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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南有梦

沈壳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十二岁时的江槐厚脸皮、活泼、骄傲。她执着,上进,只为超越杨莞一做全村第一。但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了林懋。她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十八岁时,她终于在他的城市,离他更近了。这是一场关于暗恋的追逐是万劫不复,还是双向奔赴?

主角:江槐,林懋   更新:2022-12-30 07: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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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槐,林懋的其他类型小说《槐南有梦》,由网络作家“沈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十二岁时的江槐厚脸皮、活泼、骄傲。她执着,上进,只为超越杨莞一做全村第一。但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了林懋。她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十八岁时,她终于在他的城市,离他更近了。这是一场关于暗恋的追逐是万劫不复,还是双向奔赴?

《槐南有梦》精彩片段

江槐是个什么人?她算是个成功人士。一张清冷绝美的脸,兴许除了那双略带神伤,眼尾下垂的杏眼外,她整个人可以说是完美的。好的脸蛋,好的文凭,好的工作,清白的家世,让人羡慕的婚姻。这在外人看来是再完美不过的人生了,她为何又眼含忧伤呢?她孩提时,甚至念书时都不是这样的,曾经满脸欢笑的女孩,现在眼神却有了忧伤。

北京的秋天是一年中最美的,江槐爱这秋天,她也出生在秋天。提起秋天,脑海中浮现的是色彩缤纷和硕果累累,还有人间萧瑟,但她出生在清凉又明媚的初秋,不至于那般萧条。兴许是命中注定,从她的出生,到她的名字,早早的就与北京有了关联。

她自来北京上学后就喜欢上了各种戏曲,京剧、越剧、莲花落、黄梅戏,尤其爱京剧和黄梅戏,京剧是来北京后喜欢上的,黄梅戏却是自小就喜欢。这让她时常想起小时候,奶奶嘴里常哼的戏曲!夏天的时候,同奶奶在堂屋的地上铺上凉席,一老一小躺在凉席上吃冰西瓜看《天仙配》;冬天的时候,同奶奶挤在一起烤火,那种装在竹兜子里的敞口瓦罐,烧完饭后还发着红光的炭和余渣就堆里边,毯子盖上边,脚丫踏在竹兜的边缘,暖和得很。边看《大年三十》边啃香喷喷的烤红薯!黄梅戏《天仙配》、莲花落《大年三十》这两部是江槐最熟悉的,翻来覆去的年年不落,后来光碟卡得不行,就看戏曲频道。

江槐至今只要看到戏曲,就想起她奶奶赵淑兰,矮胖的身材,看着电视摇摇晃晃的跟着唱,其中许多曲段竟能接唱,颇具神韵,看着滑稽又可爱!后来她看了些迪士尼和印度的电影,竟觉得跟中国的戏曲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演着演着就唱起来了!

今天是中秋假期的第一天,她起床先是做些零碎的家务,不过是绿植上挂了些节日吊牌,清扫了落尘,好让家里有些过节的氛围。家中只有她一个人,一清早婆婆妈就来了一通电话,中秋节也就去婆家过了。到家已是黄昏日落。

秋意自中秋后渐浓,月色清冷而苍白。天空幽深而莫测,月亮又平添一分神秘,令人向往。因公公兴致高,她陪同喝了杯红酒,便打车回家。在离家尚有二里路的地方提早下了车,打算步行回家,消消食。

秋风潺潺,北方的秋就是比南方来得早。仅仅是微风,拂过脸颊也觉得干涩,不一会儿便觉得脸皮扯着疼了。

第二天的假期她便在家窝了一整天没有出门,白天一边听着戏曲的声音一边写稿,一坐下来就是几个小时,过了正餐时间,最后以泡面充饥。天气爽朗,听着秋蝉的低鸣,睡意渐起,她是向来不逼自己强装坚持的,该睡就要睡,下午三点竟蜷在懒人沙发上睡过去了。

醒来时暮色渐浓,睁开迷蒙的眼睛,梧桐树下的街灯已经亮起。无人做饭,家里除了电视里的人声,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影,没有烟火。拢了拢腿上的薄毯,吊灯的光晕有些影影绰绰,起风了。

这是她结婚以来独居最长的一次,她老公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回家了,结婚快5年,见面的时间加起来有365天吧?江槐在心里推算着。

拿起矮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她习惯在家睡前喝点酒,浓烈的威士忌带着独特木质清香充斥着口腔,带来令人愉悦的快感,酒是好东西,能让人清醒让人醉。

自她来北京已7年,读书到工作,她也仅仅只有许家恩和梁少卿两个好朋友,许家恩是北京本地人,梁少卿是上海人,当然梁少卿听着像男子名,却是个很嗲的上海妹子。有钱的本地女孩许家恩回家族企业上班了,梁少卿和她则在同一个报社工作。报社薪资不低,梁少卿靠家里资助了些,去年也在北京买了房。

大学四年,四人间的宿舍,她的天地就是这么大了。

桌上的手机响起,是林懋,自结婚起约定好的每周三次电话,假如周六则会准时在晚上8点左右来电话。

“喂?”江槐接起。

“在家吗?”对面的声音懒懒的,像是很累的模样。

“嗯,不然呢。”

“感觉心情不佳呢,我明天下午6点之前到家,给你高兴高兴!”林懋轻笑一声,声音很温柔。

“哦,需要准备你的饭?”江槐坐直了身体,像是在等待发号施令的士兵。

“当然,想吃你做的菜了,这么久没吃你做的菜,苦了我了,自打尝了你的手艺后,在外吃饭味同嚼蜡!”林懋在电话那头笑得好不要脸。

呵,这就是男人,想你妈......三个月没回来,就想吃我做的菜。江槐心里愤愤的,但是嘴里还是答应的好好的,两人说了不到3分钟就没话说了。

“好了,你去忙吧,我要去洗漱了,明天见。”江槐没等对面说话就挂了电话。

林懋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愣神一秒,而后呵呵笑起来。

“这丫头。”看着手机的界面有些宠溺。

最近他是真的忙,快到国庆了,首都有特殊活动,调动了他们军区几个分部参与市区治安和首都机场的管控任务,他近来天天都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

江槐挂了电话后并没有去洗漱,而是翻看着手机上的一款生活类app,在上面看西餐的做法,明天是她的生日,晚上在家做西餐过二人世界吧,她心里盘算着。

微信塑料姐妹花三人群里许家恩在发信息,安排着明天怎么给江槐过生日,江槐说她安排就行,反正明天周末。两人调侃着另一人是不是又在那个温柔乡里了,聊了十几分钟了都没出来冒泡。

不一会儿,梁少卿的电话就来了。

“宝贝儿,明天跟我们过三人世界吗?一起嗨呀,庆祝你二十五岁诞辰!”话筒里传来梁少卿嬉皮笑脸的声音。

“中午一起吃饭吧,我们去南新仓那边,我一会就定位置。林懋打电话说晚上要回家来,就跟他在家吃晚饭了。”江槐心里是高兴的。

“呵,你家林哥哥终于想起宠幸你了嘞,行吧,小别胜新婚,我们就识趣点啦。”梁少卿笑的贼兮兮的,一脸荡漾,狐狸眼眯成月牙。

两人闲聊了几句,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就结束通话转微信了。

江槐转头看向远处的万家灯火,她觉得这个家实在缺少烟火气了,平时一个人在家都是随便对付,明明做得一手好菜,却因孤单没了那闲情,再好的厨子也需要食客,一人吃实在太辜无趣了些,所以大多时候都是点外卖,也有可能是懒。

她的内心竟是很期待林懋回来的。

一向懒得护肤的她,也敷了张面膜,还涂完一整套护肤流程,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第二天清晨,江槐是自梦中惊醒的,做了个噩梦。她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回想着梦里繁织绕回的情景,忽觉人生太过匆匆,这二十多年也就像是做了场梦,经历了一些别人没有经历过的,这个梦于人而言算是长的,于这人世间却是短的,人经不起时间的考究,梦醒离归途也就不远了,她需要好好过后来的日子。她迷迷糊糊的想着,思绪混乱,悲意渐起。

晨曦的橘光透过云罅、树枝、窗帘缝隙照射在被单的一隅,她翻身枕在这股光线上,一点不刺眼,她迎着光望出去,透过缝隙看到窗外高大的国槐树枝丫。嗯,自己还尚且活着,能听,能闻,能见,能感知。而橙色的光束里无数细小的尘在游荡,不知一夜间哪只蜉蝣又化作了烟尘,了却了这短暂的一生。她原没有这么感性的,近些年却愈发像个诗人了,诗人总是伤春悲秋。

微信的家族群里,她的亲人纷纷为她送上祝福,爸妈还分别给她发了八百八十八的红包,寓意——发发发。然后是杨莞一,给她转了五千块,并说最近太忙,没有给她准备礼物,让她去挑点喜欢的小玩意儿,她小姨历来对她很大方。江槐一一谢过后,开始准备收拾家里,好久没有大扫除了,原本林懋有给家里请找家政,一周来一次,但她嫌浪费钱,私下里给辞了,也就自己打扫了。

江槐刚满二十岁没几天就和林懋领证了,瞒着家里长辈,除了她小姨。大学毕业才跟家里摊牌,并在那年的秋天举行了婚礼。房子在西城区,是他们俩领证后不久林懋买的,只写了江槐的名字。四室的户型,还给江槐的父母留了房间,想让他们过来一起住,也有个照应。不过也就婚后父母来住了两个月,因生活习性大不相同,在老家出门就是邻里,孩子的吵闹声,妇女的聒噪声,仿佛世界就是欢愉的。但在北京却是就算住一层楼,只要关了门谁也不认识谁,房子跟牢笼没有什么分别,他们很快就回了南方老家,房间也就一直空着了。

两百多平的房子打扫起来一点也不轻松,客房和父母的房间没有打扫,因缺乏锻炼,江槐已经扛不住了,瘫倒在墨绿色的沙发上,双手垂在两侧,木木的。时间已过去将近两小时,不打算再继续了。

“嘿,贾维斯,打开蓝牙。”贾维斯是江槐给她家音响取的名字。

“蓝牙已打开。”江槐连上蓝牙,放上了喜欢的音乐,拿衣服进了浴室。

洗漱好已经10点多,吹头发间隙许家恩和梁少卿已经打了电话来催了,两人已经出发前往南新仓了。

江槐匆忙化了个妆,因为坐办公室,她很少化妆,最多也就是涂个口红,有时口红都懒得涂。但她是属于天生丽质类型的,在才女众多的北大,她竟然做了四年的校花,追求者自然是多的。

但她常让两个好友愤然,因为江槐并不觉得自己美,也不会使用自己的美,跟她们俩约会能多素就多素,但这女人就该死的还是那么美。许家恩常说她是在给她家林懋省钱,明明可以做个优越的少奶奶,却活的像个受了冷落的大房。

梁少卿常常以上海的淑女来告诫江槐:女人,即使出门丢垃圾也得精致!

江槐天生白皮,大大的杏眼,眼尾向下有些苦相,又有些无辜,黝黑深邃的瞳孔常时使她看起来过于冷静,不高也不塌的鼻梁恰到好处,嘴唇微微红,唇形很好看,如果五官单拎出来并不算上乘,但是组合在江槐脸上就那样的完美。

化完妆她将直发的发尾卷出波浪,显得慵懒可爱些,不那么死板。

在指针指向11点前一分钟,江槐出门了。从家里过去虽然只有9公里,但因今天是周天,又是中秋假期,免不了是要堵车的,而且朝阳那边周末喝咖啡和逛街的人特别多。

江槐在东长安街上接到了梁少卿的电话。

“我的乖乖,你是要来请我们喝下午茶吗?我俩都要续杯了。”电话那头传来梁少卿快要炸街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再等我10分钟,最多15分钟,堵车呢,抱歉抱歉。”江槐左转,向南小街驶去。

江槐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停好,便一路飞奔去寻好友。在一楼的咖啡厅看到了笑得花枝招展的两人,但两人在看到江槐后来了个川剧大变脸。

“看在你今天这么美的份上,原谅你了!给,生日快乐我的十七,吾佬欢喜侬啊!”梁少卿将一束鲜花和一个印有迪奥标志的手袋递给江槐。

“哈?说人话。”江槐并没有听懂她的家乡话。

“我爱你啊猪!”梁少卿对着江槐抛了个眨巴眼式的媚眼。

“行了行了,两得了啊,加起来快退休的人了!”许家恩说着也将手里的手提袋递给她,爱马仕的标志,江槐心里打了个颤。三人相亲相爱并排着去了定好的西班牙餐厅。

是大二时林懋第一次请她吃饭来的餐厅,她也是昨晚躺床上才想起来的。

在约定的12点前她们抵达了餐厅,餐厅在大厦的29楼,晚上有西班牙本土的演出,加上北京的夜景,很适合约会。

江槐点了餐厅主推的西班牙火腿和海鲜饭,又点了两甜品。许家恩则点了道凤尾鱼,梁少卿点了塔帕斯和蜗牛浓汤。因三人都开了车,所以没有点酒,只点了气泡水做饮料。

不一会儿菜就陆续上齐,餐厅服务很好,每道菜的食材来源和做法都做讲解,西班牙小伙还很耐心的将需要搭配起来吃的食物给搭配好了才离开。

“哈,果然做上帝最幸福!哇,这火腿真是绝啦。”梁少卿将一块裹着哈密瓜的火腿送入口中,脸上因美味而褶皱起来,那种夸张式的表演。

“不错呢,这味道确实很正。”许家恩也对菜品表示肯定,她是吃客里嘴挑的,毕竟出生就用的金汤匙。

十二点半江槐接到了林懋母亲的电话。

“喂,妈。”江槐在响了两声后就接了起来。

“阿槐,今天你生日呢,晚上回我们这边吃饭吧,本想中午就叫你过来,但你爸上午临时多出事来。”话筒那边是叶钰杉和蔼可亲的声音,叶钰杉出生名门,向来是最最得体的人,不管在家还是在外都是高雅从容,对江槐一向是关照着的,常打电话嘘寒问暖,聊聊家常。

“是这样的妈,林懋说今天6点会到家,我们约好一起过,改天我们俩再一起回去看你们,中午跟朋友也就一起过了。”江槐显得有点紧张,她确实是没有考虑到他们,这是不应该的,相较于她婆婆,她实在是做得很不够。

“懋懋忙完了吗?我昨天给他打电话还在执勤呢,这孩子,我都几个月没有见过他了,你们也许久没见了。也好,抽个时间过二人世界吧,最近你爸也忙,月底还要跟赵叔叔办个画展,到时候你要来捧场啊。”

“好的妈,一定去!”两人又聊了几句,互相叮嘱了一番后挂了电话。

“你这婆媳相处得还是这么好呢?真让人羡慕啊!”许家恩托腮看着江槐,一脸的艳羡。

“咋啦?我们不一直都这么相处的么。”江槐喝了口气泡水,继续吃她碗里的海鲜饭。

“你不知道,最近我奶奶又间歇性发病了,找三姑六婆的给我介绍,我说我才26啊,有时候我都怀疑是我的长相让他们担忧吗?这么怕我嫁不出去。而且介绍的都是些啥呀,歪瓜裂枣的。优秀的看不上我,看上我的不优秀,哎.......”许家恩哭丧着脸。

"停停停,许家恩,你又来了,我都听你抱怨一小时了,饶了我的耳朵吧。你就拿我教你的,去跟你奶奶和父母讲道理。”梁少卿一个劲的拍许家恩的手,怕她再多说一句。

三人吃完饭去停车场放了东西又去逛了一圈,到下午三点多,每人手上都提着战利品,高高兴兴的结束了约会,主要是江槐想早些回家准备晚上的食材,也将家里布置一番。

到家后她将两人的礼物拆了放到主卧的衣帽间,梁少卿送的是一对迪奥的珍珠耳钉,许家恩送的是一只包,江槐有些微愣神,她向来是不喜欢欠别人的,往年她们送她什么礼物,她也会在她们生日时回以相等的礼物,现在大家都开始自己挣钱了,送的礼物一年比一年贵,这包得要她几个月的薪资。

叹了口气,她将礼物一一放好。

把花拆出来插到花瓶里,又将桌上的杂物收拾妥当,滴了两滴橙花精油在扩香石上,连上音响的蓝牙,愉快的去厨房备菜了。

待所有菜备齐已近5点半,江槐给林懋拨了电话,想问他到哪儿了。但电话拨通并没有接听,江槐看着电话自动挂断,没有再打,怕他是在开车。

又过了10分钟,林懋没有给她回电,她再次给她拨了电话过去,还是没有接。

到6点的时候收到了林懋的信息:时间有变,临时出了紧急任务,可能会晚点。

江槐给他回了消息,让他注意安全。但是原先的期待和兴奋却在一点一点的消逝,她泄气式的倒在沙发上,听着音乐声,耳边却显得那样空荡,喉咙有些发哽,像是抵了块馒头,脸颊也开始发酸。

她回想起两人刚领证那两年,那应该是最幸福的两年了,那时候他没有这么忙,他们能常黏在一起,就像她很早以前想象的那样。她以为她能大度的,她说过让他去守护祖国,她来守护他们的家,但她高估了自己。

一年前他晋升后开始忙起来,他们就像分居一样,他常住在军区大院,而她则一个人住在他们的婚房里。今年初她跟林懋说想离婚一个人过时,林懋觉得她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后来渐渐的,离婚这话成了江槐的口头禅,只要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林懋,一见面必要说。当然微信聊天时也有说,不过林懋都是直接忽视,不接她的话茬。江槐觉得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哪怕他跟她大吵一架也好,她也有了责怪他的理由,但他总像哄小孩一样的哄她,任她闹,她像是在演独角戏一般。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是病了,独自一个人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她是轻度抑郁症,最好是跟家人聊聊,这病就是憋出来的,环境很重要,没事跟家人出去走走,让生活充实起来。

她想过休假时跟好友出去旅行,但不是有这事就是有那事,说好的新疆游至今也没能实行。偶尔下班一起喝咖啡,回家又是一个人。自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孤僻后,就真的一步一步的往孤僻的性格靠拢了去,若别人不约她,她绝不主动开口,她的生活除了公司就是家。

江槐望着天花板回想着自己这些年,快乐的事情越来越少,必须得从过去寻找。所以她爱看戏曲,不喜欢跟父母打电话,却能和奶奶煲两小时的电话粥。

晚上9点,门开了。

林懋一身深蓝色军装,手捧鲜花进门了。

“怎么不开大灯?这么暗。”林懋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江槐,不禁皱起眉。

在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了,进屋将花放到了餐桌上,看了眼花瓶里插着的花,还有空气里好闻的橙花香,她特意准备了,他不禁心忡。

“吃饭了吗?不是说在家吃吗?”他见桌上没有饭菜的痕迹。

林懋将帽子放到门口的置物架上,将进门时放到储物柜上的一个红色袋子打开,拿了里边的盒子走到沙发边,伸手蹭了蹭江槐的脸。而江槐自林懋进屋起始终都没抬过眼,眼神自始至终都在手机上。

“对不起,下午2点接到紧急通知,去了钓鱼台执勤,不能看手机。”林懋坐到她身旁开始给她解释。

“生日快乐十七。”他见她始终没有说话,悠悠的将方形的红色盒子递到江槐眼前。

僵了半晌,林懋抬手将她的手机按熄,右手轻轻的抬起她的脸,示意她看着自己。

江槐终于正眼看了他,但她眼里没有光,就那么看着,眼眶红红的,还有些微肿。她抿了抿唇,紧咬牙关木然的看着林懋,就像得了失忆症的人看着曾经最为亲近的人,不认识了。

“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在执行任务,并不是故意不接电话,也不是故意这么晚才回来的。快看看我给你选的礼物,生日开心点。”林懋将盒子朝江槐努了努,扬起笑,讪讪的,像犯了错的小孩,扯着脸卖力的讨好着江槐。

江槐盯着他看,听了那话后冷笑出声,抬手将他手上的盒子打飞出去,盒子砸到墙上,留下一个不浅的坑。

盒子被弹落到桌腿边,依然完好的立在那里。

林懋叹了口气,起身过去将盒子捡起来放桌上,而后踱步走向厨房。看到摆在案台上的食材,心里咯噔了一下,再次叹了口气,洗手准备做饭。

“我们谈谈吧。”江槐终于开了口。

林懋扯了两张纸擦手,从厨房走出来:“嗯,你说。”

他并没有走过去挨着江槐坐,而是坐在独椅上,隔着一米远的距离看着她。

“我们离婚吧,别再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江槐瘪嘴,看着林懋脸色的转变。

“每个月都要说一遍,你不累吗?”林懋敛了笑,严肃的看着她。

“就因为我累了,所以我要离婚。”

“离婚这事能不能不要在今天说?算我求你。我工作一结束就赶回来了,很早我就安排好了今天要陪你过生日的,但我不能不听命令擅自离岗。我到底还要怎么做呢?我没有分身。离婚这事似乎成了你的口头禅了,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要一来就说什么离婚。况且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我有对你不忠吗?我有对你家暴吗?”林懋说。

林懋见她没开口,再次开口道:“既然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提离婚?我一直不明白”

江槐轻哼一声,将手机扔在一边,头枕在沙发的靠背上,双手环抱于胸前,眼睛哀伤的盯着天花板,一行泪如断珠滑落。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真没意思,跟你说话越来越没意思。只有你厌恶了我才能提离婚,我不可以提是吗?我就活该受着?”江槐的声音幽幽的。接着说道:“不忠,不忠于初心算吗?冷暴力算吗?林懋,是否真要犯了天大的错才能离婚?”江槐转头看向他。

“我永远不会提,我的初心也从没变过,我不知道你怎么界定的冷暴力,我自认从没有那样对过你。”林懋面上已没有任何表情,跟着严肃起来,他感知到这次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你还记得我们确认关系那天吗?那天比我考上北大还开心。自认识你那8年来,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为的是离你更近些,能有足够的勇气与你站在一起。那天这努力得到回应,我觉得这一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我想,我终于要和你一起去实现幻想了多年的愿望了吧!去肯尼亚看最原始的动物世界,去撒哈拉看看这世界最无尽的荒芜,跟你去红海看一次日落。我14岁那年跟小姨看了《泰坦尼克号》,那时我没有像小姨一样为那个动人的爱情故事感动涕零,却被杰克和肉丝伏在船槛上,飞翔在落霞映照的海面上的那个画面震撼。我无数次幻想那是我和你。或是在那样的位置,携手看这世间最美的黄昏落日;或是携手在甲板上踱着月光谈天。我觉着那样的人生应该不会再有遗憾了吧。我们约定好要一个一个去实现,但5年了,我离它们越来越远,我不仅失去了曾经最昂扬的斗志,失去了你,也失去了我自己,我都快忘记曾经的我是什么样的了。”江槐说完紧闭了双眼,随后起身走进房间,林懋也跟着她进屋,他怕她又反锁了门。但她没有,而是径直走到自己那边的床头柜,取出最下层压着的文件袋,还有一个白瓶。

转身出了房间,再次坐进沙发里,然后将手上的东西放到茶几上:“看看吧。”

林懋取过桌上的白瓶和文件袋,瓶身标签上写着“帕罗西汀”,他眉头皱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江槐,然后拆开文件袋,仔仔细细的翻看起里面的文件,是一份医学报告。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懋此时的声音已经发颤,手捏着这纸张不住地抖,心脏剧烈的收缩。

“我现在就是在告诉你,我真的累了,如果你不同意,我只有自己将这些文件递交到你们机关,我完全可以说是因为你对我冷暴力造成我生病,如果不同意离婚我就死给你看,你知道我做得出来。”江槐坚定的说着。

江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深深的刺痛了林懋。

林懋手上的力道松了松,抬手揉着眉心道:“能不能不着急?这不是不治之症,十一过后我就请长假,我会陪你一起治疗,花更多时间陪你,我们去你想去的那些地方。”

