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信笺之事已过,可君上还是下令,待风卿卿好些罚她去寺庙省身一段时日。正巧听闻啊兄已在回来的路上,风卿卿便当是祈福,来了灵感寺。
灵感寺是个小庙,出了名的不灵验,甚至寺庙内供的神仙连主持都叫不出是哪一位,每年来的人数都不及大庙一天的来者多,可风卿卿本就不信神明之说,只觉得此处偏静,万一有神明也是先来偏静之处,可其实灵感寺在多年前是大安最灵验的神庙,香火不断,来者络绎不绝。只是有一年大安凶徒四起,有传言称,去灵感寺内可保平安,却不知凶徒便在此等候,众人求平安时被一举拿下,从那之后,他们就称为邪寺,也没什么人来了,都觉得晦气,殊不知自己没有自保的实力,一昧的祈求神明庇佑,才是最大的愚蠢。
其实每年风卿卿都会来此住上一些时日。想起上次去祈福以是将近半年,如今祈福树,已有落叶飘下,即便日日有人打扫,也铺满了一地金黄。风吹不散,人扫不静。树上还挂着很多破旧的红色布条,往常前来都有亦真相伴,可此后的路只有她一人前行。
正当风卿卿站在祈福树下冥想之际,主持前来探望,“施主,多日不见了,近来可好些?”主持应也是听说了,未提亦真一事,“多谢主持挂念,一切安好。”主持又说“施主可以向南走一走,那边的风景要姣好些。”风卿卿点头应下,心中明了主持也是不想让她伤怀罢了。待主持走后,风卿卿忽地想起,祈福树上应有亦真的留言,便想爬上去找找看,正要动身,夜染出现阻拦,“主子,卑,我我去帮主子拿下来。”
大木头终于把风卿卿的话听了进去,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必了,我自己来。”说罢,便又要向上爬,夜染看拦不住又说,“主子,高处应不会有,不妨先上梯子找找看,若是没有再上去,可成?”看夜染如此挂心,风卿卿想来也妥协了,可转念一想,有夜染在,定会不久便劝她下去,就借由让他去山下买糖果支开了他。
风卿卿深知,夜染没走,在远处看她。她也未管,总之暂且是不会再过来了。风卿卿不停的翻看,下去又上来,上来又下去。又换个地方继续。就这么不厌其烦地一趟又一趟。可怎么也找不到,此刻风卿卿想神明应该也会很烦恼。正当她要翻下一个牌子时。便听见有人在笑,她低头一看,好似是不认识的人,竟还有人能来这邪庙倒也真是稀奇。风卿卿一看,心里猛地一惊。兄长原本是风卿卿见过最为俊美之人,可此人若是非要比一比,怕也是和兄长不相上下。
此人肤如凝脂,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可最夺目的是那一双狐狸眼。不对,最夺目的应该是那一身鲜艳的红衣,腰间有一黑腰带,别着一块玉。虽是朴素,可腰带上的花纹可不少。这人怎得打扮的跟新婚一样。纵然想起自己穿红衣时,他人眼里是不是也如此。
这公子看着风卿卿,也不言语。“你, 你笑什么!”风卿卿本是想询问,却没想变成了质问。这人看这姑娘脾气如此火爆,看了半响,和气的说,“姑娘不必生气,只是在下还从未见过如此心急的女娘。觉得新鲜。”风卿卿心想这人怕是以为她欣喜哪家小公子,所以急不可耐便要过来摘下一看究竟。可这公子是不是脑子不行,这可是外人称的邪庙,哪会有人来着寻姻缘。风卿卿也不知哪来的火气。本是想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又变了。
“公子这双狐狸眼倒真是白长了,怎么,如此这番的便就是来窥探心仪之人的心意来的?”听风卿卿说完,这公子显然怔住了,没想到这姑娘竟这么直白,且粗鲁。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碰到如此不知礼数之人。风卿卿看这人心里明明已经很生气,脸上还一丝未变,也是个不简单的。她为什么会知道?这公子那后槽牙快咬断了不说,她在梯子上都听见了。那拳头握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一副皮笑肉不笑。
“姑娘找不到也不应拿在下出气才是,无缘无份强求不来的。”一听这话,风卿卿更气了。本来找不到就心烦,这成千上万她本就是试试看,偏偏来一个添堵的。今天是找不下去了,她便下来走到这位话多的公子前。才发觉,这公子真的很高,风卿卿踮起脚也就到他肩膀,算了,还是先回去吧。
