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贵安。」
——
溪水般清澈的声线轻轻响于耳畔，令人沉溺的魅惑甜香不断涌入鼻间。
伴着古钟钟摆的窸窣轻摇，安晓的意识也终于在这朦胧黑暗里重归清晰。
“好香……”
眼皮微微动了动，随后，他缓缓睁开双目。
安晓怀疑自己做了个梦。
因为，在瞳孔的骤然收束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正俯看向自己的陌生女性的面孔。
星银色的长发柔滑似缎，妖异双瞳泛着诡谲猩红，精致的五官无瑕如璧，光洁的肌肤犹胜雪霜。
颊上传来女子发丝轻抚的微痒，蜻蜓点水般的含蓄刺激撩弄得他心弦荡漾。
安晓发誓，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不真实的美。
正想多看几眼，女子却察觉到他呆滞的目光，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浅浅笑意。
她的笑令人安心。
不知过了几个呼吸，在她似是刻意的身体微直下，安晓的视线突兀地被某对儿沉甸甸物事给遮挡过半。
“嗯？！”
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能感到喉咙处不争气地分泌出了些许液体。
毕竟年少方刚，面对如此尤物，有些生理反应也属正常。可他显然并不想承认，自己已被对方那极度犯规的身段儿给牢牢拿捏了住。
女子固然绝美，安晓也有着自己向来的执着。
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他都是一个非常注重行为举止的人。他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也不认为自己会被初见的异性给彻底征服。
为保不失仪态，他决定偏过头去，暂且回避一下正上方那容易使人气血翻涌的旖旎妙景，待到邪火冷却后，再去从容面对这“美梦中人”。
一息、两息、三息……
他尽量将脸庞偏向左侧，沉默着试图放空思绪。
一直未说话的女子则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就像在欣赏一件最新入手的可爱玩具。
“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女人，嗯，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似在说服自己，安晓强压住胸中悸动，将视线缓缓向左平移。
“等等、这里是……？”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自己正对着的，是一扇类似于欧式古堡教堂中才会看到的琉璃落地窗。
琉璃呈暗蓝色，神秘而又邪异。
其上晶莹剔透，能够隐约映射出他明显不凡的侧脸。
安晓对之略作打量。
琉璃中的“影子”年约二十，面若冠玉，眸含极夜，五官清秀，气概非常。
虽无法看清更具体的相貌，但可从那标致的轮廓里感受到，少年已初具天人之姿。
对此，安晓有着充分的自知之明。
在生活中，他的容貌本就属于放在人群里会被第一眼发现的那种。所以见到梦中的“自己”变得年轻俊俏了些，他反而并不觉得奇怪。
唯有女子这般秒杀各路明星的倾世仙颜，才会令他恍惚失神。
他微微摇首摒去杂念，随即往远处眺去。
窗外的天空有些阴霾，无数黑点于高天之上盘旋徘徊，密密麻麻没有规律。
安晓凝眸观望，无法分辨出那到底是黑羽飞鸟还是成群结队的乌鸦。
令人心悚的是，就在他去仔细打量着它们的同时，似乎所有的禽类都在那一瞬将视线往此处汇聚！
这让他顿觉不适，且隐隐有种被什么东西监视着的错觉。
在“鸦群”背后，有一抹夕阳正努力地将黯淡余晖照向此处，似在拼了命地想为这片寂静之地带来些许温暖。
可惜光芒堪堪触及琉璃，便如石沉大海般无声消弭。那冰冷的落地窗柩仿佛不可逾越的分界线，界的这头是无尽昏暗。
见状，安晓微微皱眉。
血红色的残阳、不知名的邪鸟、哥特式的古堡、美到不真切的女子、以及清醒前那句穿透耳膜直击心灵的“主人贵安”……
一切的一切，距离自己认知当中的现实如此遥远，又如此诡异。
“奇怪，好久没做这么真实的梦了。我到底是在哪儿入睡了来着？”
记忆似乎出现了断层，思索无果后，他便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收回目光，重新回到方才仰躺着的姿势。
精神逐渐开始松懈，而后脑处，也恰到好处地传来了极度舒适的柔软触感。
“……？”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咔嗒、咔嗒、咔嗒……
