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礼下飞机已经差不多七点。
他拖着行李箱穿过人群，在风口把脸埋进自己的黑色羽绒服里取暖。
万兴和康照虽然离得近，但万兴沿海，气温比康照高上了几度，也算是冬季旅游胜地，但就他来说，还是感觉冷。
网约车司机是本地人，颇为热情，用带着点口音的普通话先问季礼是不是本地人，还没等季礼说话，他就彻底放飞自我，咿咿呀呀说起方言来。
过了一会儿，兴许是终于发现季礼听不懂，司机用有些蹩脚的普通话说：“小伙子，你也是来参加音乐节的吧，我们理德镇要火了。”
季礼的思绪很乱，随意敷衍着。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家民宿门口。
司机主动下车替季礼拿下箱子，又习惯性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方言。
季礼道了声谢，拉着箱子走进了民宿。
等季礼的身影完全消失，司机还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靠着车门，从兜里掏出根烟用火机点上，吐了口烟，脸上的胡茬麻子就完全消失，变成了另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英俊又成熟。
男人把烟叼在嘴里，一只脚踩在后备箱上，用力抽出垫在底下的黑色毯子。
后备箱里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两个人。
两人的双手双脚皆被束缚，嘴上贴着胶布，其中一人的脸便是刚刚男人化作的模样。
这时，男人的电话响了。
两人涨红了脸，拼了命挣扎。
男人用两根手指夹着烟抵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反手将后备箱重重关下，回到了驾驶座上。
“人安全送到了，捣乱的也抓到了。”
小年喝了口冰镇果汁，冷得牙颤：“辛苦你了磊叔。”
“没事儿，记得让你书书姐买烟的时候带一条孝敬我。”松子磊熄灭了烟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丢出窗外，而是扔进了车门储物格，又拿起已经报废了的监听器把玩，“这些个脏东西怎么处理？”
“书书姐说带回来，有话要问。”
“好。”
松子磊挂了电话，把监听器揣进大衣口袋，一个潇洒的单手转向，勾唇笑道。
“季礼是吧，祝你好运。”
。
店门一开一合，往店里送入冷风。
站在前台玩手机的少年抬起头，看见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丰神俊朗，乌黑的头发没有特意打理过，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只是似乎没休息好，有些精神萎靡。
少年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已经八点了，想起房间好像快满了，“有预定吗？”
季礼没想到那个人会约在民宿见面。
“我来找人。”
少年立刻转头冲着屋内喊：“妈妈——”
过了一会儿，从走廊其中一间屋子里出来一个穿着睡衣拖鞋，头发半扎，敷着面膜啃着黄瓜的女人。
应该就是少年的妈妈。
少年见到她，就指着季礼说：“他来找人。”
说罢，他就到一旁去玩手机去了。
手机的音量很大，正在用搞笑的语调声音解说一则近些天发生的新闻。
“某市近日发生连环杀人案，一栋公寓楼出现多达二十具尸体，死因不明，警方称凶手已落网，但拒不公开这名死刑犯照片。这背后这到底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少年看的津津有味。
妇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季礼，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从软壳利群烟盒上撕下的卡纸，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513。”
季礼看了一下，卡纸上写了四位数字密码，应该是开房间的密码，还有一串字：你先住下，晚点我会来找你。
“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不舒服。”
但来都来了，也没回头路了。
季礼把卡纸对折揣回兜里，说了声谢谢。
妇人的态度十分冷淡，转过身走了。
季礼拉着箱子上了电梯。
五楼。
民宿整体算得上干净整洁，进门是小厨房，往里是客厅，窗边一排长沙发，茶几上放了花瓶，插了几朵红白玫瑰。
房间是复式的，床在二楼。
季礼只简单用消毒湿巾擦拭一些需要经常触碰的地方，然后就拿了换洗衣物跑进了浴室里。当热水从顶端洒下冲刷着季礼的身体时，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受到了洗涤。
季礼闭着眼，舒缓的水流顺着弧度往下水口涌。
镜面起了薄薄的雾，也许是他进来得匆忙，只打开了浴霸，没有把所有照明灯打开，所以浴室的灯光有些昏暗。
眼睛进了水，季礼摸着挂架上的毛巾，擦拭眼睛的那一瞬，竟然隐隐约约在那扇褐色的实木门上看见一张女人的脸。
他下意识拿浴巾挡住下半身，再看时，那扇门已经恢复了原样。
他关了喷头开关，用两根手指慢慢把玻璃门推开一个缝。
实木门上什么都没有。
“眼花了？”
季礼闭了门，擦干净身体穿好衣服，推开浴室门出去时依然有些介怀。
现在这扇门上确实什么都没有，可他总感觉那不是看错。
难不成是家里那所谓的“恶灵”跟着他来了，还是说其实“恶灵”已经泛滥，只是他往日和普通人一样根本没注意。
他又想起刚刚在楼下听到的那个少年手机上播放的新闻。
一个普通人类真的可以在一栋公寓楼悄无声息的连杀二十个人吗？
季礼摇了摇头。
在手机上搜索有关“恶灵”的资料，基本上都是电影，他又搜了一下那则公寓楼杀人的新闻，和那个博主解说的大差不差，确实骇人听闻，看着看着他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色凝重时，灯突然熄灭。
一个披头散发的瘦长女人拖着半段身子在房间礼缓缓挪动，在木制地板上留下一道水渍。
她穿着一袭红裙，立在他的床边，五官全部被毛躁的头发遮挡，静静地盯着他的脸。
。
季礼做了个噩梦醒来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一点钟，屋子里一片漆黑。
身侧的手机一直对着空气显示面部识别失败。
季礼感觉这屋子阴气森森，正奇怪自己睡前好像没关灯时，楼下沙发后的飘窗窗台外忽然出现了女人的半个头。
“又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