散不如集中在一起,所有人把大衣之类的东西顶在头上,形成一张雨篷。这样或许能减少伤亡。还有那些建筑里面,也可以躲,不过万一雪下太久,把建筑掩埋,就很容易发生不可预知的后果。”
张忠想了想,对人群喊道:“暴雪马上就来了,大家50人为一组,集中在一起取暖,暴雪之后我们再走。”
五分钟后,天降暴雪,雪花已不再是一片片的,而是一团团的从天而降,远远看去就如同朵朵白云下坠。
“这是暴雪吗?这下得就是云啊。”
“活了几十年,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这末日之雪名副其实啊!”
“我刚谈了男朋友就赶上末日了,我太倒霉了。”
“我也是,刚谈了女朋友,说好了开学就同意和我一起租房住呢,这个寒假一过就是一年,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叶枫堵上了耳朵,不想再听他们这些毫无用处的抱怨。
在凛冽的寒风中每个人的体温都在急剧下降,每个人都在打颤,尽管挤得恨不能融在一起,也还是无法抵抗这样的极寒。
越来越多的人跑进了高楼里面。很快,附近的高楼里面都挤满了人,但是还有一大半人只能在外面抱团取暖。
一簇簇的人群很快被大雪覆盖,厚厚的雪挡住了风,却也阻隔了空气。人们站起来,抖掉身上的雪,重新组队聚拢在一起。
就这样每隔十几分就要重新组队一次,因为每次都会有人再也站不起来。
有些人由于低温症大脑产生了错乱,大叫着脱去衣服奔跑起来。
有的人起了争执,互相扭打在一起。
有的在痛哭流涕,放弃了求生欲望。
叶枫从倒下去的人身上扒掉大衣把自己包裹在里面,从一个老人那里得到了一根一米多长的钢管,把钢管立起来充当通气管,当钢管被雪掩埋的时候,只需要摇晃几圈,周围的雪就会坍塌一大片,大大减少了他重新移动位置的次数。
风停雪驻时,叶枫从雪堆里爬出来,四周除了一堆堆隆起的雪堆,没有看到一个人,也没有看到一个脚印。
那雪堆下面掩埋着的就是几小时前鲜活的生命,现在带着他们的遗憾永远留在了这里。
躲在高楼里的人也没了动静,很多矮一点的楼已经被大雪完全掩盖。
高楼里肯定有存活的,他们不愿出来也许也是正确的选择,至少在这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能多活几天。
叶枫知道避难所多数都建在1000米以上高海拔地区。
想要活下去必须前进,那里不仅有食物,暖气,还有前几批用直升机运过去的人,在那些人中有他的父母,还有他誓死也要找到的一个女人,他对她充满了怨恨,因为有些事,他必须问个明白。
叶枫把能穿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又从多余的衣物上撕下布条,把身上的衣服绑紧扎实。戴上几月前新买的墨镜,拄着钢管孤独地向北走去。
他不知道哪是北,也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