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老实跟我说,他是不是你杀的?”吴丽穿着一身名贵的花色外套,坐在沙发上,板着脸说道。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男人,面朝吴丽,从后背看上去,个子挺拔,一头干净短平的头发。
“你说呢?”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极富磁性,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我确实不想你再过这种痛苦不堪的日子,也不愿每次见到你时都愁眉苦脸的样子。”
“所以你就动手了?”吴丽厉声问道。
“难道这样不好吗?再也没有人成为我们的绊脚石,再也没有人会恶毒攻击你。我们马上就奔赴幸福的生活,欢乐的海洋,难道你就不感到开心快乐吗?”男人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一只手有力地挥舞着。
在那只手腕上,戴着一只银白色的手表。无论是做工,还是款式,都能看得出这是一只极其名贵的手表——江诗丹顿,奢华又低调的名表。
吴丽似乎被男人突如其来的激动情绪预料不及,露出一脸的惊愕,缓了半晌才喃喃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爱我,可,可也没必要……”
“如果我说这事跟我没关系,你会相信吗?”男人咯咯地笑着。
吴丽再次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嘴巴张了张,没有说出一句话。
“你也别想太多,其实你没必要去纠结他是怎么死的,你只要想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就好了,难道这样的结果你不愿看到吗?”
吴丽轻轻地啜泣着,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泪水划过她胶原蛋白满满的脸庞,更显得风韵犹存。她虽已到中年,但保养得体,看上去仿佛只有三十来岁。
中年男人从沙发站了起来,伸出只戴有江诗丹顿的手,轻轻拭去吴丽脸庞上的泪珠,温言说道:“别担心,有什么事我会担着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吴丽闭上眼睛,把头轻轻地靠在中年男人的腰上。
“这是什么味道?” 一大早,抱着一堆资料的汤歌,一打开办公室的门,便皱着眉头喊道。
“什么味道?”李浩然头也没抬,继续埋在一堆资料里。
“是不是着火了?”汤歌挥动手臂,试图驱散办公室浓浓的烟雾。收效甚微。
门打开通了一会风。烟雾没有散去的迹象。汤歌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还有一股酒味?”汤歌使劲抽动了两下鼻子,“你身上的酒味太重了,是不是又喝酒了?还在办公室里喝?”他把视线停留在李浩然办公桌底下,那里有一个装有半瓶白色液体的瓶子。
“这就不用到处宣扬了吧。”李浩然揉了揉通红的双眼,伸了一个懒腰。
“昨晚你没回家?”汤歌一眼瞥到办公室墙角边上的一张摊开的行军床,哀怨道:“拜托,下次如果在办公室的话,能不能不要再用你的那张垃圾床了,上面都要长满虫子了。”李浩然的行军床,原本是绿色,现在看上去好像变成黑色。
“我已经五毒不侵了。”李浩然低头继续看资料。
“我们从哪里开始查起?”汤歌直接走到李浩然办公桌前,一脸兴奋地问道。
“查什么?”埋在一沓资料里的李浩然并没有抬头。
“查什么?老兄,破案啊。”
“破案?”
“昨天你不是跟陈狐狸立下赌誓,要比谁先破案吗?”陈狐狸是汤歌对陈忠起的绰号。
“有吗?”李浩然抬起头,一脸惊讶地问道。
“有啊,虽然昨天我不在,但今天我一早就听说全组的人都在传了。”汤歌说得眉飞色舞,一点也没注意到李浩然的神情变化。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调过来吗?”李浩然的语气突然变得很严肃。
“啊?”汤歌似乎没有意料到李浩然会问这么严肃的问题,“因为我能干?”
“不,是因为你能懂得什么时候张嘴,什么时候闭嘴。”
汤歌的脸色一下涨红。年轻的警察,上进心和自尊心都极强的警察。
“如果你觉得没事做的话,可以再翻翻昨天我让你整理的资料。”李浩然对汤歌的神情视而不见。有时候,挫挫年轻人的锐气也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要教育年轻人不应该像老女人一样,把时间都浪费在唠唠叨叨上。
汤歌把手里的资料放到李浩然桌上,讪讪地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上。
李浩然从怀里掏出一包揉得皱巴巴的双喜烟,把里头的最后一支烟叼在嘴上,然后顺手把空的烟盒揉了揉,扔向汤歌办公桌边上的一个垃圾桶。
一投不中。
揉皱的烟盒在垃圾桶边上弹了弹,滚落到汤歌脚边。
汤歌连眼角也没抬,将头埋在电脑显示屏边上。
李浩然深吸了一口烟,浓浓的烟气顺着他的喉咙,在肺里绕了圈,留下数以万计的尼古丁和焦油,然后再通过喉咙喷了出来。
红细胞加速运动。感觉好了许多。
李浩然靠在可以滑动的办公椅上,仰望着天花板。在他正头顶上,两块巴掌大小的天花板石膏摇摇欲坠。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办公室,位置就在走廊的最尽头,没窗也没户,只有一扇门,再加上这办公室是位于楼道下的空间改装而来的,层高比普通的办公室更来得小,像李浩然这样一米八几的身高,一走进办公室就要碰到天花板,不得不低头在办公室。所以,在办公室里,李浩然尽量减少走动,以避免层高带来的压抑感。
这是陈忠专门指定给他们的办公室,理由是重案组已经腾不出多余的地方。从另一个层面解读,这应该也是昨天“思想”碰撞的结果。
纵是如此,李浩然依然感到无所谓。办公室,只是工作的地方而已,狭小的空间禁锢不了他的思想。
“生气了?”李浩然抬起一条腿,放在桌上,斜了汤歌一眼。
汤歌没有说话。
李浩然把烟叼在嘴里,脚尖在地上划动了一下。带着滑轮的办公椅,带着不情不愿的响动,滑动到汤歌的办公桌边上。
自昨天开始,他们就搬到同一个办公室。
两张办公桌挨得很近。
汤歌扭转过身,别转过脸,假装在认真地看资料。
李浩然也不理会,从汤歌桌上的一堆资料里,找到一张照片。
案发现场的照片。
“生气归生气,活还得照干。”李浩然一点也没有安慰汤歌的意思。事实上,他也没有安慰汤歌的必要。他知道汤歌的性格。自从汤歌从某个派出所调上来以后,他们一直就在一起。
李浩然用夹着烟头的手指,点了点照片,“你对这个案发现场有什么问题?”
汤歌一听李浩然提起正事,也顾不得再找什么别扭,回过头问道:“案发现场有什么问题吗?”
“作案人进场的方式?”
“你的意思是?”
“你发现作案人进房间的方式了吗?”
“鉴识组不是说大概率是从窗户进的吗?”
“窗户?可你发现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在下大雨?而书房的地板却是干干净净?”
“也许作案人把地板擦干了,书房里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李浩然冲汤歌眨了两次眼。
书房里什么痕迹都没留下?这才是重点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