“不必了,离开你我会好得更快些。没有了期待,也就不会那么累了吧,这就是心病。”江槐说完拿起手机进了房间,这次她反锁了门。

林懋没有再开口,也没跟着一道进屋,他就在客厅坐着,失神的看着手上的东西。也许他真的错了,他的女孩已经长大,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了。

江槐趴在床上,想着这么些年的过往,悲伤的呜咽声变成凄凉的嚎啕。


江槐小学时因为自己的名字过于普通,闹过几次要改名,但都无疾而终,没有激起半点水花,其实她的名字还是有来头的。

一九九六年,农历的八月十六,公历的九月二十九,凡重大日子,一般按农历来记这天的日子,比如中秋、除夕之类。初秋的夜十分清朗,夜晚十一点多,苍穹边趴着一轮硕大的圆月,因宇宙的自然规律,到了夏季常常见着的天空是星棋罗布,但入秋后便少见了,常常是只见得一轮月,或是闪着银边,人们常说那是月亮长毛了!或如咸蛋黄,就比如中秋前后,真就如同蛋黄一般。今天的月亮较昨夜的更圆,但却却不是昨夜的黄,今天是苍白的,远远的见着里边的吴刚依旧伐着桂树。月光伴随着微风软绵绵的洒向大地,犹如白炽灯的光线将黑夜照得如同早上的六七点,漂浮的云朵懒洋洋的在半空中如神仙散步样悠闲,明天必定是个艳阳天。

望井村的夜没有那么深,银灰的月光下,树木和房子的影子狭长鬼魅。田野间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蛐蛐的声音最为响亮,蛐蛐又叫促织,正是当时的虫子,此时正是桑蚕丝收获的季节,意味着少女该织布做作棉衣畏寒了,所以就有了这促织时时鸣叫,提醒着深闺少女;偶尔还有一两声犬吠,在乡村的夜里,一切声音都显得清脆空灵。犬的耳目最为灵敏,有一点声音都逃不过他们,所以它们是最好的看护。

江涛手里捏着一包硬壳红塔山和一盒火柴从里屋出来,走到庭院中间又有些不放心的望了眼里屋,不过丈母娘和老娘都在屋里守着,不会有事的。心里又想着后天赶场得去买个新灯泡了。

他径直向院外走去,穿过庭院,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大槐树下。这树是他的老祖宗在道光年间逃难至此种下的,槐树苗是从北京带回来的,那时候江家的老祖宗兴许是个不小的京官吧。老祖宗带着老小逃回这蛮荒般的西南,这里原就是他们的根基地。这树自种下已经一百多年,现今依旧枝繁叶茂,树高达数十米以上,因没那么长的尺,所以没有确切的数值。树干相互交叉环抱在一起,要三个人才能环抱住。枝丫一层一层的重叠上去,如一口大钟罩着江家祖宅的大门,硕大的树根破地而出,成了天然的木凳。

江涛坐在树根上,任凭月光将黑夜照得清凉,这遮天的槐树下是透不进半点光亮的,漆黑一片。刺啦一声,火柴划破黑夜的空气,点燃香烟后被无情的甩在地上。江涛开始吧嗒吧嗒的抽起烟,眼睛被烟熏得半眯起来,凹陷的脸颊上胡渣挤满了半张脸,他是络腮胡,好几天没有刮了,胡渣长来连着了耳鬓的头发,就像头发长到了脸上。一米七二的个子很单薄,身上的旧夹克松松垮垮的耷拉着,垂下来的衣角罩住了半条腿,不合身的系带收紧裤下竟打着赤脚,兴许是刚才太着急没有穿鞋就出门了罢,他此刻看着就像是营养不良的流浪汉,跟趴在地上的灰狗莫名的和谐。

这并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因那时杨丽芸不足生育年龄,第一个孩子在第八个月时被人告到计生办,硬是给拿掉了。是个男孩,当时闹得很凶,差点出人命。

隔了两年杨丽芸才怀上,原是找镇上的“黄大仙”算过日子的,那算命的说预产日期就是那几天,到时候就算是剖肚子,孩子也得在那个时候出来,否则过了那最佳时机,命格就不一样了。

中秋刚过,原还有个把月才到生产的日期,在八月十六这天下午就起了势,大都以为是虚惊一场的时候,晚上十一点时羊水竟破了。江涛连滚带爬的跑上楼去叫醒熟睡的母亲,为此江幸福觉着破了命格,非常不利,骂骂咧咧的在房里跺脚。提早一个多月,又是大晚上,根本没法去医院生了。最后江涛只得听了母亲的话,去找了村上能接生的婶子,十六日刚过孩子就出生了,很是顺利,在十七日的第一时刻。

“完了完了,江家真的绝后了。”江幸福在得知是孙女后差点昏厥过去。

江幸福是江家老大,七几年那会儿江家的当家因某些原因自杀了,原本富裕的家庭也落魄下来,跟普通人没了两样,江幸福作为老大,担起了重担,成了当家,拖着一家子兄弟姊妹,就在这老宅里。

江幸福原有六个孩子。一个死了,一个在那段时期跑了出去后没再回来,一个成了烂杆子,在省城做搬运工,没了指望,一个嫁出去了,家里还剩着老大和最小的老六。说来也是命运,他非常的重男轻女,一心想着有男丁继承他的香火,偏就你越想得到什么,老天就偏不让你如愿。赶上计划生育时期,老大家生的女儿,嫁出去的老二却生了双胞胎儿子,他一心寄希望于老六,现下又生了女娃,还没按“黄大仙”算好的日子生,江幸福觉得人生确确实实没了指望,他这大房一家,到他这里算是断根了。

孩子生下来瘦瘦小小,5斤2两。待接生婆给收拾好后,王桂香说:“这孩子怎的都没哭。”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这个问题,婴儿出生都是要哭的,这都忙活一阵子了,都没听见孩子哭,不吉利。王桂香把孩子倒立过来,一手抓着脚,一手拍孩子屁股,任凭王桂香怎样折腾也没哭,大家面面相觑。

王桂香赶紧叫媳妇拿来白酒和麻绳,白酒抹在孩子额头上,麻绳点燃,吹熄后用来烫孩子额头。麻绳整整烫了一圈,孩子就是憋着一股气,眼里蓄满泪水,稍一动弹就得滑落,小脸通红,偏就是一声不吭。大家都说这孩子要么太强,要么就是哑巴。这让本就迷信的江幸福愈发恼火,大骂老六报应,哀声连连的上楼去。

就在大家绝望着要宣布这孩子是个哑巴时,她仿佛使了出生以来最大的力气,双手捏紧拳头,从桎梏中挣脱出来,“哇”的一声震天响,将村里的家犬都给惊醒了,一时吠声四起。

“啊呀”一声,王桂香松了口气。连声说着“好好好,哭声越大,福气越大。”

因早产,所以一家人拿着生辰八字又重新找“黄大仙”算,全家都出动了。

那黄大仙说:“真是天命啊,这孩子竟然自己选了时辰,可真会选啊,竟选了个这样的好时辰。挂牌算命这些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好的八字,这孩子将来必是大富大贵,名扬四海。这小姑娘搁古代不是花木兰就是刘娥,要是男娃那就更加不得了啦。”黄大仙摇头晃脑的说着。

手上捏着笔,笔盖在一本被翻得蜡黄的书上点了有点。而后又说道:“可五行独缺木,需取木属性的名。但偏就缺了这木,却又成了极好的命格,木脆弱易被火烧水蚀,她其他四行分属极佳,又没了弱点,这到底该不该取木来补全呢?”黄大仙摸着他那象征性的胡须自言自语着。

抱着孩子的是杨丽芸的父亲杨森,这黄大仙在当地远近闻名,许多有钱的不远千里来找他算命的都有,这还是他托了关系才安排上的。他说道:“过奖了过奖了,哪有这么好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其他在场的人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黄大仙突然拍手,像是想好了主意,说:“必须得取木属性的名,命格太好,怕盛极而衰啊,没错,就这么着。”说完他在一张黄色的纸上写了些字,叠成三角形交给杨丽芸,嘱咐她们夫妇二人不要对这孩子行加管束,让她竟可能的按自然成长,然后这纸外边用红布缝起来,做成护身符。黄大仙还因这极好的命格多收了他们的算命钱。

江幸福在听闻这算命的说法后也开始思衬,难不成家里日后要出个女官家?众人眼看着他那脸色从土黄色变成砖红色,大概是乐得血气上升了。前一天他还背地里指责六媳妇,说准是她不讲究吃喝,吃了什么东西导致早产,才会失了好时机,说不定就因为这差错,男娃成了女娃也有可能。现下是完全变了。

家里各种翻书查字典,杨森还借了同事的千字文来翻看。最后采用了杨莞一的,当时她取了两个名字:江楠、江槐。杨莞一还给出了为什么去这两个名的原因,列了七八条,以示自己取名的道理。

而选择槐字是江幸福的意思,最主要的原因是江家老宅院里那棵百年老槐树,那棵槐树算是见证了江家历史,觉得这也是一种传承,再者觉得槐树生命力强,能生长上百年,也是希望孩子能福寿。

家里也给她起了个小名,江十七。因她是农历八月十七出生的。

江槐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爷爷过世了,父母俩在省城务工,平时也就她跟太奶奶和奶奶一起生活。江幸福在世时,江槐自知要改名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她爷爷一走,她就开始跟她奶奶闹了起来。

“我就要改名,我的名字我做主。”这天放学她又吵起她奶奶来,9岁的她叉着腰,学着她大娘的样子,站在门边气鼓鼓的看着在折豇豆的赵淑兰。

“你是不是又闹?你做主?反了天了?”赵淑兰眼神从豇豆上移至孙女那张蜜桃似的脸上。

“怎么不能做主,你们经过我这当事人的同意了吗,就给我取这么个没文化的名字?”

“呵,这事儿怪不得我,我没有过任何意见的,这你得问你爷,你妈和你小姨,你名字是你小姨的建议。”赵淑兰拂了拂脸上的麦蚊。接着说:“再说,你名字都上了族谱了,哪能说改就改?我能答应,你太奶奶也不得答应。”

“哈?太奶奶都痴呆了,她怎么能答应得了?你就是讹我。”江槐一屁股坐地上,开始撒泼打滚,一点没有个女孩子的形象。

“你找你妈说理去。”赵淑兰不再理会她。

江槐见奶奶油盐不进,也就作罢。这两年她前前后后闹数次,一次也没能成功。

江槐五年级的暑假,杨莞一研究生毕业,回家休假,江槐又跟她闹上了。

“杨丽艾,凭什么你能改名,我就不能。”江槐气愤的叫着杨莞一原来的名字。

“嘿,你这小屁孩越来越大胆了嘿,不准再叫这名字,还有,不准叫我全名。”杨莞一正在阳台上看书,被外甥女的表情逗乐,她俩向来是好相处的,半点没有长幼之分,更像忘年的朋友。杨丽艾是在大学时改的名,大意是要做个风轻云淡,处变不惊的女子,所以给自己改名杨莞一,莞尔一笑,其实也就是个歪理,无非还是觉得自己名字不好听罢。

“不行,都怪你,害我在同学面前很没有面子。”江槐走过去抽走了杨莞一手上的书,逼她与自己正视。

“那你说,为什么非要改名?这么好听的名字,没有个合理的理由,门都没有,给我。”杨莞一伸手抢书,但没有得逞。

“自我介绍的时候别人的名字都有说法,要么来自诗经,要么来自千字文,要么来自哪个名人的书籍,要么就是有很好的寓意,我的名居然是因为封建迷信,还因为我们院里那棵树,我要不要面子的,我都不好意思说这话。”江槐愤慨地说着自己的不满。

“就这?你知道槐这个字有多好吗?槐树是名树,而且你知不知道苏轼专门写过一篇叫《槐》的诗?高槐虽经秋,晚蝉犹抱叶。还有白居易的:黄昏独立佛堂前,满地槐花满树蝉。夜雨槐花落,微凉卧北轩。槐花新雨后,柳影欲秋天。你知道白居易写了多少关于槐的诗句吗?还有现代的你知道的一些作家,一样有许多写槐树的。人家有说法,那你怎么不说你的名字是来自白居易的诗句呢?而且你本来就生在秋天,秋天和槐是有亲密联系的真是啥也不懂。”杨莞一娓娓道来。

后来她知道了更多关于秋天和槐树的诗词文章后,越发觉得这似乎就是冥冥中注定好了的,她必将生在秋天,而刚好五行缺木,取名江槐。

“哈?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这些诗句,你没骗我?”江槐有些不相信。

“那只能说你读书少了,关于你的名字是否来自封建迷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多读书,不然就只知道封建迷信了小鬼。”杨莞一扯过书,点了一下江槐的额头。

“成,这个说法我很满意。”说完就咯咯的笑着跑开了。

江杨两家同村,隔着不到两里路,江槐得知这个好消息,飞奔回家告知了赵淑兰,并洋洋得意的说她这名字牛飞了,再也不提改名了。

小学像个假小子样的,上了初中竟开始爱美起来,留了长发,脸也长开了来,多了许多追求者。但她早熟,她觉得同年级的同学过于幼稚了些。很大部分原因来自杨莞一,从小她便跟她小姨亲近,只要杨莞一放假回来,她就整天粘着她,也因杨莞一从小学习成绩好,江槐视她为偶像,励志向她看齐。这不杨莞一快27了也还没结婚,对于他们这个地方来说算是晚婚了,她听到过好几次外公外婆打电话催婚,但也都没能成功,据说还单着,所以她也一点没有要早恋的意思。

江槐从小便感受到来自小姨的光环,她励志要比杨莞一更耀眼,要让过年过节的话题中心变成她,她要做全家人的骄傲,这大概是她自出生以来就有的倔强性格,她奶奶常说她是犟拐拐。

但是初二那年的暑假却成了她人生的拐点,有了新目标!

一放暑假她就回家帮奶奶做家务,还能炒好几个拿手菜,她嫌奶奶口味重,只要放假回家,大多时候都是她炒菜。赵淑兰已年近70,家里人不再让她做农活,也就在门前的地里种些蔬菜瓜果,院子里也种了些藤藤蔓蔓的东西。

自前年王桂香仙逝,老宅也就祖孙两人了,守着偌大的老宅很是荒凉,夜间起夜也觉得阴森可怖。夏天尤为麻烦,老宅年生太久,又是瓦顶,猫鼠在顶上作乱,夏天又是雨季,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的。原先几个大长辈也商量着把老宅的顶推了,改成琉璃瓦顶,保存时间更久。但也众口难调,终究没有动工,族里每家每户每年会交一笔费用做老宅的管理费,也还是每年做些修缮,做好木头的保护,将就着住了,祖孙两人竟成了看房子的。

暑假赶上四太爷爷的90大寿,四太爷是江槐太爷爷最后一个在世的兄弟,江槐的太奶奶王桂香走后就这个大家长了,王桂香3年孝期过了,四太爷家打算给大办,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江槐从奶奶口中得知北京的五爷爷一家也要回来,还要住老宅,族里长辈商量着提前一周就唤人来做了修缮,唯恐下雨叫人看了笑话去。江槐和赵淑兰也给收拾了四间屋子出来,打点妥当就等着贵人回来。

太奶奶过世时她是见过那阵仗的,就像状元还乡,县太爷都来拜见。当然在那之前也是见过的,他们暑期或过年偶尔会回来,老的小的。

得知寿宴前一天上午就要到,好些个长辈早早的来老宅等着了。

上午10点多,院外有了动静,江槐跟着奶奶和婶婶们慌慌张的跑出门,看到两辆黑色的轿车,是他们到了。她踱步至车前,恭敬向来人打招呼。

“五爷爷,五奶奶,姨妈,姐姐,二哥,???”江槐竟看到堂哥身边站着个不认识的男子,比堂哥还高,一头利落的短发,深邃的眼眸,好帅.......江槐整个人慌了,脸刷的一下羞红了,身体也局促起来,她开始后悔没穿她小姨给她买的那条裙子,这穿的什么玩意儿,白T恤花短裤,活脱脱一乡野小村姑,她面上大囧,不好意思起来。

而对面的男子在看到江槐的表情后,抿嘴一笑,他瞧着眼前的小女孩甚是好看,皮肤白皙透亮,小女孩的皮肤向来是吹弹可破,见她一双杏眼乌溜溜的,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使得眼尾向下,莫名的透着股神气又有点委屈的可爱,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纤细的手局促不安的甩着,扫着宽大的T恤衣摆荡来荡去!她不知自己有多迷人,这种未经修饰,天然的淳朴,最自然的美。遂将空着的手向江槐伸过来。

“林懋,两个林一个心的懋,你哥哥的朋友。”林懋大方的伸手。

江槐看着向她伸来的手,轻轻一握便像触电般抽离。那不是一双完美的手,手掌竟有茧,他是做什么的?江槐在心里想着,难道是干工地的?

“这十七是越来越漂亮了呢,这孩子长开了呵,抽条了,看着比前两年高不少!”江槐的姨妈江涵过来拍拍她的背,眼角含笑的看着她。江涵是跟江涛从小一起长大的,江幸祌常年在部队,留了妻女在老家,在老宅住了十几年,后分配到北京才给接了过去。

“像她爸爸!”江五爷说。

江槐向来是不太能应付别人的夸赞,尤其是人多的时候,扭捏着只是笑笑不知如何接话,也就帮忙拿东西进屋。

不像是两年未见的亲戚,像两三天未见,太奶奶过世后的第二年他们又回来过一次,江槐感慨着这根深蒂固的血缘关系,亲切感不需要刻意斟酌酝酿。

“你这小堂妹太可爱了吧!”林懋用手杵了一下薛均尧,一脸的春心荡漾。

“滚,未成年你都窥觑?”薛均尧鄙夷的看向好友。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进了屋,林懋走在最后,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提着背包挂在肩上,笑容更深了。

赵淑兰逐一安排他们的住所,因多出来一个人,幸而五爷家的女婿薛海丰因公务繁忙没有回来,原本给薛韶琳的那间给了林懋,薛韶琳就同她母亲一屋。林懋和薛均尧跟江槐的房间都在二楼,所以安排好后,江槐带着堂哥一起给客人介绍起家里的格局,从厨房、厕所、澡堂、饭厅到洗衣间全都介绍了一遍。

“你家可真大。”林懋感慨。

“可不,听我外公说以前没分出去的全住老宅,我妈在这里住到十六岁。我回来过好几次了,别说,住着舒服,空气好,而且你看,家里这木头一点不差,老祖宗清末避难来这修建的,看,这么多年了木头还好好的,夏天住楼下可凉快了。”薛均尧边走边摸着这房子的边骨,给好友介绍着祖宅。

“不错,那我们在你老家多玩几天再走,反正也是玩。”林懋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他们原本就是定了自驾游的,刚好赶上薛均尧长辈大寿,在哪玩不是玩。

江槐听着他们对话,没有能插上嘴的,就跟着走,听他们说。

“你们是同学吗?”江槐看着薛均尧问。

“初中和高中的同学,现在不是同学了。他呀将来一毕业就是军官,这哥哥可牛逼呢,当兵的,别看长了副俊俏的皮囊,一身的蛮子力气,像个原始人一样。”薛均尧说完,瞥了眼旁边似笑非笑的好友,居然没有生气嘿。

“难怪那么黑。”江槐不经意的说出了口。

“哈,你这小鬼说什么?”林懋听到后,从薛均尧身旁伸手轻轻推了下江槐的头,两个大男孩呵笑起来。

江槐内心是激动的,她原就对年长些的男生更有好感,不似同学那般的少年幼稚,是那种让人着迷的成熟感。果然是首都的男生生在皇城根下,吃的糖水多些,个顶个的都这般帅气,个子还高,江槐内心十分感慨。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薛均尧时便感慨过他的美貌,那种邪性的美,跟林懋的阳光正气不同。

寿宴是在望井小学旧校办的,99年学校搬迁,那里便成了粮站,粮站取消后那里成了公用场地,常用来举办大型活动或租给镇上的人办筵席。寿宴办得很隆重,他们小辈也跟着上台敬酒,江氏家族一片繁荣祥和的模样。这天江槐穿上了那条杨莞一给她买的裙子,是她衣柜里最好看的,出门前还得意的转了几圈。

薛均尧疑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堂妹,前几年爷爷退休后,一到暑假就会带着他两兄妹回老家来过暑假,他第一次见到江槐时她才5岁,这妹子小时候吃饭跟小旋风似的,做事也风风火火的。两年前也还跟个假小子似的,怎么这两年没见,不仅从假小子变成漂亮小姑娘,还变斯文了,难道真是孩子长大了,知道要端庄了?

这边的江槐别提有多做作,某个间隙她自己都吓一跳,庆幸好友没见着,不然她肯定没了节操。她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从小学开始。那姑娘叫张小梵,比她性格还要大咧咧的,完全是个男孩子性格。每年暑假两人总要互相串个门,呆个三五天的疯玩。

江槐一不小心对上薛均尧投来的异样目光,心上一惊,是否自己做作的太明显?她面上一囧,匆匆扒完碗里的白饭。而后慌张又羞怯的说道:“你们慢慢吃哈,我吃饱啦。”然后一溜烟跑回了家。

留下薛家两姐弟一脸茫然,这孩子抽什么风。

“啊哈哈哈哈哈,你这妹子太可爱了吧!”全程看在眼里的林懋笑出声,而后知道自己好像失礼了,憋笑着假咳了两声。

狂奔回家的江槐一屁股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脸红得像猪肝。

“江槐,你有病吧?”自言自语的说着,自己都不敢相信刚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然后用力的拍了拍脸,甩了甩脑袋,披散着的长发被甩得凌乱,今早特意没扎起来,现在竟像是她变态的证据,她生自己的气,找了头绳扎了起来。

她以为自己只是没见过那么帅的男的,一时迷失了,清醒了就好了。那可是她堂哥的朋友啊,大了她8岁的哥哥啊。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但是心脏却以高出平常的频率跳动着,久久不能平复。她噌地站起身,往堂屋走去。

走到橱柜那里,给张小梵打电话。

“喂,十七?”那边响了几声后接通。

“梵哥,我觉得我是发春了,怎么办?”江槐对着电话说。

“哈?”张小梵在电话那头差点惊掉下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觉得我喜欢上一个男生了,一个很帅很帅的哥哥。”江槐在这头激动得快要跳起来,她觉得自己是疯了。

“你这春发得太陡然了,这暑假第八天你就喜欢上了一个帅哥?你也太肤浅了吧。”张小梵觉得自己像是在听个笑话。

“我这情窦大概是开了,你信一见钟情吗?我信。”江槐是看过琼瑶剧和韩剧的,今天算是真切的感同身受了,爱情来得太快,如洪水猛兽。

“哇哦,能让你一见钟情,那得是比李准基还要帅呢?”

“我说比他还帅你信吗?”江槐狂咽口水,一张脸红霞乱飞。当初受张小梵蛊惑,听她说着里面的男一和男二有多帅多帅,她就偷偷租了《我的女孩》的光碟回家看,还学着女主扎了好几回歪着的丸子头。

“哇,我都想去你家看看了,不行,我明天就要去你家找你。”张小梵在电话那头激动得尖叫,这个世界的女生谁不爱看帅哥?

