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之前躲在大楼里的人们很多已冻饿而死，叶枫离开后的第二天，有人扛不住饿走出大楼来寻觅一线生机。
在这群人中有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带着二十二岁的女儿，三人畏缩在角落里互相取暖。
母亲张兰抚摸着女儿满脸冻疮的脸，心疼地说：“玲玲啊，疼不？”
玲玲摇摇头，“不疼。妈，爸，我们走吧，在这里等下去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父亲孙超说道：“出去能去哪？你知道往哪走吗？走不了多远就冻死在半路了。我们这么多人，不可能没人来救的。”
张兰也说道：“是啊，再等等，你看，还有这么多人没走呢，等到他们走的时候，我们再一起走。”
玲玲说道：“哪还有多少人啊？你看看他们，很多已经死了，没多少能动的了，我们再等下去，只会和他们一样。就算救援的人来了，你们也早就饿死了。”
张兰突然很小声很神秘地说道：“我知道哪有吃的。你们等着。”
“你去哪？”孙超一把拉住了张兰。
“你们看那边。”张兰偷偷指了一下旁边五米外躺着的一个人。
孙超看了一眼，好奇道：“那人看样子不行了，你知道他有吃的？”
张兰小声道：“我认识他，他是我们公司的员工。这一路他都在我们前面，我看到他藏了五个馒头，他只吃了四个，肯定还有一个。”
玲玲说道：“那是他的东西，他会给你吗？”
张兰垂下了目光，片刻后突然变了一种腔调，阴阴地说道：“这个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听说外面已经有人吃人了。现在活下去才重要，你想他死还是你死？”
“妈，不能这样，我不会吃的。”玲玲赌气把头扭向了孙超，“爸，你管管妈，我们不能抢别人的东西。”
孙超叹息道：“那个人快死了，躺在那一直都没动一下，真要是有吃的，不能浪费了。要是别人发现了，肯定就抢走了。”
“爸，你怎么也这样？”
玲玲本以为孙超会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没想到自己却是孤立的。
张兰这时蹲在地上已经慢慢向那人挪了过去。
玲玲把头转向一边，她厌恶这种行为，受过高等教育的她希望人人平等，互助互爱。这也是父母从小教自己的，但是没想到父母首先变成了相反的人。
张兰到了那人跟前坐了下来，看看没人注意自己，轻轻推了那人一下，那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张兰把手放在那人脉膊上试探了一下，脉膊已停止跳动，胳膊冰凉僵硬。
孙超一直看着，看到张兰把手伸进那人怀中摸到了一个东西，迅速塞到了自己怀里，然后又慢慢挪了回来。
“怎么样？有吗？”
“有，拿到了。”
张兰面朝墙，背对着后面的人群，把怀里的馒头掏了出来，说道:“有点硬，一点点往嘴里放。玲玲，快拿着。”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玲玲还是把头扭在一边，不愿多看父母一眼。
“这就是给你吃的，我和你爸都不饿，你快点吃，别让别人看到了。”
“我也不饿。我就是饿也不会吃偷来的东西，你们想吃，你们自己吃吧。”
玲玲站起来就想去一边待着。
张兰抓住玲玲的胳膊，就把馒头往她口袋塞，“你不饿你就先拿着，等到你忍不住的时候，看你吃不吃。”
“我真不要，你干么啊？”
玲玲伸手往外一推，张兰冻得红肿的手本来就拿不紧东西，这一下馒头就脱了手，掉在地滚落在一边。
张兰转身刚要去捡，旁边一个人冲上去抓住馒头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往楼外跑。另有几个人同时也追了出去，几个人跑出大楼，在雪地里就扭打在了一起。
“唉，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这下好，什么都没了。“
张兰埋怨着坐在了地上，也不再去看女儿。
孙超望着窗外说道：“看到了吧，人已经要疯了，失去理智了，你不吃，有人吃，你不抢，有人抢。”
玲玲看到馒头被抢走，心里也不好受，她的不好受来自父母，父母不舍得吃留给自己，却因自己的冲动谁都没有了吃的。
她可以不吃这种方法得来的食物，但不希望父母挨饿难过。
其他人有不明白怎么回事的，像看热闹一样看着窗外的几个人，有的还在加油助威。
二
“大家都听我说两句。”人群中有一个人站上了窗台，对着看热闹的人摆手，示意安静。
玲玲也好奇看了过去，只见那人三十多岁，一米七左右，一身皮衣皮帽皮手套，围着围巾，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斯斯文文像老师。
“我姓古，我叫古海，我是省气象局的。我想你们大家也都听说了气候突变的原因。我们的地球正在远离太阳，运行的轨迹很奇特，不是平滑的，而是曲线的，谁也不知道它将飞向哪里，也许还会回到正轨。但是，我们是文明社会的文明人，我们不能像强盗一样去抢！去夺！去打人！越是危难的时刻我们越要团结！”
“你是气象局的，你们没有预测到这次天灾吗？”
“就是啊，你们都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早点通知转移？”
“他们就是废物，他们肯定先让家人朋友提前走了，最后才公开的。”
“打他，打死他。”
古海大声喊道：“都安静！我是气象局的不是航天局的，更不是做太空研究的，我知道的和大家一样多，我的家人，朋友，老婆，孩子，已经死在了来的路上。你们还在还有很多和家人在一起的，你们是幸福的，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活下去！你们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对！他说得对！我同意，我支持！”玲玲跑上前去，举起了双手。
张兰和孙超互视一眼，也走了过去。
人群中又有人喊道：“支持有个屁用！我也支持，但我要饿死了。你能给我们找到吃的吗？”
“是啊，没吃的怎么活？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走走走，别听他瞎扯！”
人群一下又散开，各自回到原位坐、躺、站、靠。
“过来。”张兰一把拉住玲玲的胳膊，在孙超的协助下，把玲玲又拉回到了墙角。
古海从窗户上跳下来，说道：“要活下去就要去避难所，那里才有吃的，有住的。到了那里，我们就能活下去。”
“说得轻松，你知道往哪走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吧？走到半路就冻死了。”
“是啊，净说没用的，我也知道那有吃的，可是怎么去？”
“他就是逞能，让他一个人去吧。在这还能多活几天。”
古海面对着毫无斗志的人群，喊道：“谁相信我就跟我走，走出去就有希望，躲在这里肯定是个死！有没有一起的？”
“我！我跟你走。”
玲玲在众人嘲笑的目光中站了起来，甩开父母的手，大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