空荡大厅里，钟摆声混杂着他逐渐加速的心跳，清晰可闻。
“等一下。我该不会……是枕在她的双膝上吧？？”
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骇然，猛地将目光重新转向那笑意盈盈的幻美女子。
此刻的她，依然在看着他，视线从未远去。
“主人，现在，您清醒些了么？”
……
——
原本，安晓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做的是个“清醒梦”。
即在梦境当中，入梦者的精神受到某些因素的刺激而变得极度亢奋，在近乎醒着的状态下，将整个梦境体验完毕的过程。
不过，当他意识到在梦里是无法感知到如此真实的触感、嗅到少女的体香、以及听到近在耳畔的话语时，他就明白过来，事情好像……
有点严重。
一眼不眨地盯视着女子头上那半透明的蕾丝发带，再从发带顶部顺着柔滑青丝一路向下，他发现，她身上所穿的，乃是一套极具美感的、黑白相间的女仆裙装。
与现实中常规的廉价制服不同，这套带有中世纪韵味的传统服饰似乎经历过某种改良，将过度的保守完全抹去，又恰到好处地止于放荡。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硬要说的话，大概就只能用长在他的审美点上来形容了。
臂环、腿环、发带、泡泡袖……
此刻的她，正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主动撩开一缕裙角，将他的头部置于自己奶白雪嫩的双腿之上。
借着微弱暧昧的烛光，隐约可以窥见被她压于裙底下的丝滑光景。
黑色，半透明。
——安晓再也躺不住了。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请问……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还有，刚刚那句‘主人’……是怎么回事？”
他的喉咙有些发干，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并不乐观。
而听着他一股脑地倒出这么多问题，女子却是眼带笑意，一一作出回应：
“主人真是可爱。这里是‘丽宫’，是您未来将会常住的居所。”
“而我，名叫‘奥利菲尔’，曾是一名天使。不过现在么……
只是专属于您的女仆哦。”
“哈？！”
丽宫……
奥利菲尔……
天使？
专属女仆？！
好家伙，信息量有点大。
虽然女仆什么的他最喜欢了，不过真当这原汁原味的美好形象出现在眼前时，果然还是需要时间来让自己冷静下来去缓慢适应才行。
安晓一边努力消化着她的话，一边让自己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很快，两侧的太阳穴处便传来些许微痛。
“您不必太过紧张。初来乍到，有些迷茫也很正常。”
满屋馨香中，只见奥利菲尔轻柔地将他扶起，温声解释道：
“不久前，我通过‘祈愿神术’将您的灵魂远召而来。为了让您得以重生，我不得不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这直接导致我的能量用尽，即将陷入沉眠。
您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能够与您相见的这一天。
为此，我可是拼尽了全力，保持着洁身自好，直到今日。”
“？？？”
“所以啊，看在我耗费这么多心力的份上，就请您痛快地签下这份契约吧。从明天起，您就是这座宫殿的男主人了哦。”
说到这里，奥利菲尔有意无意地压低了声音，将那无瑕的天使面孔凑到他的身前：
“您，会保护我的吧？”
“……停一下，先停一下。”
安晓脸上一热，抬手做出止言状。
如此露骨的明示仿佛在告诉他，她似乎并不是一只保守的“天使”……
可此时此刻，安晓更在意的，是她话语中透露出的其它讯息。
重生？
祈愿？
……契约？
“难道前世的我，死掉了？”
脑中的一部分记忆似有苏醒迹象，可太阳穴处传来的痛感也愈发清晰。
“奥利菲尔，你刚刚说……把我‘召唤’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我现在的状态是……活着？还是死了？？
以及…这件事情，有经过我的同意吗？呃，我是说，那边的我。”
在安晓依旧迷惘的注视下，奥利菲尔并未直接回答他。
只是自顾自地从身后取出一张质地不明的灵纸，在他眼前缓缓展开，并对着他晃了晃。
他皱了皱眉，心中疑惑虽巨，但还是先将视线凝聚。
纸上的墨迹是白色，背景则是压抑的黑。
安晓暂时还看不懂上面的文字，自然无法解读其中明显很是复杂的多项条款。
