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莫染起了个大早,今日要去平安县城,路途遥远,免不了路上耽搁的时间更多。
莫染去王婆子家借牛车,塞给她十文钱。王婆子笑呵呵接过:“今日准备去哪呀。”
“这不昨日煮了猪下水,今儿个去平原县城,看能不能卖出去。”
“呦,那你可得小心点,听说北边干旱甚是严重,有一波流民逃窜至平原县城。”
莫染身处的王家村位于江南,虽多月未下雨,可河流多,也不至于形成旱灾。
北边就不一样了,因连年打仗,徭税颇重,佃户家中本就无余粮,再加以干旱,更是没了活路。
由是务轻费而乐转徙者,恒脱於徭税;敦本业而树居产者,每困於徵求。
大批流民涌入南方,各路府郡城皆无余力收留大批流民,虽开粮仓赈灾,可也仅是杯水车薪。
一路生灵涂炭,饿殍遍野。易子而食更是常见。
莫染暗叹口气,赤地千里,只盼别出现闾阎之疾。
莫染自知势单力薄,只能先护好自己这一大家子,尽力而为了。
莫染虽然没有称手的武器,可几个饿久了的流民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带上镰刀防身,叫来狗蛋一起前往平原县,路上行人稀稀落落,往日这个时辰去县城的路上可不少人。
平安县城外流民排着长队领着清水粥,进城还要按人头收取二十文进城费。
莫染虽心疼,可来县城一趟也不容易。交完四十文进城费,莫染发现城内人来人往,并未受旱灾影响。
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城内城外倒像是两个世界。
莫染拉了名妇人塞给了她两文钱,向她打听城内口碑好的大酒肆。
妇人拿手里掂量了一下:“要说最大的酒肆是张氏酒家。”
“可口碑最好的还要数徐家酒肆,他家开了几十年了,传了三代人咯,咱城里人逢年过节都爱去他家酒肆。”
莫染打听了徐家酒肆的位置,便径直找了去。
徐家酒肆位置很好,位于街口,装修比较老派,门口倒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莫染向小二问道:“掌柜的在吗,我有桩买卖想跟掌柜的谈谈。”
小二见她穿着寒酸,可并未轻视,把莫染领去了后堂。
徐掌柜是个发福的中年男性,挺着个大肚子,脸上堆着笑容,活像个弥勒佛。
莫染开门见山道:“我做了些猪下水,掌柜的您看收不。”
“猪下水这玩意可不好卖啊。”
“您别着急下定论,不妨先尝尝味道再说。”
莫染叫狗蛋拿来吃食,猪下水有两个味。一个麻辣味的,加了花椒、辣椒等配料;一个没那么辣,加了蒜蓉、料酒去腥。
徐掌柜一吃,就知这玩意能大卖,蒜香味的不吃辣的人也能吃。麻辣味的适合下酒。
徐掌柜吃完擦了擦嘴:“这样,你配料用的我看也不便宜,一百文一斤你看可成。”
这价倒是比莫染原先预估的要高:“这次我带了二十斤。我家住的较远,不知日后掌柜的可否派人去清水镇王家村沐家取。”
“行,这玩意腌制过好保存,那便每三日我派人去取一趟。先订四十斤吧,定金一两,一共二两你拿好。”
莫染从徐家酒肆出来便去了好几家猪肉铺,收了四十斤猪下水。
又去布行买了几匹棉布,快到冬天了,也是时候该给家里几个小的添两件冬衣了。
最后转去买了两盒糕点,几个肉包子便回家了。
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天色已经不早了,要在天黑前赶回家。
莫染便赶着牛车走了小路抄近道。本就世道不太平,再加天色已晚,路上行人甚少。
一处偏僻地,路边树丛里传来几道人声。
“大哥,咱们不去吃城门口发的米汤来这作甚。”
一个虎背熊腰,脸上有道刀疤的男子不屑说道:“那玩意稀的跟水似的,顶多饿不死人。”
“两脚羊都吃完了,咱几日未沾油腥了?这些过路的肯定有钱有粮,抢几个够咱潇洒几天了。”
他的几个小弟立马点头附和道。
话刚说完就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车里隐隐约约传来小孩的咳嗽声。