“那太好了,你快来吧,我需要你。”又聊了一会,两人约好明天见,江槐像是找到救命稻草,大大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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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顿时大好起来,江槐回了房间,准备用作业来充实大脑,否则一闲着就都是电视剧里那些个情情爱爱的桥段,她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告诫自己还是个孩子,不应该这么变态,但嘴角却不由地扯开,暗骂自己好丢人。

江槐绝对算得上是个顶聪明的孩子,别人读书都是废寝忘食,她却该怎么玩怎么玩,学习的时候绝不玩耍,玩耍的时候绝不学习,就是这么自觉,学习玩耍两不误。

小学每天放学后必卡着时间飞奔回家追星空卫视的动漫,《百变小樱魔术卡》、《海贼王》、《犬夜叉》、《名侦探柯南》都是在这个频道看的,5点时星空卫视播动漫,晚上7点就看华娱卫视的韩剧,看完再写作业。

但那是她第一次偷偷租光碟,竟被张小梵撞见。

那是小学6年级的暑假,不请自来的张小梵冲进江家,原想给江槐一个惊喜,竟看到宽敞的堂屋中央铺着凉席,她正悠闲地摇着蒲扇在看光碟__《我的女孩》。

“江槐,你居然租了《My Girl》的光碟?你不是说不看吗?骗子!”张小梵确实惊到了,当初她极力推荐,她就是不看,说受够了韩剧的套路,结果竟偷偷租光碟。这小妮子为什么该玩玩,该看看,凭什么成绩还那么好,天理何在,张小梵常抱怨上天。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租了咋的?无聊嘛!”江槐并没有被张小梵的到来惊喜到,她这两年就像两家只隔着几步远一样,常搞突然袭击,其实骑自行车得半小时。

她依旧斜躺着,右手撑着充满知识的重脑袋,左手悠悠地摇着蒲扇。一楼总是很凉快,她喜欢呆在堂屋。

“哟呵,你还是挺跟潮流的嘛,算我小瞧你啦!”张小梵弯腰捡了颗江槐臂弯篮子里的青葡萄扔嘴里。

“啊呸,酸死老娘了。”嘴里说着酸,手却很自觉的又摘了一串。顺势在江槐旁边躺下了,舌头舔着被酸涩了的大牙,一边说:“生活呵,美妙啊。”

她们俩这些年就这么打打闹闹,欢欢喜喜的成长着。

江槐房间跟她的性格是两个极端,性格大咧咧,房间却一派书卷气,床帐还是粉红色带花边的,不像是她的风格,是她妈给她买的这床帐。

书桌正对着窗子,窗外是一片斑竹林,会有竹叶和渣滓飘到桌上。书桌是她外公乡镇府不要的办公桌,费了些力气给她搬来的,陈旧的桌面很有些时间的痕迹,她就剪了家里的碎花床单铺在上面,赵淑兰看到后狠狠地给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书桌右边是一个老式6层斑竹书架,刚上小学时她爸找族里一个做木工的亲戚做的,这么些年书架一年一年的填满。下面五层摆满了书,大部分是从杨莞一那里嚯嚯来的,还有省下来的零用钱买的。最上面一层则放了一排她这些年的战利品,证书和奖杯,还有一摞奖状,她并没有像杨莞一那样贴满了一墙,她对那样的做法嗤之以鼻,还调侃过杨莞一,说她瞎显摆。其实她是有些酸葡萄的,说这话的时候她才上小学四年级,杨莞一则在那年考上复旦研究生。

她自上学开始就听过许多她小姨的传说,她是当年县高考第一名,全省第十名,从县政府到乡镇府都给她发了奖金。她也见过外公每逢佳节自豪的向亲朋展示那一墙的奖状和一摞证书的谄媚样,每每看到她都要翻翻白眼,但心里却是痒痒的,毕竟“谦虚使人进步,恭维使人舒服”,这确实很受用。

她自小的目标就是超越杨莞一。

但她绝不把奖状贴一墙,太老土。

因江五爷退休后就有了睡午觉的习惯,吃过饭老两口就回来睡午觉了,薛韶琳三人也跟着回来了,江涵则跟儿时的玩伴上了牌桌。

薛韶琳进屋,江槐一点都没察觉。

“呵,十七你太牛了吧。”薛韶琳站在书架旁看着那一排的奖杯和证书。

“吓,我的妈呀,大姐你是想看我归西么,人吓人吓死先人的。”江槐吓得蹭地一侧身,笔都甩飞了出去,待看到是薛韶琳后,安抚着摸摸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口。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的啥话,鬼机灵。”薛韶琳被堂妹的表情和言语逗得哈哈大笑。

“笑啥呢?楼下就听到了。”薛均尧和林懋也进了屋。

“看什么呢?”林懋进屋先是诧异被房间的布置,很小女孩的气息,房间陈列规矩又整齐,书架和书桌上到处是书。又看到薛韶琳手上那一摞红本子,伸手抽了一本看起来。

“豁,小鬼又长进了呢,又多了这好些奖呢哼。”薛均尧背手跟着看。

“第十届少年杯征文比赛一等奖”、“全国‘走进神五’征文比赛一等奖、“奥数杯金奖”,以及几个省内联赛和全国大赛的奖,很全能,文学类奖最多。

“可不,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可只得过舞蹈比赛和学校的奖。”薛韶琳一边翻,一边用手机拍照。

“小朋友,你这么厉害呢?”林懋露出慈祥的笑容,一副长辈样子,看着侧身托腮的江槐。

江槐被这笑给搞得害羞起来,又是夸赞,她又开始扭捏起来,说:“咳咳,不厉害不厉害,这都是你能看见的。”

三人都没想到这小女孩会这么说,被逗乐了。见她在写作业,三人没多做逗留,薛韶琳叮嘱她好好写作业后就带着另外两人出了屋,顺带给她把门给带上了。

他们出去后,江槐无声的大笑起来,嘴张的比瓷碗还大,笑得差点扶不住桌子,一头倒在了床沿上,感觉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

三人到楼下堂屋看起了电视。

而林懋编辑了一条QQ空间,附带三张照片:现在的小孩都这么优秀?(第一照片上是江槐房间的书架,第二张是他手上拿着的一摞证书,第三张是他们出门时他转头偷拍的一张江槐坐在书桌前的背影。)

刚发出一会儿便有了评论。

“都?你怕是对现在的小孩有什么误解,这是万里挑一好吗。”

“难道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你家妹妹?这么厉害?”

“小学霸啊!!!”

“奉上我的膝盖!”

“学霸在身边,呼呼。”

“敢问令妹芳龄几许?”

林懋看着评论笑起来。

“靠,你居然发了空间?”薛均尧也看到了那条空间说说,然后说了句:“我也要发。”于是找薛韶琳要了照片,也发了条说说,还是九宫格那种,大概意思这是他优秀的妹妹,顺便在林懋的说说下面写了条评论:上面的,这是我妹妹好吗,他家能有这基因?^<^

然后看着手机咯咯的笑起来。

“促狭鬼。”林懋嘟囔一声,然后继续看着手机,不知为何又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

晚饭结束后,在望小放起了花炮,江槐他们来吃饭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卡车的烟花。整个晚饭吃得心欠欠,满心的期待,她每年过年都能看到放花炮的,但是从没见过这阵仗,一卡车的得成啥样呢?

江槐在漫天的烟花里惊掉了个大呆。

望小操场的一隅排齐了10筒花炮,像手拿礼炮的卫兵一般,十个人一齐点燃花炮,江槐先是捂住了耳朵,在十声炮响后,十根光柱一齐冲向天际,在半空中齐齐绽放。江槐望着被染得缤纷绚烂的天空,仿佛置身于动漫世界里,那是在《百变小樱魔术卡》里都没见过的梦幻,她缓缓放下手,而后像个傻逼一样的双手合十看着天上,不太聪明的样子。又陷入了幻想里,幻想她像小樱一样,从这漫天的烟花中如女神般降落。然后一脸傻样的咯咯笑起来,她想飞。

这时候薛均尧和林懋也商量着回去拿相机拍照,毕竟这盛况他们只在北京2000年千禧盛会那年见过,长安街十里欢庆,百花齐放,那盛世般的场景跟这辽阔天地的场景是截然不同的。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庄严的路灯和红旗,只有一排排参差不齐的杨树、香樟树、青砖黑瓦的民房、若隐若现的山峦、还有一望无际的稻田,这被烟雾缭绕的小村镇,是每次回想起来都能扯动嘴角的画面。

江槐的傻样也被拿了相机回来的林懋收进了胶卷。

这天晚上,江槐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有好友,有家人还有那个很帅的哥哥,在绚烂无极的夜空下手牵手,齐齐举向天空,向这美好的世界致敬。


今天和昨天一样,太阳早早的出来见了人,夏季的白天别提有多长,夜晚就显得珍贵。但夏天总让人变懒,夏日炎炎正好眠,听着夏蝉入睡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想着今天张小梵要来,江槐很高兴,她一向是不睡懒觉的,蹦跶着下了楼。见家里三个老人已经起了,摘菜的摘菜,打太极的打太极,老人睡眠浅又短。

她想着上小学那会儿奶奶总是5点左右就自然醒来给她做早饭,那时叫醒人的除了习惯就是凌晨四五点就开始鸣叫的公鸡。她家有一只养了很多年的公鸡,大概得有五六年了,她给它取名“小红”。江槐对小红又爱又恨,奶奶有个习惯,就是在傍晚将鸡舍门打开,在院里散养一两个钟头,让他们在院里扒土找虫子吃,也给院里松松土。前些年的院子还没铺水泥,是大大小小的石板铺的地,还有一圈空地,在时令节气种些菜。一进门就是一地鸡毛。有一天她放学回家,小红突然攻击她,追着她啄,吓得她不敢回家。赵淑兰告诉她公鸡吃了蜈蚣就会啄人,她家的小红怕是吃了蜈蚣。

江槐听说疯牛见不得红色,难不成是因为那天她手上捏着取下来的红领巾,让小红发了怒?于是她打算不再穿红色的服装,回家时也将所有红色的东西收起来,但是并不管用,她无论穿什么颜色,这鸡都要攻击她。过路的,来院里摆闲龙门阵的,只要被它瞧见,准追着啄,比家里的小灰还能看家,后来小红在村里出了名了,村里人都怕它。说来奇怪,小红谁都啄,就是不啄江槐她奶奶,这点让江槐很是羡慕,看来不管它多横,也不会得罪管它饭的人。原本对小红是恨极了,有时恨不得拔了它的毛炖了吃,但小红却在小伙伴圈子火了起来,纷纷到她家要见见这只“神鸡”,江槐心里得意洋洋,仿佛因为小红,她脸上也沾了光。于是这只公鸡就跟家里的小灰同等地位了,一同长大的其他公鸡都上了饭桌,只有它不仅一直养着成了鸡舍的独公鸡,还繁衍了一波又一波的后代。几年过去了,小红不像前几年那么随便啄人了,只要不惹它都相安无事。但它却是老了,江槐见过它打瞌睡,笑个半死。毛也掉了很多,尤其是它漂亮的大尾巴,现在真像把扫烂了的扫把。但它还是家里的老管家,和起床器。

昨晚饭后来走亲的把桌上能打包的都打包走了,大家也没了吃剩菜的兴头,就商量着在家吃了。江槐同赵淑兰说了张小梵要来的事,赵淑兰也没说什么,她知道那两孩子向来要好,互相串门也见怪不怪了。

不一会儿林懋就起床了,穿了一身运动装,像是要出门跑步。他俩在堂屋檐下打了个照面。江槐讪讪的跑去跟着江幸祌在槐树下打太极,到7点多时,太阳就升到半山腰了,太阳往上移,树荫往后移,他们又移步院里,在院里的一种叫大红袍的橘树下做起了操,类似广播体操。院里的树和藤蔓是越种越多,有的树枝向上冲,有的横倒着,山雀喜欢站在横倒的枝干上,夏季的清晨,这个生机勃勃的院子,枝叶扶苏,山鸟欢呼。

而江涵三母子睡到日上三竿,最后是由江幸祌催起来的。

出门大概一小时的林懋也已经回来了,吃了个简单的早饭:绿豆稀饭、酸菜、炒时蔬还有玉米馒头,夏天的早上吃这舒畅。

饭后江槐跟着看了会儿他们爱看的军旅题材的电视剧,她并不感兴趣,时不时的假装不经意地看向埋头玩手机的林懋。她没有手机,原本她考上县一中时杨莞一是要送她手机的,但她拒绝了,家里电脑都没安装,就怕影响了学习,她觉得那玩意像动漫一样能让人惦记着,她向来不太喜欢看别的,最爱看动漫,她觉得她容易对一件事着迷。

到了初二,她发现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有了手机,要么能上网的,要么老式的诺基亚,还兴起了加QQ号,偷菜,别人问她要QQ号,她诚实的问什么是QQ号?张小梵说她老古董。

直到知道张小梵的QQ号都几颗星了,她才惊觉自己落后了,逼着张小梵帮她也注册了一个号,但她从来没有上过,不过好处是别人再问她要号的时候,她也能骄傲的报出那一串阿拉伯数字了。

她时不时地用余光瞟着有手机的三个年轻人,她决定要回那个被她拒绝的礼物。

看得直打瞌睡的江槐,一只胳膊挂在椅子的把手上睡着了,江幸祌的媳妇刘英轻轻的把她拍醒,怕她这样睡着难受,让她去房间睡。

江槐睁开惺忪的眼睛,眨了眨惺忪的眼睛,迷蒙着看不清。槐树上的夏蝉又开始“吱吱”的叫个不停,这就是双重催眠曲。

她坐直了身体,抹了把嘴,确定没有流口水后,语出惊人道:“我没睡,我闭着眼睛思考剧情,太投入了。” 正在玩手机的三人齐刷刷的看向她,接着满堂爆笑,此时电视里一老者的声音响起:“嘎子.........”。

江槐觉着被嘲笑了,于是悻悻的跑去了厕所,回来后看到墙上的钟表,已经10点多,张小梵还没来,难道睡过头了?

她跑去小堂屋,想着要是打电话这人还没出发,她就跟她绝交,都是等她等得无聊才会睡着的,出了好大的洋相。

“喂?”电话那头接起来,不是张小梵的声音。

“诶,阿姨,我是江槐,张小梵在家吗?”江槐听出来是张小梵妈妈的声音。

“江槐呀,小梵不是说去你家吗?出门有一会了”

“嗷嗷,是的,还没到,所以打电话问一下,那我挂啦阿姨,我出门去接她。”江槐兴奋地挂了电话,飞奔出去。

“哎哟,你这孩子又抽什么疯?”刚好撞上要去厨房的赵淑兰,差点撞翻手里的四季豆。

“奶奶,我出去接张小梵。”说着就一溜烟的出了院子。

林懋抬头看见像只老鼠样狡黠的江槐,扯出个大大的笑脸,真是个风一样的女子,随后手上又开始编辑起QQ的相册,是昨晚拍的照片,拷到笔记本上又下载到手机上了。

他将有江槐的照片单独设了个相册,还加了密,相册名“兄弟家妹子”,感觉不太好,又改成了“妹子”,然后满意的退出了。

江槐出了门便一路小跑至大路上,跑了七八分钟,在离街道口不远的月牙弯档口,看到了正推着自行车的张小梵。

“咋啦这是?链子踩断啦?”江槐看到自行车的链子拖在地上,没了链条,车子发着“吃卡吃卡”的声音。

“可不,气死我啦,刚过镇口子,还没上冲头呢,就断了,我一路推过来的。”张小梵哭丧着脸,而后示意江槐接车。

“得,走,去我大舅那修去。”江槐接过自行车推起来往街上走去。

“累死我了,我要吃西瓜。”张小梵边说,边歪头在肩上擦汗水,脸蛋红扑扑的,鼻尖上的汗珠显得俏皮又可爱,一头及肩短发,发梢被汗水浸湿,一缕缕的垂着,有的贴在了脸颊上。

最后两人几乎是抬着车走到江槐三外公的舅舅家的修理铺,江槐的大舅看后说得换链条,于是花了5块钱换了。

熟手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两人买了个大西瓜,然后张小梵载着江槐乐呵呵的回家了。

在院子里停车时张小梵一脸讪笑的唤着赵淑兰,而后打开车篮子抱起里面的西瓜,两人往厨房走去。

“你那帅哥哥呢?咋没瞧见?”张小梵东张西望。

“在后面堂屋呢,放了西瓜咱们就过去。”江槐像狎犯人一样的环住张小梵的胳膊,急匆匆地将她往厨房推。

到了厨房后见到正在帮忙做饭的刘英母女,江槐教她同她一样唤姨妈和五奶奶。然后将西瓜朝赵淑兰努了努,赵淑兰说:“来就来喽,买啥水果呢!”笑嘻嘻的让江槐放冰箱里冰着。

江槐费了好大劲才将西瓜塞进了她们家那个小冰箱,然后拉着张小梵往后面的堂屋去。

“哥,我朋友到啦,张小梵,叫五爷爷。”

张小梵向来嘴甜,五爷爷叫了又笑嘻嘻的叫哥哥。

正在手机上打游戏的薛均尧抬头“诶”了声又继续打游戏了,没有见到林懋。

“哥,你朋友呢?”江槐问。

“楼上去了吧,没注意。”这回头都没抬,专注在手机上。

江槐贼兮兮的把张小梵拉出堂屋,张小梵激动的说薛均尧好帅,江槐告诉她林懋更帅时,她差点惊叫出声。两人在楼梯口嘀咕半天,觉得特意上去打招呼会不会太刻意了,正当两人决定不要太刻意的时候,林懋出现在楼梯口。

“小朋友到啦?”林懋好听的声音响起。

两人齐刷刷地转身,然后张小梵就石化了,脸部像是瘫痪了,眼睛不会眨了,嘴巴不会收了,差不多鼻孔也不会出气了。

江槐瞧见张小梵这模样,觉着丢了她的大脸,用手拐狠狠的杵了她一下。

“诶,来了来了。”缓过神来的张小梵缓缓收回下巴,朝林懋眨巴了眼,笑得一脸灿烂。

林懋双手插兜,脸上换上痞笑,绕过他们往堂屋走去,留下两人在楼梯口凌乱着。江槐觉得他是在耍帅,张小梵则激动得发出“嘤嘤嘤”的声音,双手在江槐臂上挥舞。

“啊,抽疯。”江槐一巴掌打在张小梵手臂上,制止她不受控的肥手。

“这哥哥太帅了吧,简直就是金城武转世。”张小梵双手挂在江槐肩上,色眯眯的朝林懋的方向望去。

“什么叫金城武转世,人家根本没离世好吗?你能别丢我脸吗?我还指望你来给我打气,你倒是一来就拜倒在人牛皮鞋下了你。”江槐拂掉好友的手,一脸嫌弃。

整个午饭江槐吃得心不在焉,一直拿余光瞟着旁边发花痴的好友,生怕她再次做出丢她脸的事。

午饭还没吃完,四太爷家的就来叫唤,让晚上过去吃,也省得做晚饭了。

下午大人们都出去自由活动去了,在院坝聊天或上了麻将桌。赵淑兰和江幸祌夫妇则去了四太爷家,想着去帮帮忙或摆龙门阵。留下几个年轻的在家大眼瞪小眼,薛韶琳比他们大两岁,对江槐提议的斗地主活动不感兴趣,上楼拿了笔记本上网冲浪。

原本薛均尧是不屑跟小孩玩的,但林懋却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因他不喜欢打游戏,也没其他事情打发时间,也就拉着薛均尧一起玩起了四人斗地主。也就是发到地主牌的那个人随便叫一张牌,其于三人当中有这张牌的就是地主的朋友,另外两人就是农民朋友。输了的人要被赢了的人画乌龟。林懋还上楼拿了好些北京带来的特产,当消遣的零食。

因林懋一开始不太会玩斗地主,江槐放了水,让认真玩牌,又跟江槐一组的张小梵在看到江槐出那样的牌后目瞪口呆。

“你脑壳抽抽了?这出的啥?”张小梵捏着牌朝江槐瞪眼。

“咋的?你接不上?”江槐说得云淡风轻,留张小梵独自凌乱。

第二局两人又输了,脸上挂了彩,张小梵见江槐心虚的将手上的牌扔到桌上打乱,愤愤然朝江槐开炮。

“解释解释,你给我解释解释。”

“我不跟你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不跟蛤蟆讨论大海地故事。”江槐不理会叉腰的张小梵,扯过她手里的牌开始洗。

“哈?你说啥?谁是蛤蟆?你这哪儿学的废话?”气笑了张小梵,逗乐了两个加起来40岁的青年男子。

“《卫生队的故事》,你没看过吗?”江槐朝她抛了个媚眼,舌头在嘴里弹了个响舌,示意她截牌。

林懋玩了两局后就完全摸清了游戏规则,整个下午都充满了欢笑声,江槐频频爆金句,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她记忆力是超好的,近两年出了几部下饭的情景喜剧,她看后记下了许多富有哲理的台词,常用来发挥在生活里。

薛均尧自是知道这堂妹的,三年前比现在还机灵,说话不着边际,天马行空,能说出许多他们都不知道的俚语,有时候还能冒出几句鲁迅格言,虽孩子长大不少,比前些年沉稳些了,但性子还是那个性子。

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林懋心里乐开了花,羡慕起好友来,果然家里有女孩子欢乐才多啊,他们家就他一个独子,常来家里走亲的也都是堂弟或表弟,还没体会过家里有女孩的感觉,难怪他的朋友许知南常把妹妹挂嘴边,有妹确实痛并快乐啊。

玩到最后大家脸上都给画花了,薛均尧跟谁谁输,最后气愤的宣布结束,更可气的是林懋还拉了他强行拍了好几张合照,几人乐呵呵的结束了。

薛均尧洗了脸后让林懋发了几张给他,他看着照片一脸坏笑,准备把自己截了,去空间爆林懋的丑照,点开那个五星图标的艾皮皮,第一条就是林懋1分钟前才发布的新鲜说说。

“靠,林大彪,你不是人。”被林懋抢了先,薛均尧气急的看着下边的评论,感觉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他没脸回北京见人了,因为他整张脸被画得只有眼珠和嘴巴是清白的。

随后他也跟着爆了照,但激起的水花并没有林懋那条大。在看到好友苏曦评论的“这黑猩猩是谁?”后,彻底暴走,追着林懋爆锤,想抢手机删掉那条让他俊脸拖地的说说,竟然给女神看到了,他着脸还能往哪儿搁?当然没能得逞,下午4点38分,江家老宅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最后以薛均尧接受现实告终。

晚上两个女孩躺床上闲聊,晚饭时几人约好明天要去水库划船。也饭桌家常谈话中得知,他们再呆两天就要走了,回北京的回北京,自驾游的自驾游。

江槐自己不好意思去打听林懋的详细信息,让好友帮忙去打听,并要求必须要到通讯号码,电话号码和QQ号,反正要得到所有的通讯信息!

“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物就交给你了,我必须要得到他的联系方式,不然这一定会是我这一生的遗憾,你不会让你最好的朋友有个终身的遗憾吧?”江槐侧躺着看着平躺着的张小梵,打算把好友豁出去。

“我说你们年龄差距会不会太大了点?如果跟你哥是朋友,那读大二得快20岁了吧,是你哥哥的朋友,也算是你的长辈了。”张小梵很认真的说着,她觉着帅是帅,可是这年龄差距实在是像不道德似的。

“啥长辈?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好吗,况且我仅仅只是想要他的联系方式,能不能往那方面发展还说不定呢,当然,如果明天知晓他有了女朋友,那我就提前放弃了那念想,就当暑假见了个帅哥罢喽,行不?”

“打探消息我是完全没问题,但要是你以后受了爱情的苦,可不能怪我。”张小梵郑重其事的指着江槐。

“怪天怪地也不会怪你,放了你一百八十斤的心吧。”江槐笑嘻嘻的,开始期待。

“你才一百八十斤呢,嘿嘿,你就瞧好吧,成与不成,就看明天天公做不做美了!”张小梵又挂上了那一脸的淫笑,在脑海里幻想着天王盖地虎的狗血韩剧桥段。

“我刚才夜观了天象,满天繁星,清朗无云,明天的天儿别提有多美!”

两人在呼啦啦的电风扇哐啷声中入了眠,小小少女的心在那一刻被希冀填满,心里那头小鹿撞起了南墙。

江槐一整晚都做着飞檐走壁的梦,好几次因飞不起来而断了美梦,她努力的想着起飞的姿势,又入了同一个梦乡,这是她的特异功能,可以接梦。

被那个起飞折磨了一晚上的江槐,明显没有睡好,早上是被赵淑兰叫醒的,两个女孩子磨磨蹭蹭半天也没有下得了床,窗外的斑竹被鸟儿扰得沙沙作响。终于,两人互相推攘着肿着个大眼泡,哈欠连连的下了楼。

到楼下人影都没了,江槐大声叫着赵淑兰,半点回音都没有,此时江槐已经清醒大半,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10点35分了,她心下一惊,大概知道他们已经出了门,兴许早就划起了船,钓上了鱼。

“快点,我们赶快去水库。”江槐开始催促张小梵洗漱,然张小梵根本提不起一点劲。

鼓着劲洗漱完,江槐拉起张小梵就往水库跑。

“大兄弟,咱们早饭还没吃呢。”张小梵抗议。

“还早饭,午饭等着你呢。”江槐才不管好友的异议,拉着个人,脚下速度不减半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终点。

两人10分钟不到就到了水库,烈日晒得两人脸蛋红扑扑的,张小梵撑着腿大口的呼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说:“你想谋杀亲姐妹?”

