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间,沈听雨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给周围的人示意了下,出门接电话。
走到庭院里,接通电话,还未等对方说话,沈听雨就先开口。
“哦,天哪,我没接错电话吧,这难道是我们被公司派去法国进修,乐不思蜀的程书同学打来的电话吧?”
“听雨,我这不一起床就打给你了吗。”
“起床?法国这边都中午了吧,你是和哪个法国的小鲜肉睡到这个点才起来。”
沈听雨一边打趣对方,一边在园子里漫不经心的散步。
暖春时节,正是百花绽放时,这园子的花还不少,这白色是梨花吧,粉色的应该是樱花吧,或许是桃花吧,这花认识,玉兰花,以前学校食堂门口就这树。
“沈听雨,你正经一点,本小姐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电话那头声音傲娇起来。
“行,说吧,我洗耳恭听。”
“嗯哼,我,程书,不日就要进修完成回海城了,我主导的第一个小组项目“惊梦”艺术展,就快在海城落地了,等开幕的时候记得过来给我撑场子,回来给你带礼物,么么哒。”
等再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沈听雨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傻眼了,这是在哪儿,刚才只顾着打电话,也没留意路,曲曲折折的路径,都不知道这会走到哪个园子了。
她一边顺着记忆往回走,一边看周围有没有服务生路过。
只是越走,眼前的景越陌生,怕不是完美的避开了每一条正确的路。
沈听雨的眼睛有些散光,到了暗处便有些看不清东西,这会汀兰的园子里又整体偏暗,连带她脚下步伐的步伐也开始小心翼翼。
视觉不灵敏的时候,嗅觉倒是起了作用。经过回廊的时候,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烟草味,抬头看了眼前方,回廊暗处似乎有个红点,明明灭灭。
原来有人在这吸烟。
沈听雨脚下快了几步,朝前方走过去。
“你好,请问是这儿服务生吗,南山阁怎么……”
话还没问完,脚下台阶踩空,身子直接向前倒。
沈听雨下意识的小声的惊呼,不过幸好被眼前的人接住,没有摔倒在地。
她的手搭在对方的肩上,眼前是男人的胸膛,男人的手还扶在沈听雨腰侧,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衫传到皮肤上。
站稳以后,她便有些不自然的向后微退,应是周遭的感应灯感应到动静,在她抬头看向对方脸的时候,暖色的灯光恰好亮起。
即使是这点薄弱的微光,也足以让沈听雨看清对方的俊朗面貌。
像是初次相见给她披衣服那一刻,一切,都是意料之外。
“许,许先生?”
许长风的手从沈听雨的腰侧离开,轻移到她胳膊,往后退了一小步,灭了手中的烟,从下往上看,像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有没有扭到?”低沉的声音传来。
“啊,哦,没有,是我刚才没看清。”
许长风微微俯身,在沈听雨面前闻了一下,然后站直身体向她问:
“喝酒了?”
话题转得也太快了。
“嗯,今天有个角色签合同,挺开心的,酒桌上就少喝了一点。”
“呵。”
沈听雨没料到对方竟然笑了一下。
“那看来沈小姐酒量着实不怎么好,一点就醉得连路都看不清了。”
好吧,沈听雨听出来这是嘲笑了。
许长风站身子转了个方向,头往右侧点了一下。
“走吧,你不是要去南山阁,我带你过去。”
沈听雨这便快步跟了上去。
回程的路上,沈听雨怕尴尬,就先开了口:
“许先生也是过来吃饭的?”
“算是吧。”
“许先生常来这里吗,看起来路都挺熟的。”
“也还行。”
…………
她有些尴尬了,自己本就不是善于言谈的人,这对话,让她没办法再进行下去了,要不就安安静静的往回走算了。
行至开阔处,虽然灯光依旧少,但月色格外皎洁,风吹过,竹影摇摇落在白壁上,许、沈二人的影子也一同入画。
沈听雨侧目瞥见的时候,竟滞了滞。
“盖竹柏影也”便也是此光景了吧。
“沈小姐的名字,是出自‘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吗?”沉默的走了几步以后,许长风开了口。
沈听雨摇摇头,或是今夜的周围的环境充满诗意,惹得沈听雨都有卖弄词藻的闲情逸致,于是缓缓道:
“是,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听雨两个字虽一样,但是取自的诗词不一样。”
许长风听罢倒是稍显遗憾道:
“女孩子起名,还是清明欢愉一些好,这首词,对你来说,有些苦了。”
沈听雨微笑着道:
“我的名字是外公起的,可能当时他的心境就是如此,不过无论哪一首,我都喜欢。”
这话说出口,沈听雨便觉有些歧义,想着解释,又怕有些多次一举,越描越黑,便主动把话题又放到许长风身上。
“那许先生的名字,也是取自诗词吧,哪一句?”
