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柳月罗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暖黄色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窗子轻洒下来,也许太久未有睁开眼睛,一时间只觉得阳光刺眼,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将眼睛遮住。
可是,另一只手比她的动作更快些,白色的衣袖轻轻地挡住了窗外的光线,带着淡淡的药香,一个十分柔和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你醒了。”
“你……是谁?这里是在哪里?”心下一惊,柳月罗慢慢坐起来,瞬间充满戒备。
“姑娘莫怕,这里是我居住的一处庐院,在云处山的半山腰上,我本在山上采药,见你昏倒在路边,便将你背了回来。”男子一袭白袍,说话的口气依旧带着浅浅温柔。
这么说来,是他救了自己,算是恩人了。柳月罗轻轻坐起来,四下察看了一番,身上还是那件黑色大衣,摸了摸,身上的手机和腿上绑着的利刃还在,心中的防备才慢慢放下。
抬眼望了望他,柳月罗面带友善地说道:“多谢你救了我,来日若有所求,必定在所不辞。”
白袍男子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便有粥食的香味幽幽地飘了进来。柳月罗已经连续一天一夜没进食,早已饿得头晕眼花,一转眼,一大碗肉粥已见了底。吃饱喝足之后,才注意到自己面前坐着的这名白袍男子正在看着她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有点饿了。”
“无妨,这本就是给姑娘准备的。”男子面色温和地说道,略带一丝不着痕迹的宠溺。
如今正是秋天,天气已不那么闷热。柳月罗透过窗外,看着西边血红的残阳映着流云,突然觉得心中极其舒坦,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沉闷也渐渐消失不见。
白袍男子出去时还细心地轻掩门扉,让柳月罗安心在房里休息。但柳月罗身体毫无睡意,便仔细打量这间竹屋。
身上被褥整洁温暖,床上挂着白色的帷帐,竹制的小椅桌台上点着烛火,壁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箱子柜子全都整齐地摆放在屋子的角落里。屋子不大,却舒适幽静。窗外一阵秋风轻轻刮过,扇窗摇曳发出些微响声,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莫名令人感到安稳。
回想昨夜漆黑可怕的夜晚,柳月罗还心有余悸。自己从歹毒的人贩子底下拼命的逃脱,穿过幽深的丛林中,心中打算要是逃跑失败,便持刀与他们同归于尽,没想到掉落山涧中。那山涧深不见底,柳月罗以为这一生便这样画上句号,没想到老天也这般眷顾,让她活了下来,而且身上也没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记得,在父母去世之后,4岁的柳月罗便被当地的孤儿院领养,由于已有记性,不爱开口说话,也不爱笑,性格孤僻,没人愿意领养她。两年后孤儿院倒闭,她又辗转进了另一家孤儿院。后来,8岁的她被一户人家领养,但是他们对她不好,经常虐待她。因为柳月罗是孤儿,以至于柳月罗20岁时才高中毕业,她以为上了大学就能逃离他们的魔爪,没想到柳月罗的养父母见长大后的柳月罗模样俊俏,根本没打算让她继续读书,便打着让她去做暑假工的幌子将她卖给了人贩子。柳月罗没想到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这些人贩子残忍歹毒,毫无人性,将各种无耻手段骗来的女人孩子进行贩卖,身价太低的便与医院进行黑色交易将其人体器官低价售卖,简直惨无人道,如人间地狱一般。
与她一起的女人孩子一直被锁在黑暗和令人作呕的房间内。这里的人贩数目不多,她与那些女孩已商量好,寻找机会逃出后,便兵分两路而逃。当时是夜晚,逃离之时又冲散了,只能说是跑一步算一步了。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希望他们能够顺利逃脱!
只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记得当时在山上自己跑得很快,很快就到达了山顶,因为那里的山路很平稳,所以那些人贩子很快也追了上来,在追追赶赶的瞬间,自己好像踩空了便掉了下去,最后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救她,而且穿着打扮很古怪。这间竹室又不像现代的建筑风格,一样现代的家具都没有,甚至还点着火烛,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落在那个隐秘的世外桃源来了。
但是相比落在人贩子手里,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柳月罗小心地打开竹门,轻轻走了出去。过堂相对里面较宽阔一些,家具简单,一套竹制桌椅摆在中央,两旁是分别是挤满了书籍的书架和摆着各种锅碗瓢盆的橱柜,门边立着一承接木盆的竹架,木盆里面的水清澈见底,两条洁白的白巾挂在木盆之上,整个屋子是那样古朴简单。
一股烤肉的香气从门外飘进来,柳月罗顺着香味走出去,提步跨过门槛,站在门外寻找香味的来源。
这里是一处院落,不大的院子内却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架子,上面的草药已经清空,却依然能够闻到淡淡的药草香。柳月罗很喜欢草药的味道,那是一种返璞归真,宁静祥和的感觉。
院子中央,那男子在猛烈燃烧的火堆旁坐着,宽大的衣袍随意地披散在地,也不惧泥土的沾染。他的眼睛在火焰之下显得十分明亮,宛如黑夜中绚丽的宝石,完美的脸部轮廓下是紧抿着苍白的嘴唇,竟是毫无血色。
“姑娘,你还要看多久呢?门前风大,过来烤烤火吧。”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
竟不知自己已经看了他许久,柳月罗收起探察的目光,迈开脚步走了过去。男子随手将身边的竹凳子移到柳月罗面前。
柳月罗也不见外,拿着小凳子便坐在男子旁边,拿起一根树枝捣腾着火堆,她看了看男子,将心中疑问全盘托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举手之劳而已,姑娘莫要害怕。”他微微一笑,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而又真挚,灿烂得如阳光一般柔和温暖,“在下,莫馔玉。”
“莫馔玉?”柳月罗轻轻念叨,不知为什么,心中对他总是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是犹如神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吗?”