“人呢?”江槐眼神已经扫射完四周,然并没有看到她要找的身影,除了钓鱼的大爷,还有几艘小船飘荡在水库中央,浅水区还有好些游泳的青年。

她们沿着两岸的绿茵一路往上游找去,路上碰到了熟人,江槐询问是否看到赵淑兰,得知他们往上游去了好一会儿了,江槐加快了脚步,叮嘱张小梵仔细着对岸,怕他们从对岸返还。

两人终于在上游闸口处看到水中的林懋和薛均尧,闸口处有水流下,似小的瀑布,两人光着身子只穿了条短裤在水流下冲澡,好一幅活色生香,江槐张大了嘴。

噌地一声江槐拉了张小梵躲进树丛里,在暗处拨开一个小洞偷偷的看着那边,两人同时发出了吞咽声。

“我的妈呀,是金城武。”张小梵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不小心就要尖叫出声,多么完美的胴体啊,感觉到自己口水要掉下来了,伸手抹了一把。

江槐只觉得自己心脏快要超负荷,一只手用力的按住它,好怕它就此熄了火。她就那么看着,眼睛都忘了要眨。这是她见过的第一具年轻男子的身体,健壮有力,不像学校里那些小男孩那么瘦小无力,也不像叔叔们的一身肥膘,这简直就是经过精心雕琢的,女娲好不公平。

“咱过去吧,这样好像偷窥狂,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过去看吗?我想凑近了看。”张小梵两眼冒桃星,扯了扯江槐的衣角。

“走。”江槐仅仅思考了两秒,拉起张小梵往那边走去。

在半腰的亭子里坐着赵淑兰和几个叔伯婶婶,还有江幸祌一家。江槐过去一一打了招呼,赵淑兰打趣她说怎么不再睡会儿。

两人呵呵笑,然后寻着路往闸口处走去。快要走到时江槐又扭捏起来,最后还是被张小梵推了过去。

两人走近,在斜坡处看到了坐在石板上的薛韶琳,一双玉脚白皙红润,泡在水里。

“十七,你们终于来了,快来泡脚,好舒服啊。”薛韶琳看到了两人,招呼两人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脱鞋,挽裤脚。

“哇哈。”两人同时发出舒爽的声音,一脸的陶醉。因在树荫下,水流没有被晒热,凉悠悠的,水流缓缓向下流去,拂过脚背一阵酥麻。

江槐满足的向后躺去,手肘撑在后面的石板上,双脚不自觉的荡起来。接着,张小梵也跟学起来。竟也忘了她们是要来干什么的,陶醉在此刻的光阴里。

突然感觉双脚被人逮住,江槐一惊,倏地抽回脚直起身子,看着从那边游过来,半截身子浮在水面上的薛均尧。他们岸边石阶水并不深,江槐站起来只到膝盖下。

“小鬼,舍得起床了?”薛均尧脸上挂着水珠,浓密细长的眼睫毛被水浸湿,向下耷拉着,看起来迷离又邪魅,薛均尧和林懋是两种帅,不可否认薛均尧是帅的,邪魅妖冶。

“咋的,想尝尝脚屎板的味道吗?”江槐用脚背舀起水向薛均尧泼去。

连着泼了好几波水,薛均尧站起身,石阶下的水竟到他的腰处。他甩了甩头发,侧头拍了拍左耳朵,抹了把脸怔怔地看着捣蛋的小女孩,心里盘算着坏主意。

他邪魅的笑看着江槐,看得江槐头皮发麻,依旧坐着的另外两个女士在一旁看戏,其实张小梵是被薛均尧的美貌迷住,一眨不眨的盯着人家脸瞧,只差给她挂个口水兜,好叫她尽情的流哈喇子。

薛均尧朝江槐走近了些,双手环胸,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盯着江槐。

“咋?想报复啊?”江槐警惕起来,以为薛均尧要跟她开战,她左脚往后一步,左右手一摆,做出打架的姿势。

“呵呵,小十七,哥哥让你也凉快凉快。”在江槐还来不及反应时,薛均尧一手抓住她的右手往水里带。

江槐避无可避,直接面朝水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直直的扑向水里。

岸上的两人惊呼出声:“薛均尧,你要死啊,你给我担心点。”薛韶琳被溅了一身水,站起身看着被拖下水的江槐,担心孩子呛了水。

“放心,保她安安全全的。”薛均尧说着牵起惊魂未定的江槐,双手搭在她肩膀上,让她在水里站起来,水已漫到她肩膀。

“姐你下不下来?凉快得很!”薛均尧笑眯眯的看着薛韶琳。

“我穿的裙子,不方便,就在这里泡泡脚就行了。”薛韶琳摆摆手,又甩了下手上和裙摆上的水渍。

“小胖妞你来不来?”薛均尧伸手向呆鹅般的张小梵。

“我要我要!”张小梵激动着跳进水里。

林懋在水瀑下看着这边的闹剧笑出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薛均尧牵着两个小女孩往闸口的水瀑下走去,水瀑下有一大块突出水面的石板,水流溅起细细的水花,落到身上沁透心脾。

两个小女孩在水里放开了玩耍起来,在水瀑下用手接水流,用手打水柱,用脚舀水,从石板上往水里跳,胖胖的张小梵每次跳都能激起两米高的水花。

林懋和薛均尧又去水里游了两个来回,然后躺在了石板上。

江槐用手肘碰了下张小梵,示意她干正经事。张小梵接收到讯号,朝她眨巴着眼睛,表示了解。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张小梵对林懋展开了审犯人似的拷问,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身高体重和血型。

待他们从水里出来,早已没有了大人的身影。

“诶,奶奶他们回去了吗?”江槐边走边拧T恤的水。

“早回去做饭了,我感觉你回家要挨骂。”薛韶琳看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干的江槐和张小梵,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

“哥哥的锅,我不背。”江槐指着走在前面甩着毛巾的薛均尧。

薛均尧“哧”了声,没有理会。

路上,张小梵偷偷地对江槐笔了个“OK”的手势,江槐回了个“你真棒”的表情,心情无与伦比的好,比这天气还好。

回到家果然迎来赵淑兰劈头盖脸的唾沫,薛均尧也没能幸免,被刘英狠狠地教训了一遭。

“停停停,有我两个大男人在,能出啥事儿?这不囫囵个儿地回来了么。”薛均尧烦躁的扣着耳朵。

下午张小梵就要来了林懋的QQ号和手机号,包括薛均尧的,无奈张小梵的手机是个只能接打电话的诺基亚,两人约定好待回到家就加好友,要互相偷菜,还要互相浇水!

“给,请我吃雪糕!”张小梵拿着战利品递给江槐,是从口袋本上撕下来的,上面是林懋写的自己的名字和号码。

“原来是这个懋,好复杂。”江槐看着手上的纸条,如获至宝。同时看到张小梵摊开另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薛均尧的名字和号码,然后就见张小梵一脸奸笑的将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了鞋里。江槐无语道:“咦,脚气。你怎么还问我哥要了号,你有小心思哦!”江槐说着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腰。

“我如果只问一个人要号,那显得目的性太强,这样不是一箭双雕呢么,高不高?”张小梵为自己的机制报以一阵媚笑。

“牛!”江槐给她竖起大拇指。

得到林懋信息后的江槐明显没了之前的拘束感,整天跟着张小梵不是看动画片就是出门摸鱼钓虾,回到以往的常态。而林懋则跟着薛均尧将整个小镇逛了个遍,拍了许多照片。

日子过得飞快,马上就到了他们要离开的日子,因北京那边有事,原本想多呆些日子的江幸衶多少有些不舍。

江幸祌一家三口跟亲戚寒暄着一一道别,上车出发回北京。另一边的两人则背上包,推着行李箱上了另一辆车,启程开始自驾游。

林懋出门前看着憋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江槐,给了她一张纸条道:“记得加哥哥QQ哦,我给你菜园浇水!”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江槐没告诉他其实她已经得到了,但是他亲手交给她,她心里是很开心的,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电话电脑都没,有哪门子的QQ。”薛均尧在一盘支着腿痞痞的说。

“我有好吗,别小看人,上微机课的时候早注册了。”江槐心虚的说着。

道别后,两辆车驶出了街道,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走了,真的走了,江槐心里空落落的,手里捏着纸条,狠狠地想着:我要手机,我要电脑,我要管理菜园子。

张小梵在江槐家忘我的玩了一周,两人整天混在一起,钓虾爬树,偷菜野炊。最后是在张小梵的妈妈第二次打电话来催她回家,并威胁她要是再不回家,这个暑假都不要想再出门后,悻悻然的离开了。

张小梵走后,江槐开始扭着赵淑兰要买手机,装电脑。央求了两天未果,她给江涛打了电话,以学习为由,要求安装电脑,江涛同意了,但是得过年回家才能安装,虽然才暑假,但是只要能安电脑,她可以等。

快要开学的前两天,在那个蝉鸣的夏午,江槐辗转着无法午睡,终于鼓起勇气,给杨莞一打了电话。

“喂,是十七吗?”电话那头传来杨莞一的声音。

“小姨,是我,你在忙吗?”江槐有些心虚。

“没呢,现在是午休时间,咋啦,想我了吗?”杨莞一捏着电话嘿嘿笑。

“嘿嘿,对呀,这不又快要开学了嘛,想打电话问候一下你么!”

“少来,暑假一个多月,快开学了想着问候我了,有话直说。”杨莞一最是了解她这外甥女的,她若不打电话回家问候她,要想这小妮子主动想起她,那真是离了大谱。

“哎呀,真真真的,你看我在学校的时候也想问候你来着,可我没有手机呀,我想问候你也没有个工具。”江槐支支吾吾的,将工具二字尾音拖得老长。

“想要手机直说,之前要送你,自己拒绝的。”杨莞一立马了然。

“这不同学都有了么,我显得很落伍呀。”江槐说。

“行,明天就给你寄回去!”杨莞一向来很宠江槐,就算江槐不主动提起,她也想着待她考上高中要送她一个笔记本。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家常,半个小时后才挂断电话。

“你这娃,没见你对你爹妈这么殷勤,脸皮厚的。”赵淑兰自是听完了江槐讲电话,对这孙女儿的厚脸皮又有了新的认识。

“嘿,那是,我跟杨莞一啥关系,我老姨。”江槐开心的蹦跶着回了房间,安心的午睡了。

才开学,江槐就期待着放寒假,以前没觉得的时间过得慢,自从心里想着要加林懋QQ后,就觉得这日子太难捱了,简直度日如年。

他们每周只有周三下午才有一节微机课,那天下午,她终于登上了自己的QQ号,上面已经有几十个好友。之前有追求者和同学问她号码,她随口就说了,想着自己也没用,就没有管,一直让张小梵给她管着号,她家很早就装了台式电脑。

“咋什么人你都通过啊,这刘大水牛你都通过了。”刘大水牛原名刘狄,是他们同年级的,不在一个班,追了江槐很长时间。因刘狄喜欢打篮球,常见他在篮球场打球。一次江槐见他提着一大桶矿泉水在操场喝,于是送了他大水牛的称号。

“我不是让你给我多开点地了么,才这几块,简直了呵,一点不负责。”江槐点着鼠标开地,只能再开两块,等级不足。

“靠,看,等级不足。”

“行了你,老娘也就周末两天回去挂一下,大多时候都我哥霸占着打游戏,我很不容易的好么,都给你挂了,还想咋地?刚开学戾气这么大,吃弹珠了你。”坐旁边的张小梵终于受不了着聒噪,狠狠地给了她一记白眼。

“你加我哥QQ了没?靠,你居然把我跟你绑了情侣空间?”江槐看着空间,打算装饰一下,竟看到跟张小梵组了情侣,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情侣空间装饰好看呀!加啦,但没聊几句,呜呜,大概觉得鸿沟太大。”张小梵憋着嘴,一脸忧伤。

“呵呵,他只知道打游戏,你想他闲聊,那是不可能的,他能理你都是看我面子。”

“滚,白眼狼。你加你的林懋哥哥撒,我看你哥空间发了好些旅游的照片,好羡慕呀,你看。”张小梵点开薛均尧的头像,进了他的空间。

江槐俯过身去看张小梵电脑上打开的一张张照片,大多是风景照,只有一两张人物照。

“别动,我看看。”江槐定定的看着那张照片,穿着墨绿色POLO衫,黑色短裤,黑色运动鞋的男孩,手上拿着相机冲镜头微笑着。

然后江槐看到下面的评论,清一色的夸赞,人帅,风景美,江槐醋醋的。

“把这张照片发我,算了,把我哥QQ号发给我,我加他,去他空间全下载下来。”江槐回了座,脸颊酸酸的,想着要不要加林懋的QQ,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她早已背下来了。

江槐加了薛均尧的QQ,直到下课都没通过。

“靠,这个贱人均。”江槐愤愤地关了电脑。

开学第一周周末,江槐归心似箭,她的手机肯定到了。

周五下午一放假,宿舍都没回,背着书包箭也似的冲出了教室,留下目瞪口呆的张小梵在座位上。

“靠,你倒是等等我啊。”跟着快速收好课本,追了出去。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赵淑兰要手机。

“橱柜里的抽屉里,自己去拿。”赵淑兰正在阳台上收晒干的豇豆。

江槐看着手机盒子,是摩托罗拉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江槐看着瞪大了眼睛,“哇”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拆开了盒子。是黑色的直板大面屏,屏幕比张小梵的大两倍。比刘狄的诺基亚智能手机屏幕还大一些,江槐开心疯了,拿着手机尖叫着转圈圈。

然后用座机给杨莞一打了电话,狠狠的感谢了一番,并表示等她长大了也挣钱给小姨买好东西,嘴甜的不像真实的自己。杨莞一在电话那头直翻白眼,给点好处就跟抹了蜜似的。并告诫她不能玩物丧志,要以学习为重。

“放心吧小姨,我的人生格言就是:超越杨莞一,做世界第一。”

“哈哈哈哈,得了吧你,臭小孩。”杨莞一在电话那头笑得前俯后仰。

向杨莞一再三保证后,表示后天回校时买了电话卡就给她和爹妈打电话。挂了电话后又开心的玩起了手机,将说明说一字一句的看完,如珠如宝样的把手机放进了书包靠背心的内包里。

江槐回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街上买了电话卡,翻出电话本给家里人汇报了一遍,链接网络后在手机上下载了第一个应用软件:QQ


江槐回学校的路上一直在把玩手机,存好该存的电话号码后,点开了那个已经下载好的软件,并登录了。

薛均尧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那个企鹅不停的闪烁。

江槐看到薛均尧骚包的网名:薛帅?

她对着手机翻着白眼,点开了那个挑衅的企鹅。

“村姑?你是谁的小号?”薛帅发来第一条消息。

“我是江槐。”江槐回了消息后没再看其他信息,收起手机进了宿舍。

6人间的宿舍回荡着女孩的欢笑声,江槐进屋放好书包,看了一圈就往厕所那边走。

“这张小梵又去哪儿逗猫惹狗去了?不是比我还早回来呢么。”江槐说着伸手拉开了厕所门。

随后里面发出一声狼嚎。

“啊..........”张小梵看着被拉开的门尖叫。

“啊..........流氓。”江槐惊讶的看着光屁股蹲在里面的张小梵,也跟着叫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狠狠的关上了门。

“靠,我被看了,我还流氓。”张小梵发出墙裂的抗议。

“上厕所不关门,你不流氓谁流氓?”

江槐睡的下铺,张小梵睡的上铺,但冬天他们两常一起挤在下铺,合盖两床被子,所以看到床上又堆着不属于自己东西一点不奇怪。

瞥见床上张小梵幼稚的书包,还有两袋水果,她扯了个香蕉吃起来。

她惆怅着要不要加林懋的QQ,会不会太突兀了,显得自己上赶着加他,她可是轻易不给别人号的,现在竟然迫不及待的想加他。但不是他主动给她号的么,说明他想被她加,绝对是。

内心给了肯定的答案,她又从衣兜里摸出手机。

舍友在看到江槐的手机后都好奇的拿来看,然后没加QQ的全都加了,还把江槐给拉进了她们的宿舍群:六朵金花。

半小时后张小梵才从厕所扶墙出来,颤颤巍巍的扑倒在江槐腿上,然后仰躺在床上。

“我还以为你要在里面过夜了呢,死过去点,不知道自己的吨位么?”江槐斜躺着斜了张小梵一眼,将躺在自己身侧的人往外推了推。

“你不知道,回来的路上差点没憋住,这跑的第三趟了,拉的我腰杆都直不起了。”张小梵此时脸色苍白。

“你吃啥了?嘴都发白了你。”江槐坐直了起来,皱眉看着躺着的人。

“没吃啥啊,中午家里吃的,我妈炒的回锅肉、藤藤菜、干豇豆炒扁豆......出门前吃了块小布丁。”张小梵右手搭在额头上回想着今天吃过的东西。

“豆炒豆?你妈越来越厉害了,起来。”江槐是见识过张小梵的妈炒菜技能的,世间万物没有什么不能合炒。

她将张小梵从床上拉起来,带她去校医室。

校医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在看到捂着肚子,嘴唇发白的张小梵后,推了推眼镜说:“痛经?”

“拉肚子。”江槐回答。

在听了张小梵的讲述后,校医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然后扯过张小梵,把她安置在床上,表示要输液。

“你们这些小朋友,以为自己的胃有金钟罩么?刚吃了热的就吃冰的,还晒太阳,还有,干豇豆炒扁豆?这什么新发明,我得问问看,得是拉肚子的原因。”

然后就叫张小梵打电话回家问问家里人是否有同样的症状。

得知只有自己拉肚子后,医生确定是因为肠胃不适引起的腹泻,输液消炎。

江槐待输液管那些挂好后就去了班主任那里请假,并说要陪张小梵输液,说现在的张小梵真的很虚弱,上吐下泻,没人照顾不行。

请好假后,她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医务室,一点没有为好友难过的意思,反而因为躲过了晚自习而欢喜雀跃,在一旁吹起了口哨。

“我说你能不能收敛点,我这么痛苦,你这么开心?”

“嘿嘿,乖哦,输完就好了!”然后半躺进隔壁床上玩起了手机。

“诶诶诶,给我看看你的手机。”张小梵在看到手机后眼睛一亮。

“靠,你小姨闷有钱了吧,我也要换手机,我的都是我哥不用的老年机。”张小梵抗议,没有天理。

江槐拿回手机,重新躺回床上,点开企鹅软件,里面又收到三条新消息,是薛均尧的。

第一条:“我以为是哪个追求者的小号呢,差点就删了。”

第二条:“村姑没有水晶鞋?”

第三条:“你这网名很符合你的气质啊,看来你对自己认识很清晰。”(附带一个嘲笑的表情包。)

江槐冷笑一声,回了个:“薛帅?看来你对自己认识很模糊啊。”

江槐又将其他闪烁的企鹅一一点开,回了几个,其他无关紧要的就没有回复。又点开联系人,看到有新的人添加她,点开后看到添加留言,最新的一个居然是:林懋,网名就叫林懋。

江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林懋居然主动加她了,立马点了通过。

肯定是她哥把号给的林懋,她心里笃定,肯定还狠狠的嘲笑了一番她的网名,立马点开头像准备改名字。

“大梵,你说我改个什么网名好?”江槐转头询问正斜着头看电视的张小梵,此刻陈校医正在电脑上看一部情景喜剧——武林外传。江槐也喜欢看,暑假一到午饭时间,准时坐到电视机前,确实下饭。

“咋啦,好好的改什么网名?”张小梵眼睛都没斜一下,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看。

“你不觉得我的网名太土了吗?村姑没有水晶鞋,额,怎么越来越觉得别扭。”江槐细细品味着,越发觉得是好土。

“这不是你自己要取的么,一点不土好吗,都不会跟别人撞名,挺好的。”

江槐又想想,是啊,为什么要刻意改名,她偏不。

回过神,她看了下手机,没有新的消息,她点开林懋的头像,是个兔子拔萝卜的卡通头像。存好备注后进入了他的空间,最新一条说说是二十多天前他做北京奥运志愿者的,合照里还有薛均尧,还有另外两个男生两个女生,照片里几人笑得一脸灿烂。她翻到他的主页,看到主页访问人数竟高达5万多,看来这人很受欢迎。

她又点开他的相册,里面除几个旅行的相册,还有几个加密的相册:家、不可说、妹子。

江槐看着那个加了密的“妹子”相册发怔,妹子?难道他有女朋友了?张小梵不是说他没有女朋友么,不过他又有什么理由要对一个小孩实话实说呢,毕竟那是他的隐私。江槐又想起刚才那条说说,那个站在他旁边的女生。没道理的泛起了酸味,瘪了嘴不高兴起来,返回去翻看他的说说。

每条说说下面都有很多留言评论,对了,看看他的留言板。

她又点开了林懋的留言板翻看起来,大部分是朋友的留言,不乏薛均尧的留言,还有几个叫他哥们的,还有个一看就女生网名的留言,异常频繁。

她一直往下翻,发现这个人逢年过节都要发祝福语,还有日常的什么“留一脚”、“回踩”、“来我家也不打个招呼”、“多种点菜啊”.......

江槐醋意大发,狠狠的退出了留言板,返回到主页,看着顶上那个粉红色边框发怔,她知道那是情侣空间的装扮,因为她和张小梵就是情侣空间。

她更加确定林懋有女朋友了,心灰意冷的退出了QQ。放下手机,双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校医室的天花板上有好些细小的蚊虫,眼睛发胀,心里的酸涩愈发强烈,她侧过头将手搭在额头上,怕张小梵看到她无缘无故的红了眼。

她的暗恋竟然结束得这样快。

她保持着那姿势,直到校医告诉她们可以走了了,明天同一时间再来输一组就好了。

江槐扶着已经大好的张小梵回了寝室,直到舍友下晚自习回来她都没有再打开过手机。洗漱好后她早早的躺床上,依旧什么都不做,就望着床顶发呆。

直到边上发来吱呀声,张小梵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靠,这么热的天,你有毛病啊。”江槐坐了起来,抓起床尾的折扇扇起来,他们宿舍没有空调,只有风扇。但风扇都安装在上铺的端头,睡上铺的才能吹到,下铺只能自己安那种小小的风扇,她头顶上就挂了汤碗大小的,风力虽不如上铺那么大,倒也不至于夜间被热醒。

“人家是病号,爬上爬下的多不方便。”

“你是拉肚子,又不是腿瘸了,哪门子不方便?”江槐不听她的。

“对呀,要是一会儿我又拉肚子,从上铺下来多不方便啊,万一慌忙中摔下来咋办?”张小梵唉声说着。

“那我上去吹大风扇了,我才不跟你挤。”于是她摸上枕头下的手机去了上铺。

“道谢啦!”张小梵在下边扯着嘴,笑嘻嘻的玩起了老年机,俄罗斯方块。

还有半个多小时就熄灯了,江槐还是点开了企鹅,里面已经有好几条新的信息。她一眼就看到林懋的,随即点开了林懋的对话框。

第一条:“小朋友,你怎么不加哥哥?不是给了你号吗?”

第二条:“哥哥有好东西发给你看”

第三条:“人呢?”