许长风没有回答,反而是让沈听雨自己猜。
沈听雨也不扭捏,略思考,便答道: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停了一秒,“必然不是这句,应该是——”
“心随长风去,吹散万里云。”
念完这句,一丝惊讶从许长风眼中闪过,他随即笑道:
“沈小姐,真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二人的谈话,未止于此,走着走着谈起了学校的事情。
“我听说沈小姐是K大毕业的?”
“嗯,对,K大毕业的。”
“那你们学校90周年校庆,你会去吗?”
听这话的意思是许长风也要参加了?
“去,学校已经邀请了我,我自然愿效犬马之劳了。”
“不过,我记得许先生好像也不是K大毕业的,怎么也要去参加我们学校校庆吗?”
许长风的脚步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沈听雨回答:
“朔风之前给你们学校捐了新的图书馆和校舍,应该快要正式使用了,所以也便邀请了我。”
网上经常有段子说为什么一毕业,学校就开始盖新楼新食堂之类的。
沈听雨也是毕业以后才听说学校开始盖新的图书馆和宿舍楼,没想到竟是许长风捐的。
沈听雨颇有些生不逢时的感叹道:
“那你怎么不早几年捐呀,我也能享受上了。”
说起这话题,沈听雨可太有发言权了。
“你不知道我们那个图书馆,真的是又破又烂,找个上自习的地方都得抢,自习室的门都关不紧,冬天冷风使劲往里灌。”
“还有宿舍,人家学校都是上床下桌,就我们是高低床,热水还得自己打,四年下来,我热水壶都被偷了三个。”
沈听雨嘴上说着,还伸出手指比了个三。
“说起来也还算个名校,可是硬件一点都不符合名校的气质。”
等沈听雨巴巴一顿说完,发现许长风一直看着她,才觉得有些不妥,便有些不自然的说:
“不好意思,我一时激动,说太多了。”
许长风随即笑了笑道:
“没关系,挺好的。”
两人的气氛便也开始变的融洽,一个回答,一个问,要么一个问,另一个回答。
谁都没让冷场。
慢慢的,前面的灯光逐渐亮起来,沈听雨也认出前面就是南山阁了。
谈话间,南山阁门口传来了沸沸扬扬的声音,看来里面也差不多散场了。
第一个走出来的苏繁,苏繁今天穿的是套黑色的西装,红唇配齐腰大波浪,明艳复古,女明星气场十足。
苏繁走出来,脚步放缓,细看了眼前两人,忽的眼睛一亮,略带欣喜的走向他们二人。
哦不,准确的说是径直走到许长风面前。
“咦,长风,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汀兰了,昨天还听我哥说你在燕城,没想到这就碰到了。”
看来这还是熟人。
许长风倒是淡定,语气不冷不热。
“最近燕城有些会要开,顺带回来老宅看下爷爷。”
“上个礼拜我爸还去老爷子那儿了,说老爷子身体还是这么硬朗。”苏繁笑着说。
“嗯,他有提过。”
沈听雨想起一句歌词,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苏繁仿若没有看到旁边的沈听雨,只顾和许长风交谈,丝毫没有和沈听雨要打招呼的意思。
所以她在考虑,如何能悄无声息的从他俩旁边离开。
还没想出所以然,第四个人也加入到了这场谈话。
王政导演来了。
主动和许长风握手,打了个招呼。
“今天是个好日子呀,碰巧碰到许总了。”
说着,还转过身对身后的几个演员和工作人员解释。
“这就是我们电影最大投资人朔风集团的老板许长风先生,我们电影能从筹划到落地,也多亏许总的投资。”
众人的目光齐聚许长风,沈听雨内心也是稍稍惊讶一番,偷偷瞥了许长风一眼,又赶快收回目光。
他也是难得开口说了句客气话。
“哪里,我也只是个普通商人,也是的确看出王导这次电影的潜力才投资的。”
这时候孙泽不知从哪里出现,走到许长风身旁低语了几句。
许长风点了点头,然后向面前的几人表示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沈听雨也准备目送他离开,谁知许长风又转过身走到她面前。
“那我们下次K大见?”
声音不大,但旁边的几个人恰好都能听到。
沈听雨虽然身后没长眼,却也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
随即只是,点点了头,表示听见了。
偏偏许长风还不放过她,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我外套还在你那儿,下次记得带过来。”
沈听雨忽的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七月的骄阳炙烤过一般,红的离奇。
甚至顾不上礼貌和周围人的眼光,用充满了催促感的语气道:
“哎呀,知道了,你赶紧走,赶紧走吧。”
许长风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离开了。
一场聚会,顺便也就到此结束了。
等各自坐车离开时,沈听雨下意识朝车外看去,她瞧见苏繁站在不远处,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云雾,看着沈听雨逐渐离去的车,面无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