不过前世作为一名资深宅男，他可谓是阅书无数。各类动漫、影视、游戏作品也均广泛涉猎，所以对自身现在的处境有着相对清晰的理解——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梦，我大概穿越了。
其次，奥利菲尔的身份是‘天使’，这说明我应该处在某个神魔位面当中。
同时也意味着，这片大陆上除了神明以外，大概率还会存在类似精灵、亚人、恶魔、妖精、鬼灵等其他种族……”
想到这里，他眼前一亮，脑中浮现了许多大胆的想法。
“……不过眼下，她不惜花费巨大代价将我召唤而来，很可能是有求于我。”
“她的目的会是什么呢？”安晓冷静思索着。
他知道，警惕与谨慎，是每一位穿越者必不可少的基本素养。
然而奥利菲尔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就在他发现要签订契约却不知为何“有纸无笔”时，她忽然再次开口：
“主人，稍微忍一下哦。”
“忍？”
果不其然，未等安晓同意或是拒绝，奥利菲尔就迅速抓起他的手腕，将他的指尖凑向自己嘴边——
“等等、等等……你要干什……啊——！！”
刺痛传来，只听喀吱一声，他的左手拇指被她用略微有些尖利的唇齿“温柔地”咬出了一道伤口。
鲜红血滴登时于他的痛呼声中流淌而下，随后不偏不倚地滴落在“契约纸”的落款处。
啪嗒。
这一霎，安晓只觉自己与眼前的女子之间产生了某种玄妙的联系。
这种联系虚无缥缈，难以言述。
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又好像得到了些什么。
但不管怎样，他都隐约有种预感，若是眼前的她消亡了，那么自己的灵魂定然也会随之消散，这种连带关系就像烙印在了自己灵魂深处，异常清晰。
且绝对属于不可抗力。
“奥利菲尔，你对我做了什么？？！”
安晓捂住手指，忍痛皱眉，心下开始不安。
契约已成，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面临的会是什么。
按常理而言，脑中预想的“系统”、“宿主”之类都没有出现，自己化身为其它族类的特异反应也没有发生。
只是……身体有些燥热。
这是正常的反应吗？他不知道。
现在，他需要获取足量的信息，以便应对未来随时可能会发生的威胁。
“哈~主人真乖呢，居然如此轻易地就完成了——
我就知道，您一定会选择我的。”
奥利菲尔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加愉悦了。
此刻，她完美的微笑里似乎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病态。可惜安晓并未能从她无懈可击的表情中捕捉到这缕异常。
“选择？等等，我还是不明白。”
“没关系的，主人。既然仪式已经完成，想必您也已经很累了吧？那么，若有什么疑惑，等到明天一早我再为您解答哦。”
奥利菲尔毫不介意地挽起他的胳臂，另一只手则轻轻环上了他的腰：
“现在，我先扶您回房休息吧。”
“……”
与天使进行肢体接触的感觉是奇妙的。
滑柔清凉的体感伴着她的体香幽幽传来，让他的心跳无形间加速了几分。
当然，想法，也在这一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虽然关于自己、关于她，依旧谜团重重，疑点太多。
但有此佳人伴在身侧，呼吸之间尽是甘美歆甜，就算是前方是地狱又如何？
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眼前的她看上去如此的漂亮诱人，放在前生怎么说也称得上是倾城绝世。
如此尤物此刻正真切地服侍着自己，就算她动机不明，可于情于理，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样的生活，不正是前世自己拼了命去努力都求而不得的么？
安晓此刻仿似被魔鬼操控了内心，不断地进行着自我洗脑：
“我果然还是戒心太重了。她可是天使啊……”
“天使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与天使缔结契约，肯定是没毛病的吧？”
“再说了，保护天使、不让她受伤，无论怎么想都很合理啊。”
“这是正义的行为。嗯。”
片刻后……
“好吧，奥利菲尔。那就按你所说，我们……”
他正打算听从她的意见乖乖去休息。
可话音未落，却在挪步前行的第一秒，余光不自觉地瞟到，
自己的脚下，此刻正存在着一座，直径约有十数米的，以六芒星为底、圆形为边沿的，内部框含着无数说不清到底是恶魔还是邪祟图腾的，散发出极烈不祥气息的——
猩红色巨型法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