第四条:“不回消息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哭脸)”

江槐看着消息笑起来,刚才的阴霾一扫而过,立马回了条:“不好意思,我们晚上上晚自习,才回宿舍洗漱好,刚看手机。”

“还有,不是我不加你,我也是才有手机。”

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

“不对呀,你哥说你周三就加他了。”

“那是我们微机课加的,我们周三下午有微机课。”江槐脸上挂着笑,扯着嘴眼睛眯成月牙。

“好吧,信了你了,哥哥发几张照片给你。”

随后江槐收到几张照片,全都是她,对着烟花许愿的,看着天空傻笑的,被烟花映照得像油画的脸部特写,有提着裤子进屋,有转头刚好对上镜头的.......

江槐看着照片张大了嘴,什么时候照的,她竟然没发现,脑海冒过一个讯息:林懋居然偷拍她。

“林懋哥哥你居然偷拍我?”

那边又发来一张照片,居然是张小梵那个蠢货,拿着碗正在扒饭,脸鼓得像仓鼠。

江槐看着照片无语死了。

“哥哥可没只拍你一个人哦,我拍的照片可多了,少自恋!”林懋在看着手机发笑,会不会太刻意了?

“好吧,哥哥你很喜欢拍照啊?”江槐根本没有朝林懋想的哪方面去想。

“是呀,看到美好的事物都想记录下来!”林懋松了口气。

江槐看着手机,美好的事物,那么她在他眼里是美好的人了?但为什么有张小梵那家伙,还是吃饭的时候。

江槐此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哥哥去你空间踩了一脚,太荒芜了,什么都没有,菜园子也才四块地呢!”

呵,这是在嘲笑她吗?

“我现在有手机了,以后会让空间丰富起来的。”

“小孩子还是要以学习为重,不能整天玩手机哦!(笑脸)”

“不会,哥哥我们要熄灯了,改天聊。(笑脸)”宿管开始查寝了,如果熄灯查到玩手机就得没收,他们班上有好几个的手机都被没收了。

在宿管进门前江槐将手机藏到了枕头下面,装起了睡。

待听到关门声,江槐趴床沿的扶手上往外看了眼,然后扯过薄被盖住脑袋,又拿出了手机,看完林懋的消息:“好的,晚安(月亮),好梦!”。并没有再回他,退出对话框,看到薛均尧闪烁着的头像,点开。

“小鬼,没猜错的话你这个时候应该在上晚自习吧?”

“晚自习玩手机,我要告发你。”

江槐白了眼,本想回消息,但是想着若这么晚还回消息,不是给他逮着机会了么,退出软件,关了手机不再思考晚上发生过的事,之前的不开心也被抛诸脑后,她竟很开心的睡着了。

开学第三周就迎来了她12岁的生日,一大早就收到许多祝福的消息,包括林懋的。

“恭喜十七不再是儿童,步入青少年行列!(蛋糕)”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我哥告诉你的?”

“QQ空间提醒的呀!”

江槐点开自己的QQ空间,果然有提醒,原来这QQ空间还有这功能!

“听你哥说你在县一中念书?我跟你哥商量着,给你寄了礼物,祝贺你成为青少年的礼物!”

江槐诧异,她这堂哥从来没有给过她礼物,况且就他哥那样的,也不像是细心到会给妹妹准备礼物的,江槐了然。

“哈?你们寄了礼物?”

“对,已经在路上了,寄的特快,两三天就到了!(笑脸)”

好些追求者也送了她礼物,不好拂了别人的面子,毕竟是生日礼物,也不好转手送于他人,她也就收下了,里面不乏贵重的礼物:香奈儿的唇釉,施华洛世奇的项链。

那时候她对这些完全没有概念,不过因为不了解这牌子,就上网搜索了,在得知礼品价格后,她坚持退回了。

自那以后江槐每天都在期待着林懋的礼物,没过两天就收到了,竟然是纪念版福娃,还有一张奥运的卡片,背后写着祝福语: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江槐欣喜若狂,在空间里发了说说,跟林懋和薛均尧都道了谢。

薛均尧评论道:“哥哥眼光不错吧?”

林懋:“是我的眼光。”

五只拳头大小的福娃还有那张卡片都被江槐好好的珍藏着,放假回家摆在了书架上,同奖杯一起。

她和林懋一直保持着不咸不淡的网友关系,两人偶尔在空间互相点评,互相留言,互相偷菜。所以她这一年多来有了新的习惯,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要打开手机,进他的空间看看他有无新的动态。

直到一次她看到林懋发的空间,知道他那天生日,早早地发了祝福语。还想着要给他寄礼物,却在晚些时候看到薛均尧发的说说,里面有好几张林懋和那个女生的合照,林懋的空间几乎没什么女生照片,但和这个女生的合照却出现了好几次。她心里再次肯定那个女生就是他留言板上那个女生,一起做志愿者,一起过生日,那他们肯定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所以她再没主动给他发过消息,有好次几林懋主动发消息给她,她都以学习繁忙为由来应付。

她开始懊恼,为什么她不是在读大学了,如果她再大点是不是就能更接近他了,但是他有了女朋友,她更接近又有什么用,她不想做小人。

于是她将这暗恋在萌芽时期掐断了,成了小他8岁的网友,过年过节发信息问候一下,除非他主动发消息来,她却绝不主动打扰。

倒是薛均尧在她朋友圈异常活跃,她曾在空间发了张得奖的照片,又被他拿了去,在他的空间里炫耀了一番。她还加了薛韶琳的QQ,江槐发现,自打开始玩QQ后他们之间的亲情比以前浓烈了。林懋也发来消息祝贺,并鼓励她好好学习,以后考去北京的大学,他说中国最好的大学就在北京。

江槐心动了,在这之前她没有想过其他学校,她一心想要考去上海,那时候她的目标依旧是超越杨莞一,这时候她知道了:考去北京,不仅能超越杨莞一,还能离他更近。

上了初三后学业明显的加重,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就临近中考。江槐并没有一头扎在网络世界里,她比以往更发奋,三年来一直霸榜年级第一和超级学霸的称号,还抽空得了两个征文比赛的大奖。

因为她有了新的目标——考上北京的大学。


中考结束,江槐依旧发挥如常,成绩出来那天,班主任给她打了电话,毫无意外,她不仅是年级第一,还是全县第一。

班主任姓刘,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教语文的,身材矮矮胖胖,常年将烫得像羊毛卷的头发扎个马尾,戴着个厚重的银色边框眼镜。她向来对江槐青睐有加,好几个征文比赛都是她推荐江槐去参加的,她也是把江槐当做得意门生来培养。

刘老师告诉江槐到了高中一定要选文科,要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到极致,虽然她并不偏科,但是在写作方面的天赋是显而易见的。况且她的历史和语文向来是最最优秀的,好几次联考都拿了全省第一,上省重一点悬念都没有。

江槐在班主任的指导下填报了省重,那所每年能考几十个清北的高中。

因中考在6月中旬,暑假来得比以往早了20天。放假后江槐就敞开了玩,先是去张小梵家玩了几天,又跟着赵淑兰去她二姨家玩了十几天。回家没两天就接到杨莞一的电话,邀请她去上海玩。江槐开心得手舞足蹈,第一是很久没有见到偶像;第二是她在电视上见过上海的外滩,能去亲眼见见该是多好的事。

于是一口答应下来,在跟赵淑兰和父母商量好后,杨莞一给江槐买了去上海的机票。

江槐没有单独出过远门,更没有坐过飞机,家里人一直不放心,平均每小时两个电话,从奶奶、外公外婆、到爸爸妈妈和小姨,轮番给她打电话,叮嘱了一遍又一遍。

“哎,我的妈呀,我又不是傻子,我有嘴巴,而且识字,找不到我还可以问工作人员呀。”江槐在她妈妈杨丽芸第五次打来电话后不耐烦起来,感情所有人当她是小小孩呢。

“嘿,你这孩子,我这不是担心你呢么。”杨丽芸在电话那头心欠欠的干着急,听着电话那头孩子不以为意的口气,心里别提有多不是滋味。以前家里还种地的时候夫妻俩每到农忙都会回家帮一个月忙,这两年生意越来越忙,就叫家里老母亲不再种地,只种些日常口粮就行,平常就不大回家,只到过年才回趟家。夫妻俩自过完年就没见到孩子了,原本看孩子考完了,就叫孩子过去他们那边玩,结果这孩子一口回绝了,转头立马答应了她小姨。杨丽芸心里酸酸的,开始吃起妹妹的醋来,这孩子自小就跟她小姨亲近,不知道还以为她俩才是母女呢。

“知道啦妈,您就放二百五十个心吧,你女儿谨慎着呢,快登机了,下了飞机我第一个给你打电话报平安好不好?”

“什么二百五十个心啊,你这小东西!知道了,上了飞机嘴巴甜点,不懂的就问!”杨丽芸笑,母女俩不再多说,挂了电话。

江槐跟着指示牌找到了登机口,然后找了位置坐下。巨大的玻璃窗外是一览无余的蓝天,天气好到一朵云都没有,身边不乏欢愉的声音,都为着即将到来的旅途而期待着。

就连蓝天上的骄阳也说着:“夏天真是一年中最热情的季节呵。”

江槐带着满满的热情,期待着这次的上海行,古人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她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照片上是登机口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飞机的尾翼和蓝天。

又重新调整了角度拍了几张,拍到满意的照片后点开了QQ,她们的六朵金花群里正在激聊着,聊着考试成绩和暑期安排,江槐也加入了聊天。

飞机在浦东机场降落是下午3点多一点,江槐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飞机竟然这般快,上午她还在千里之外,现在就在上海的土地上了。

她随着人流出了机舱,她只有一个行李袋,并没有办托运,直到走在登机桥上她才想起开机,飞机起飞前空姐让关闭了手机。开机第一件事就是给杨莞一拨去了电话,杨莞一表示已经关注到航班降落,在出口等着了,并告知她跟着人流到出口,如果跟丢就问工作人员。

挂了电话她边走边跟父母和家里打了电话,一一报了平安后,她一路询问走到了出口,一眼就看到了朝她招手的杨莞一。

“小姨!”江槐朝杨莞一飞奔过去,一脸的笑容比这天气还灿烂。

“嗳,我的大宝儿啊,想死我了。”杨莞一一把抱住飞奔而来的江槐,下巴在江槐额头蹭着。

“两年不见你长这么高了,再过两年估计比我还高了。”杨莞一穿着平底大头单鞋,目测自家外甥女大概快有一米六了。

“这很显然啊,不用两年,明年我就比你高了!”江槐嘿嘿两声。

杨莞一接过江槐手上的行李袋“嗤”了一声,牵起她往停车场走去。江槐看到杨莞一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闪了一下,那是一辆她曾见过的豪华轿车,奔驰。

“小姨,你果然发达了啊!”江槐伸手抚摸了一下车耳朵,然后打开车门进了副驾驶。

“那是!坐好了宝贝儿,Welcome to Shanghai”杨莞一拴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江槐坐在车里异常兴奋,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摩天大楼,还有高架桥上不断的车流,一切都那么现代化,跟她生活的望井镇完全是两个世界,她被这景象迷花了眼。一路上杨莞一都跟她介绍着各色建筑,到一处时她指着那大楼说:“看到没,那个蓝色的建筑,我的团队设计的,那是我的成名作!”

江槐顺着杨莞一涂着蔻丹的食指看过去,在黄浦江对岸,那栋现代化的摩天大楼,大楼被蓝绿色的玻璃包裹着,远处看着就像一根蓝绿色的水晶柱,又像一根圆形的哈哈镜,将周遭的一切都收了进去。

江槐望着那边失了神,随即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她们行驶至南埔大桥,杨莞一正跟她介绍着,电话铃响起了。

“接一下,你外婆,肯定在家等急了。”杨莞一拿起手机看到是母亲的电话,递给了江槐。

杨家老两口自年后来了上海就没再回家。

“外婆,是我。”江槐拿过手机接起来。

“嗯,我们上南浦大桥了。”

“好的,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江槐将手机放进左侧的车筐里。

“外婆问我们到哪儿了。”江槐侧头看着正专心开车的杨莞一。

“快了,不堵车的话20分钟到家。”

随后杨莞一指着江槐的右侧说:“看那边,东方明珠,那边就是陆家嘴,全上海最繁华的地方,那边代表着新上海,跟外滩不同!”

江槐看过去,只能瞧见繁华的一隅,却也震撼于那头的高耸如林的摩天,江槐一时忘记拍照,待缓过神却也什么都拍不到了,车子飞快的驶过,一幢幢建筑消失在视线里。

杨莞一车技熟练,很快便下了南北高架桥,自成都北路左转进入新闸路,而后驶进一排白色建筑的小区,门口的保安站直了身躯,很恭敬的向他们敬礼。江槐在心里“哇”了一声,这是她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对杨莞一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刚出电梯就见到几月未见的外公外婆,江槐一头扑进外婆怀里。

“幺儿哪,担心死我了。”李友琼拍着江槐的后背。

“外公!”江槐唤了声站在李友琼身后的杨森。

“诶,平平安安的到了就好!”杨森接过女儿手里的行李袋,笑呵呵的领着江槐进了屋。

房子是一百多平的套四,三卧一书房,现代风的装修,黑白灰主调,客厅绿植颇多,还有一只摇头晃尾的长耳朵犬,加上一屋子的欢笑声,给原本冷冷的装修风格增添些许烟火气。

杨莞一将江槐引到一间小小的客房,里面的色调与客厅的完全不同,粉红色的四件套上印着镶蕾丝边的桃心,飘窗台上摆了一排布偶,纯白的衣柜门上贴着可爱的卡通图案,原本单调的吊灯上竟挂了一圈白色羽毛的装饰,还有地上摆着的粉红色气球是什么鬼,就差拉横幅了。江槐看着这一屋的陈设,太阳穴突突着,怎么她在杨莞一心里是这调调?

“怎么样,我布置的!”杨莞一挂着自豪的笑,张开手向江槐展示她布置了整整一天的成果。

“呵呵,蛮好蛮好,但是老姨,我还有2个多月就14岁了,这风格还是更适合儿童!”江槐讪笑着将背包放在床上。

“胡说,你还是个小女孩呢,小女孩就该粉粉嫩嫩的,不过我看你这千年不变的白T恤,扎个马尾巴,一点女孩子该有的样子都没有,从小像个假小子似的,可不能浪费了这大好的青春年华。我必须得给你好好的改造改造,让你认识到自己是个多么美丽的女孩子!”杨莞一说着将江槐摁到床上,双手捧着还有些许婴儿肥的脸蛋揉搓。

“哈?我美得这么明显,还需要改造吗?外婆都是朴实美才是最美滴。”江槐原有的自信受到打击,在学校同学们都说她是最好看的。但今天看到杨莞一那刻确实有被惊艳到,两年没见的小姨越发艳丽,精致干净的妆容,栗色微卷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鬓边留着些许耳发,白色丝质的短袖上衣扎进黑色涤纶阔腿裤里,同色系的高跟鞋,显得干练又俏丽,好一个都市丽人!她确实就显得很村姑了。

“我看你对美还停留在原始社会,晚上出去吃饭,带你见见魔都的女孩儿们,你就知道什么是俏女郎了!你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换身衣服,我们5点半出门!”杨莞一朝江槐抛了个媚眼,然后出了房间。

江槐摸了摸脑后的长发,管她呢,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能有多大区别。她甩甩头,开始整理起行李,将衣服挂进衣橱里。

换上杨莞一去年给她寄回家的连衣裙,一条墨绿色收腰阔摆的鱼尾裙,是一知名品牌去年的新款。自杨莞一寄回家后她就穿过一次,大门都没出过,觉得太过华丽,又有些成熟,也就没有再穿。她整理好裙摆,在衣柜的穿衣镜前转了转,还不错!

江槐拉开门就迎面跑来那只摇尾乞怜的长耳朵狗,它喜欢她,江槐肯定。弯腰摸摸头,小狗更欢了,跳起来蹭来蹭去。

“小姨,这是什么品种的狗呀?它叫什么名字?”

“比格犬,它叫Kuli”杨莞一坐在沙发上瞄着眉。

“库里?”江槐叫着它的名字,小狗围着她转圈圈。

江槐走到客厅见杨莞一换了一身装扮,一身纯白的绸缎连衣裙,腰间上面一点,胸部下面一点,一朵山茶花妖艳的开着。她换了妆容,戴上了珍珠配饰,整个人温婉大气。江槐盯着她小姨看,不禁发出一声叹息:“小姨,你简直像电影明星。”

她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臭美!”李友琼视线从电视上转过来看向女儿,说道。

“外婆你老土了!”江槐朝杨莞一靠近了些,仔细端详着她的脸,29岁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相较前几年见到的杨莞一,今天此时此刻的她越发耀眼。

“哈,你穿的这件,不错,我的眼光可还行?”杨莞一放下手上的化妆镜,转过身看着身边的江槐。

“嗯,很好,之前都不敢穿,觉得太成熟了,这年龄大些了倒看着顺眼了!”江槐嘿嘿笑。

“这小孩就是好啊,瞧这胶原满满的小脸蛋,不抹腮红,不涂口红也看着娇滴滴的呢!”杨莞一伸手捏了捏江槐的脸。

杨莞一中途接了个电话,说着一口蹩脚的上海话,江槐只听懂几个字,杨莞一说得很快,有些字感觉都吐字不清了的感觉,江槐跟着外公外婆看着电视里放的谍战片,老年人就爱看这类型的电视,她奶奶也是。

江槐是完全没有心思的,专心的听杨莞一讲电话,想要听出个信息来,但全程听了个天书。

杨莞一最后说了个拜拜,江槐听懂了。

她挂了电话后抬头看向父母那边道:“爸,你见过的小段,我工作室的合伙人,他说今晚在浦东那边定了位置,算是给咱家小孩接风,还有其他两个合伙人也会一起,你觉得呢?你说要不要一起?咱家你做主!”

“小段呀?那人家都定了,还说什么呢?马上5点20了,收拾好赶紧过去吧。”杨森抬手看了眼表。

“行,我收拾好了,走吧。”杨莞一起身将化妆包收进卧室,原本她是想就近在静安的一家餐厅吃的,5点半出门绰绰有余,眼下要去浦东肯定得堵车了。

再出来时,她手上拿了个香槟偏棕色的手拿包,对沙发上的三人道:“走吧,咱去看看大上海的夜景!”

杨莞一说着往门口走去,走路带风,摇曳生姿。自鞋柜取了双同色系的高跟凉鞋穿上,看了眼地上的一双老式凉鞋。

“明天小姨就要带你大改造!”杨莞一打了个响指,对左侧正准备穿鞋的江槐道。

“奥,蛮期待!”江槐笑着说。

几人进了电梯,在电梯里又遇上熟人,杨莞一又说起了上海话,说起上海话都不像她了,嗲声嗲气的,她以前说她最讨厌嗲声嗲气的,现在她也成这样了,江槐睁着大眼睛看着杨莞一举止优雅的同旁人说话。

夏天白昼长,5点多的天依旧明朗。他们驶出小区,往大路上开去。

“小姨,你现在说得一口流利的上海话了呵?”江槐俯在前面的靠背上说。

“嗤,外人听来那就是蹩脚话。”同事说过她的上海话不正宗,所以只要不是本地人主动跟她讲上海话,她一般都是讲普通话。

“我看蛮好的,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哪能学得那与生俱来的精髓呀。你的同事都是上海人吗?”江槐对她小姨自小就倾慕,奉她如神明。

“大部分是,不过大多是隔壁迁来上海的,也算不得土身土长的上海人,上海外来人口多。”杨莞一笑着说。

在路上果然堵车了,外出吃饭的人不少,杨莞一给同事打电话告知了路况,而后在车里闲谈起来。杨莞一说了下接下来5天的安排,明天首先要去逛商场买东西,还要去理发店修剪头发,下午去逛逛静安区的名胜。

江槐听着,然后对杨莞一说:“小姨,你不上班的吗?”

“当然要上班,但我是老板,我的时间自己安排,先陪你玩几天,必要的工作在家就能完成。”

“我可真佩服你!”江槐看着杨莞一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手发呆,她的小姨太过优秀,她何时才能像她这样呢?

车子在延安东路上行驶,快进入隧道前,杨莞一指了指外边,说外面就是著名的外滩,外滩还是夜间更美。

江槐看着一路上的建筑都觉得新奇,一双探索的眼睛滴溜溜的东看西看,见到喜欢的就用手机拍下来。

“我们现在在黄浦江上!”进入隧道后杨莞一说。

出隧道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东方明珠塔,江槐张着嘴看着,只觉得这建筑就如神殿般庄严,课本上见过的,这就是上海的标志。

“哇,课本上的建筑进入现实了,好高啊,人可以上去吗?”江槐伏在车窗上看着塔说。

“当然可以上去,上边还有环形餐厅呢,改天带你上去!不过这不是最高的,我们要去的才是目前上海最高的楼。”杨莞一说。

“比这还高?那不得在云层上吗?”江槐讶异。

“起雾的时候确实像是在云端!”杨莞一驶进世纪大道。

车子转过来后,江槐见到了这座上海最高楼,灰蓝色的建筑直耸云霄,江槐呆住了,发出一声惊叹。车子停到地下停车场,他们坐电梯上到87层,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

江槐看到87的数字,不太敢相信,这才十几秒的时间就到了?

刚出电梯江槐就见到一个一身休闲装束的年轻男子步履轻快的向他们走来,黝黑的短发垂在额前,精心雕琢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黑色的Polo衫,灰色的休闲西装裤,黑色的休闲皮鞋,是个气质不凡的男人。江槐见他走至他们跟前,跟外公外婆握手,然后又向她伸出手。

“你就是江槐吧?你好,我是你小姨的好朋友,叫我段叔叔就好!”段裕桓微笑着握住眼前这个面容清丽的小女孩。

“段叔叔好。”江槐木讷的盯着眼前这个高出她许多的男子看,握手很短暂,却充斥着一股摄人的力度,让人她觉得紧张。

她看着这男子走到杨莞一身旁,挨得很近,两人说着些什么。江槐敢肯定,这男人喜欢她小姨。

男侍者将他们领到一处靠窗的位置,那里已经坐着两男一女,个个精致得如同电影里的人物,江槐低头看着她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百多块钱的凉鞋。她去年省下的零用钱买的,喜欢得不得了,入夏以来最受宠的就是这双,现下竟有些不好意思,这鞋配这条裙子很不搭,可能会丢了她小姨的脸。

她看着那边,踌躇着不知该坐哪里,一双手不安的绞弄起来。侍者礼貌的给他们拖开椅子,杨莞一竟将她安排在靠窗的位置,江槐大喜。

“坐这,一会儿天黑下来看夜景再好不过了!”杨莞一笑着摸摸了江槐的头。

杨莞一的举动给了江槐很大的安慰,心里紧张的感觉稍稍减退些。不一会儿桌上的几人闲谈起来,竟是在谈论她,杨莞一跟她的朋友需说起她的考试成绩来,江槐听着脸刷地红到耳根。

“我家小孩比较拘谨呢!”杨莞一看着江槐笑着。

“你们家基因真好呢,个个是读书的料子呢!”那个短发女人说着普通话。

不一会儿菜就陆续上齐,江槐左边是李友琼,右边是杨莞一,让她很有安全感。杨莞一刚好背窗,而她则可以一览外边的景色。

李友琼看她拘谨,不停给她夹菜。饭没吃到一半,夜幕就降下来,江槐眼见着这个城市一点点的亮起来,不一会儿那原本毫无生气的黄浦江对岸就换上了另外一番景象。

黄浦江边亮起了幽蓝的灯光,给江面染上一抹神秘。岸上的建筑纷纷亮起灯,昏黄的灯光将建筑照得金碧辉煌,一种西方宫殿般的感觉,江槐看着对岸那不太真实的景色,不敢相信这是现实世界能见到的。

她怔怔的看着,脸上也染上了着绚丽的暮色,不自觉的离开座椅,趴到窗边看起来。泥炉煮酒共君享,万家灯火故事长。这真是别有一番感触啊,江槐在心里感叹。

正在喝红酒的杨莞一瞥见,微笑着转过身,指着对岸道:“十七,喏,那边就是外滩,夜景美吧!”