因是小路,道窄且陡,马车的行进速度又快,几个流民还在路上设了路障。
马夫见状手忙脚乱拉着缰绳,马转弯过急,车厢便翻了,哐铛一声撞在了路旁的树上。
马夫运气不好,一头撞在了树上,当场毙命。
富家小孩本就身体不适,再加头撞在了车厢上,更是差点晕过去。
一旁的嬷嬷见他头血流如注,立马拿帕子堵住。
旁边的几个流民见状立马跳了出来,拉出了富家公子,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威胁嬷嬷交出所有银钱。
嬷嬷颤颤巍巍的交出了所有银钱。
“这小孩看着倒是细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刀疤男舔了舔嘴角。
嬷嬷听罢跪在地上磕头:“求你们饶了少爷吧,要吃就吃我吧,我肉多。”
富家小孩艰难地回头说道:“刘嬷嬷你走,不用管我,你死了他们也不可能饶过我的。”
刀疤男听罢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揪小鸡仔似的把他提了起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富家小孩偏头,吐了口含血的唾沫到刀疤男脸上。
刀疤男怒不可遏,把他摔在了地上。提刀就向嬷嬷走去。
“小兔崽子,不是不想她死吗,我第一个就拿她开刀。”
说完举刀就向她砍去,富家小孩不忍地闭上了眼。
突然他听到了乓啷一声,接着就是人倒地的声音。
富家小孩抬头看去,嬷嬷还好好活着,刀疤男却两眼圆睁着倒下了。
莫染刚赶着牛车到小路就看到刀疤男举刀向一妇人砍去,地上还躺着一个小男孩。
她只能让狗蛋转过头,拿着镰刀甩了过去。
所幸身手还未生疏,及时救下了这位妇人。
富家小孩连忙冲过去扶起嬷嬷,看向莫染道:“谢恩人救我一命。”
说着掏出了一枚玉佩:“这是我家的祖传玉佩,恩人对我有如在造之恩,请您务必收下。”
莫染收下了玉佩,看向了这个小男孩:“天色不早了,马车也坏了,你们可有去处,如若不嫌弃的话,去我家暂住一晚。”
莫染给小男孩和妇人的伤口简单的上了药,扶着他们上了牛车。
一路上闲聊莫染才知道,小男孩叫胥皖溪,十岁。边上的妇人是他亡母的陪嫁丫鬟,现在陪在他身边当嬷嬷。
两人相互扶持多年,感情自是不一般。
胥皖溪本是国公府世子,爹爹宠妾灭妻,致使母亲郁郁而终。
自此李姨娘和庶子合起伙来陷害他,爹爹也与他日渐疏远。
胥皖溪自请回老宅修养,可姨娘并不死心,竟派杀手来刺杀他。
刘嬷嬷得到消息,只能轻装简车带着他逃命,路上本有几名护卫随行,可路遇流民。
胥皖溪见一带着孩子的妇人实在可怜,就拿出粮食给她,怎奈流民见到粮食,宛如疯了一样全都涌了上来。
护卫无力抵挡大量流民,只能让世子先走,自己断后。
怎奈自此之后就与护卫走散了,才险些导致惨案发生。
莫染唏嘘不已,高门大户竟落得如此下场。
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所幸莫染买的糕点包子够多,几人凑合着吃了。
李蕴之见莫染带回来两人嘲笑道:“你运气可真好,每回出门都能捡到人。”
莫染翻了个白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包子还堵不上你的嘴。”
李蕴之讪笑着摸了摸鼻头。
莫染洗漱的时候狗蛋悄悄摸到了她身边:“娘,今天你打坏人的样子可真帅,你啥时候会武的啊。”
“闲着无聊练的,怎么你也想习武?”
狗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大哥,我要练武保护娘和弟弟妹妹。”
“我想练刀,平日劈柴我用的就是刀,练起来也能得心应手些。”
“行,明日你就跟着李蕴之习武。可别两天就哭鼻头咯。”莫染摸了摸狗蛋毛燥燥的小脑袋。
家中地方小,只能让胥皖溪和李蕴之挤一张床,刘嬷嬷和自己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