走到他身边风卿卿仍是没忍住,正当这公子以为赢了时,便听见,“公子长得挺精明的,怎么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显然他再一次楞住了,心想这姑娘实在是太没礼数了。定要说教一番。风卿卿虽不知这公子在想什么,但也知道没想什么好的。可不想纠缠个没完,急忙就要走。正当她要走到门前,走不动了,这公子抓住了她的袖边,让她只得停下,公子看风卿卿停下,也松了手。
这时风卿卿便也想看他干什么,便给夜染打手势,让他不要过来。这公子真是气坏了,好几个你都没说出来别的话。风卿卿本就是心烦,嘴便也锋利了些。“我原本以为公子只是眼和脑子不好用,原来嘴也不好用,怪不得空有一番皮相,满脑子情情爱爱。”风卿卿以为他又沉默的时候他却开口了。
“你一个小女娘,嘴如此厉害,也真不怕没人要。看来也只能是孤独终老。”风卿卿心想,行啊,力度不怎么强 ,总算是反击了。
“这与公子有什么关系,别说我不会如公子所说,即便真是如此,也是本姑娘我自己选的。就不劳烦公子你槽这份心了。”
“你是何人,我要替你操心,真拿自己当个宝了。”
就这般,两个人越说越气,你一句,我一语。
“你管我是何人,我起码是个正常人,谁没事穿的跟个花蝴蝶式的,怎么,你着急赶着嫁娶。”
“你,你,你,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我管你是何人”
“你这不知礼数的小女娘。”
“管你什么事啊,不知礼数的花蝴蝶。”
两人吵着吵着天就黑了,声音也越来越大。夜染买完糖果回来,二人竟还在吵,心里想好久未见如此有精神的主子了。听见来了很多人,想来是主持看主子饭时未到,前来寻找。正当风卿卿烦恼怎么解决这个烦人精时,便听见夜染说来人了。只得收起刚刚的气派,转头一看他,又如风卿卿第一眼见他时,装的倒是像个人样。
忍不住脱口,“虚伪,”他也不甘落后回了风卿卿一句“彼此彼此”。正当她还要发火,主持以走过来,“饭食已到,见二位未归,怕有意外。便出来寻找了。二位怎得在此处?”我还未开口,这狐狸上前对主持说“本是闲逛,遇到故人便寒暄起来,一时忘了时间。”啧啧啧,真是伪君子不为过。我也向前对主持说“我们许久未见,话便多了些。让主持担忧了”。主持笑了笑说“原来二位是旧识,那我们这几日便一同吃食吧,也热闹些。”
因小庙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虽知我们是贵人,可如今能来此庙的人皆是不拘小节之人。以便大家都很随意。
二人此时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笑着应下。就这样,此时风卿卿对面这位还不知名字的“熟人”,正在吃着她面前最喜爱的菜,寺庙的菜本就清汤寡水,难得有一两道菜还可入口,风卿卿不想与他吃同一道,便把筷子伸向旁边的菜,只见风卿卿的筷子还未到达,另一双筷子先她一步。她一抬头,果然,果然是那臭狐狸。
风卿卿知他是故意,主持都在也不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能对他笑了笑,又把筷子伸到其他盘子。他也如此总是抢先一步。直到他碗里以满,风卿卿才开口“相识多年,竟不知你食欲大涨。”他也反应过来此举不妥。在这庙里浪费食物可是大忌。只能闷着头故作平静吃着碗里的菜。最后主持们吃完都以去做事,只剩我们二人还未吃。
此时的狐狸也泄了气,满满一碗足够两个人的食量,看着他皱着眉头看着风卿卿,风卿卿心想他不会是想分我一半吧,不会有人如此不要脸吧。“不如姑娘”“停”还未等他说完,风卿卿便起身。“公子大可不必因为一碗饭脸都不要了。”这狐狸显然把话噎了回去。
看着他未曾想把饭菜随意处置,风卿卿决定就帮他一把。毕竟怕是要相处一段时日。“带着碗,和我来。”他虽不知风卿卿要做什么,却也知是背着人的。悄悄在风卿卿身后,乖巧的很。
只见风卿卿蹲在树下,对面是一面红墙。对着墙不停的唤,“喵喵,喵喵。”他也蹲下才知风卿卿的意图。那墙角有一个洞,应是有一只小猫,可风卿卿叫了半天也没动静。正当风卿卿以为它今日不在时,忽地从墙角冲了出来。许久未见风卿卿。便一直在她身边转圈。看起来很熟悉。