原来那边就是外滩,果真富贵迷人眼,给人一种真正的高不可攀的感觉。

江槐自李友琼那里拿来自己的手机,卡卡拍了数十张照片。这就是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那里有多少风花雪月呵?

江槐想着这一切,她们出小区的时候,她看了眼小区的名字,手机上搜了价格,那房子竟要几百万,她对几百万没有概念,但看着三位数后面一个万字,知道那是很多。

杨莞一这座高峰,她要如何努力才能攀过?江槐竟有些心酸起来。

桌上那名姓段的男子给他们介绍着菜品,江槐从他口中得知这是上海本帮菜,这餐厅刚开没多久。又听他们谈论着这座大厦,原来这大厦是日本人的。

一顿饭吃到现在竟已过去两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天,吃菜时间少,喝酒时间多。江槐第一次知道,吃饭竟是这样漫长的事情,她在家吃饭最长不会超过15分钟。她跟着李友琼去上厕所,在公共区域坐着玩,不愿过去加入他们,李友琼也跟着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景色。

江槐点开QQ空间,发了一条说说,一张机场照,几张上海夜景的照片,并配文:魔都印象。

发文时间21:15。


出大楼时已接近10点,头顶的暮色渐浓,但夜上海是没有夜晚的。楼下的一切事物都被灯光笼罩,整个城市像被一个巨大的光幕罩住,让这座城市与黑色隔绝开。

其中三人与杨莞一和二老说了几句就离开了,独留下那名姓段的男子。段替他们叫了代驾,在等代驾的时间,他们约好下次见面,说要做地主之谊,请江槐和二老去吃更正宗的上海菜。

江槐他们到家已经11点多,大家都累了,二老洗漱好就进屋睡了。杨莞一回了主卧浴室洗漱,江槐则等外公外婆进屋后才去洗漱。

待她洗漱完已经凌晨12点多,吹干头发,她没有马上进屋,而是坐在沙发上同库里玩起来。小狗仿佛不知道累,江槐没了精力再逗弄它,躺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响起开门声,李友琼出来叫她快进屋睡觉,江槐只好悻悻地进屋躺下。躺在床上看着晚上拍的照片,心里生出不一样的情愫,这个世界原来可以这样耀眼。随后又点开QQ空间,看到新发的那条说说,下面竟有十几条评论,几十个点赞。

江槐逐一回复,包括林懋的。

林懋:中考结束了?

江槐回复:是的,6月15号就考完了。

薛均尧:去上海了?怎么不来找哥哥玩?

江槐回复:来找小姨玩,下次去找你玩!

已经凌晨,江槐想他们估计早睡了,去农场收了菜,又种上新的种子,然后退出了空间。放下手机也准备睡了,手机却亮了起来,一条新的QQ信息。

江槐点开,是林懋的消息。

林懋:“小朋友,考得怎么样啊?”

江槐不料这人竟这样晚睡,把分数告知了对方。

林懋:“你这小鬼成绩也忒好啦,考上北大不是梦!”

江槐看着手机微笑起来,两人闲聊了两句,见时间很晚了,林懋叫她快些睡觉,于是结束了对话。江槐收了手机,闭上眼睛却难以入眠。经过今天,她心里确确实实有些自卑起来,她觉着自己之前的见识过于浅薄,人外有人,天外还有天,果然读了万卷书还需行万里路。她对外面的世界更加好奇,首都是否又是别样的景色?她开始憧憬起来。

第二天早上,江槐睡到10点多才起来,到客厅时仍有些恍惚,感受到脚边的障碍物,她才清醒过来,她此时在上海,不是望井镇。

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叫了声“外公、外婆”。

李友琼正在厨房收拾,杨森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杨莞一还没起床。江槐听李友琼说杨莞一昨天累到了,上午在公司,下午直接从公司到机场接的她,没怎么休息又出门吃饭。平常这个时候已经在上班了,他们刚来上海的时候,见她都没有吃早饭的习惯,经常早出晚归,。江槐听着,也跟着心疼起来,这一切都不是白白得来的。

江槐吃了水煮蛋和牛奶,算是吃过早饭了,然后在手机上看起新闻来。

没几分钟杨莞一就出现在客厅,略带鼻音的说:“起这么早呢?”

“吓,杨莞一,你走路不是走的,是飘的吧?一点声音都没有。”江槐被吓了一大跳,呼呼着拍着胸口。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居然叫你小姨全名。”李友琼先了口。

“我我我.......”

“嗨,没事儿,这样才好,没有代沟!叫姨都给我叫老了!”杨莞一没等江槐我出来,接下了她的话。

江槐抬头看着整个身体靠在过道墙上的杨莞一,举起手机连拍了好几张照片,这画面很难得,鸡窝头,肿眼泡,还有两颗痘痘,江槐开心的看着照片。

“你这小鬼,干啥呢。”杨莞一伸手想要抢手机。

“嘿嘿,留着纪念,以后拿这个敲诈你对象!”江槐怕她抢了手机,将屏幕摁熄,背在身后。

“嗤,幼稚鬼。”杨莞一打着哈欠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就收拾好自己,换了身清爽宽大的家居服。

“咱上午就好好休息半天,下午2点再出门,今天周三,人不多。十七,你喝咖啡不喝?”杨莞一走到吧台,鼓捣起咖啡机。

“咖啡是什么饮料?”江槐这是第一次听这名字。

“哈,没喝过?也是,咱们那个小地方估计都没咖啡厅,你们小孩也不时兴喝,要不要尝尝?”杨莞一朝江槐晃了晃手上的玻璃罐子,里面装着黑色的咖啡豆。

“要!”江槐跑过去看着杨莞一弄,好奇着从罐子里捻出一颗黄豆大小的黑色豆子,凑近鼻子闻了闻,还挺香的。

江槐看着杨莞一倒了些豆子在机器顶上的凹槽里,不一会一股浓黑的浆液带着热气从下面突出的管口流出,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哇,好香啊。”江槐用力嗅了嗅。感觉整个屋子都是香气,她暂时找不出词来形容这香味,反正就是很香很好闻!

“闻着香,难喝。”李友琼盯着江槐那一脸期待的笑,毫无情面的泼了瓢冷水。

“哈?外婆喝过吗?”江槐一脸疑惑的看向她外婆那张一脸认真的脸,不可能,这么香的东西怎么可能难喝。

“尝过一口,我喝不来,你试试吧,说不定你喝的惯。”李友琼说完继续埋头忙手上的活。

杨莞一在一旁露出邪魅的笑,然后将咖啡分装好,把其中一只纯白的耳杯递给江槐,然后道:“你外婆喝不来这好东西,我们年轻人喝!你先尝尝味道,这里有方糖和奶!”说完就端着杯子往阳台走去。

江槐盯着手上冒着香气的杯子,黑色的液体像她喝的中药一样,但是味道却很迷人,她噘嘴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小口,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自舌尖传至整个口腔,味道慢慢蔓延开来,又酸又苦。

江槐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眉头皱成一团,眼睛被挤成月牙,眼下的肌肉团成大大的眼袋,嘟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上的杯子,整个面部表情可爱至极。

“哈哈哈哈.......”窗边传来一阵大笑,杨莞一在阳台的皮椅上笑得前俯后仰。

江槐感觉被她小姨整蛊了,忍着难受还是给吞下了,然后在地上跺了两脚,举着手里的杯子抗议道:“这绝对是你喝的中药。”

“啥?哈哈哈哈哈哈......”杨莞一仿佛听到个大笑话,笑得更欢了。

江槐憋着嘴看向李友琼,示意她管管自家女儿。

“这哪是中药,现下年轻人都喝这个,提神用的,你小姨他们办公楼下有卖这个的,那里头上班的几乎人手一杯。”李友琼笑看着自家外孙女。

“不仅提神,还紧致皮肤哦,早起喝一杯,能消肿,怕苦就加糖加奶!”怕她家小孩羞愧,杨莞一收敛了笑。

“噢。”江槐给了杨莞一一记白眼,然后从玻璃罐里夹出一颗小小的糖块放进杯里,又撕了粒奶球倒进去,搅拌后杯里的液体变成浅咖色,江槐凑近了闻,味道也同刚才不一样了,她再次尝了一小口,竟出奇的好喝。

“怎么样?”杨莞一问。

“嗯,味道完全变了,好喝!”江槐开心了,端起杯子朝杨莞一走去,在左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她将杯子放在圆桌上,学着杨莞一叠着腿,头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然后前后摇晃起来,嘴里发出悠然的声音。阳光透过窗外郁郁葱葱的雪松,落在窗边的绿植上,落在刚刚喷过水雾的吊兰上,落在那株弯了腰比人还高的鹤望兰上,落在他们裤子慵懒的背上,落在了江槐的心上。

她喜欢这样自在的日子,恹恹欲睡的晌午,生机盎然的阳台,充满烟火气的房子,还有至亲在身旁,多么美妙!

江槐自在的摇晃着,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着闭着眼睛的杨莞一说:“小姨,昨天那个段叔叔是你男朋友吗?”

此话一出,后边沙发上的杨森跟着竖起了耳朵,往她们那边挪了挪。

“哈?为什么这么说?”杨莞一睁开眼,张嘴笑着。

“我感觉到他喜欢你,他跟你很亲近,你们没有在谈恋爱吗?”江槐一副八卦的表情。

“嗤,你这小鬼,小小年纪就关心上这些事来,你怎就看出他喜欢我了?我们是大学同学,我读研的时候他邀请我加入他的创业团队,就成了创业伙伴了,算是很要好的朋友吧。”杨莞一很认真的回答着。

“那他有女朋友吗?”江槐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脸上的奸笑藏都藏不住。

“没有吧。”

“那你有男朋友吗?”江槐继续追问。

“嘿,审问谁呢你这,偏不告诉你。”杨莞一看出这小妮子的心思,转过头装作小女子样。

“嘻嘻,有情况哦。”江槐咬着牙,嘿嘿着看向杨莞一。

“你这小鬼,包打听呀?等真有情况了再告诉你。”杨莞一说。

“好吧,希望早点听到好消息,就你这年纪,早老家要被称为大龄剩女,还得被七姑八姨抓来贴唾沫。”江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靠......”杨莞一捂了嘴,转头看了眼身后的老父亲,然后说:“你说谁大龄?我现在是妙龄好吗?臭屁孩。”

“哈哈哈哈.......”江槐看着她小姨那一脸的囧样,开心的笑了起来,但她认为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个段叔叔绝对爱慕她小姨,他们之间有猫腻。

因放着电视,后半段他并没有完全听清她们俩的对话,轻咳了两声,认真看起了电视。

午饭大部分由两老完成,江槐也奉献了一道拿手菜——麻婆豆腐。

自9岁起,这道菜就成了她的绝活,有重要日子的时候总要显摆一手。整个午饭吃的轻松愉快,江槐听了许多赞美,耳朵也跟着快乐起来。饭后姨甥俩做起了善后工作,一个负责洗碗,一个负责擦桌子打扫卫生。

江槐昨夜没有睡好,午休至下午1点半时,被杨莞一叫醒。

一家人收拾好后出了门,杨莞一将车停到一处门面颇大的发廊外,下车后里面一个染着金黄色头发的男人迎了出来。

“哈喽,Teresa,位置给你留好了,这是伯父伯母吧,这个小不点是?”黄发男看着江槐问道。

“这是我外甥女!今天给我们四个都剪剪,我父亲的剪短,我母亲的给她烫个时髦的发型,我的修剪一下就好,重点就是我这外甥女,剪短一点,这么长,最好剪个刘海出来,现在这样太死板了。”杨莞一跟着黄发男一路发号施令。

江槐看着那个娘娘腔似的男人一脸谄媚样,在心里鄙视了一番。又听着她小姨说她死板,又在心里翻了二百五十个白眼,一路跟着进了那镶着金边的大门,室内简直可以用浮夸来形容,巨大的吊顶水晶灯,镶着金边的落地镜,还有那刺眼的白光,江槐简直觉得自己走进了楚门的世界。

江槐被引到洗头室,躺在了自带按摩的椅子上,漂亮的洗头妹热情的照顾着她,洗完头又被带到落地镜前坐下,一个妖冶的男人站到了她的身后,他跟那个黄头发的男人完全不同,他没有染发,留着寸头,耳垂上戴着一颗银色耳钉。

“这是我的御用造型师,你的头交给她,没错的。”坐在旁边的杨莞一朝江槐抛了个媚眼。

江槐自镜子里看到身后的男人扯了扯薄唇,露出职业笑。

“想要什么样的发型?”男人发了声。

“不知道。”江槐看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木讷的摇头,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男人,像电视里的韩国明星。

“Gary,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交给你了。”杨莞一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江槐斜眼看过去,杨莞一已经被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挡住,那男人弯腰在她头上挥舞着剪刀。

而身后的男人也弯下腰,捏着江槐的脸左右摇了一下,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子里的江槐看,江槐觉得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点头,但随即又被男人抬高了来,逼着她眼睛直视镜子。江槐看着他露出邪魅的笑,一股热气自腹部窜上来。

男人像是掌控全局,松了手,像变魔法似的自腰间摸出一把剪刀,双手开始在江槐头上摆弄起来,江槐只见着剪刀开开合合,男人的眼神镇定而专注。

任人摆布了四十多分钟,江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了神,这个美少女是谁?原本及腰的长发被剪至肩膀处,齐眉的刘海,修饰脸型的耳发将她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修饰成了鹅蛋形,整个头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杨莞一也从远处的沙发上起身朝江槐走来,见到镜子里脱胎换骨的少女,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站在高出一个头的男人身旁,用手肘碰了男人两下说:“真有你的!”

男人也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人儿,像是完成了一件艺术品,掏出手机留下影像,然后低头看着手机,往内室走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杨莞一开心的拉起江槐往沙发走去。

“嗯嗯,好看。”江槐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发型好看。”杨森看着走过来的外孙女称赞道。

三人坐在沙发上等着还在烫头的李友琼,最后杨森都在沙发上睡着了,江槐和杨莞一都无聊得玩起了手机,江槐玩着前不久下载的“水果忍者”。

“终于好了。”李友琼叹息着向他们走来,锤了锤酸痛的后背,整整花了三个小时。原本在脖颈处的短发被烫成了羊毛卷,,又被理发师做了个好看的造型。

“外婆,你现在就是个摩登女郎!”江槐看着外婆这造型,简直比电梯里那个上海老太太还时髦好看。

杨莞一刷了她的会员卡,然后开车前往新天地。

到新天地已经是饭点,杨莞一找了家西餐厅,还特意要了包间。包间内的陈设很复古,像法国中世纪的风格,待杨莞一点完餐,侍者关门出去,江槐立马起身拍照,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西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包间,觉得新奇。之前虽有去省城父母那里玩过,但是他们带她出去只吃中餐,他父母并没有小姨这样新派。

法式焗蜗牛、红酒鹅肝、七分熟黑松露牛排、马赛鱼汤都是必点的法餐名菜,怕老人小孩吃不饱,杨莞一还点了两份意面及餐后甜品。

在来新天地的路上,杨莞一跟他们讲了上海人有多么歧视外地人,讲了自己在上海这么些年的一些尴尬遭遇,尤其是租住在旧小区那两年。现在住进了高档小区,身边也都是受过新派教育的有为之人,她才渐渐的从那种矮人一截阴影里走出来。她想小姨之所以要包间,就是怕她在外人面前露怯,造成不好的心理阴影吧,江槐想着上海人竟这样可怕吗?

菜陆续上来,侍者每上一道菜都要报菜名,遇到要切的菜还热情的询问是否要帮忙切,江槐觉得在这里吃饭就像被人服侍一般,虚荣心能得到大大的满足。

杨莞一认真的教江槐切牛排,江槐也有模有样地学着,竟也学得了七八分,举止优雅又熟练地切起了牛排,杨莞一惊讶于江槐的领悟力,其实她早在电视里见过,并不难。

人生唯有美食不能辜负!江槐将最后一勺慕斯蛋糕送进了嘴里,桌上的菜肴被吃得仅剩汤里的一些配菜。她摸着被填满的小肚子,瘫坐在椅子上,发出满足的叹息。

吃饱喝足后,他们在新天地逛起来。二老逛得吃力,提着刚买的衣服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坐下休息起来。杨莞一再三叮嘱他们不要走开,随后带着江槐继续逛起来。

这里大多是潮流品牌,很适合年轻人,不一会儿杨莞一就给江槐选了七八套,像是要将她的衣柜整个大换血。江槐刚换上一条新中式的连衣裙出来,就见杨莞一手上又拿着一条了,刚才是T恤专场,现下改为裙子专场了,试衣服都试累了。

“好看,太好看了,就是太瘦了,这胸都没发育吗?光长个去了?”杨莞一将江槐整个三百六十度看了个遍,上下其手的摸着。

“呀.....色魔。”江槐不好意思的捂着胸,躲开杨莞一的魔爪。

“再试试这条,一会儿去买几件厚点的文胸,不然都撑不起来,你这孩子得多吃点,太瘦不好看。”杨莞一说着又将她推进了试衣间,然后又在店里寻找起来。

大概做好了血战的准备,杨莞一穿了双平底单鞋,现下也觉得吃力了,只觉得脚底板突突的疼。逛到最后,两人手上都拎着七八个购物袋,全是江槐的,从头到脚置办齐全。

“妈呀,我明天哪儿都不要去了。”找到李友琼两人时,江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过去的,拿起口袋里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二老惊讶的看着两人手上的袋子,李友琼发出惊叹:“再买多点嘛。”

杨森附和道:“干脆把店搬回家得了。”

“哎,反正都来逛了,肯定要置办齐全了,免得跑二趟。”杨莞一也瘫坐在椅子上,抓起水开喝,完全没了淑女形象。

“这么多,得花多少钱?娃儿还小,你别得把这孩子惯出奢侈的毛病来。”李友琼指着这一地的袋子问。

“这哪奢侈了,这些加起来还没我一个包贵呢,而且她马上就是高中生了,哪还是孩子。而且女孩子要富养,以后才不会被男孩子一点小恩小惠给骗了去。不仅要精神富养,外在也要富养,内在学富五车,外在却胸无点墨,你说这和谐么?朴实的孩子不一定学习就好,奢华的孩子也不一定学习就不好。咱家小孩学习好,人又漂亮,得内外兼修不是?孩子得好好打扮打扮,才会更加自信。像我姐那样,只晓得卖力赚钱,不知道打扮自己,再美也得失了光泽,晓你说是吧?这个家的品味还得靠我来提升啊。”杨莞一说完转过头拍了拍胸脯,一副任重道远的模样。

“你的歪理总要比真理多那么一点点。”李友琼也不再说什么。

很快一瓶水就见了底,两人缓和了些,拎起东西就往停车场走去,二老拎着大部分,让金主杨莞一打了空手!

到家已接近10点,一进门两人就往沙发上倒去,杨莞一趴在沙发上,声音闷闷地说:“明天必须睡个懒觉,累死我了。”

杨莞一回了卧室洗漱,美美地泡起了澡。

李友琼则在客厅帮江槐剪起了新衣服的吊牌。

江槐洗漱完出来,换杨森进去洗漱。

江槐见外婆已经将新衣服的吊牌全部拆剪完了,吊牌和杂物塞满了整个垃圾桶,衣服裤子整整齐齐的叠好了,李友琼小声的对江槐说:“小姨给你买了这么多东西,说了谢谢没?即使是一家人也要说谢谢,这是感恩。”

江槐点点头道:“说了,每买一件都说了。”外公外婆对她的教育向来是严格的,不似奶奶那般自由散漫。

“外婆你白叠了,得洗。”她将换下来的脏衣服合着新买的一齐丢进了洗衣机,然后把三双新鞋从鞋盒里拿出来放到了鞋柜里,又将鞋盒扔到门口的垃圾筐。来时轻轻松松,回去怕是得装个大箱子。

杨森洗漱好后就进屋休息去了,李友琼进浴室后,杨莞一贴着面膜出现在客厅,对躺沙发上的江槐说:“十七,要不要泡个澡?舒服极了!”

江槐放下手机坐了起来,认真的看着杨莞一说道:“不了,我洗完澡了。对了小姨,谢谢你给我买这么多东西,我长大了也赚钱给你买衣服、鞋子和包包。”

杨莞一走过去在江槐身旁坐下,郑重地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还记得我以前说的吗?如果我这辈子没有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给自家孩子买东西,哪求回报的?”

她记得那次谈话,杨莞一要自由的恋爱,自由的生活,不被一切束缚。江槐瘪了瘪嘴说:“小姨你以后一定要有自己的小孩,你这么优秀,不能白瞎了这么好的基因。”

“嗤,咱家基因属你最好了,还需其他小孩来继承吗?那让别家小孩怎么办?”

江槐被逗笑,她的小姨注定是个奇女子。

待一切收拾完毕,又是深夜十二点了,一天又过去了。江槐躺床上翻着手机里最新的照片,都是杨莞一在她每试一件衣服时拍的。江槐看着照片感叹,换了发型,换了衣品的她果真从村姑变成了美少女!如果发到QQ空间,会不会让他们大吃一惊呢?

江槐开始幻想张小梵见到她的样子,如果林懋见到又会是什么反应呢?因为逛街消耗太多体力,江槐竟很快进入了梦乡。


晨曦从暮霭里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一朵绚丽的红出现在天边,一丝一丝的红线自中心向四周辐射开来,好似一朵红色的波斯菊。那红色慢慢变成金黄色,再慢慢退至那颗蛋黄里,天色大开,最后一盏华光熄灭了。

江槐做了个梦,她考上了上海的大学,这里有她的偶像,还有那一座又一座的高峰,她努力攀过一座,另一座又拔地而起,像是从未攀过一样。然后她又在上海外滩的华灯下奔跑,身旁全是衣香鬓影的上海小姐,她像一个逃亡者,一路上都有一个声音在追随她——乡巴佬。

她拼命奔跑,想要往黑暗的地方奔去,她想躲起来。但这洋场有整整十里,快要精疲力竭时,她站在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小巷口,那小巷的黑像无尽的渊壑,里面伸出一只魔爪,想要将她拖进那炼狱,与之融为一体。

她挣扎着,想挣脱这桎梏,突地,一束光从深渊尽头如箭般射过来,她猛的睁开眼,张着嘴看着一抹黄的天花板,胸口用力的起伏着。

她醒了。

一束光从未拉拢的窗帘缝隙透进来,照在她的腿上,见得汗毛根根分明。

她被惊出一身的寒意,拉过被瞪至床尾的空调被,盖住了脑袋。

看了眼手机,早上7点10分,今天竟这么早就醒了,被吓醒的。江槐拍了拍脸,完全没了睡意。她走出卧室,外面没有任何起床的气息,除了那只摇尾乞怜的比格犬,她蹲下身抚摸它头和耳朵,又给它加了吃食,仅仅两天时间,小狗子越发喜欢她了。

拉开阳台的窗帘,原本昏暗的客厅顿时亮堂起来,她又学着外婆的样子给阳台上的绿植浇水,窗外的云雀叽叽喳喳的叫嚣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又走进那间书房,里面是昏暗的,她摁开墙上的开关,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恭敬的书桌和两面顶天的书架,书桌上还有几张图纸。

江槐走过去在书架上巡视起来,杨莞一当时只简单的介绍了这间屋子,现下她仔细看来竟觉得很舒服,两面书架上的书得有千本以上,她决定找本书看看。

她寻觅一时,不想看言情,不想看太深奥的,不想看鲁迅,不想看天文地理。在靠中间位置,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旁边竟是一本《上海话大词典》。呵,还有这样的词典,竟有这样厚,快赶上《新华词典》了。

江槐翻开书,目录上竟然分类了天气、节气、动植物、饮食衣料之类的,她好奇的往后看翻看了几页,跟着书上的注音和汉语式英文类型的标注念起来,竟觉得非常有趣。

她顺着目录翻到日常用语那个章节,如果遇到熟人该怎么打招呼:

1,张西桑,弄早!

