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周洲挂断后,看着餐桌上点好的菜肴有些失神。
他对李娡撒谎了,其实他一直在这里等着她。
过了半晌,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看着来电显示,他犹豫半晌,迟迟没有接听。
那只是声音毫无间歇,电话铃声一遍遍响起,如同魔音一般在房间里回旋,声声催促。
轻叹一口气,接起电话。
电话传来女人尖锐质疑的声音:“小洲,你怎么出去这么久?你怎么还不回家啊?你不会要离开我吧?”
太阳穴隐隐作痛,周洲伸手揉着眉心,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正常:“妈,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和空间,不可能总是在你身边……”
话语未落,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尖叫,伴随着砸东西的声音。
自己的话被电话那头的发疯打断,他不得已挂断电话,眼底尽是疲惫之色。
唤来服务员将这些还未曾动过的菜全部打包起来。
他还是离开了。
服务员看着周洲离去的身影有些疑惑。
这人有些奇怪。
早早来这里坐着,看着像是等人却始终没人来,点了很多菜却一口未动又打包走了。
奇怪,奇怪啊。
……
李娡提着大袋小袋的食物,不仅买了午饭,还购买了一些零食、水果等物品。
刚踏进病房,就看到陈久安立刻抬头看向自己。
他的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喜悦,好像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狗。
担心他有忌口,李娡提醒道:“我回来了,不知道你的口味,随便买了些。”
少年乖巧地摇头,很认真地说:“我不挑食。”
被他严谨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她没再说话,布置好床上的小餐桌,放上粥和小菜。
每种菜的菜量不大,但是种类不少,看起来都很不错。
陈久安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他进食慢条斯理,吃相优雅。
如果不是听到过他肚子饿得咕咕叫,李娡还以为他不饿。
她没啥胃口,捧着手抓饼在啃,一口一口在咀嚼,眼神盯着窗外,不知想些什么。
待陈久安吃完后,发现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小的手抓饼吃了半个多小时。
“娡姐姐?”
他试探着唤到李娡,谁知她似乎没有听见,仍在放空游离。
“娡姐姐!”
试着提高些音量,这次李娡仿佛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刚走神了,有些不好意思。
“久安,你唤我有什么事吗?刚刚没有听见。”
见她魂不守舍,陈久安关心道:“娡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你回来好像有心事。”
她扯出一个笑容,摇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其实刚刚还在想周洲的事。
父母从小教育遵守约定,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爽约,更何况她还喜欢着周洲。
不过这件事再怎样讲,也是她的事情,她的问题。
告诉久安也是无济于事,省得他担心了。
而陈久安自然感知到李娡心中有事,不过是不愿告知自己罢了。
思及此处,他觉得有些莫名胸闷。
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依赖李娡,渴望得到她的全部信任。
不过他还是有分寸的,既然她不想讲,那自己便不再追问。
他尊重李娡的意愿。
就在此时,有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走进来,一男一女。
女警察出示自己的证件,说道:“你好,打扰了。我是平城派出所的张警官,此次前来是询问陈久安一些事情细节。”
李娡当下明白两位警察是为陈久安被霸凌一事而来。
她起身让座,安静地站在久安身边。
听到警察前来目的,陈久安的身体微微僵住,呼吸一滞,脸色苍白些许。
将他的反应收于眼底,李娡心疼极了。
重提此事无异于揭开他的伤疤。
只是警察也是按照流程办事,一些必要的细节还是需要向当事人求证。
女孩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搭在少年肩头。
手的温度透过一层布料传递到少年的肌肤。
陈久安觉得心中更有底气,也温暖许多。
年轻女警官面目和善,柔声安慰:”不要担心,我们只是询问一些细节,很快就会结束。”
“嗯。”陈久安点头。
女警官负责询问详情,另一位则在一旁记录。
“你认识那些打你的学生吗?”
陈久安摇头:“不太认识,有些听说过是学校里的混子,他们应该是初二的学生。”
此前已经调查过那些混混,张警官大致了解一些情况,倒是不太意外,继续问道:“他们之前欺负过你吗?”
“没有。”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你吗?”
“知道。”
“可以告诉我吗?当然,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讲。”
陈久安表现得很淡定,语气平常。
“因为,我看到过他们欺负我班上的一个同学。他不敢反抗,好几次被人围在男厕殴打和羞辱。有一次,他被逼着喝厕所的水,我冲上前把他带走了……”
只是,在提及“一个同学”时,他的语气有些停顿。
闻此,张警官有些吃惊。
没有想到此事还牵扯到另一个孩子被霸凌,看来那些人在学校的真是作恶多端。
“你和那个同学是好朋友?”张警官猜测。
谁知陈久安摇头否认,言语间难掩落寞,甚至还有几分自嘲意味:“不是,我在学校里没有朋友。”
这句话令旁边的李娡鼻尖泛酸。
她知道陈久安因为父母的缘故习惯了孤独,总是独来独往。
可是他再孤僻,但还是生性善良的孩子。
看到同学受辱愿意出手相救,却偏偏成了他被人霸凌的理由。
他救了别人,谁又来救他呢?
两位警官也很感慨,替陈久安难过。
张警官继续询问,不过语气更加温和:“你……你还有印象都是谁打了你哪些部位吗?”
说罢,她担忧地注视着少年的反应。
让受害者回忆被霸凌的经过十分残忍。
可是那些施暴者避重就轻,谁也不肯承认,只好从受害者处来寻求验证了。
果不其然,陈久安听到此话后浑身发抖。
只见他脸上血色尽失,那些伤疤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愈发刺眼。
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他想起了那些数不清的拳头和巴掌,尖锐刺耳的大笑。
还有,自己曾救下的那个同学,看了自己匆匆一眼后迅速离开现场,仿佛自己是瘟神一般……
“我……我……”
一旁的李娡实在不愿看到他如此受罪,哀求道:“张警官,能不能别再问了,这个问题你去查一下监控,或者可以去找当时路过的学生,我看到有好几个人录了视频。”
见她如此说,张警官也很为难。
“实在抱歉,案发的地点没有监控摄像头,所以无法查看。至于学生们……过路学生拍的视频和照片实在有限,而且学生们怕惹事,没人敢主动上交。”
看着陈久安的情绪不太稳定。
他抱着两膝蜷缩在病床上,好像一只久困的小兽,被别人伤得遍体鳞伤。
李娡心疼不已,坐在床沿,两臂轻环着少年,轻声安抚。
“没事的,久安。你不想回忆就不要去想了。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和张警官出去聊一会儿。”
看到少年的反应,张警官深知今日怕是无法继续沟通,只好和李娡一起走出病房。
来到无人的走廊处,李娡忆起当时情况,如实说:“张警官,我当时路过时久安已经被打,看样子有一段时间,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会把我看到的告诉你。”
明白她的心意和配合,张警官说:“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李娡极尽全力去回忆当时发生的场景,把自己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全部都讲了出来。
现在只后悔自己当时只是拨打了报警电话,没有来得及录像。
得到她提供的信息,张警官非常感激:“这些证据口述对于案件定性和施暴者定罪非常重要。”
整理好笔记,他们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