明明身形这般瘦弱,却有着一种不凡的气度,有一种说不出的飘然出尘,刚才只是匆匆一瞥,近距离之下才恍然发现,他也是一个这般美好的男子。
“也许吧。”他低低一笑,却似带着莫名的伤感,忽而转过头来望着柳月罗,“姑娘呢?”
“柳月罗,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不用老是姑娘姑娘的叫我。”柳月罗微笑着自我介绍。
“好,柳姑娘。”他轻声应道,然后继续转动手中的肉串,烤肉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
柳月罗无奈扯了扯嘴角,刚才白说了,“我帮你一起烤吧。”
“好,这几串快熟了,你先拿着。”莫馔玉抽出几串递给柳月罗,又从旁边拿出几串肉串出来继续烤。
“OK。”柳月罗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盆子,摆着不少的串串,尤其是那大鸡腿,特别诱人。
“OK,是什么意思?”莫馔玉有些拗口地问道。
“OK呀,就是“好的”的意思,这个OK呀,还有一个手势,就是这样。”柳月罗一边抓着肉串一边做着手势说道,看着莫馔玉有些不明所以的模样,柳月罗将两人手中的肉串插在地上,示范给他看。
“这样吗?”莫馔玉也学着柳月罗的样子。
“对了,真聪明。”柳月罗高兴地拍了一下手掌。
听到柳月罗的夸奖,莫馔玉不由得轻轻一笑,随手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柴火,两人也继续烤着肉串。
“有些事,忘掉便可;有些人,放下便好,不必执意追寻因果,重要的是此刻,你是你,我是我,人最值得记忆和向往的,是明天。”良久,莫馔玉轻轻开口,似是无意,却正中柳月罗心怀。
“明天?”柳月罗喃喃自语,望着火堆一时陷入了沉思。
执念是催促人坠落万恶深渊的利鞭,执念太深,终会万劫不复。
所以忘掉,放下,就可以修复内心的伤痕,就可以抛弃过去种种的不美好,重新开始美好的生活吗?我也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吗?
“它跟你有仇吗?”莫馔玉轻笑。
“什么?”还没等柳月罗反应过来,莫馔玉已经用自己手中的肉串撑起她手中快要冒火的肉串,一股浓郁的糊味扑面而来,冲淡了柳月罗的伤感。
柳月罗望着手中糊了一小半的肉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有点走神了,不过有些还是能吃的。”
莫馔玉将柳月罗手中的肉串放到一边,递给柳月罗两串已经烤熟的肉串,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响起,“糊的东西吃多了不好,吃吧。”
柳月罗轻轻接过烤肉,低着头,不自觉红了眼眶,竹签上的冒着烟气的烤肉在火光下熠熠生辉。余光里的莫馔玉认真地翻转着肉串,似乎有什么在柔软的深处生根萌芽。
夜渐深,雾渐浓,月色也朦胧了。火苗越来越小,柳月罗也感到有些凉意,双手轻轻地抱着双膝。
“柳姑娘若是喜欢这里,可先住着几日,那里不及厨房,只是临近着储药间,靠窗之处可赏日月星辰,虽说简陋,但也是极清静的。”莫馔玉很是大方地挽留,解决了柳月罗初到此地无处安身的窘境。
莫馔玉凝眸静听,在等待着女子的回应,女子的眼睛璀璨明亮,如同天上不可得的星辰。
一个人的路本就是孤独乏味的,当有了陪伴,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同的义无反顾,即使只有一瞬间的灿烂,那也是极美难得的烟火。
莫馔玉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气很好闻,触目相对间,柳月罗轻微闪躲,感激一笑,“这样的话,那就打扰了。”
内心也觉得他是可信的吧,转念一想,又疑惑,“那你睡哪?”
莫馔玉轻轻一笑,吃完烤肉的竹签丢入火堆,发出噼啪一声,“月罗姑娘住的是客间,莫某住处与姑娘相对,就在这厨房边,更深露重,柳姑娘早些休息吧。”
柳月罗点点头,说道,“多谢,那…晚安了。”
拍拍身上的灰尘,便起身回屋,留下一席白袍染地,火堆摇曳。
“晚安?”莫馔玉复念道,随即了然,“嗯,晚安。”
火光湮灭,夜月明亮,星辰寥落,明天是个好天气呢。