2,赏远伐几,奴老想你侬哈卡?(这句话她怎么念都觉得不对)

再看了几个俗语,觉得上海话简直比英语还难学。刚学英语的时候,她常常用汉语标注,投机取巧,譬如“英国女婿”、“英崔斯听”之类,觉得上海话很有英语式汉语的味道,读来颇为有趣,竟有往下看的冲动,就拿起书去阳台看起来。

8点多时二位老人先起了,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哈,今天这么早呢?”李友琼惊讶的看着坐在阳台看书的江槐。

“嗯,今早7点多就自然醒了!”江槐捧着书,脑袋往后仰。

拿起圆桌上的手机,指甲勾住了桌布。

“奶奶,你起床了吗?”江槐给老家的奶奶拨去电话,那头刚响两声就被接起了。

“起了,我在你爸爸妈妈这里呢,他们昨天回来接我的!”赵淑兰的声音明显的很开心。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在家无聊呢。”江槐听着也高兴起来。

祖孙两人聊了半个小时,江槐跟那头的赵淑兰讲着这两天的事情,那头的赵淑兰也跟江槐讲着她的生活琐碎,时光就是因这些零碎的悠长而值得。

赵淑兰熬了小米粥,没人去叫杨莞一,任她睡着,不忍打扰。

直到十点她才迷迷糊糊的从房间里出来,江槐抬眼看着比昨天更邋遢的杨莞一,这怕是在被窝里打滚了吧,一天精彩过一天。

“呵,兴致这么好呢,看啥书呢?”杨莞一猫着腰朝江槐走去,拖鞋在地上敲出踏踏声。

“喏。”江槐扬起手上的书,将封面朝向杨莞一。

“看这玩意儿干啥?现在都说普通话了,谁还学这绕口令。”杨莞一无趣的扯着屁股转身在贵妃椅上躺下,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

“那你买这书干啥呢?不是买来学习的么?”江槐听着顿时也没了兴趣,她看了半天也就学会几个蹩脚的日常用语。

“买了好些年了,那时候为了能融入这座城,以为必须得学会说上海话,才能真正融入。其实只要不是遇到50岁以上的老头儿老太太,几乎用不上,这儿的老头老太太爱装怪,就爱跟你说些俗了吧唧的上海话,就是翻烂了这书也学不会。”杨莞一玩着手机,自顾的说着。

“而且要想学好上海话,还得跟上海人多打交道才行,多跟他们对话,看书是多大用处的。”

“嗷,感觉浪费了一早上的好时光呢。”江槐顿时觉着手上的书像只烫手的番薯,吃了三分之一了,虽然烫嘴,但是吃都吃了。于是还是悻悻然的翻看起来,但是全没了刚才探索的兴味。

过了一会,杨莞一抬头说道:“妈,中午炒个上海青就行,苏悠然一会买吃的过来。”

江槐听着,这两天除了她那几个工作上的伙伴还没见过她小姨的其他朋友,这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上门来的,好奇的问道:“小姨,苏悠然是你的朋友还是同事啊?”

“她是我大学到现在最好的朋友,苏州人,之前是上海电视台的主持人,说话可有趣了,跟你有得拼。”杨莞一说着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

江槐开始期待起来,是主持人,又跟她说话风格像的人,那得是怎样的结合?

张小梵经常说她在电视上学来的那些都是老年人才会说的,还说她是土味挖掘机。江槐想念起张小梵来,放下书,拿起了手机。

她在QQ上找到张小梵的头像,给她发去消息:“胖妞,在干啥呢?怎的不想我?都不找姐聊天。”

等了几分钟没收到回信,她又点开了空间,往下翻着朋友圈的说说,翻到了薛均尧昨天下午发的说说:这就是咱们未来的将军,都膜拜吧!配图是穿着一身军装,手里拿着一束花,笑得一脸灿烂的林懋。

江槐看着心下一惊,看了下发表时间,是昨天下午1点多发的,那时候她还在睡午觉,然后又在外面呆到了晚上,都没怎么看手机,更别说翻空间。前天聊天为什么没跟她说他毕业了呢?看来她真的是无关紧要的人啊,哭唧唧。

江槐心事重重的翻看着下面的留言,从中得到一些讯息:林懋已经分配去了军区,刚去就是中尉,估计现下已经在军营了,除工作需要和休息时间不能随便使用手机。江槐心里酸起来,昨天都没恭喜他毕业,恭喜他得了这个好差事。心里的酸蔓延开来,咬着唇委屈的看着窗外的雪松,怪起自己来。

眼眶泛起了微红,她心里觉得委屈,然后鼓起勇气给薛均尧发了条消息。

“哥,你毕业了吗?”江槐本来想直接询问他关于林懋的消息,但又觉得太突兀,决定循序渐进。

时间过去十秒、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江槐等得焦急,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她觉得这等待太过漫长。再次拿起手机,不仅没有薛均尧的回复,连张小梵的回复都没有,她突然生气的合上书,将手机丢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咋的啦?”杨莞一正专心的看手机,被吓一跳,看着脸色泛红,抿着嘴气鼓鼓的江槐。

“太难学了,这上海话太拗口了吧。”江槐说着起身,拿着书小跑着往书房去,讪讪的,窘迫于自己刚刚的失态。

“哈哈哈哈哈....... 我说吧,跟绕口令似的,说多了舌头都要打结!”杨莞一大笑出声,以为这小妮子真是因为学不会而涨红了脸。

江槐在书房呆了好长时间,看似在选书,实则在想林懋的事情。

实在不知道看什么,但想着总要拿点什么东西出去才行,就随便抽了本封面还不错的出了书房,又在阳台坐下来。

杨莞一抬头看了眼她手上拿着的书,挑了下眉毛说:“不错嘛,学霸是不一样呢!”

江槐不明所以,翻开了书本的第一页:

书名:唐璜(英文原版)

作者:拜伦(英国)

细细品味着那句英文原版,翻开书后终于理解到什么叫英文原版,她从头翻到尾,除了第一页的版权信息是中文注解,此后没再出现一个中文。

“咳咳,我练习练习英文。”大囧,今天连书都不待见她了。但还是假装很懂的样子看起来,许多英文它认识你,你不认识它,超纲了。

“不错嘛,给你点赞,是本好书,但我看了几页就没看下去了,得用英式思维理解其中深意,我水平低了,哈哈哈哈哈.......看你能看懂多少喽!”杨莞一大笑。

“哈?那你买这书当装饰的吗?”江槐心想她估计只能看懂第一页那几个中文。

江槐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11点20左右,响起了敲门声,杨莞一立马起身去开门。

“不是知道密码吗?”杨莞一嘀咕。

“老娘张三只手了?”门口靓丽的人儿抬了抬不得空的双手。

杨莞一接过其中一个袋子,手惯性的向下沉,她看着眼前的人说道:“靠,你这是打算住我家来吗?买这么多口粮。”

“去你的,我是孝敬我叔叔阿姨的!叔叔,阿姨,我来啦!”苏悠然操着一口不带一点乡音的纯正普通话。

“哎呀,小苏呀,来就来吧,买太多东西啦。”李友琼说着蹩脚的普通话,接过苏悠然另一只手上的口袋,让她换鞋。

杨森和江槐也跟着迎过来。

江槐被这个正在换鞋女子惊住,如果说杨莞一的美像芍药花端庄优雅,那眼前这个女人绝对是一朵妖艳的红玫瑰,一瞥一笑摄人心魄。江槐从头到脚的观察着她,一头深棕色的长发烫成大波浪,柳叶似的眉,小挺的鼻,小米辣似的唇色,雪白纤细的手指,一席朱红色的修身长裙,凹凸有致的身材,人间极品,这就是站在时尚前沿的上海都市丽人吗?江槐感慨。

“呀,这个洋娃娃样的美人儿就是你家小侄女吧?”苏悠然走到江槐面前捧着她的脸道。

“阿姨好!”江槐瞬间不好意思来,被没人摸脸!

“诶,叫姐姐,叫阿姨多显老!叫姐姐,姐姐买糖给你吃!”苏悠然捏了捏她的脸。

江槐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买糖吃,当她三岁小孩呢?然而她转头便换上谄媚的笑,叫了声:“姐姐!”

房间充满了欢声笑语!

苏悠然在沙发休息片刻就加入杨莞一,厨房里的两个女人热火朝天的做起了饭,二老在沙发看电视,准备着吃现成,江槐则在阳台假装认真看书,实则一门心思全在手机上,回复了张小梵后依旧等待着薛均尧的消息,从发出去到现在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收到他的回复,这人是总统吗?忙到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

“你不是说买现成的吗?”杨莞一看着那一堆半成品道。

“现成的显得多没诚意。”苏悠然捣鼓着已经腌制好的烤鸡,放进了烤箱。

杨莞一翻着白眼无语道:“半成品就有诚意了?花了钱还得自己动手烤,浪费金钱和时间。”

但成品是完美的,烤鸡、八宝鸭、松江鲈鱼、时蔬和只需加热的腌笃鲜、红烧肉。

“哇哦,你这真是鸡鸭鱼肉齐全呢呵!”杨莞一看着两人耗时五十分钟完成的一桌菜,表示很满意。

桌上全是地道上海菜,虽然大部分是半成品,但味道没得说,江槐狠狠扒了两碗饭。

席间苏悠然展现了她作为主持人风趣幽默的一面,午饭吃得异常开心,江槐喜欢这个美丽的女人,她是个将美和幽默完美融合的高手。

吃过午饭各自午休,江槐躺床上跟迟迟回复消息的张小梵聊着天,直到下午一点才收到薛均尧的回信。

“不然呢。”就三个字。

江槐看到这三个字,杀人的心都有了。等了几小时等来的三个字,呵呵。

江槐:“等您老人家回消息可真不容易,等了你三个小时,回了三颗字。(哭脸)”

薛均尧:“刚起床呢,昨晚庆祝林懋兄弟进军营,玩了通宵,今早7点才回家,困死我了。”

江槐:“哦哦,我看到你发的说说了,林懋哥哥现在已经在军营了吗?”

薛均尧:“没呢,明天才去。”

江槐积郁的心情顿时好了些,简单回复了薛均尧,就退出了对话框,找到林懋的头像点开,然后思考着在对话框里编辑起来。

此时外面响起杨莞一的声音:“十七,快起床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门啦。”

“哦,好的。”江槐快速编辑好信息,审核一遍没有问题后点了发送。

然后换了条新买的连衣裙,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就得到苏悠然的赞赏:“哇呵,这小妮子长大得迷死多少人啊,红颜祸水。”

杨莞一见江槐穿着那条乳白色绣花的新中式连衣裙,点头朝苏悠然说道:“怎么样,这裙子我挑的!”

苏悠然嗤笑道:“还行吧!主要是你家小孩颜值高!”

杨莞一也换上了一套深色套装,头发依旧挽成髻。

“小姨,外公外婆不去吗?”见只有他们三人出门,江槐好奇的问。

“他们不去,我们去参加年轻人的茶话会,他们不喜欢!”杨莞一说。

江槐在心里嘀咕着那句“茶话会”,像电影里那种下午茶吗?

两人各开了辆车,随后驱车前往目的地。车程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先在重庆南路的复兴公园南门停了车。

杨莞一耐心的跟江槐讲解着,俨然一个负责的导游,杨莞一没说到的点,苏悠然做补充。江槐感慨,这就是张爱玲笔下的上海复兴公园?也还好吧,并没有被惊艳到。

倒是出了公园驱车经过复兴中路的时候,江槐兴奋道:“我觉得这边的老房子比公园好看多了!”

杨莞一微笑着赞同:“有品位!”

车子行驶在法国梧桐铺垫的小路上,这里俨然是最上海的地方,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复古建筑,居民楼上挂着各色晾晒的衣物,市井烟火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谁家中午吃了红烧肉?

江槐一脸艳羡的看着外面的街景,仿佛置身于电影中。

车子停在了思南路附近的街边,步行至一栋复古法式别墅前。周遭都是别墅,镶着红松木的窗户,浅灰色的石墙,红色的屋顶,还有一栋被爬山虎爬满整座房子。江槐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着这些复古又气派的别墅,一股欧洲庄园的感觉,像是置身于法国庄园里,江槐太喜欢了,拍了许多照片。

她们穿过铁门,进了别墅二楼,一进屋便是复古装饰,木质的扶梯,墙上的画框,还有立柜上的摆件,昏黄的灯光给整个屋子一种庄严的感觉,一种有钱人的感觉!江槐上楼时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太大的声响让人看了笑话。

二楼入眼就是一间会客厅,放着不知是谁的钢琴曲,他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许多人,全是清一色衣香鬓影的年轻女子,个个风姿绰约,风华绝代。

她们围坐在一起谈论股票、谈论时尚、谈论文学、谈论时政热点、谈论着美好的生活。她们要么是公司老板、高管;要么是主持人、建筑师、设计师,反正都是这座城市的杰出女性,果然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啊。

除了江槐,还有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孩,跟她一样的拘束,一直在旁边玩手机,不时拿起桌上的甜品往嘴里送,坚决不让奶油粘在唇边。江槐深陷其中,只觉得格格不入,插不上话又觉得差距太大,也开始玩起了手机,她没参加过这样的聚会,怕露怯给小姨丢了人,竟一口都没吃桌上的点心,只学着在家里见杨莞一喝咖啡的样子,小口的抿着苦涩的咖啡。众人也瞧见两小孩无聊,偶尔为了照顾他们,不时往她们身上引话题。后来两个女孩在众人的指引下提了一篮子糕点,双双离开了那个谈笑风生的二楼,到楼下的花园坐着透气,像是得到解脱一般,两人相视一笑。

原来这就是都市丽人的生活啊,真是无聊至极,江槐打心底里不太喜欢女人太多的场合,只觉得太聒噪。

两人坐在藤椅上,偶尔搭上一两句话,大多数时候都各自玩手机。

小女孩像是沉迷在手机里,偶尔发来一句问:“你玩传奇吗?”

江槐愣了一下,不确定是不是在跟她说话,但周遭没有别人,她回道:“我不怎么玩游戏。”

“哦,我也是跟我姐来的,她们老爱办这种无聊的聚会。”女孩像是新开了一句,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飞舞。

“嗯,我来的时候见那边有卖小吃的,我去买点。”江槐实在找不到话说,找借口出去走走。

此时正低头玩游戏的女孩,竟好奇的抬眼望向那离去的背影。


江槐下楼时就收到林懋的回信,两人热络的聊起来。

林懋:“谢谢你啊十七,你在上海玩的开心么?”

江槐:“你怎么知道我小名?”江槐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她一直觉得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叫小名。

林懋:“我听你哥是这么叫你的,我这么叫你,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听着亲切!”怎么会介意,简直太喜欢了好吗!

江槐将茶话会的事情讲给林懋听,两人就那么有来有回的一直闲聊着。得知林懋是在北京当兵,江槐也告诉他她填报了她们省最好的高中,各自分享着自己的事情,总有找不完的话题。

江槐出了铁门,往刚才来的方向走去,走走停停的拍照,然后记着房子编号和路标。

江槐:“林懋哥,你QQ空间里那个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吗?”最终江槐还是问出了口,大概是他们聊得太投机,又或许是江槐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听本人说出口,才能让自己的暗恋有个完美的终结吧。

林懋:“哪个女生?我没有女朋友呀。”林懋握着手机,抿嘴一笑。

江槐:“额,就我见你发过的,你合照里那个女生,不是你的女朋友吗?”江槐为这个消息大喜,原来他没有谈恋爱,白瞎了她之前的冷落!

林懋:“那是我和你哥的高中同学,算是异性朋友!哥哥现在一心搞事业,暂时还不想谈恋爱,怎么你对哥哥的感情生活这么感兴趣呢?”江槐绝对想不到在手机那头的林懋是个怎么邪魅的表情。

江槐:“额,不是,只是好奇,话说我哥谈恋爱了吗?”江槐扯开话题,言多必失,太危险了!

林懋:“你哥谈过的女朋友,比我知道的女明星还多!”

江槐:“额,他这么花心的吗?果然长得丑的都花心。”

林懋:“哈哈哈哈,你哥丑吗?虽然没有我帅,但不至于丑吧?那你觉得哥哥帅吗?”

发出去后,林懋就感觉不太对劲,像是调戏人小姑娘,还是他兄弟的妹妹,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江槐:“你比他要好看一点。”虽然江槐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但还是接住了这话。

林懋看着平常的回答松了口气,然后说:“看来十七对长相的要求很高呢?”

江槐说:“是呀,我觉得金城武和梁朝伟那样的就比较帅!”

林懋:“别人都说我像金城武呢!”

这人怎么开始不要脸起来?江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想了一会回复道:“你别诋毁金城武。(白眼)”

林懋看着手机笑出了声,因还有事情,林懋结束了话题。

江槐来到刚才经过的以为是卖小吃的门店,原来是家甜品馆,但她们本就在吃糕点,但想着都说过来买点了,于是推门进去了。

江槐看着橱柜里那如彩虹般缤纷的,如陀螺一般的小甜品,这颜值看着就让人很想买,于是拿起一盒包装好的去了收银台。

“198元,有会员卡吗?”穿着制服的服务员眼皮都没抬一下,在键盘上敲打着。

江槐被狠狠的上了一课,就那么一小盒竟这么贵,她感觉到心在滴血,然后说道:“没有。”

她从斜挎的小包里取出两张一百的递出去,但有人先她一步。

一个女声响起,是刚才一起的女生,江槐听出她的声音,见她拿着卡片的手将她拿着人民币的手压了下来。

“用我的吧,我有卡。”

服务员接过了卡,在机器上刷起来。

“原来你说的小吃是马卡龙?我也挺喜欢,上次跟姐姐过来这边,他们说办卡划算,就办了!”女孩笑眯眯的看着江槐。

“你怎么会过来?”江槐讶异于她突然的出现。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听你小姨说你是中考结束来上海玩的,怕你走丢了。”女孩依旧保持着微笑。

原来她一直有在听她们说话,她看着这个满脸笑容的女孩,跟刚才一直低头玩手机的女孩简直不像同一人,江槐有种看双胞胎的错觉,心里却暖暖的,然后说道:“谢谢你,我用手机拍了照片,应该不会走丢,害你担心了。”

“我叫吴笛。”吴笛看着江槐明显的一愣,而后解释道自己的名字:“口天吴,竹由笛。”

“哦,这名字真有趣!我叫江槐,长江的江,槐树的槐。”江槐扯开嘴笑起来,随后两人一起出了甜品店,往别墅那边走去。

两人一路上竟相谈甚欢,算是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吴笛,上海地道的本地人,大江槐一岁,在美国上学,马上就是高二的学生,这次也是因为放暑假回的上海。

“你们假期竟有三个月?”江槐听着发出感慨,在国外念书这般好吗?假期都能多出一个月。

“嗯,但我们寒假只有两周,所以加起来跟我们这边是差不多。”吴笛也惊讶于眼前这个女生学习竟这么好,说道:“你成绩这么好,有考虑过出国上大学吗?美国或英国的教育要比我们这边好太多。”

江槐看着吴笛道:“没想过出国念书,我想考北京的大学。”

吴笛点点头说:“北京也是不错的,想考清华还是北大?”

江槐低头看着裙摆,她好像从来没有去了解过这些大学,她只觉得那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她做事好像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没有长远的想法和目标,她笑了笑说道:“不知道,我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不会考虑长远的事情!”

吴笛转头用余光看着这个女孩,竟觉得她很真实。

江槐问她:“你打游戏很厉害吗?”

“不厉害,在国外认识两个国内的朋友,他们总是三缺一,拉我组队,其实我也不喜欢打,但又不好拒绝,这两年当陪练也打出点段位来。”吴笛嗤笑一声,两人行至花园处。

两人坐在藤椅上分享甜品,江槐在吃之前就知道这东西一定好吃,但没想到会这么好吃,她一直喜欢吃甜口,尤其喜欢奶油的糕点。

“我第一次吃这个,外面像是咬在松软的饼干上,里面像是咬在云朵样的棉花糖上,这味道简直太好了!”江槐舔着唇上的余味,享受着果酱带来的味蕾刺激。

“嗯,咱们该拿杯咖啡下来的!”

两个女孩竟像是成了朋友一般,在花园里互相拍起照来,江槐翻看着刚才拍的照片。吴笛的长相在中国人眼里不能算是漂亮的,齐肩的短发,内双的眼皮,眼睛狭长而无神的看着远处,鼻梁小巧挺拔,唇厚而含珠,吊带下的锁骨明显,皮肤白得像雪一般耀眼,身材高且瘦,手臂交叉着自然垂于小肚,她整个气质独特而神秘,说不出来韵味,但看着却异常美妙,阳光在她身后开出一朵花来。

她整张脸未施粉黛,却白的发光,唇是好看的樱桃型,这长相的结合真是中西合璧,有一股子西洋味道,江槐抬眼看了坐在对面的吴笛,唇色因吃甜品而有些微的脱落,一只手臂搭在藤椅扶手上,一只手捏着手机,眼皮自然下垂,睫毛扫出一排阴影,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自若。

这个女孩不算漂亮,但却很迷人。

直到三年以后,江槐收到吴笛从国外寄给她的杂志,她才知道这个女孩早已经在国外名声大噪,是活跃于各大时装周的名模。

她们互相加了QQ,分享着刚才拍的照片,吴笛说有时间带她去逛真正的老上海,江槐想什么才是真正的老上海,杨莞一说静安那边才是真的老上海,法国梧桐树,还有复古的洋房。

江槐发了个新说说,一张照片是吴笛拍的她,一只手捏着粉红色的马卡龙,一只手撑在藤椅上,双脚悬空,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一脸灿烂的微笑着,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一张是她拍的吴笛,惬意的看着远方,背影淹没在黄昏仅剩的半缕斜阳里;最后一张是一盒刚开封的马卡龙。

她配文:阳光灿烂的夏午,遇见神秘的女孩,还有这甜蜜的彩色糕点。

不一会儿下面就多了很多评论和点赞,纷纷表示新发型不要太美,她的同学朋友都是跟她一样来自小镇,大多不知道这糕点,许多问着是什么糕点的,做得像是艺术品一般。

晚上收拾好进部队的东西,林懋才在空间看到江槐下午发的说说,点开照片呆呆的看着这个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女孩,心里暖洋洋的,脸上不自觉的扬起了笑,随后点了下载,又存到了那个加密的相册。

晚饭他们是在别墅里吃的,一条长桌,围坐着十几个人吃泰式火锅。那也是江槐第一次吃清汤、红汤以外的火锅,鲜嫩的海鲜,酸酸的汤料,夏天吃着简直不要太好,江槐一刻也没闲着,卖力的往嘴里送着美食。

聚会散场时江槐和吴笛都有些依依不舍,觉得遇到个能安静谈天说地的朋友难得,两人有些扭捏的约定改天一起玩。

回家的路上江槐不停的夸赞着今晚的火锅有多么特别,一脸的满足。

“你跟小笛一下午时间就成了朋友呀?我看你们坐在一起有话聊!”杨莞一握着方向盘说。

“是呀,我们还加了QQ,她蛮好说话的,就是看起来冷冷的。”

杨莞一高兴她交到新朋友,说道:“嗯,那孩子就是那样的,每次见她都是不苟言笑,大多时间都是在玩手机,没想到跟你竟有话聊!”

“嘿嘿,大概是我太可爱了吧!”江槐傻笑着看着窗外的霓虹。

杨莞一呵笑一声道:“呵,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到家方才9点多,屋里灯火通明,二老在沙发上看着连续剧。江槐向来有整理相册的习惯,于是在沙发上躺下,开始整理相册。

将不需要的照片删除,又翻来覆去的看着吴笛的照片,她喜欢吴笛身上的气质,神秘又高贵。她在回来的路上搜索了“传奇”这个游戏,实在是没法将这么一个冷酷的女孩跟这游戏联想在一起,她决定将她存到空间的相册里。

最后相册取名《高冷》,并加密。

她又点开那个叫《秘密》的相册,将最新下载的那张照片存了进去。

做好这些她才起身准备回屋拿了衣服洗漱,经过书房时见里面有光亮,从门缝里瞧见杨莞一正在埋头在画图纸,江槐没有打扰,进屋拿了衣服。

洗完澡出来,二老已经进屋歇下,她肚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瞥见电视机旁边橱窗里的光碟,她走过去翻看起来。

“可以看看那部《泰坦尼克号》。”杨莞一自书房出来。

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而后又在那里面找起了光碟,江槐槐举起那张一男一女抱在一起的光碟说道:“这个吗?外国片?”