“你叫它喵喵?”很显然这狐狸不大相信,甚至绕着她们转了一圈,又凑近了看。给喵喵吓了一跳。“是啊,狗就不能叫喵喵?”是的,喵喵是只全身通白的小狗。在寺庙的生活看起来很好,圆滚滚的,此时喵喵也走到他身边,有一刻认错了人,竟向他扑去,可离近了些发现不是他,又退了回来。风卿卿把饭倒在了它的碗里,看着它吃起了饭,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它。
如往常,她与亦真前来祈福,闲逛时发现了一只老狗,挡着她们的路,不让她们前行。风卿卿和亦真觉得有趣便顺着它走。这一走便到了小湖边,听见有一只小狗再叫。紧忙前看,是小狗卡在了湖边的树枝上,即将要掉下去,亦真救起了它,从那之后她们便养在了寺庙,时不时会来看它。那时候他很小,瘦的像小猫一样,风卿卿就给它起名字喵喵。
记得那时亦真说了什么来着,对,他说了一句“甚好”,风卿卿猛地回头,“你刚刚说什么?”眼睛盯着他。声音有些颤抖,有那么一瞬风卿卿还以为,还以为是张亦真回来了。他看着风卿卿红了眼眶,被吓到了,又说了一遍“甚好。”他看风卿卿不对,便上前,喵喵却冲他凶了起来,站到风卿卿前面。呲牙咧嘴的吓他。
此时喵喵在,风卿卿也在,可张亦真不在了,甚至对面还站了个讨厌的如狐狸一般狡诈的人。看着喵喵如此护着自己,眼泪终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风卿卿弯下腰安慰喵喵,说出的话却哽咽,像受了很大委屈般。“喵喵,没事的,我们认识,他也是我的朋友。”喵喵是听得懂话的。听风卿卿说完就回去了。
风卿卿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很能忍的,可不知怎么,在这狐狸面前,好似没了束缚般。干脆坐在了树下,他见状也坐在一旁,还不知如何开口,就听风卿卿说道,“若是他人在,我一滴泪都不会掉的。你和我故友似是有些相像,一时失了态。”还是比较尴尬的,风卿卿与他不相识,也不知其姓名。就在他面前哭了出来。
原以为他会嘲讽自己,等了许久,他只是递过来一块手帕,“我与女子未曾打过什么交道,若是哪句惹姑娘不快,请姑娘不必介怀。”风卿卿抬头看他,原来他也会说人话。“嘴原来是好用的。”听风卿卿打趣他,便要开口和她理论。可看姑娘此时的模样,也不好争一时口快。风卿卿一想这狐狸嘴怕是又不好用了,便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气氛也好了些,就转移了话题,“看你也是富家千金,我向你打听一个人。”这么说风卿卿可就有精神了,不知哪家姑娘这么倒霉。
“你尽管问来,这京城但凡是出名的姑娘我都有所听闻。”
“当真无所不知?”
“当真!”
风卿卿心想,这参加的宴会可不都是白参加的。
只见他又笑着看风卿卿,眼里却是带有探究,“不知风将军的千金风卿卿你可知?”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原来是自己这么倒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知道,你问她做什么?”风卿卿还未到婚嫁年纪,也未曾从姐妹那里听闻哪家郎君心悦她。倒是好奇的。“你喜欢她?”太过好奇便脱口而出,
“啧,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这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我钦佩她,她是我唯一想要结识的姑娘。”这显然出乎风卿卿的意料之外。先别说他说的是真假,这历史以来也并未有几个男子敢说出这话。让他人知道定会惹来嘲笑。再则风卿卿并不想结识他,跟个狐狸一样不好掌控,如若相识,也够添堵的, “她啊,外面传的都是假的,其实她顽劣且不服管教。”没等风卿卿说完,他说这就是外面传的。风卿卿错愕。又听狐狸解释说,“宫里定是传一些好话,可这外面可是不藏事的。”风卿卿一度认为她是朋友中装的最好的那个,原来这么些年白装了。
“那你倾佩她什么?”
“说来你怕是不信,我钦佩她重情重义,众多男儿郎都不及,我钦佩她单枪匹马,独闯邢台。我钦佩她逆山而行,逆水而流。挚友落难众叛亲离之际,一介女流之辈肯伸出援手,不惧世俗之压,不惧权势之吓。这样的人还不足够让人钦佩吗?”
听他说罢风卿卿就要离开,被人钦佩是高兴的,可也正说明不能有太多的瓜葛,她们是一样的人,在这个乌云满天的时代,她们都不能保证会不会是下一个张亦真。她也不愿让其他人受此牵连。
见风卿卿要走他急忙在后面叫她,“风卿卿,你跑什么?”
风卿卿像被定住了般,猛地转回身,却撞到他的胸怀。又弹了回去。捂着鼻子问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知道的。”风卿卿看他一脸狐狸笑,果然被他耍了。便气冲冲的又继续走。
“我说的话都是真的。”狐狸跟在风卿卿身后不停解释。
“哪一句?”
“每一句。”
风卿卿没有再理他,转身回了屋,想来他定会知难而退。
可这狐狸是个厚脸皮的,因必须在主持面前装装样子,他总是故意来烦风卿卿,吃饭时就坐在她一旁,拜佛祈福时也在她左右。每天在她耳边卿卿,卿卿的说叫。这样的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正当风卿卿打包行李要走的头一晚,夜染要她在屋内说外面很危险,来了几个人直奔狐狸的屋子,风卿卿是知道他的,脆弱的很,可不像是会武功的,那岂不是性命攸关。她立刻带着夜染前去。风卿卿是不讨厌他的,只是怕瓜葛太多,可如今顾不上了。人命重要。
二人到他门外却安静的出奇,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风卿卿正要夜染上前看看,夜染刚走两步有人捂住了我。转头一看是狐狸。刚放下心来,想叫夜染回来。这时门内忽然闯出几个黑衣男子,与夜染直接打了起来,风卿卿知他们目的,便带狐狸去找主持。好去多叫一些人手。
这时被其中一个黑衣人发现,直奔她们前来,把她二人冲开,看黑衣人向狐狸走去,风卿卿急忙大喊来人。像狐狸奔去,黑衣人听见风卿卿大喊知事态不妙,便挥剑向风卿卿前来。就在风卿卿以为生命要结束的时候,耳边听见夜染再叫她,然后有血溅到她的脸上,忽然来了很多人,是主持一众。
黑衣人见来人众多,便分散逃走,风卿卿睁开眼,只看见狐狸用手撑着墙,把她困在身下。身上还不停的流血,笑着对她说。“别怕,我在。没事了。”随即便倒下,风卿卿抱着他,又如抱着亦真,身子一样的冰凉。
忽然感觉周围没了任何声音,直到主持把狐狸从她怀里拉出来。风卿卿才清醒。
虽是风卿卿前去救他,可刀是狐狸为她挡下。理应要照顾他,“主子,大夫以说无碍,多休息便可。我来照看他。” 夜染说罢要接过风卿卿手中的手帕,被她躲开,这手帕还未还给狐狸。他就倒下了。
“不必,你去歇息吧,我无碍。”夜染还要说些什么,被风卿卿打断了。正当听话要离开时,被风卿卿叫住,“夜染,请你务必保护好你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听她说完,夜染站了半响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待他离开不久,天也亮了,狐狸醒了。
狐狸问她是否一直在身侧,是否有休息。风卿卿哄骗他休息过了。但他一直盯着风卿卿的黑眼圈。与那张没了气色的脸,皱起了眉头。风卿卿急忙转移他的目光,叫人拿了碗粥。期间问狐狸是否知来着何人,可有仇家。狐狸只是笑笑不多说一句话。只叫风卿卿不必担心。风卿卿见此也未多问。
看他把粥喝完劲头好些风卿卿的心才放下,告诉他好好休养就要离开,没成想一宿未眠,体力不支,竟直直向他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