杨莞一走过去打开DVD说道:“嗯,好看,我们一起看看,我还是之前看过一次,值得重温一遍的电影。”

于是两人窝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这是江槐除了在电影频道偶尔看到的外国片外,第一次特意看一部外国片,还是老式的DVD模式。

江槐边看边问着杨莞一问题。

江槐:“小姨,他们拍的这个沉船是真的吗?”

杨莞一:“沉船事件是真的,但这个船是假的。”

江槐:“这个老太太是生活在现实生活里,真的沉船事件的幸存者吗?”

杨莞一:“这是个演员。”

江槐:“啊?哦。”江槐终于停止发问,认真看起来。

江槐:“这很难让人不相信这是真的,这老太太演得太好了,你看她颠的那一下。”

江槐:“哇,真有这么大的轮船吗?”

杨莞一:“当然,还有比这更大的。”

江槐:“天呀,海上竟这么美吗?落霞和海面融为一体,还有海豚,我还没见过海豚。”

杨莞一:“我也没见过。”

电影长达3小时,观至结尾处已经凌晨1点多,江槐对于那段杰克沉入海底的画面久久不能平复,这个故事太过震撼,她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感情。还有电影里的画面,真是太过美轮美奂,游轮在大海上航行,海豚在海面跳跃,还有两人伏在船槛上,张开手飞翔在黄昏的海面上那个画面,太唯美,太震撼了。

江槐开始幻想,船上的人是她和她喜欢的人,那该是怎样的心境?

“怎么样?感人吧?”杨莞一的声音响起。

江槐说:“他们的爱情故事是真实的吗?”

杨莞一抱着膝回答道:“虽然这个事件是真实的,但这个故事是编造的!”

江槐说道:“虽然我也为他们的爱情感动,为了自己活得真实,不受人摆布,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有钱那个,但是我又觉得卡尔有些可怜,虽然爱得有些偏执又自大,但是他被抢了未婚妻,还被所有人知道他被戴了绿帽子,换谁都会生气吧?我觉得他是真的爱rose,那么贵的钻石呢。”

杨莞一:“难说,也许他一开始只是爱女主家的贵族头衔吧,毕竟那个时候的贵族高人一等,后来那样偏执大概是不甘心输给那个无名小卒吧。不过富家女和穷小子的爱情,在现实生活里是很难有好的结果的,大多数的爱会在生活琐碎里消逝,毕竟柴米油盐都需要钱,一个自己都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知今晚睡何地的人,用什么守护爱情呢?才华和尊严吗?”杨莞一笑笑。

江槐突然有些伤感的说:“所以杰克只能用生命来付出,他只有命了,那是他最后能给爱人的吧。”

杨莞一笑着说:“嗯哼,现在这样的爱情很难得。”

江槐:“小姨,那你说易先生爱王佳芝吗?”

杨莞一惊讶的转头看着江槐:“你看的书吗?”如果看了电影那还得了,她有幸看过未删减的全片,刻画的非常骨感。

江槐认真道:“我看过电影,还看了原著,你放家里那本《张爱玲全集》里。”

杨莞一大惊:“咳咳,爱是有的,但不多。”

这小妮子看的删减版的还是?不过现在很难看到未删减的了吧,现在市面上的肯定是删减过的,不然不可能说得这样镇静自若,杨菀一幽幽地拿余光瞟着江槐的脸色,但那孩子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真诚。

“我觉得是有爱的,我曾经一直耿耿于怀原著里易先生的凉薄,看了这电影竟有些不一样的感触,我想他对王佳芝是有爱的,在那样的年代,遇到这么一个红颜知己,她爱他,为他付出生命。我想外人觉得易先生爱不爱王佳芝都不重要了吧,王佳芝觉得他是爱她的就够了,毕竟她从未感受过被爱,直到易先生肯花十几根金条为她买粉钻,他都没给他太太买火油钻。为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定真的爱你,但不肯为你花钱的男人一定是不爱你的。前提是那个男人是有钱的,没钱就另当别论。”江槐认真的说完,一本正经的看着杨莞一。

杨莞一再次被惊住,心想我家这小孩是否太过早熟了,这该是她这个年龄应该知晓的道理吗?这言论出自一个14岁孩子,着实让她吃惊了,是否给她看太多不适于她这年龄的书了?这孩子理解能力太强。

思索片刻,杨莞一答道:“没错,是这道理!不过,怎的看这电影想到别处去了?”

江槐说:“大概觉得这世间表达爱的方式真是多种多样啊!这样刻骨的爱,让我想起了那凉薄的爱!”

杨莞一对于江槐对爱情过早的见解表示担忧,怕她以后对爱情绝望了都,于是说道:“你们小孩还是少看这种过于成熟的文学,那容易把你带偏喽,看点安徒生或者冰心多好。”

江槐说:“我看的不都是你留下的么?”

杨莞一大囧:“咳咳,那都是我上大学才开始看的。”

电影到了最后阶段,放着那美好的片段,杨莞一感慨道:“所以你说这人类要是没有了爱情,会成什么样呀。”

江槐的视线从电影里亲吻的两人移至杨莞一脸上,然后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会像你这样。”

杨菀一差点被口水呛到,支支吾吾说道:“那什么,这电影太长了,都一点多了,睡了睡了,困死我了,你也立刻马上回屋睡觉。”说完急匆匆的往卧室走去,仿佛客厅就是个是非之地。

江槐看着离去的背影,“嗤”了一声。

她看过很多书,也看过唯美的爱情小说,但她并不执着于里面的故事情节,今天看了这部电影,她却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她幻想她是里面的一员,她也想去看看落霞映照的大海,还有那跃于海面的海豚,大海真的那般美吗?

江槐突然兴奋的跑到杨莞一门口道:“小姨,我们明天去看黄浦江吗?”

“行啊!”


半夜上海突然变了天,狂风大作,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风穿过楼道发出鬼魅般的声音,闪电飞花,雷声滚滚,不一会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直到翌日清晨。

昨晚江槐一直没能睡得安稳,虽然窗户算是隔音的,但是抵不过那震天的惊雷,被扰在半梦半醒之间,迷糊之间总能听见窗外些微的动静,最后怎么睡去的都不清楚。

江槐到起床拉开窗帘,窗外依旧阴沉沉的。

看了下时间尚早,却已然没了睡意,靠坐在床头玩起了手机,照常先看了QQ上的未读信息,她看到吴笛竟给她发了消息,凌晨3点多的时候。

吴笛:“江槐,明天有什么安排吗?今晚下了雨,明天有没有兴趣去看看真实的上海?”

江槐看着她发来的消息,回想起她昨天说的真正的上海,难道上海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小姨说遗留下来的各租界板块还有这被列强改造后的上海滩就是上海的最开始的模样,陆家嘴那边就是现代的上海,她对吴笛口中真正的上海好奇了。

江槐:“好的,听你安排!”她已经忘记了昨晚睡觉前跟杨莞一说好的去看黄浦江的约定,竟开始期待起跟吴笛的约会。

才早上7点多点,她想着吴笛昨晚3点多还给她发消息,定是睡得迟,没想到消息刚发出去两分钟就收到了回信。

吴笛:“好的,我9点到你小区北门等你。”

江槐:“你怎么起这么早?我以为你得睡到10点去,昨晚那么晚睡,这么早起。你知道我住哪里?”

吴笛:“当然,我姐姐跟你小姨是朋友,我一向睡眠浅。”

两人结束聊天后,江槐开始换衣服,早早的做好了出门的准备。收拾好后就在客厅躺着玩手机,等着9点的到来。

江槐记着今日是林懋进部队的日子,就主动给他发去消息。

“林懋哥,你今天进部队了吗?祝你好运!”

正在吃早饭的林懋听到手机提示音,看到是江槐发来的消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行!谢谢十七!”

眼看就快到9点了,江槐本想等杨莞一起床再跟她说,但现在怕是等不及了,于是蹑手蹑脚的开了主卧的门。

主卧非常大,白色主调,整个房间很大又很简单,简单到最显眼的就是那张2米的大床,还有那个睡成大字的人儿,兴许是昨夜打雷闪电的原因,杨莞一的头被凉被裹住,整个人趴在床上。

江槐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叫了声“小姨”,床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她又上手轻轻的拍了拍裸露在外的手臂,又轻唤了一声“小姨”。

终于,杨莞一“嗯”了一声,一把扯掉头上的被子,迷迷糊糊的应道:“咋啦?”

江槐看着她这样子,笑着说道:“小姨,吴笛约我出去玩,我想上午跟她出去逛逛,下午如果结束早我们再去看黄浦江可以吗?”

她轻声的说着,隐隐试探的感觉,怕杨莞一因她毁约而不高兴。

杨莞一说:“嗯,行,正好我昨晚被闹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想着今天睡个懒觉呢,你去吧,注意安全,保持手机畅通,随时联系,到了一个地方就给我发坐标。”

说完这一系列的话后,杨莞一又闭上了眼。

“好的!”

江槐小声的退出房间,拿出手机看时间,还有几分钟。她跟外公外婆说了情况后就出了门,决定先下楼等她。

她并不知道北门在哪边,顺着导航里的一家开在北门的饭馆找出去,足走了10分钟才找到。期间收到吴笛已经到达的消息,庆幸自己早几分钟出门,不然得让她等十几分钟。

刚出小区门就见到穿一身休闲装的吴笛,背上挎着个大的斜肩包,今天两人竟心有灵犀,没有穿裙子,都是一身休闲装束。

江槐见到吴笛便道歉:“对不起,我不熟悉小区构造,耽误了时间。”

吴笛笑着说:“我也刚到,刚好歇了一脚,并没有耽误时间,刚刚好!”

江槐说:“你怎么过来的呢?”

吴笛伸手招出租车,说道:“家里的车送我过来的,我们打车过去。”

他们上了出租车,上车后吴笛一直望着车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江槐看着不免有些沉重,她们将要去的地方难不成是墓地?吴笛要带她去祭奠她的先人吗?这太把她当朋友了吧,江槐想着又给自己加了几分,看来她很让人信任呀,如果吴笛一会儿哭起来,她一定准备好纸巾。

江槐在心里设想了各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这里对于她眼里的上海来说实在太过简朴了些,像是繁华里的城中村。

江槐看着眼前三层楼高的居民楼问道:“这是哪里?”

吴笛清澈的眼睛望着那栋楼眨了眨,说道:“这是我的家。”

江槐莫名的望着她,杨莞一告诉过她,吴笛家在上海算是老牌的名门望族,住在静安区的大别墅里,这里看着更像平民区,周边都是这种两三层楼高的住宅,有的窗户边支出一根木棍,有的朝外挂着红的、黄的裤衩和衣物,还有些窗户的木条都脱落了。

吴笛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铁门。铁门很小,像是卧室的门那样大。开门进去入眼的就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院子里一棵桂花树,还有一小块花圃,一把布满灰尘的遮阳伞斜倒在红墙根上。

“这是我小时候的家,我三岁时爸妈就离婚了,我姐跟了我妈,我跟着我爸,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房子。”吴笛说着,打开了主厅门,那门简直薄如蝉翼,开门时那玻璃发出砰砰的声响,感觉稍一用力就会破裂。

江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这房子虽老旧,但是里面的构造却很温馨,踏进门就是一间客厅,左手边摆着沙发和三个实木书架,书架是空的,沙发和茶几都用白布遮住,右手边的边柜也遮住了。

吴笛往左手边走去,轻轻的揭开遮布,怕灰尘扬太多,动作轻微的将布折叠起来放在书架框上,又拿起墙角的鸡毛掸子在沙发上扫了扫,动作麻利。

吴笛放下掸子对木楞的江槐说:“过来坐,这边每月都会安排人过来打扫,不会太脏!”

江槐看见吴笛不似昨天那般阴沉,今天的她看起来很活泼,她“诶”了声,走过去坐下。

吴笛又往里间走去,江槐听见水流声,起身也往里走去。里间是一间饭厅连着厨房的小客厅,左手边是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楼梯是深色的,隐隐透着木油的光亮。

饭厅摆着一张圆桌,墙上挂着壁画,还有一张旧相框。江槐没有多看,朝里走去,见吴笛正在洗杯子,烧水。

江槐走近说:“需要帮忙吗?”

吴笛说:“不用,就烧壶开水!”

“小哒,侬…………”

外边响起一道女声,说着一楼地道上海话,吴笛迎了出去。

江槐听着外边两个女声,用上海话交谈着,那声音听着像是四五十岁的阿姨,江槐好奇的往外间瞧了眼。

是个烫着羊毛卷的阿姨,鬓角别着亮晶晶的发卡,穿着碎花衬衣和棕色短裙。

江槐接着洗起杯子和托盘,水槽正对着窗户,窗外挨着另一栋房子。

“邻居,小时候多有关照我的阿姨,给我拿了些吃的来!”

江槐回头见吴笛笑眯眯的抱着个竹兜子进来,外边的天阴沉着,但那笑很阳光!

兜子里有水果和用油纸包住的饼子,吴笛在另一边洗起水果来,又洗了盘子将饼子放上,端去了外间。

“江槐,你出来,别在里头忙了,来吃水果!”

江槐听着那欢喜的声音,放了帕子走出去,坐进沙发里,截了小串葡萄放手里吃起来。

坐在对面沙发的吴笛看着书架说:“这上面的书都搬走了,不然我们还能看书,以前这三面架子都摆满了,什么书都有,楼上还有间书房,能要的都搬那边去了,其余的都当废纸卖了。”

厨房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吴笛起身,回来时端着托盘出来,给江槐倒了杯水。

“将就喝了,我在上海读书的时候常过来,去了国外就只有假期回来才过来了,就没放茶叶!”

“我在这里呆到初一,爸爸走后就被妈妈接去她那边了。”

江槐一惊,不知该说什么,明显感觉吴笛脸色沉了些,她踌躇着还是说了句:“你爸爸?”

吴笛抬眼看着江槐道:“喝醉了酒,出车祸走了。”

“对不起。”江槐不好意思道。

“没事儿,我早就不在意了。他们离婚后,我跟我爸还有爷爷奶奶住这里,这房子是我爷爷留给我爸的,我爸又留给了我。太爷爷早间在上海很有些房子,但上海最污糟的事他都沾惹,到我爸他们这辈就只剩两间破屋子了。我爸画画,但一幅画都卖不出去,我外公给他安排去银行工作,去呆了两天就干不下去了,整日喝酒闲逛,我3岁时爸妈离了婚,我爸非要我的。我念小学的六年里,爷奶先后得癌症走了,我爸也就彻底废了。画也不画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维持我两的生活,后面也都靠妈妈接济着。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我就跑领居家吃百家饭,那时候虽然落魄些,但那是我最开心的几年!”

江槐看着她脸上时而沉郁,时而微笑,此时的吴笛,眼睛里有光。

“现在人人都说上海的静安才是最上海的区,但对于老上海人来说,黄浦才是真正的老上海。外滩那都是后来的事了,现在外地人只知道外滩和东方明珠。如果北京的胡同最能代表老北京,那黄浦的老式里弄才最能代表老上海。这里就像外边繁华的陪衬,灯光永远照亮着高处,太阳升起来首先照耀的也是那高处,这矮处只能躲在阴影里了。不够光鲜,又抹不去的阴影!”吴笛说完,看了眼江槐,然后不好意思的喝了口水,说道:“不好意思,话多了。”

江槐回过神说:“没有,我喜欢听故事!要不是听你说这些,我都不能认识真的上海,不然以后离开了这里,就只知道个外滩和黄浦江了!”

吴笛会心的一笑,说:“谢谢你,我在那边都不敢说这些的,我妈妈和姐姐都不爱听,我也就不说了,但昨天认识你,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你是个明镜的人!”

江槐说:“明镜?”

吴笛回道:“对,你很真实,像个真实的游客,我昨天跟在你后面,你跟别人不一样,大多数来上海的人都会故作矜持,但你没有,你很真实,所以我想让你看看真正的上海味儿!”

江槐不好意思承受这夸奖,转而又回味着那话,难道是说她不矜持?于是回说:“万一我也是装的呢?”

吴笛大笑,说:“那你装的也很可爱!”

两人都笑作一团,房间里顿时生动起来,吴笛觉得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这房子冷清太久了。

江槐说:“我们一会儿出去逛逛吧,你带我看看老上海!”

“当然,走,我先带你参观一下,然后我们就出去,这边有家很好吃的小笼包,你一定要尝尝!”

吴笛领着江槐四处参观,上楼时木梯发出“吱呀”声,但走在上面感觉很坚固。整个房子有三层,算是新式石库门,站二楼窗户边往下看,别有一番风味。这片区是新式里弄,一片都是红屋顶,红顶边缘是耸立的高楼,确实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两人站窗户边好一会儿,江槐感觉这场景像是在哪部电影或电视里出现过,《上海滩》?

逗留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收拾好出门,吴笛锁好门,手上提着未吃完东西,出门往左走去。

出了小通道就到了主路,主路两边是种着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树,枝丫延伸出来,像是一顶伞撑在街道中央。街道两边是临街的各种小店,那种窗户很矮,门框也矮的小店。

两人并排走在辅道上,路中间许多骑自行车的,自在洋溢的模样。

走到一处闸道口,墙挨着很近,斜着身能过两个人,吴笛走在前面,进去后竟有各种小店,吴笛领着江槐在一间包子铺坐下,铺子门面很小,外间只摆了两张小方桌,和几张挨木凳。

“****”

江槐听着吴笛冲店里喊,大概是在点菜,她一句也没听懂,不一会一个矮胖的阿姨就端出来两屉小笼包,还有炸春卷和两份汤。

吴笛夹起一个包子说:“尝尝,两种口味!可以蘸醋,不知道你吃得惯不?吃不惯就不蘸,一样好吃!”

江槐拿起筷子,说了声“好”,就开动起来,已到午饭时间,期间有许多前来买包子的人,打包回家吃。

江槐吃了口蘸醋的说:“哇,灌汤包!蘸醋原来是这个味道,好吃!”

午饭吃得很饱,也很满足,走前江槐买了两屉打包。

江槐提着包子开心道:“我要拿回家让我外公外婆尝尝!”

两人几乎将整个片区的主街逛遍,买了好些糕饼和吃食,后两人在一间咖啡馆坐下,下午1点多,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

江槐说:“上海人这么喜欢喝咖啡么?”

吴笛说:“上海人上至90岁下至七八岁都喝,刻在骨子里的坚持!”

吴笛要了冰美式,江槐要了加奶的。

刚坐下没一会儿,江槐就接到杨莞一的电话。

江槐说:“我小姨和你姐姐一起的,她们往我们这边来了。”

吴笛抬头说:“噢?好吧!你小姨和我姐常一起。”

江槐:“你姐姐和我小姨是怎么认识的呢?”

吴笛:“听说我姐说她们是大学同学,我姐的婚房就是你小姨设计的,我姐说很欣赏你小姨,她很有才华,在上海是年轻且出名的建筑设计师,之前还上了杂志,你知道吗?”

江槐惊讶,她知道杨莞一肯定厉害,但没想到居然上了杂志,她说:“不知道,但她从小学习就好是真的,我知道她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呢。”

没一会儿一辆奔驰轿车就停在了路边,开车的是吴笛的姐姐吴箫,两姊妹的名字都取自乐器。

杨莞一从车窗探出脑袋往里看,江槐先看到了她,然后跟吴笛出了咖啡馆。

杨莞一见到江槐说:“快,上车!”

江槐拉开车门,让吴笛先进去。

江槐进去后对驾驶座的人说道:“姐姐好!”

吴箫回头冲江槐笑,说:“乖!我闻到小笼包的味道了!”

杨莞一说:“你们俩中午吃的小笼包吗?”

江槐:“对呀,吴笛带我去吃的,太好吃啦,我还打包了两份回去给外公外婆吃!”

杨莞一:“这么乖呢,我也好久没吃了,遭了,流口水了!”

吴箫说:“是我们巷子里那家吗小笛?我们小时候常去吃的那家?”

吴箫偏过头,对后座的吴笛说。

吴笛大概惊讶于姐姐会这么说,不自觉的露出了笑,说道:“是的,就是那家!”

吴箫又冲杨莞一道:“莞莞,我跟你说过的,淮海中路那边的一个巷子里,那家的小笼包,开了几十年了,味道是极好的!”

杨莞一:“那回家我得多吃两个!”

江槐:“小姨,我们现在去哪儿呢?”

杨莞一:“外滩,你不是要看黄浦江吗?”

“哈!”

路上杨莞一和江槐最活跃,叽叽喳喳说了一路,吴箫听到好笑的也会插两句,兴许是车里的氛围让人觉得轻松愉悦,吴笛到没了刚上车那会紧绷,问到她时她就答,没问到就是听着她们说。

到外滩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但江槐觉得真有种从平民区到了富人区的感觉,这边太繁华了,整条街都是复古的欧式建筑,有种到了外国的感觉。

江槐听着杨莞一和吴箫介绍各个建筑大楼,说这里以前是银行一条街,曾是整个中国的金融中心。

同一个区,两个世界,江槐在同一天见识到了,但她却更喜欢弄堂的那种市井烟火气,更平易近人些,这里看着高不可攀。

今天天气阴沉,黄浦江边也起了微风,她们坐在临江的一间咖啡屋,又喝起了咖啡,这次江槐要了不加奶的。

晚上回到家,江槐心里一直记着今天的事情,想着昨天和今天的吴笛。人多的时候,她是优雅的淑女,绝不让奶油粘在唇上;只有她俩的时候,她是可以跟她一起拍照,一起吃马卡龙吃得满嘴糕屑的普通女孩;见到儿时的邻居,又是那样的憨实可爱,和邻居说一口嗲嗲的上海话,吃着邻居自己做的油饼,满手的油;带她去吃陋巷的小笼包,一身的烟火气;在见到姐姐后,又变成了那个沉默寡言,举止得体的淑女。

她说她的姐姐和妈妈不爱听她讲以前的事情,像她那样的大小姐,在别人面前永远是端着的,根本不会向别人述说她儿时的故事吧。但那时候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她说那是她最开心的日子,但却是不能轻易向别人述说的。

但她跟她的姐姐应该算是亲近的,在车上的时候,游外滩的时候,点咖啡吃晚餐的时候,吴箫明显的有照顾她,并且熟悉她的口味,可能她们那样的人都有苦衷吧!

江槐突然理解了昨晚看的那个电影,rose在看到那个贵族小女孩因坐姿不得体而被母亲训斥,立马端坐起来,又得体的将餐巾铺在腿上的样子,就像看到了自己,那个真实的自己被绑架了的样子。所以她决定去找让她真正快乐杰克,因此走上自我救赎的道路。

这两天的相处下来,江槐由心的觉得吴笛过得压抑,有钱人家规矩多,所以她才沉默寡言。是因为自己不做作,所有心思都浮于表面,让她觉得自己活的真实,而不像是外面那些为了保持仪态而故作矜持的人,所以她才愿意跟她亲近?

那她要好好保持,在上海这段时间让她自在一回!

睡觉前她上了QQ,跟张小梵唠嗑,张小樊中考成绩并不太理想,但也上了本校高中部分数线,两人为即将到来的分别互相感叹着,并约定要一直保存着两人的情侣空间,只要一上空间就能想到她俩是好朋友这件事。

江槐聊着聊着伤感起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分别会越来越多。

她点开林懋的头像,对话框里是她今早回复的一个笑脸,就再没了下文。点开空间照常收了菜,随着等级的增加,开了好几块地,她种上了玫瑰花。然后去各家偷起了菜,包括林懋的,她发现林懋的菜园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好些菜都缺水奄掉了,她帮他浇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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